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斜一眼︰「寶二哥您別同長舌婦似的。」
「你不信?」
唐糖皺眉頭︰「你暗地在查他?」
「哥查他?哥焦頭爛額了何來工夫查他?是哥同紀陶的一個發小……對了,那人糖糖你認得,杜三胖!」
「三胖,家里開錢莊那位?」
裘寶很高興唐糖記起來了。
家中攤子大,杜公子早早被他爹發去從西京分號歷練起,如今已然接管了家里的半壁江山,儼然是杜記錢莊二掌櫃的。
三胖近日正好也來遂州分號巡櫃,昨日裘寶赴宴去的路上,恰巧遇著了。
三胖把持著大買賣,待小伙伴的情分倒是絲毫未減,二人你來我去聊了不多會兒,相約今晨再聊。就是今早喝茶的工夫,三胖隨口侃山,爆給裘寶一個驚天大猛料。
五年前,有人用紀伯恩的名字,在杜記西京分號,開了一個戶頭。
同名同姓照說也不是沒有,但三胖當時就在西京,查賬時見上頭竟赫然有紀陶大哥的名字,自然就生了心。
那人再來之時,三胖櫃里悄看,這戶主不正是紀陶那黑臉二哥!
裘寶埋怨怪三胖為何早不告訴紀陶,如今紀陶人都不在了。
三胖卻很冤枉。
來者都是客,為戶主保守秘密,這本就是錢莊不成文的行規,拎了條雞毛就當令箭,到處嚷嚷,他們的杜記開不下去。
紀二哥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就是過陣子會往戶上存一票銀子。紀陶說不定本就知道,即便不知,估計也不會興致好到撂下手頭案子不查,跑去翻他二哥的賬。
裘寶一心替唐糖不平,今早既听入了耳,自是拽著三胖,非問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三胖其實也再透露不了更多,只知紀二的那個戶頭,自四年前起,要求他們每月定期往另一個人的戶頭上匯劃一百兩。因為賬面余額充足,此舉從無間斷,本月依舊。
對方的戶頭開在章記錢莊,故而三胖只知一個戶名……喚作紀刀刀。
「糖糖,每月一百兩數目雖不是什麼巨款,但也萬不能算少。匯流成海,四年連本帶利,少說也是五千兩銀子!他肯定瞞著你。」
「呃,杜公子也可能認錯人。」
裘寶當即否了︰「絕無可能!糖糖你不要自欺欺人,除了紀陶自己,咱們一干小伙伴,哪一個見了紀二是不怕的?那個瘟神,臉黑乎乎地一沉,哪個可能認錯?何況他開的戶名又是紀大哥,天底下哪來這等巧事!」
「……寶二哥,你也說了,我們眼下焦頭爛額。那麼多要緊事,怎麼排都排不到紀二身上,隨他去罷。」
「你說真的?」
「我說假的作甚。」
裘寶面色很沉重︰「糖糖,我知道你大度,卻是什麼事情都大度得的?那個紀刀刀說不定就是紀二的什麼私生兒子!」
唐糖噗嗤又笑︰「你太逗了,他不是,呃……救駕遇刺?」
「你不算算時間。按三胖說的,那個紀刀刀說不定已然四歲了,紀二是幾時救的齊王駕?」
「兩年前。」
裘寶一拍案︰「對啊,紀二如今是別想生孩子了,所以就更要命!上回紀二去西京,哥回想著就古怪,你發現什麼異樣沒有?」
「沒有異樣,他去之後,喚我也去了一趟,比我先回。」
裘寶都急死了︰「他一定是在故弄玄虛!哥看你這家伙完全沒有這根筋啊。一個沒有子嗣的正室,回頭就等著被領著兒子的外室欺負上門好了。」
唐糖一副置身事外看白戲的樣子,嘿嘿笑道︰「寶二哥想得可真遠。你說若真遇了這情形,那個外室可會動手打我?要是她打不過我,您覺得紀二會幫誰?」
裘寶那個氣︰「你怎麼倒像在說風涼話?他不是紀陶,紀二從來只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我看你是自己戀昏了頭,便以為他待你也是全心全意。」
「你別總這麼說,好歹……」
「好歹什麼?他都養了外室,憑什麼來娶你,紀陶若還在世,你覺得紀陶能答應麼?結果哥說紀二一句,你還舍不得。哥太失望,糖糖你簡直色令智昏!」
唐糖實在是好笑,卻又氣不起來。
她也不是沒點好奇,但紀二的秘密本來就多,查他作甚?真怕裘寶發了狠去查,查出點不愉快來,鬧得彼此不好收場還是小事;一個不巧當真引火燒了過去,于紀陶的案子很不利,對紀二更危險。
這種事情她非阻止不可。
裘寶罵都罵了,她只得搪塞︰「寶二哥教訓得對,不論那事情是真是假,我都會多多警惕。」
裘寶有些恨鐵不成鋼︰「一月前你不是這樣的,這回小別勝新婚,他一定使了什麼新花招!唐糖你難道非他不可?」
「呃我……嫁雞隨雞。」
「妹妹,紀陶雖不在了,你只當哥是你親哥,有些話……」
「您說。」
裘寶壓低了聲︰「誒,紀二他……那個……不行……這一輩子的事情,妹妹你要想清楚。趁早和離,還能得個自由身。」
唐糖忍笑垂了首︰「我們信郎中。」
「嘖嘖,他真那麼好?」
唐糖臉紅透了。
裘寶嘆口氣︰「看來哥再說什麼都是多余。」
唐糖見勢,趕忙提醒︰「方才的事,還有這事,寶二哥若牽涉里頭,我怕他面子上掛不住。別再查他的事了。」
裘寶氣呼呼擺手︰「哥往後再不管你!」
然而寶二爺又確實是個熱心人,說是這麼說,過會兒又模出張名帖來︰「喏,遂州涵春堂是我表姑父家開的,跑去遞上這個,好藥什麼的,保管緊著你先抓。」
唐糖想著紀二沒準還真用得上,謝過裘寶,小心收好。
**
這天的公務不多,裘寶先擬了封信回京,請調閱紀陶歷年經辦所有卷宗。
完事之後,听從唐糖建議,尋那遂州法曹前來,繼續聲東擊西問那些陳年舊案。
到了黃昏時分,裘大人終于擱下案頭筆,邀唐糖一同去慶雲街用晚餐。因為他終于打听得,他的人生偶像梁王,就宿在慶雲街的別邸里頭。
上司協同下屬日理萬機了一天,晚上仍不知疲倦,跑去飯館接著聊案情,這是何等的敬業?萬一梁王殿下微服恰恰也下到這間館子,正與他迎頭撞上……寶二爺也不貪圖什麼升官發財,但求得偶像一句夸贊,心頭便是無比的舒坦了。
結果唐糖非說有別的事走不開,裘寶不好意思獨個去慶雲街巧遇偶像,听聞遂州城西的西門湯不錯,橫豎無事,晚上便打算去泡一泡。
唐糖笑他︰「泡湯真的那麼好?寶二哥昨天不是都褪了一層皮,青一塊紫一塊?居然還想著到處去泡澡。」
裘寶恨罵︰「你那黑臉的二哥哥又好在哪兒?你不是照樣上了癮,一天不見就放不下?」
唐糖居然無話可答。
回程二人順道,唐糖搭裘寶車,打算在思明巷下車,拐條小巷子便能到紀二私宅。
結果裘寶對著窗口哼一聲,唐糖定楮看,卻見巷尾那個人,一直孤單單立著。
「他臉色不大好,哥覺得他也應該刮個痧了。」
唐糖心道他還不是為了救你,捧著個紙袋急急跳下車,回身沒什麼好氣︰「您要再毀他,我可真翻臉。」
裘寶噤了聲,咕噥一句重色輕友,吩咐掉了馬頭,走了。
紀二接到唐糖也不理,只搶過她手中紙袋朝前走。
唐糖後頭緊跑幾步,在側邊偷瞧一眼他的臉色,果真……
「大人白天不曾休息好?」
紀二也不答話,自顧自接著走,推門入宅方冷聲問︰「今日有什麼事?」
唐糖見他怏怏不樂,大約是厭煩裘寶,遂解釋︰「寶二爺他是順道送我,他昨日被刺史拉著泡了半天澡,大人……對方好像有點囂張呢。」
「還有呢?」
「寶二爺還說,梁王亦在遂州。我怕多事,並未將那夜之事告訴他。」
「嗯……還有?」
唐糖想起白天裘寶繪聲繪色說起紀二外室的事情,偷笑了一笑,卻道︰「沒別的事了。」
紀理提溜著那個紙袋,回身掃了一眼唐糖,問︰「真無事了?哼,祁公子有何事讓你這般高興,不能說?」
唐糖心驟然間緊了。
「真的沒有,我只求了藥。」
紀理仍不高興,捏了一把唐糖鼻子︰「哼,翅膀愈發的硬。」
紙包里沒別的,正是紀二背傷的藥。
唐糖今晨去取,祁公子的確對她另有吩咐,然而那種小事,紀二本來就幫不上忙,加之他重傷失血,面色都仍未見好……何苦平白惹他動怒,再傷了身?
想自己在外對他百般維護,就怕旁人引火誤傷于他不利,結果他捏了這麼點雞毛蒜皮,就如此不信自己。
唐糖揉著鼻子,又痛又委屈。
「您也不用這個樣子,我又不是您的誰。那個紀刀刀的事,我可曾盤問過您一句?」
要不是這人小心眼,他的爛帳,她才不稀罕問!
紀理頓了頓,蹙眉問︰「紀刀刀……這是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紀二︰揉鼻子就是疼愛的意思,真是不懂,還吃這種醋
糖糖︰哼
大綱菌︰爛賬慢慢算。
紀二︰我冤枉
大綱菌︰你活該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