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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為了安全起見,在鹿洲沒有住客棧,卻是先在碼頭尋了上回紀陶帶她和裘寶坐船走時認識的船家,向他臨時租了一艘船。

二月十四的斗雞賭賽早就過了,鹿洲恢復了平日蕭瑟,清冷小街巷里,人煙寂寥。

她也是運氣好才一眼找見的那個老船家,再想往朱記當鋪尋人,人家當鋪門是開著,可才看了一眼她的當票,冷冷就給她回絕了。你這小子拿張假當票就想來贖當,真是異想天開。

唐糖手上拿的當票的確是個拓本。她為不驚動那個老狐狸,特意不敢拿走原件,是照著他靴子里那個樣子描下來的,打算到了鹿洲再見機行事。

唐糖好言相商︰「貴店不是只認密符和簽章就可以了麼?我將那密符畫與你就是。」

當手見她倒是懂他們店規,大約的確是遇了難處,便實言以告︰「這樣的先例不是沒有,但須得待掌櫃在在時才能作數,不然隨便來個有簽章密符的就能贖當,還是不保險的。開當鋪的最講一個信譽,正主來的時候我們用什麼賠人家?」

唐糖無奈,只好求見朱掌櫃,當手答說,朱掌櫃這會兒根本就不在鹿洲,問幾時回來,告曰時間很難講,她平常大半時間都在遂州或西京的分號里,雙月十四是會在這兒,這會兒已然來過了,下回再來,可就是兩個月後。

那老當手看她年紀小,的確也是一臉著急,便又好心告訴唐糖,月末最後一日盤庫還有一趟機會,掌櫃的若是覺得有必要,會回一趟鹿洲也未可知。

唐糖一算離月末還有那麼五天光景,她要是再往別處跑,在這兒要等的那個人說不定就得落空。回頭出門,置辦了一份重禮,轉回來鄭重請托那老當手。要他無論如何,月底前將朱掌櫃替她請到鹿洲來一趟。

人家看著她這樣子,心里過意不去,到底起了惻隱心,答應替她往遂州西京都發封信,就是說不好,人不來便也不來了,終究還得听憑掌櫃的方便。

唐糖千恩萬謝,傾盡了禮數,這才返身回她租的船上死守。

**

信當是唐糖出門那日就送出去的,唐糖料定那人接了消息,不出三日總會出現在鹿洲。不想這眼看都過了四日,再等下去眼看紀陶都要從孟州返身來此,那人竟然還未曾露面。

那人不會因為對她的防備之心太甚,就此失約了罷?

其實在梁王西郊別邸那夜,唐糖已與那人遭逢一回。

是時她正將喝得爛醉如泥的魏王妃交與她汗流如雨的父親魏尚書,那個身影恰從梁王府院中一閃而出,唐糖從腿腳微微跛行的樣子認出了那個黑影,礙著魏大人,她未敢出聲。

待魏大人車馬行得遠了,她才沿著那黑影子遁去的方向追趕了一路。唐糖十分能跑,那人的腿腳卻有些不好用,故而唐糖終是在黑暗里瞥見了他的一抹衣角,低喚了聲︰「留步……」

那人身子頓了頓,拔腿又跑。

唐糖急追又喚︰「煩請留步!」

他再次頓下來。

唐糖試探著對著他喚︰「若我才是對你有用的那個人,你連番作弄他又算什麼?你若是真心疼惜他,原當抓了我走才是正途。」

那人果然惡狠狠轉過頭,唐糖望見了那雙熟悉卻又冰凍刺骨的眼楮,心驟然間一凜。

那人恨指一指唐糖身後,她微過側頭,隱隱听見幾聲退後的腳步聲,後邊的黑影里分明躲了人。她意識到,趙思危派她出活,總不能不理她的安危,除了方才入邸辦事,府上的幾位侍衛的確是一直影隨其後的。

唐糖知他顧慮,便只得又往前幾步,用那人才听得見的音量誠懇道︰「我想法子換個地方,就我一人,可以麼?」

那人眼神利劍般刺來,先是不置可否,隔了一瞬終于微微闔了首,退行數步見唐糖身後並無人逼近,這才迅速向黑暗之中獨自撤走。

**

殘月映江,唐糖孤坐舟前,想起上回狼狽撤離鹿洲之夜,她也是在這麼艘舟子之上,就著月色才發現紀陶受了背傷。他一口一聲唐小姐,喚得十足疏離。

唐糖有些懊惱,為什麼一直會覺得紀陶演得像、演得混賬、演得亂真。原是她太笨了,旁的表象可以亂真,二人相對時的溫度,卻哪里就能亂了真?

那夜,那個人只望來這麼一眼,那凜冽殺意登時直刺入心,刺得她遍體冰寒。

這刻,遠處的船篷之上驟然出現了一具身影,忽地往這里打了個手勢。唐糖穩一穩心神,起身往那艘船奔去,那道影子如鬼魅般,卻忽閃去了碼頭旁的小巷口,唐糖直追而去,那個身影頓了頓,又往巷子深處逃竄。

唐糖認出來人身形姿態,認命地追隨而去,那個影子又跑了許久,鹿洲大小碼頭遍布,唐糖這些日子在鹿洲轉悠,對這里的地形已然相當熟悉,她認得這個地方,知道出得這條巷子往西,巷口就會抵達另一處的碼頭。

那個碼頭的船比方才那地方小些,船只皆是通向西北的內湖,若是要取道三清鎮赴孟州,倒可以在那里上船。

想來紀陶便是在那個碼頭,遇上了當時刑部的那幫匪樣官兵。

唐糖剛認清這條巷子,那個鬼魅般的人卻不見了。

她慌亂地轉了一圈,卻始終找不見他。只好貼壁緩行,心知此番的對手不是紀陶,對方說不好存了殺心,故而更揣了十二分的小心前行。

剛行幾步,唐糖隱隱听著岔道里傳出短促的咳嗽聲,剛要出聲喚,卻猛地被人用布捂住了口鼻。唐糖嗅到一股猛烈刺鼻的氣味,心道不妙,死死屏住呼吸,腦子卻早已暈了一半,她強撐起那另一半清明,繼而屏息,只用余光偷瞥腳下,趁他將她半提起來的那刻,用腳跟往他那條薄弱的傷腿之上踹去。

她踹得極狠,那人痛得連手中下了藥的絹帕亦落了地。

那藥性極猛,唐糖尚且有些想吐,累得原地喘息,不想那人亦很很忍痛,剛才的痛意想必尚未消去,他卻反冷笑了一聲,單手勒住了她的咽喉。

她的耳朵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那胸膛里的聲音寂靜得可怕,心跳聲幾不可聞,仿佛那人連血都是冷的,倒比山寺里打起的晚鐘還要清冷一些。

唐糖愈發的懊惱,當初當初……她怎麼就會分辨不清?

那只手勒得絲毫不講情面,她只覺得喉間的呼吸都疼痛起來,正欲出聲相喚,他右手便居然抵上來一柄匕首,匕刃未曾出鞘,只作個硬物抵著,並不可傷她。

唐糖覺得這一刻連如何驚慌都忘記了,她認得出這就是紀陶前陣拿的烏金匕,了然道了聲︰「公主墓中,未能當面道謝,是我失禮了。」

那人冷「嗤」了一聲,聲音像是受了傷,暗啞得就似一把刀。

唐糖也有些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了什麼好處你用得著這樣子,你我對不上姻緣,性子不和也當不了朋友,好歹為了紀陶不要劍拔弩張……不就是一條命,你也犯的著?

她發了狠,把著他的手試圖將那匕刃往外抽,脖子剛觸上那一抹晶石利刃,唐糖還未慌,那人倒似慌極了一般,將唐糖往牆上狠狠一撞,一手卡住了她的頸後,另一手收了匕,將唐糖左右手齊齊縛住,她再也無法動彈了。

「我知道您要救的不是我,而是我……這一條小命,敢問留著我的命對您究竟有什麼用處,你要的可是……我的血麼?究竟為了什麼人,您要這般拼?」

然而她連答的意思都沒有,徑直執起她的頭發,拽著就往那牆上撞去。

許是她發後隱藏的零落細鉤細簪扎痛了他的手,他的動作遲緩了一步,唐糖依舊被撞得生疼。

她的余光里可瞥見他目中陰寒的精光,她的臉孔觸著砂質的牆面,知道那牆並不堅硬,這麼多撞上幾下撞不死人,也未必會將人撞傻,卻決計可以撞昏過去。

唐糖硬氣得很,知道討饒無用,咬著牙問︰「你……究竟……打算將我帶……去什麼地方?」

他像是不曾听到她的話,利落地將那些物件一並撇落在地,再次抓緊了她的頭發,繼而去撞。

唐糖被撞得七葷八素,唇邊滲出血來,血的腥甜之氣布滿了唇齒之間。

她本來引了此人到鹿洲,一來是為著試探他的目的,順便好打听出一些線索來,二來也想同他親自作個了斷。她想,對方首先要留著她的命,其次他更是礙著紀陶,終究不至于痛下狠手。

不料對方老辣心狠到了這個地方,他全無顧念,出手便是窮凶極惡之姿。

唐糖心神一斂,探出左腳往他小腿月復上踢去……

這是唐糖暗藏的最後殺手 。上回紀陶靴中的暗藏機關給了她啟示,唐糖改造了兩雙,將利針藏于靴尖之內。那針尋常不會掉出,但她若發力往物體上撞過去,那靴尖的小機關便會觸發,針尖破口而出,成為攻擊的利器。

她本來還顧念著紀陶,生怕傷此人太甚。方才她被撞得七葷八素時無望地想,若是再不發狠,說不定這輩子都見不到紀陶了。

她狠命踢去,那人果然痛得低聲哀嘶一聲,滾倒在了地上。

唐糖趁勢抽出靴尖,只見那針已然斷入了他的小腿,血漫出來,月光照見之處,已然湮成了一大片。

她望望那雙黯然痛楚的眼楮,那眼楮的輪廓畢竟是唐糖所熟悉的,她望著竟有些不忍,片刻失神之後,那人已然爬了起來!

她回神拔腿便跑,只覺得身後勁風陣陣,那人不顧痛地死命追來,唐糖一急,腳下更是絆了一跤……他的大手眼看又要觸到自己,唐糖怒拔開她藏在胸前的匕首,比著自己的咽喉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血濺當場,橫豎這條賤命我根本無所謂留不留!」

那人的手果然往回縮了縮。

唐糖以為這還不夠,干脆咬唇厲色,將那匕首往自己的喉間一緊,血珠子沁皮而出︰「我說到做到,你盡可以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糖糖︰為了爭一個男人我特麼容易麼,淚

大綱菌︰男主快來!

紀大人︰大綱菌真想弄死你啊,這種時候你讓我去洗澡……洗澡!

大綱菌︰不是罷,你還在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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