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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結局.下 (精彩必看)

第二章大結局。下

大都與藍炎是時下兩大國,分別佔據疆土兩方,其勢力強壓周邊小國,眾人輕易不敢招惹。最開始,藍炎和那些周邊小國一樣不被人留意。先王藍帝的出現讓這一切都產生了變化,他以他的鐵血和強硬讓藍炎從一個弱小之國漸漸強大起來。炎帝的出現更是將這一切推上了巔峰,由內轉向外的大舉進攻,先後收復周邊其他小國,強勢擠壓,再進一步擴展,以至到現在的足以和大都相抗衡。

從炎帝的登基到現在也只不過是短短八年的時間。

而藍炎和大都,從一開始的差距到忌憚再到戰爭,這些讓兩國人無形間形成了某種默契——互不走動。

藍炎起初並不叫藍炎,這一年年的過去讓最初的痕跡如同那個名字一樣被人遺忘,兩代王上在眾人心中卻如神祗般的存在,一如這名字——藍帝,炎帝,藍炎。

藍炎崛起的迅速和這位藍炎新王的神秘一般讓人佩服的同時又心生忌憚。

藍炎炎帝,一個傳奇般卻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

而今正是炎帝八年春末。

「算命了,批字算卦尋人問事,看八字算姻緣,卜吉凶知禍福。」

「爺,這一路走來累了吧,進小店喝點茶如何,小店茶種繁多還佩帶糕點,或者爺看看是听個小曲兒還是听听書,唱曲兒的是名角,二八年華,聲若鶯啼,恩,說書的正是那城東李老先生。」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我兄妹二人經過貴寶地借地一用,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我兄妹二人在此謝過了。」

「水果,新鮮的水果,三文錢一斤,不新鮮不要錢。」

「三文,太貴了。」

「不貴不貴,小伙子,大娘這水果可新鮮著了,保你吃了不後悔。」

「太貴了,不買。」

「哎哎,回來回來,小伙子,凡事好商量別走啊,這樣吧,算你便宜點。」

「哼,十文錢三斤愛賣不賣。」

「哎?啊,賣賣賣,小伙子好眼光,看看還喜歡什麼,大娘多賣你些,都賣你這個價,呵呵。」

「這還差不多。」

都城之內的繁華和熱鬧讓人很難和藍炎‘嗜戰’兩字掛上邊,喧鬧的人聲此起彼伏,叫賣的商販,嬉鬧的孩童,東家長西家短的婦人,游走在大街的富家公子……

一陣春風過,木台上的風車轉動,發出嘩啦聲響,粗糙卻靈活的手捏過最後那頂紫金冠羽,一個孫悟空的泥人形成,孩子驚嘆出聲,手中糖葫蘆上的紅糖化了一手尚不知,土狗伸長舌頭喜滋滋的舌忝去,乘著不注意狗嘴一張奪了就跑,留下終于回神的孩子怔愣原地看著自己光溜溜的手哇一聲哭了。

「哇哇哇!」

「姑娘,算命麼,批字算卦尋人問事,看八字算姻緣,卜吉凶知禍福,哎,姑娘,那位漂亮姑娘,說的就是你,哎哎,別走啊。」

「哇哇哇!」

「姑娘,看您印堂發黑定是遇著什麼難事,找我黃半仙就對了,定能幫你逢凶化吉,小桔子,別哭了,鬧不鬧啊,找你娘去。」

「哇哇哇!」

「姑娘這是要批字算卦尋人問事還是看八字算姻緣,卜吉凶知禍福,祖宗哦,算我怕了你,來,給你二文錢重新買去,走遠點,再給你個石子,下次看了狗就扔,別又給搶了,哎,姑娘別走啊,這好不容易安靜了。」

「……」

扶風看著拉著自己衣袖一臉討好笑意的人,半白的胡須遮了大半個臉,一身道士服,到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若是收起臉上那明顯的笑。

「來來,姑娘請坐,這里坐,別跟平道客氣,站著多累啊,哈哈哈。」

腳步一轉就來到老人攤位前,半強迫的被老人推倒坐下,老人模著胡須笑眯一雙眼。

「平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批字算卦尋人問事,看八字算姻緣,卜吉凶知禍福,請問姑娘要算什麼?」

老人攤位簡單,兩張凳子一張桌子,桌旁豎著個帆布,桌上鋪了塊白布,上面畫著兩個手印和手上各處紋路標示,白布桌子上一個龜殼兩枚銅錢,一個簽筒再加上筆墨紙硯。

帆布上豆大幾字——神算子,黃半仙。

旁邊兩排小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美眸一轉落在老人那張笑眯眯的臉上,回以同等笑意︰「道長自稱‘半仙’又知天文地理想必也算出小女子為何事所困吧?」

老人繼續模胡須︰「姑娘如此聰慧,該知私竊天命是要折壽的,平道還得留著命告知姑娘想知之事了。」

「如此說來倒是難為道長了。」

「好說好說。」老人笑若春花︰「那敢問姑娘想算什麼?」

扶風看老人一眼,抿唇到︰「尋人。」

平淡的兩字聲音卻帶著沉重,眸光暗了幾分。

「尋人啊,那姑娘算是找對人了,就不知那人是丟失還是從未見過?」

「不知生死。」

「呃?」

老人一愣,卻是很快恢復如常,道一聲稍等,眯起老眼掐指開算。

「恩,卦象所說,亦近者遠以,亦遠者近以。」收了手,老人款款道來︰「形似而貌不似,貌似而行不對。」

「什麼意思?」

「疑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之距,似如不似之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扶風一雙美眸頓時圓瞪,狐疑看向面前老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末了皺了柳眉︰「雖然形和貌差很多,但是小女子要找的人還很‘年輕’。」

「……」老人嘴角抽了抽,最後握拳放嘴下一聲輕咳︰「天機不是這般解讀,亦近者遠以,亦遠者近以,不是面前就是,也不是天邊就非。」

扶風呼的松口氣,瞄老人一眼︰「還好。」

「……」老人嘴角再度抽了抽。

「道長可容小女子再問一事?」

「姑娘請。」

「這卦卜與不卜有何差別,小女子想要找的人還是不知在何處。」

明明帶笑的一雙眼卻讓人覺得陣陣冷意,老人搓了搓手干笑一聲︰「平道看姑娘是有緣人,就給姑娘一個錦囊吧。」說著伸手進衣袖掏了掏,再出來時手中多了個綠色錦囊︰「這錦囊可說是天機,平道從不輕易送人,等到需要之時可打……哎,姑娘,這錦囊不是此時打開的,要等到,哎哎……」

一張方正的紙,上寫八字——一世雙生,連血連心,災星突隕,城破國亡。

「一世雙生,連血連心,災星突隕,城破國亡?」

「什麼?」

老人听她底喃錯愕抬頭,猛的一把奪過,待到看清那八字後嘴角一抖,面上有些難看。

「道長,敢問這八字和小女子所問何干?」

「呃!」老人一愣又是一聲干笑,眼神游移支支吾吾說道︰「但凡天機皆是難懂,這畢竟是姑娘所求,姑娘不妨慢慢揣摩,如若那般容易就不叫天機了。」

「……」扶風接過老人手中紙狐疑看過,老人笑眯雙眼回視。

正在這時,一陣嘈雜傳來,原本熱鬧的大街更加喧嘩了,眾人朝著嘈雜處而去,只見一白衣的富家公子拖著個女子遠遠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起哄之人。

富家公子身材瘦矮,眼大下巴尖尖,潑猴般,一身裝扮倒是富貴得緊,拽著個比自己還高上些許的女子笑開眉眼。而那被拽的女子一臉的不甘願,清貧了些,模樣卻是清清秀秀,細看那一雙眼更是勾魂。

老人搖搖頭嘆道︰「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女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死活僵著不走,一雙手用力推拒著︰「公子,求您饒了奴家吧,哥,哥,救我。」

人群之中一精壯男人推擠著蹙上前拉著自家妹子的手︰「公子,您放了我家小妹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推拒的煩了,那富家公子吆喝一聲,幾個看家護院上前將兩人分開,精壯男子是個練家子,一身的蠻力,眼見著自家妹子被臭流氓抓了去一激動就扭打起來。男人力氣再大也是雙拳難敵四腳,更何況是五六個附院,很快就敗下陣來,被按在地上好一通打。

「哥,哥,不要打了,哥。」女子眼見著自己哥哥被打得起不來,哭的更凶了,想要幫忙卻被抓的緊,只得轉身求身旁富家公子︰「公子,求您別打我哥了,我們只是想在此賣藝混口飯吃,不知道這是您的地。」

富家公子握著女子柔滑細女敕的手,再看女子梨花帶淚的模樣頓覺那雙眼更加勾魂了,心下一陣蠢蠢欲動,一只咸豬手就忍不住在人家臉蛋上模了把,更是有意無意朝酥胸踫去。

「小美人,你們也知道本公子這地是寶地,你們兄妹兩既然借了自是要還的。」

女子被踫的難看,可眼看著自家哥哥被打的就快斷氣了不敢輕舉妄動,咬著牙左躲右閃急的一雙眼更加紅了。

「姑娘,被我們公子看上是你的福氣,伺候好了說不定公子一高興給你個十一姨娘當當,到那時你可就是我們的主子了,吃香喝辣的不用愁。」

一旁戲謔的話直說的女子羞愧低頭,貝齒緊咬朱唇顫抖著,眼看著自己哥哥血流得越來越多了,求助的眼看向四周。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好像是知道這位富家公子來歷般,雖然指指點點的不認同卻不敢上前阻攔。

女子見此便知無望,頓時垮下了整張臉,終是咚一聲跪下了︰「公子,求您放了奴家哥哥吧,奴家,奴家……都听您的。」後面那聲音越來越小,是哭著道出的。

富家公子听罷心花怒放,一伸手把人給摟了起來,笑呵呵的說道︰「哎喲我的小美人,快些起來,這跪著公子我會心疼的。」說話間一雙手就忍不住又在女子身上模了又模,女子顫抖的低下頭,想推開又不敢。

「小美人啊,來,跟本公子回來,等回家後,嘿嘿……」一陣婬笑傳來,笑得人毛骨悚然,富家公子看著面前女子就是一通露骨的打量,恨不得當場就把人給生吞活剝了去,視線一轉落在女子頭上廉價銀釵上,險惡的拔下扔出︰「這破東西還留著干嘛,回頭公子我給你買更好的。」

「哎喲!」一聲痛呼伴隨著怒罵︰「誰這麼不長眼亂扔東西。」

「誰這麼不長眼敢罵本公子。」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傳來。

「……」

兩相對方,前者一陣瑟縮,後者目光猙獰。

「老頭,不想活了是吧!」

嘩啦一聲桌上龜殼落地,富家公子怒目問道,其後附院把老人連同攤位一同圍在中間。

「公子莫氣,平道不知是公子您,那個,呵呵,您看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無辜受害者,也就是那個黃半仙,本是準備起來送客的,誰成想剛一站起就被迎面飛來一物砸中,還惹來這麼個災星,直到流年不利。

「算了?」富家公子怒叱拍桌︰「本公子無緣無故被人罵了還就這麼算了,這說出去還怎麼在這藍炎混了。」

什麼無緣無故啊,還真能說。

黃半仙也只敢在心中嘀咕,面上卻是一臉的討好,伸手進衣袖掏出錠銀子來,偷偷塞過去︰「公子您看平道這里還有客人了,今天是不是就……」

「客人?」

富家公子這才注意到還有其他人,一眼看過去就是一愣,猴臉上頓生精光,從上往下一通打量後越看越滿意,扔了懷中女子就色迷迷的走近。

「美人可是遇著什麼事來找這老神棍算命,跟本公子說說,本公子比這老神棍可靠多了,包你滿意。」那最後一句怎麼听怎麼有歧義,甚至還繞了一個圈。

‘老神棍’听了評價不敢多話,只干笑幾聲討好嘀咕,一面拼命給扶風使眼色︰「公子,這姑娘這只是打此經過,正要離開,正要離開,您就……」

富家公子根本沒听他說什麼,一雙眯起的眼就不存移開過,看著面前人恰靜柔美的臉就忍不住心癢,再看對方不說話更是大膽的探過想要吃點女敕豆腐。

柔荑一抬,比此更快的握住,扶風看著面前人笑眯一雙眼︰「公子這是做什麼呢?」

這一笑到笑得那富家公子三魂去了七魄,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臂上那只縴白玉手看︰「姑娘皮膚真好。」說著還不要臉的用自己手臂摩擦人家女敕手,頓覺一陣*。

扶風看著富家公子干瘦的手臂︰「公子皮膚也不錯。」

「是嗎是嗎。」富家公子听見夸獎一陣心花,嘴角裂到了耳邊,卻在听見下一句時變了臉。

「就不知一塊塊割下後能保存多久?」

富家公子尚未反應就覺臂上突然一涼,銀白的光折射的刺眼,低頭一眼竟是把精致匕首抵在手臂上,而那拿匕首的人正笑眯眯的看著他,眸中冷冽一片。

「我了,也沒其他愛好,就愛收集那些上好的皮,還一定要是活人的,將其慢慢剝下,剝的時候還特別要注意不能帶肉,不然容易腐壞。」優柔如水的聲音伴隨著匕首輕輕劃過︰「是該整個剝下了還是一塊塊的比較好,恩,這得想想。」

「……」

富家公子直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刀鋒劃過時的冰涼如血液流過,腿腳一軟險些就跌倒在地。

「你,你這個妖女。」明明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身子也縴細柔弱,誰承想竟然這麼變態,那匕首也不知哪里來的。

幾個附院見自家公子被一個女人拿匕首威脅,也是急了,三三兩兩的圍了過來。

「妖女,放開公子。」

話還未說完,就見那原本還站在公子面前的人搖晃就出現在公子身後,那把精致的匕首更是抵在公子脖頸上,微微一用力就見了紅,眉眼一勾笑的美艷︰「你們說什麼?」

附院一連後退數步,大力搖頭︰「沒說,什麼都沒說。」

那富家公子眼見著一把匕首就這麼低著自己脖子嚇的險些失禁,磕磕盼盼說道︰「女俠饒命,是本,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刀劍無眼,請,請小心些。」那些附院一听也趕緊跪下求饒。

剛剛還圍在另一邊的人這下是來了興致,一擁而上的朝這邊擠了過,一時間整個小算命攤被推擠得水泄不通,原本一臉賠笑的黃半仙撿起地上龜殼笑著敲敲打打,一雙老眼整個眯成條縫。

「嘖,起來吧,可別把地板給磕髒了。」

匕首松開時那富家公子整個月兌力被一旁附院撈了起來,確定距離夠遠後一雙眼頓露凶光,一點頭附院們對望一眼朝著扶風而去。

「姑娘,小心!」

一聲驚呼,縴細的身子原地一轉手撐著面前長桌掃腿而去,背後偷襲的附院驚呼一聲倒地,腿風一掃擦過緊接而來的人,連著幾腳踢出。

「哎喲!」

一連聲的驚呼,再看撲倒一地,眉眼一掃就剩下那還呆愣在原地的富家公子。

視線相對時,銀白匕首的光‘噌’一聲響,富家公子本能抱緊手臂轉身就跑,地上東倒西歪的附院也顧不上疼痛了爬起來跟在後面狼狽逃竄。

「等等!」

清清脆脆的聲音嬌柔如水,卻讓听者渾身一顫,幾人顫了顫身停下卻不敢回頭。

「小女子算命的錢還沒給呢,今個出門忘了帶銀子。」

富家公子迅速掏出身上錢袋朝這邊扔來,臨了還扒出附院身上錢袋一起扔出,乘著扶風撿錢時趕緊跑。

扶風掂了掂手中錢袋,沉甸甸的,銀子銀票都有,滿意的笑了,掏出一錠給那黃半仙就準備離去。

「姑娘。」

剛踏出一步就听一脆生生的聲音,一張清秀的臉靠了過來,哭紅的眼直勾勾看著,身旁還跟著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精壯漢子。

「謝謝姑娘救命之恩,奴家和哥哥感激不盡,若不是姑娘奴家現在怕是……」說著眼又是一紅,嚶嚶哭泣起來︰「我兄妹二人只是途經此想賺點盤纏上路,可誰承想,嗚嗚。」

那精壯漢子更是干脆,咚一聲就給跪下了,實實在在磕了個響頭︰「我和妹子在此謝過姑娘了。」

扶風拿著手中銀子看了兄妹兩人一眼,猶豫再三後掂量掂量每個錢袋的重量,挑出個不多不少的遞上︰「拿去吧。」

兄妹兩人看著錢袋一愣,精壯漢子趕緊搖頭,那女子更是泣不成聲,嚶嚶說道︰「姑娘救我兄妹一命,我兄妹都還未來得及回報,怎好收姑娘銀子了,姑娘放心我和我家哥哥都還有些本事,再去賺來便是。」

‘啪’的一聲響,錢袋直接丟在地上轉身離去,臨走時還听見一聲嘀咕。

「反正也不是我的銀子。」

精壯漢子看著錢袋為難,女子則捧著錢袋感激相望。

「姑娘恩情奴家和哥哥來生定當牛馬為報。」

扶風專心把手中銀子分為兩份,頭也不回,遠遠就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來,趕緊迎上去。

男子身形挺拔,渾身上下的粗布麻衣難掩其俊美,一路走來引來兩旁女子頻頻回頭,男子卻是一臉不耐煩,看著故意撞上的貌美女子憤怒瞪視,脾氣不好時直接到一字——滾。

一臉含春的嬌柔女子聞言一愣,末了紅著眼眶跑開了。

扶風看著面前男子,輕嘆一聲︰「司耀,對姑娘家要憐香惜玉些,不然以後找不到娘子。」

男子,也就是封司耀,抬起衣袖擦了擦額上汗珠,對于剛才只是不以為意︰「娘子若要靠哄才得,那還不如不要。」

聞言,扶風噗的一聲笑︰「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上。」須不知一旦遇上,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想與不想。

一旦動了心,便總會想著對其好,心甘情願的好。

「我剛才好像見你從個算卦那邊過來。」封司耀瞄了眼遠處那黃半仙的攤子︰「你什麼時候開始信這些招搖撞騙的神棍呢?」

扶風模了模懷中錦囊︰「有道是病急亂投醫,對也好錯也好說不定就瞎貓撞上死耗子。」有的時候心中已定,可听到那些可能的話,即使是假的也安心,特別是在時隔半年後的今天。

封司耀雖不說話,卻是明顯的不以為然。

扶風一笑道︰「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錢,就當陪老人聊天。」

封司耀听的不太明白,尚未細想,扶風一句話就打斷了思緒。

「可有什麼線索?」

封司耀眼中頓時一暗,雖然不語,扶風看一眼也知道了答案,看封司耀額頭又開始流汗了,扶風有些擔憂︰「先找間客棧歇息,順便把晚上住的地方解決了。」

那一戰後多虧了沈臨風及時用內力幫其控制住傷勢才勉強撿回一條命,事後在郊外無人知道的地方調養。這事她也是後來才從沈臨風那里得知。怕引起懷疑自己一次沒去看過,是沈臨風每隔幾天去看一次,每次去都給他輸些內力,這樣才讓封司耀有體力慢慢好起來。這點也是從封司耀那里得知的,後來想想,沈臨風這人當真是悶得緊,什麼都不說,卻又什麼都做了。

封司耀雖然最終逃過一死,卻是大傷元氣,用了數月才能下床行走,沈臨風消失的第二天封司耀悄悄潛進的皇宮,她也沒有告訴他自己要離開的事,三天後離開皇宮時就看見他正等在那里。

封司耀的傷很重,那次之後沒有好全,加上上月在途中遇到了土匪,為了保護她受了傷,傷上加傷的後果是現在這模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更加勤練武功,一夜一夜的噩夢糾纏讓她幾乎崩潰。

「客棧?」封司耀狐疑望她︰「我們的銀子不是完了麼?」

「完了不代表不會再有。」提到這個扶風頓時眉開眼笑,舉起手中兩個錢袋一晃,把其中一個塞到封司耀手中︰「這個給你。」

封司耀握著那沉甸甸的物,有些難以置信︰「哪里來的?」

兩人半年來馬不停蹄地四下尋找,一開始帶出來的銀子早花光了,這陣子更是饑不果月復,夜里睡破廟。進城鎮前還好些,可以抓些野味和蔬果果月復,一旦進城處處要錢。

「別人送的。」

「誰這麼好?」

「有錢人啊。」

「……」

「好了,別擔心,有錢就用,沒發生什麼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听她這麼說,再看扶風全身完好,封司耀這才稍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暗道這以後得時刻注意些,畢竟這里不比大都。

正思索間,扶風突然面色一凜轉頭朝身後看去。

「怎麼呢?」封司耀不解問道。

人來人往的街市之中,各人忙著各自的事,一個個陌生的人擦肩而過,偶爾幾個好奇的人朝這邊看過來,街上熱鬧依舊。

扶風搖頭收回視線︰「沒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這般多疑了,總感覺身後有雙眼正盯著自己,一轉頭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感覺從進入藍炎開始。

與此同時另一邊。

「呼,呼,好險,好險。」黃半仙拍著胸脯壓驚,視線一掃落在桌上那錠銀子上,恍然想起什麼,驚呼到︰「鬧半天這漂亮姑娘沒錢啊,差點做的賠本買賣。」

說到此就想起被拿走的錦囊,不免又是一陣疑惑︰「那個錦囊怎麼會在了,不是扔掉了麼,那種不吉利的東西送出誰還願意給銀子啊,難道人老了,記錯了?」

怪事,怪事。

「嘿嘿,糖葫蘆,甜,甜。」

童稚的聲音傳來,一驚低頭,大叫︰「哎喲我的祖宗啊,髒,別踫我衣服,都是糖。」

「嘿嘿。」小桔子笑露一口白牙。

「就知道笑,不過來的正好,錦囊差不多都用完了。」說著一笑,哄著孩子繞過長桌走進,唰的拿起幾疊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來來,小桔子,幫爺爺個忙,待會再給你買糖葫蘆哦。」

「糖葫蘆,嘿嘿。」

小桔子饞的口水滴滴的落,黃半仙見此趕緊的把那些紙蹙近,看著那口水一滴滴的落在字上就笑眯一雙老眼,待差不多後收起紙,看那口水滴落的地方。

「恩,一世姻緣天注定,只羨鴛鴦不羨仙,恩恩,這次是這個啊,寫下寫下。」

把手中紙上墨跡吹干,黃半仙滿意的笑了,認真折疊好放入錦囊中,拍了拍收起。

「又一個了,呵呵,哎,那邊的公子,算命不,批字算卦尋人問事,看八字算姻緣,卜吉凶知禍福,公子想求姻緣,啊,這個啊,不難不難,等平道給個錦囊你,保準公子萬事大吉。」

——一——一分割線——一——一

「呵呵……嘻嘻……哈哈……」

翠玉蔥蔥的山路上,刀劍聲乒乒乓乓響,女敕綠之中一絲血腥彌漫開來,刺耳的笑聲回蕩,縈繞在耳邊,無論如何厭惡卻始終揮之不去。

一群面容模糊的人森森仰首而笑,一步步朝著封司耀進攻,招式狠毒毫不留情,男人高大的身影被淹沒在人群之中,那帶血的衣裳刺得雙眼疼痛,男人一面揮舞著手中劍一面轉頭朝著她嘶吼︰「快走。」

男人被圍困。

男人受傷。

面容模糊之人桀桀笑得張狂。

畫面瞬間相疊,四周原本淡淡的血腥變得濃重,封司耀的身影與另一道身影加錯,冷硬卻充滿陽剛美的面龐,浴血白衣,漸漸冰冷的身子,漸漸變得灰蒙的皮膚……垂落至一動不動的手……

「啊——」

一聲尖叫,榻上人猛的坐起,空洞的眼中布滿驚恐,伸手一踫,淚流滿面。

「……」

突聞一陣樂聲響起,低低婉轉,綿長悠悠,透著無盡愁絲。

原本空洞的眼突然圓瞪,眸中閃過興奮光彩,猛的掀開棉被下榻拉門朝外跑去,客棧長廊中只聞輕輕喘息以及腳落地後的聲響。

隔壁原本緊閉的房門被拉開,封司耀手持燭火走出,見她這模樣慌忙跟上︰「怎麼呢?」

「听見沒有?」扶風腳上不停,到出口的話卻是激動︰「樂聲。」

「什麼樂聲?」封司耀更加不解了,細听,整個客棧安靜一片。

「不會錯的,這聲音我識得,是沈臨風吹樹葉的聲音,他這人沒什麼喜好,就喜歡這個,一到晚上就愛吹。」

「沈公子?」

「怎麼沒看見人呢,這人就是這點不好,跟個影子似的,躲起來就沒個身影。」

「扶風,你冷靜點,根本就沒有什麼聲音,你看看你,至少該披件外衫,夜里寒,天啊,你怎麼光著腳出來了,快些把我的披上。」

「怎麼沒有呢?」

繞了整個客棧一圈,扶風腳下步子這才放緩,不解的底喃出聲,卻又在下一刻猛然抬頭︰「對了,屋頂,怎麼給忘記了。」話才落,縴細的身影就不見了,封司耀緊跟在後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客棧的青灰瓦上空空如也,只三三兩兩幾只貓,見了人上來唰的一聲逃了,一陣風吹來,冷得一顫,就連充血的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封司耀輕嘆一聲,撿起滑落在瓦片上的外衫重新披在他身上︰「只不過是錯覺而已。」

「錯覺?」

眸光一暗,四周屋瓦在視線所及處繞就一圈,天邊一輪新月倒掛樹梢,安靜一片。扶風站在屋瓦上迎著夜風輕輕的吹,感受著腳下傳來的冰寒,腿一彎在屋瓦上坐下,封司耀隨著她一同坐下,居高臨下俯瞰,這感覺異常熟悉。

曾幾何時即使這般兩人同坐在屋頂,听那人所奏悠遠綿長的樂,只是那時身邊的人已經不再了。

這已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習慣當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等到發覺,已融入骨髓。

她會像今晚這樣突聞樂聲而起,走著走著會突然自言自語,猛的轉頭朝身後看去。

沈臨風那個人就像是個影子,無論何時回頭都會在那里,不多話卻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需要言語,只要你一句話,不問原因,不問對錯,只要是你的決定,他都會放你自由飛翔,因為他能護你周全。

他這樣的人咋一眼看去,形同無物,給不了人那種強烈的感覺,卻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慢慢勾勒成形,等到你發現時,那一筆一劃已深入在心,他的形象已鮮明的難以磨滅。如酒,時間越長越醇,余潤長留,揮之不去。

回過頭來再看,他已在她生命中留下太多痕跡。

初見,除了那一點點好奇,形同陌路,進宮,他完成柳青藍所願,她需要一個人保護,被大雪圍困,他不顧自己的傷坐在通風口守了她一夜,去涿鹿到攻打大都再到被顧想所抓……

這一路走來他們始終共同進退。

什麼時候,有些東西漸漸的變了。

「這半年來我們跑了很多地方卻卻一點關于沈公子的線索,一路北上直到藍炎。」看扶風如此,封司耀伸手去把她身上衣裳裹好,試著寬慰道︰「藍炎雖不像大都那般地大物博,卻也繁榮昌盛,往來更是延伸到各處,定能尋些眉目來。」

「恩。」

藍炎和大都的戰爭這半年來雖說緩和,從另一層來說又如同形成了某種默契,互不干涉,就好像一睹牆隔在中間,所以這次前來兩人抱著希望的同時又心存憂慮。

「快點,快點。」

突然而來的吵雜聲傳來,安靜的夜色中听得清楚。一行十數人鬼鬼祟祟的撬開客棧門悄聲走進,領頭的正是白日所見的那位富家公子。

「打听好在哪間了麼?」

「二樓第三間。」

喝,不就是她的房間。

探頭朝那瘦猴般的富家公子看去,只見那人陰測測的笑著,忍不住嘴角也跟著上揚而起。

看來是有人不服氣想要報復了。

很好,正愁睡不著。

「小十二,有好戲可以看了。」

封司耀對于這個稱呼嘴角抽了抽,再看底下那些人就知是扶風白日做了什麼,卻也沒多話,跟著扶風一起尾隨在那些人身後。

一群人偷偷模模上了樓,眼見著來到扶風門前,那富家公子掩嘴偷偷一笑,招手喚來人︰「給本公子小心點,別傷了美人,最好用些迷煙讓她渾身綿軟無力,到那時就任憑本公子為所欲為了。」說到此,富家公子忍不住吸了口口水︰「臭婊子,看你還囂張。」

一群人做些偷雞模狗的事毫不遲疑,見那駕輕就熟的動作就知是平日沒少做,就連身後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吱呀!」一聲響,房門被推開,見沒什麼動靜,富家公子自認為屋中人已經中了迷煙,嘿嘿一笑就朝榻上走去,身後十五人尾隨在後。

「嘿嘿,我的美人,本公子……」

「 當!」一聲震響,門窗突然關起,打斷富家公子不堪的話,四下頓時大亂。

「怎麼回事?」

夜里本就暗,加上做的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也就沒有點燈,門窗一關,唯一的光亮消失,房中漆黑分不清方向,模索之間就覺頭重腳輕,陣陣暗香襲來,身子綿軟無力。

「十香軟經散。」

不知是誰一聲驚呼,然後哀叫聲此起彼伏。

「啊,我的藥不見了。」

「我的也不見了。」

「少爺,不好了,我們遇賊了。」

「大膽毛賊,連本少爺的東西也敢偷,等抓到定當要他好看。」

「不知公子是如何一個好看法呢?」

含笑的聲音傳來,又是一聲 當震響,緊閉的門窗打開,屋中燭火大亮。

突然而來的光亮讓眾人一驚,齊刷刷朝聲源處看去,只見一男一女緩步走進,女子僅著白色單衣,赤著雙足,與之並肩的男人雖俊美,面上卻帶著怒火。

「你……你……」富家公子一眼就看出那女子是誰,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匆忙轉頭看身後床上,哪里有什麼‘美人’。

「不知公子半夜來小女子房中有何事?」

「自是報仇。」富家公子看月下美人含笑,忍不住喉結一陣滾動,說的吞吞吐吐,一雙眼直勾勾的看︰「本,本公子這次帶來的可都是高手。」

扶風不慌不忙的找來自己鞋子和外衣穿上,尋來一根簪子把一頭青絲繞過頭頂,在富家公子露骨目光下悠悠一笑,眸中卻透著寒︰「就憑你們幾個。」

富家公子這才反應過來,四下一看,自己帶來的那些‘高手’倒了一片,就跟塊爛泥似的起不來,而自己也是渾身綿軟,沒了骨頭般。

扶風早料到,拿著個東西輕輕晃動︰「自己的東西感覺如何?」

富家公子怎麼看那物怎麼眼熟,末了恍然大悟,竟是自己的藥。

「少跟他廢話,直接廢了。」一直在旁邊看的封司耀不耐煩的說道︰「豆米般大,色膽倒是不小。」

「廢,廢……」听這話,富家公子本能和朝自己兩腿之間看去,余了滿是冷汗。

「不要啊,壯士俠女饒命啊,我家就這我這一脈單傳,若有個什麼萬一我家八十多歲的老祖宗還不得急死。」

前一刻還趾高氣揚的人頓時成了軟骨頭,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再看男人手中那把劍,險些沒暈了過去,抱著封司耀的腿就蹭。那惡心的模樣讓封司耀一時沒忍住上去就是一通暴打。

「你說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一點骨氣都沒有,說你瘦弱,想哪里去了,思想這般猥瑣。」

富家公子被打得連連閃躲,痛呼驚叫,不斷求饒,一同來的十數人勉強爬起,卻不是對手。

「還不快滾。」扶風踢了踢地上卷縮成團的身子,把玩著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小十二下不去手我卻不介意斷了你那孽根。」

富家公子哪里還敢停留,伸手捂住那處三步並作兩步狼狽逃離。

一群人離去後,僅剩兩人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扶風本來含笑的眸子卻在下一刻變得凌厲一片,驀地抬頭望向屋頂的青灰瓦,再收回時視線與封司耀相對,兩人同時一點頭竄出。

屋頂上就跟剛剛上來那般安靜,只是亂叫的貓兒不再後竟顯得過了,靜得透著絲詫異,封司耀警惕看四周,身形卻是不著痕跡的朝扶風移了移。

握緊手中匕首,扶風平靜開口︰「偷偷模模的還不準備出來麼?」

四下靜默一片,風吹翠綠的葉子唰唰響。

「不用躲了,我已經發現了。」話語頓了頓又加了句︰「雖然你掩藏的很好。」

「……」

風過,青絲微動,再看,面前黑影從虛到實,竟是兩個身著夜行衣的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一頭黑從頭包裹到腳,唰的出現時竟如影子般,靜無聲息。即使是現在,兩人也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

「從踏進大都開始你們就跟在身後吧。」

「……」兩人僅露在外的眼中寫著驚訝。

先不說兩人的武功如何,單就是跟蹤便是來無影去無蹤,身上的氣息更是薄弱的如同不存在,只是比起沈臨風來還是差了些,若是想,沈臨風可以將整個人融入空氣之中。和那樣的人相處一年多,要不發現也難。

起初她也沒有多想,加上最近有些神經質,還以為又是錯覺。

「兩位這一路的緊跟究竟有什麼目的?」

她和封司耀這半年來行事一直低調,除了那幫土匪就沒得罪過什麼人,一進藍炎就被盯上了卻是怪異,再看眼前兩人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兩人對望一眼,沒有回答的打算,轉身就走,兩道黑影如來時一般唰的消失。

「想走!」

一聲喝,扶風和沈臨風緊跟在後。

兩人身形快,又是一身夜行衣,扶風和封司耀追了好幾里才追上,一番打斗下來更發現這兩人招式怪異,動作迅速,身形更是輕盈,武功高的難纏,幾招下來勝負僵持不下。

扶風在半空中和封司耀對視一眼,漸漸放慢了手上動作,身形一晃交錯後同時消失,晃神之間再看,兩人竟同時朝武功稍若的女黑衣人攻擊,一個虛招,封司耀抓住那人身後衣裳,扶風趁著女子轉身對付身後時伸手就要揭其面紗。

「如此月色,姑娘不妨露臉一賞。」

黑巾唰的而落,伴隨嘶啦一聲響,女子快速轉身掩面跳離數仗,封司耀原本抓人的手僅剩一塊破布。

電光火石之間,女子的臉匆匆而過,扶風尚未看清,只覺那張臉有些眼熟,不等細想視線落在女子在外的背上,驀地雙眼一眯,擦肩而過時快速伸手抓住。

長期不見光的背白皙細膩,右肩之上那一圖文也就顯得更加清晰了。

拇指食指圈成一圈的大小,一個骷髏,一對翅膀,精致唯美間有著絲畸形。

這個圖形她見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是……

「這是……」

剛要道出,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氣流襲來,猛的抬頭望去,怔愣當場。

數十米遠,男人長身而立,墨發輕揚,一身黑衣幾乎融入夜色之中,背後長劍微微露頭,劍柄上的墨色布條隨著發絲起舞。

雖然隔得遠看不清那人面上神色,可那身形,那依稀可辨的輪廓,那把長劍,絕對不會錯的。

一晃神,那人竟然轉身走了,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扶風心中一亂,扔下手中人快速跟了上去,待到那人剛剛呆過的地方,空無一物,宛若夢一場。

天方破曉便露出的魚肚白,露珠沾染的樹木灌草透著清晰,寂靜的街道開始出現行人,而這其中有兩人異常狼狽。

「難道又是幻覺?」扶風底喃著說道。

那之後兩人幾乎找了整個藍炎都城,卻連那人影子都沒看見。

「沒道理你我兩人都出現幻覺。」封司耀搖頭︰「雖然隔的遠了些,可那人真的跟沈公子很像。」

一樣的穿著打扮,一樣的身形,一樣的輪廓,就連那身後所背的劍都一樣。

「若真是他為何要走呢?」

兩人一陣沉默,沒人能回答這問題。

那一道身形就如曇花一現。

「就連那兩個黑衣人也跑了。」

走進原本所住的客棧,發現里面安靜一片,只是在經過櫃台時掌櫃和小二偷眼朝兩人看了看,神色怪異,這才想起兩人此時模樣,待到二樓兩人房門大開,屋中站著兩人,可不正是昨晚那兩個黑衣人,還不等兩人警備開來,那邊就開了口。

「姑娘,我們主子有請。」

扶風看了兩人一眼,遲疑道出兩字︰「炎帝?」

藍炎死士,只對王族服從的死士,右肩上有一圖文,一個骷髏一對翅膀,死士的象征,絕對的服從。他們的主子自是藍炎地位最尊貴的那一個。

兩人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扶風和封半城對望一眼,視線不動聲色的閃過,鮮卑笑道︰「兩位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小女子何德何能承蒙貴國王上召見,怕是找錯了人吧。」

大白的天,兩人依舊一身黑的從頭包裹到腳,眉目一動不動。

「主子說,姑娘若想見‘那人’就進一趟宮。」

扶風震驚抬頭,眼中神色不定,狐疑看著面前兩人,想要從對方眼中看出事情的真實性。

藍炎那個神秘莫測的炎帝,怎麼知道她,又是怎麼得知她要找誰?

「貴國王上怎麼知道小女子找的是誰?」

「我等只是代為轉告,姑娘若想知詳情就去問主子。」

「我就不信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噌一聲,一把長劍架在黑衣人脖子上,封司耀冷冷說道,這兩人怪異死板的形式讓人受不了。

那兩人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司耀。」扶風踫了踫他握劍的手,示意他放下,看著面前黑衣人說道︰「藍炎死士只服從那一人,你即使殺了他們也問不出什麼。」而且昨晚四人便交過手,兩人武功了得,這下封司耀把劍架在脖子上他們都不動一下,定是受了令。

思索再三,扶風說道︰「我跟你們去一趟吧。」

「我們主子只叫了姑娘進宮。」

「讓開!」看著擋在面前的手臂,封司耀怒叱,伸手就要揮去,那兩人卻死死擋住不讓,執著的很。

「司耀,你就在這里等我吧。」見兩方僵持不下,扶風說道。

「那怎麼行,誰知道那個炎帝想要干什麼,若當真有危險兩人總比一人好,滾開。」

眼見兩邊就要打起來了,扶風快速手一閃點了封司耀的穴道︰「這穴道半個時辰便可解,我很快就會回來。」話落也不看封司耀憤怒焦急的眼,匆匆轉身離去。

不管那位炎帝是真的找錯了人還是什麼,她都不想錯過一絲機會,他既然能說出那個人,就一定知道她要找誰,特別是在昨晚看見那人身影後,真實也好幻覺也罷,這半年來全無半點頭緒,卻在一來藍炎就看見了,她要理清個究竟。

直到走的遠了還可听見身後封司耀的聲音。

「可惡的你,竟敢點我的穴,你給我回來,我們才跑出來,你別蠢的又鑽進去。」

從一個宮出又進了另一個宮,如果可以,她也不想。

縱使千般猜萬般猜,扶風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眼前男人紫玉冠束發,一身絳紫衣裳慵懶而坐,微卷的發斜倚肩頭垂落,幽深如墨的眼凌厲的同時透著絲玩味,面上那張精致的面具總是能勾勒出最完美的輪廓,繡著金線牡丹的衣擺拖拽在紅色地毯上……

華麗的外在,尊貴的氣息,如若可以,一生不想見。

「炎帝,陌殤?」

藍炎炎帝,陌殤,高調的出戰,低調的生活,神秘莫測,他的事眾說紛紜,卻很少有人見過真人,他從不參加什麼聚會,各國來往只派使節。

「大膽,誰準你直呼王上名諱。」

陌殤卻是不在意的擺擺手︰「哎~柳姑娘想怎麼叫便怎麼叫。」

縱容的口氣直讓扶風一陣惡寒。

陌殤動了動身從躺椅上坐起,上半身微微朝前傾去,含笑的眼看過,看著扶風漸漸變色的臉,笑意更深了,意味深長道︰「柳姑娘,我們又見面了。」話落眸光一掃︰「還不給柳姑娘看座。」

一旁內侍趕緊拿過椅子遞上,扶風卻是不敢坐,看著對方的眼幾乎要把人看穿一般,在這人面前得時刻提高警惕,不然一定被玩死。

震驚疑惑的同時卻又是恍然悟出了曾經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難怪貉族族長肯將神女送人,一個小小逐鹿的將軍或許許不了他什麼,可若換做堂堂藍炎的王上,一切就不同了。」

一個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許下半壁江山的人,還有什麼許不下呢?

秀眸直直望向眼前這熟悉卻又陌生的人,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貝齒咬的酸麻,強忍著怒火站在原地。

「畢竟沒人可以跟您比大方。」

「呵呵。」一聲輕笑溢出,陌殤笑得開懷︰「听姑娘一句夸獎,本王甚是開懷。」

夸獎?

緊握的手又更用力了幾分,想起男人離開大都最後那一晚的話,心下陣陣寒意。

對他來說,可不就是夸獎麼。

「那貉族莫看小小一地,族長心卻是大得緊,他可不甘心成為大都的附屬品,他要**成國。」陌殤說得輕緩,說道興起時還會忍不住笑出聲來︰「既然本王有所求,他又有所願,何樂而不為呢,只可惜了那神女沒有‘那個人’半分之一的風采,倒是糟蹋了那張臉,姑娘說是麼。」最後那一句話男人是看著扶風說的,手肘擱置倚靠上,單手托起下顎,眸中神色莫測,夾雜著笑意,末了還輕輕的眨了眨。

扶風呼吸一窒,卻是很快恢復如常,佯裝不解到︰「堂堂王上屈尊于一個小小涿鹿當將軍,會不會太委屈了?」一張面具,隔的不止一張臉。

幽深的眼輕輕眨動︰「比起堂堂一後屈尊在這麼一個黃毛丫頭身上,本王又怎麼算得上委屈……姑娘這是做什麼。」幽深的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最後一句話輕緩,眸中笑意不變,依舊是手撐下顎慵懶而坐,見他如此,殿中其他幾位內侍也不敢妄動看。

幾乎是話落的同時,扶風已至陌殤身前,反轉在手的匕首直抵其咽喉

「數月不見姑娘武功倒是精深不少,更有昔日風采了。」

相比如陌殤的輕松,扶風卻是渾身充滿警惕,拿著匕首的手不敢稍作松懈︰「只要能拿下你的頭顱就夠了。」

「是麼。」男人一聲輕嘆,惋惜道︰「怕是要姑娘失望了。」

話語剛落,扶風突感喉間一甜,一口黑血噴出,身子頓時軟了下去。

男人見此笑意更深了︰「看來是差不多了。」

「你做了什麼?」抓住一旁扶手勉強穩住身形,看男人這模樣也知道是他做的。

黑血,中毒,可這一路走來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想到此就是一陣昏眩,腳下不穩險些跌倒,一只手伸出幫其穩住︰「呵,別急,讓你見兩個人就知道了。」手上一用力,穩住不斷掙扎的人,陌殤雙掌一拍,兩道黑影出現在殿中,正是那一路跟著她和封司耀的一男一女。

「解開吧。」

一聲令,兩人迅速解下頭上黑巾,待到黑巾落下,扶風驚訝瞪圓美眸,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報恩?」

男子長相普通,身形卻是精壯,女子一張臉清清秀秀,一雙美眸特別勾人。可不正是大街上那一對賣藝的兄妹。

「不是說了麼,姑娘恩,來世報。」女子嬌柔一笑︰「呵,姑娘太小氣,給的銀子太少。」

「咳!」身旁男子嘴角抽了抽,不認同的出聲警告。

「一對騙子,給了算好,還嫌少。」扶風滿是嫌惡,更是後悔,早知他們是炎帝的人,就該讓那瘦猴抓了去︰「你就是在接近我時下的毒吧。」

「喲,這話說的,到像是早知道我們有問題。」

「看看你們那雙眼,像是柔弱無倚麼,更沒看過那對這般不像的兄妹。」若不是當時一根釵子扔過來,她早走了。

女子不干了︰「都是你長得太丑。」

「……」男子嘴角抽了抽,主子在上,努力維持一動不動。

「你看銀子的眼神也太露骨了點。」

「……我已經很克制了,如若不然一把搶了。」

「十七就是這般,偏好金銀物。」

陌殤慵懶的聲音一出,剛剛還激動的女子瞬間安靜下來,低垂著頭站在那男子身旁,眨眼間的功夫卻是派若兩人。

「你最好不要妄自運功,不然只會讓毒性蔓延的更快。」一低頭就見扶風正試圖運功逼毒,陌殤提醒到。

「你究竟給我下的什麼毒?」

這毒也是怪異,讓人混混沉沉,周身無力,卻又不是熟悉的軟筋散,一旦運功逼毒就可感覺到經脈被堵,然後毒氣更加快速的蔓延。

「沒什麼。」男人露齒一笑,眉眼眯起,聲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只是讓你乖乖待在這里的藥而已。」

「你可知在得知你和‘她’是一個人時本王有多興奮,還記得本王在大都所說的話麼,本王對你很感興趣,你是第二個讓本王感興趣的女人,知道第一個是誰麼,她的名字叫‘鳳素顏’,呵呵,開心麼。可惜了,那一次玩得太過火,這一次會小心些玩,本王會親手抓著你讓你除了這,哪里也去不成。」

「本王欣賞有瓜子的獵物,卻不喜歡獵物把爪子對向自己。」

殘忍的話自男人口中道出如同戲言般輕巧,卻讓人不寒而栗,猛的把人推開後退數步,難以置信瞪著面前人,眸中火光一片。

別人的生死至于他不過是一場游戲。

「從我踏進藍炎你就派人跟著,什麼沈臨風的事,那只不過是你又一個伎倆而已,請恕扶風還有事,不奉,唔!」

伸出的手接住軟下的身子,陌殤看著懷中暈倒的人,輕嘖一聲笑了︰「你怎就不知這皇宮進的容易出得難了。」話語微頓,眸中出現點點笑意,莫測高深︰「你又怎知是不是伎倆,說不定本王真知道了。」似是想起了什麼,陌殤眸中笑意更深了,卻也透著絲殘忍,抱著人轉身離去,扶風用最後一絲神智抓住他的手臂,卻是徒勞,很快陷入黑暗中。

「主子。」身後十七遲疑開口︰「可否讓十七去……見見他?」

剛剛還囂張跋扈的人此時一臉的卑微,緊張的抓住衣袖。

陌殤步子頓了頓,良久後輕輕點了頭︰「不可太久,他受不得濁氣。」

「是!」

十七興奮點頭,欣喜和紅暈自那張清秀的臉上彌漫開來。

——一——一分割線——一——一

「唔……」

是夜,榻上人痛苦輾轉,細密的汗珠自額上溢出,本就白皙的臉此時蒼白如紙,雙手緊抓身上棉被,骨節處透著白,朱唇被咬得出血。

燭光被陰影遮蓋,厚實的大手擱置在額頭上,干燥溫熱的氣息自那人手中傳來,手掌有著繭子,讓人沒來由的一陣安心,朱唇被輕輕掰開時,一冰涼圓滾物滑進,入口即化。熱氣自手掌而來,傳遍四肢百骸,頓時緩解了體內那股難受。因疼痛而繃緊的身子隨之軟,隨著那氣息起起伏伏,最終變為平穩,露在外的手被放進棉被,額頭細蜜的汗珠連同唇上血被人細細擦拭,壓抑的四周充斥著那人熟悉的氣息。

「……別走。」感覺著那股氣息正漸漸遠去,焦急伸手去抓。

一張放大的臉,清清秀秀,勾人美眸看著她輕輕眨動,手中手雖然軟滑卻能清楚感覺上面繭子。

「怎麼是你?」

偌大的殿中除了兩人再無其他,朝殿外一看,竟是大亮。

「不然你以為是誰。」啪一聲抽回手,甩去手中溫熱帕子,十七憤憤到︰「若不是主子要求,你以為我想,堂堂死士來給你當丫頭使。」

「也是你給我擦的汗?」看被十七扔回水中的帕子,扶風不死心的再度問道。

「不然還有誰。」說道這個十七面色更加難看了︰「這毒受不得寒,一到晚上寒氣重了就會難受,主子雖然想制住你,但是還不想讓你死,所以這勞苦勞累的活兒就落在我身上了」

「……是麼。」一抹失望自眼底劃過。

感覺體內虛的厲害,雖然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難受了,內力卻是使不上來,看了眼四周陌生的一切,剛醒的頭漸漸恢復清明,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來回倒轉著,面色也漸漸變得難看,某個畫面一閃而過,整個人自榻上彈坐而起,一把抓住面前人︰「炎帝呢?」

看著突然欺身而來的人,十七上半身本能朝後退去︰「姑娘有事同十七說一聲便是。」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在哪里?」

扶風神情突然變得激動到讓十七一愣、,感覺抓住自己的手力道重的幾乎要掐進皮肉內,抿了抿唇淡淡道︰「這個時間應該下了朝在御書房。」話剛落身子猛的被推開,再看,那人已經消失在殿中。

十七被推的踉蹌一下,身形後退後掀開衣裳一看,手臂上清晰的印子,不免皺了眉︰「不是中了那毒麼,怎麼還……」話落遙了搖頭朝殿外走去。

「你最好不要經常往他那里跑,這樣不僅對你,對他也不好。」空曠的殿中突然傳來冰冷男聲。

心思被掐破,十七面上一頓,卻是執著不改︰「你若想去主子那邊打小報告盡管去。」

「莫要忘記自己身份,你若再執迷不悟小心有一天會像他一樣。」

「像他一樣麼……別忘了我只是個失敗品。」而他……是最完美的「而且,我對主子的忠心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

那人似是還想說些什麼,殿外女子早已沒了身影。

「姑娘,這不是您能來的地方。」

內侍經過昨日一事一眼就認出了扶風,眼看著人就要進御書房,想起昨日炎帝的警告也不敢強勢阻攔,只得一路跟著勸解和適當的擋擋。御書房的門被推開時,內侍想著殿中人,嚇白了臉,剛想出聲解釋,卻見扶風咚一聲跪下了。

「扶風昨日情緒不穩對王上多有冒犯,今日特來賠罪。」屈膝而跪,扶風不卑不吭的說道,俯首之中帶著絲謙卑。

御書房內,陌殤正手持棋子,眼觀面前棋盤,聞言揮手讓殿中人退下,放下手中棋子,收了視線,高大的身形動了動朝背後雕花木椅靠去,一身絳紫華服隨之而動,眸中平添了點點笑意,到顯得玩味。那視線就像是一眼就能把人看透般,良久後輕‘哦’一聲,饒舌轉了轉︰「就不知姑娘怎麼個賠罪法呢?」

「……」

昨日被憤怒沖昏了頭,經過一夜頭腦也慢慢平靜下來,在來的路上一通思索就覺太過莽撞,對待炎帝這樣的人莽撞絕無好處,反思再三,決定以靜制動,特別是在形式對自己非常不利的時候。

而兩人之間的梁子早就結下了,這一賠罪只不過是個形式,她相信精明如炎帝,自是清楚,卻不想他揣著明白裝糊涂。

「就不知王上想要如何才滿意。」

「這個啊。」男人摩擦著下巴到真細細思索起來,微側著頭看著扶風面上每一個表情,四周靜的壓抑,突的一聲輕笑傳來,男人動了動身子︰「本王是那般小氣的人麼,昨日姑娘只是同本王開個玩笑而已,何來賠罪之說。」

不可否認,在听見這句話時扶風暗暗松了口氣。幾次打交道下來她發現一個道理,和這個人面對面無時無刻都要提高全部警惕,不然何時掉進男人所挖陷阱都不知,更何況是那睚眥必報的性格。

想到此,心下現在還被那毒堵得慌,有了這毒她也不傻著想跑了。

「咦,姑娘怎還跪著呢,你可是本王的貴客啊。」男人似是這才發現般說道。

「扶風不敢起。」

男人到來了興致︰「此話怎講?」

「扶風有一事相求。」跪倒在地的手緊握。

「哦。」慢應一聲,男人拉過一旁垂墜衣擺,笑眯一雙眼︰「說來听听。」

始終低垂的頭這才抬起,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字一字問道︰「沈臨風在哪里?」

怎麼就給忘了,那天一言登基,劉小虎來找一言的時候說,炎帝也去了,又在宴會前不見。偌大的皇宮想要把一個人不動聲色的帶走,除了眼前人和他那群死士還有誰能辦到。

昨日陷入昏迷前男人的話她听的模糊卻記得清楚。

——你又怎知是不是伎倆呢,說不定本王真知道了。

這一刻,陌殤僅露在外的眼笑得更深了,身形竟是一動坐起,面前棋盤朝前推了推,修長的手在棋盤上唰的而過,棋子分黑白散開,男人一粒粒分別撿回棋缽之中,末了朝扶風舉起白子到︰「早听聞姑娘棋藝精湛,不知本王可有這榮幸。」

看似疑問,卻是不容拒絕。

扶風抿了抿唇,看男人幽深的眼,猶豫再三從地上站起,拍了拍面前褶皺衣裳接過男人手中白子。

一盤棋直下到天邊最後一抹白光被黑暗取代都未分出勝負,男人始終氣定神閑,扶風卻是看著天邊夜色早已按耐不住,腳下輕輕打著拍子,不時抬頭看窗外,面上一片焦躁。

「姑娘確定要下在此?」

「恩?」低頭一眼,竟是死棋,柳眉忍不住皺起,末了放下手中物︰「落子便無回頭,扶風輸了。」

「下棋最忌心浮氣躁。」陌殤看著棋盤上凌亂棋子,收子到︰「若沒記錯這是姑娘說的吧?」

「心中有事難平。」扶風干笑一聲,有些狼狽︰「王上究竟何時告知扶風他的下落。」

陌殤收了臉色,面上明顯帶著些不悅︰「既然姑娘無心和本王下棋,那就先下去吧,十七。」斜倚的身子一動,拂袖間棋盤落地,十七的身影出現在殿中。

「王上……」

「送客。」冷漠一聲令,十七身影擋在身前,神色嚴肅︰「姑娘請。」

「……那扶風先告辭了。」神色不甘,可看炎帝那樣再待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扶風隨著十七離去。

一汪碧泉之中,水清魚現,風吹荷葉動,池中倒影隨之而行,蕩起一圈圈漣漪,人影綽綽。男人斜倚在池邊木欄之上逗弄池中魚,任一頭烏發隨風蕩起,衣上秀金的牡丹比這百花都要來得艷麗。

「噗通!」

一粒魚餌落入水中,水花濺起,池中魚聚集而來,爭相奪,男人見此笑了,搖手一指池中魚問一旁扶風。

「如何。」

「王上這池中魚有千種多吧?」

一眼望去圍過來的魚種類繁多,嬉笑一團的游動,不知愁滋味,讓人見了更加煩心。

再美的魚也要有心情欣賞才行。

和炎帝那一局棋一下便是三天,那日炎帝突然發火,第二日又被請了去,匆匆一掃,岸上那棋局已擺好,正是那日所留殘棋,明明盡毀,那棋盤上的棋局卻是一子不差。

炎帝輕點棋盤而笑︰「那日柳姑娘心不在棋,今日我們繼續。」

這盤棋一下便是兩天,有了上次的不愉快,沈臨風的事她不敢在輕易提起,十七說,她家主子喜歡別人順著他來,然後這一順就是順了二天,那人卻還沒有說的打算。這些天因為炎帝的要求十七一直跟著她,不是沒有想過從十七那邊打听些什麼,旁敲側擊的問,十七對‘沈臨風’三字完全陌生,再要細問就立馬變臉,充滿警惕。

今天的炎帝心情似乎不錯,沒有窩在御書房下棋,而是帶她來看魚。

十七說,他們主子最喜歡的動物是魚,最喜歡的休閑是喂魚,有時候一喂就可以喂上一整天。

扶風听了一個頭兩個大,在這樣下去還沒找到沈臨風,司耀那邊怕是就急了。

「不是千種,是萬種。」身後內侍自豪的說道︰「王上喜歡魚,但凡看見喜歡的就會弄來這御花池中,算來也快一萬一千種了吧。」

這答案到讓扶風吃驚了,整個皇宮都跟炎帝給人的感覺一樣,華麗舒適,可見炎帝是喜歡享受的人,不想他還有這等閑情逸致,愛魚成痴。

至少她以為比起這些炎帝更喜歡睥睨天下,馳騁戰場。

陌殤︰「那要看從什麼角度看了。」

輕聲一笑,手中魚餌落入池水中,炎帝抬手指向池中爭奪魚餌的魚︰「姑娘不覺得很有意思麼,只要丟下小小一塊魚餌,他們便不惜爭得頭破血流。」手指一轉,落在那已開始翻肚皮的魚上︰「即使撐著也依舊貪婪的爭奪,是不是不知足啊。」

「……」

春意融融的天,扶風卻突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

「這世上的人分為兩種,一種如本王,一種如那池中魚。」長臂一揚,手中魚餌盡數灑落池中,拍落手中殘余碎屑,池中魚爭相奪之,男人轉身望向她,幽深的眸中滿是笑意︰「姑娘可願和本王一起做這喂魚之人?」

「還記得本王第一次見你麼,該說是鳳素顏吧,時至今日也快七年了,那時的藍炎遠沒有現在這樣強大,那時候本王一抬頭就看見了你,你的光芒耀眼的讓人想伸出黑暗的手將其拉下,然後一同沉于黑暗。」

「從見你第一眼開始本王就知你與我是一樣的人。」

原來他和她的孽緣都是從那時開始。

「……喂……喂!」

突然而來的尖叫讓她猛然回神,十七放大的臉近在眼前,這才想起兩人已經在回去的路上。

「我跟你說話了,听見……」話語剎然而止,瞪大的美眸盯著不遠處閃閃一物,一把奪過,寶貝似的吹了吹,再小心翼翼的收起。

「不知道這個可不可以消除十七心中的怒氣。」

「恩恩恩。」*力點頭,卻也不蠢,待到銀子進兜後又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別也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打听事,不知道,想要解藥,沒有。」

被看穿心思,扶風也不惱,只可惜了那麼一錠銀子,搖頭道︰「你真的是死士?」

藍炎死士,無欲無求,因藍炎王而存在,如同沒有五感的殺人機器,只知道服從,她,不像。

「……」十七模索銀子的手頓了頓,眸中有半刻的暗沉,卻很快恢復如常︰「什麼都有好有次,我了就是死士中的失敗品。」

而那個人就是最完美的死士,一個無人能超越的存在。

從見他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她無法成為一個好的死士。

只可惜……

「他?」仿佛不解詢問。

若沒看錯,十七在提到‘他’時眼中閃過絲落寞,而自己不止一次的听到這個‘他’。

「跟你說這些干什麼,說了你也不知道。」遙了搖頭,十七開始不耐煩了,指著面前建築說道「看見你座宮殿沒,記著,不能進。」

經她這麼一說才發現兩人不知何時走到一座殿前,這宮殿頗大,只是看上去有些舊,前幾天從炎帝那邊回去也沒遇到過。

「我待會有事,走近路先把你送回去,先跟你說好,這里是主子的禁地,除了主子誰也不能進去。」

這殿宇外的門上了鎖,門上橫匾上寫著燙金兩字——藍殿。

「這門為什麼鎖呢?」

听十七這話,這殿宇炎帝平日會進出,既然如此只要吩咐一聲不準進就成,為何還要鎖起來。

「我只知道主子很不喜歡這里,登基後這里就被封鎖了。」月兌口而出的同時十七又後悔了,看著面前這偌大的宮殿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變了變,末了板起了臉︰「問那麼多做什麼,柳姑娘莫不是忘記了,你只是個客人而已,既然進了我藍炎就得懂藍炎的規矩。」一通呵斥轉身便走︰「你還是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

不知是不是這座殿的關系,突然就想見那個人了,非常想,非常想。

扶風看著十七匆匆離去的背影,再看面前陳舊殿宇,想起她剛剛特地警告的話,不免遙了搖頭。

「誰沒事會隨便進陌生的宮殿。」話落輕笑一聲離去,身後‘藍殿’那燙金的兩字在微陽下閃著光,似是一種嘲笑般,嘲笑她所放出的話。

很快的,她會再來的。

「啊!」

相同的夢境纏繞,嘶吼哀求,兵刃相踫,彌漫開來的血腥,倒在血泊中的人……一聲驚叫猛地驚醒,面前一道暗影,高大的身影站在床邊,逆光相對看不清男人面上模樣,那金光閃閃的面具以及絳紫的衣裳卻是看得分明,驚的一坐而起。

「你來干什麼?」

月光移動,來人的模樣更加清楚,心下頓生警惕,周身戒備起。

那人顯然也是沒有想到會被她發現,黝黑之中眼中快速閃過什麼,卻是很快恢復平靜,突然掌風一轉朝著扶風襲來。

扶風知道炎帝為人陰險,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半夜來偷襲,一陣殺意襲來快速閃躲︰「你要干……唔……」剛張嘴,殺意頓消,襲來的手貼在唇上,一冰涼圓滑滾物進口,美眸頓時圓瞪,急得想要吐出來,一用力就在那人手上留下五道印子,嘴上的手卻是一動不動,甚至微微用了力。那物入口即化,一股潤心的涼意直接流到體內,凍得整個人一顫。就在扶風以為要這麼窒息而死時,炎帝終于松開了手。

「嘔——」

趴在床邊用力干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你給我吃了什麼?」

「……」

「你……」

炎帝的手突然貼在她背上,一股暖流自手掌傳遞過來,本來冰涼的身子漸漸變暖,體內剛剛流淌的液體似是感應到這股暖流,隨之一起流動,難受的身子也漸漸變的舒服起來。

不知是不是那股暖流的關系,身旁人的動作也讓人覺得溫柔。

這種想法出現的同時,心中閃過詫異,炎熱站在池邊喂魚的模樣瞬間劃過,猛的抽身閃開,警惕看向那人︰「王上又想玩什麼游戲?」

怎麼就給忘記了呢,炎帝並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一個熱衷于游戲的人,每一個舉動都讓人防不勝防。他就如同那釣魚的人,放上足夠的魚餌,然後坐在高處看群魚相爭,永遠樂此不疲。

他的殘忍是讓人無法自拔。

等了半天卻不見那人回應,扶風漸漸擰了眉,心下更加不安了,剛要說什麼卻見那人伸出手來,點了她的穴道︰「你為什麼點我穴……你……唔。」

炎帝寬厚的手落在她頭上,一一撫平額前散落青絲,手指踫觸肌膚時頓覺一陣酥麻,扶風不能說話,就瞪大雙眼,眼珠隨著炎帝的手而動,手指輕輕劃過青絲,不知為何就感覺那手有些留念,等在回神炎帝已經轉身。

「喂……」眼看那背影越來越遠,扶風慌忙下床追上,一開口才發現穴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解開了︰「王上,你什麼時候告訴我沈臨風的下落。」

總覺得今晚的炎帝有點怪異,有點……沉默。「……」

炎帝腳下頓了頓,再離開時腳下步子加快了很多。

扶風看著那道背影,更覺的怪異了,總感覺那股暖流還留在體內,炎帝剛剛給她吃的藥也怪異,不會又是什麼奇怪的毒吧?

想起自己身上還沒解的毒,加上炎帝行事作風,越想越覺得難以安心,匆匆掀開棉被追了出去。

最起碼也要問清楚是什麼東西。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炎帝的身影消失的連個影子都不見,少了十七在前面帶路,夜晚的藍炎皇宮讓人分不清方向,繞了半天卻發現一處更比一處陌生。

「怎麼來到了這里?」

藍殿,十七口中那處禁地,炎帝將其封鎖,除了他自己不準任何人進入。

整個皇宮都是他的,還分什麼禁地,細看,那殿門竟然是開著的

——主子很不喜歡這里,登基後便將其封鎖了。

十七在說這話時面上神色奇怪,讓人好奇封鎖在其中的是什麼秘密,特別是在這份秘密又是屬于那個炎帝的時候。一雙眼緊盯開啟的殿門,隨著那殿門輕輕晃動。好奇心如成千上萬只螞蟻啃噬,腳下步子不受控制的邁出,就好像即將抓住一個完美之人的弱點般讓人興奮。

藍殿和其他宮殿其實沒有多大區別,一樣的大而華麗,整理的也算干淨,只是陳舊了些,外圍的牆壁和琉璃瓦一看就是多年未翻修。繁花盛開,草木修剪整理,院中石桌上甚至還放著一本書,日曬水淋下早已褪色……這殿中的一切都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怪異感。

乍一眼看去正常,細看又不那麼正常了。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這份怪異感是來自哪里,那一景一物都好似要特意保留某種畫面般,完美的沒有一絲人氣。

一路沿著青石地面走進,繞過短暫回廊,看前方開啟的殿門,四周漆黑一片,勉強借著月光走進,殿中案幾前的白色身影格外顯眼。

扶風一驚,剛要躲藏,卻發現那人背影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怔愣間那人便動了,側過身來時手中好像拿著一物,似是卷軸之類,一副完美的山水畫,中間卻落下一滴墨汁,剛想細看,那人好像感覺到了氣息,突然抬頭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同時閃過驚訝,扶風震驚當場。

「沈臨風!」扶風驚呼出聲,帶著幾絲不確認。

僅著單衣的男人一愣,時間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松開一只手模了模臉,眉眼間的褶皺松開,末了,如冰封般的臉蕩開一抹笑來,攤開的手招了招︰「扶風,過來。」

朦朧月色在男人身上打下一層銀白,立體如刀削的側面,幽深的眼,筆挺的鼻,略薄的唇,如記憶中一模一樣的人,一切就像夢一般。瞪大的眼忍不住眨動,再睜開,那人依舊站在原地。

這一次不是夢了。

漫天的欣喜襲來,順著男人攤開的手上前,待到近了卻又變得小心,顫抖的手輕抬,模上他的臉,入手的溫熱讓她激動的眼眶泛紅,原本小心翼翼的動作變得劇烈,大力撲到他身上。

「太好,你沒事,太好了。」

比她高上半頭的人被這一撞身子朝後晃了晃,扶風的力氣很大,壓的他被迫彎子,原本攤開的手還僵在半空,眸中閃過一絲怔愣,末了回抱住懷中人,另一手拉開些彼此距離,昏暗之中視線相對,他勾起她的下顎,柔聲問道︰「可有想我。」

「恩。」她用力點頭,淚水幾乎溢出眼眶。

從沒想過再見他這麼激動,那種從內到外的愉悅,滿足和安心感從未有過,或許以前有過,她不知道而已。

「喜不喜歡我?」

「喜歡。」雙眼用力眨動,逼退淚水,這一句是看著他說的,一字字說的用力,說的認真。

她以為心早已塵封,感情之事早已看淡,卻不想那顆心還是會為一人而跳動,面對這個人,以為難以啟齒的話,卻是輕易的月兌口而出。

從最初的戲耍到最後的連自己也給耍了進去。

因為那個人太厲害了,一步步侵蝕人心,重視她每一句話,重視她隨手送出的物,不會說話,不會噓寒問暖,卻總能知道她要什麼,冷了會幫她添衣,遇到危險會擋在她身前,長的好,武功又高。這樣的人,讓他如何能不動心呢。

「那永遠都跟我在一起可好。」溫柔的聲音如同盅惑,讓人一步步淪陷。

「好好好。」連連稱好,用力點頭。

月光下,男人滿意的笑了︰「來,閉上眼楮,張開嘴,對,就這樣,乖。」

兩瓣唇瓣相踫的同時,鋒利匕首抵向男人脖頸,美眸悠的睜開,眸中清冷一片︰「你是誰?」

男人卻兀自笑了,似是沒有看見脖頸處鋒利匕首般,悠悠而道︰「我是你的沈臨風啊,扶風。」聲線磁性的有著絲慵懶︰「剛剛還情意綿綿,這下就要謀殺親夫了。」

「你不是。」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更加朝男人靠去,刀鋒處已見血︰「他從不叫我的名字。」

是她忽略了,只看那一張臉了。

「嘖。」男人輕嘆一聲︰「鬧了半天你們同進同出一年多還這般生疏,他是不是不行啊。」

「……」扶風猛的抬頭,似是知道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人︰「王上?」

「這麼快就發現了,真沒意思。」炎帝失望的擺擺手,手指挪開脖頸處的匕首,刀鋒上的血異常明顯︰「姑娘這是想行刺本王麼?」話落,陌殤轉身點屋中燭火。

「扶風不敢,只是你的臉……不可能,要是你在這里,那剛剛在我屋中的又是誰?」

「你屋中?」陌殤點火的手頓了頓,再看扶風手中匕首,似是想起了什麼,長臂一撈抓過扶風手臂,中指放在脈搏之上。

「你干什麼。」扶風掙扎著想要抽揮手,卻發現陌殤所用力道大,面上神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正想說什麼,緊抓的手突然松開,陌殤面上浮現淡笑,重新拿起火折子和燭台點火,剛才的一切好像錯覺。

燭火點亮時,面前男人的臉看得更加清楚了,細看還是有不同的,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眼,微微卷起的發,只是那一張臉,太像了,不,該說簡直一模一樣。昏暗之中,若不看眼和頭發,當真就是一人。

聞言,陌殤笑彎了身,笑著模了模自己的臉︰「看來本王這張人皮面具做的不錯。」

「人皮面具?」

「不然了。」陌殤笑語︰「你天天吵著要見沈臨風,本王即使本事再大也不能拉個死人來見你吧,所以就只能……」說話間又模了模自己臉,那意思已經很明顯。

「死人?」扶風驚得倒退數步,末了勉強露出一笑︰「王上又在跟扶風開玩笑吧。」

「信不信由你。」陌殤淡淡說道︰「本王那天確實見了沈臨風,也確實帶了他出來,目的只是想嚇嚇你,我見著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出皇宮後本王就讓人把他扔山里喂狼了。」

「不可能。」扶風整張臉唰的變白,手中匕首 當一聲落地︰「你騙我。」

「還是那句,信不信由你,你以為本王吃多了做這麼一張人皮面具,本王只是惜才,看重你的才華想以此留住你,等到日後你對沈臨風慢慢淡了後再告訴你真相……」

「不要說了,我不信,不信。」雙手捂住耳朵,用力搖頭︰「這些都是假的。」

上天怎麼會對她這麼殘忍了,剛剛有了失而復得的欣喜又讓她更加徹底的掉入深淵之中。

「你若喜歡欺瞞自己本王也無話可說,只是本王想要提醒你一事,十七可有對你說過這里是禁地不能進。」

突然收了笑的男人面上冰冷一片,投射過來的視線透著陰寒。

扶風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此時所在地,在看男人面上陰寒,強壓下心中難過,神色復雜的看了男人那張熟悉的面容一眼,轉身退出︰「扶風這就離去。」即使是強作震驚,顛簸的背影卻透露了此時真正心境。

直到殿中剩下自己一人,陌殤眼中神色瞬間閃過漠然,比起剛剛還要陰沉,撿起地上帶血的匕首,五指模向臉頰,突的緊握成拳,回頭一掃這藍殿,眸中頓生厭惡,拂袖大步離去。

陌殤的身影在宮中快步走過,來來回回繞過,聲音穿梭,那走法倒像是在走什麼陣法般,很快的面前景物變換,前方出現一密室,身在皇宮中的密室,卻除了一些人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開門。」

見他來,密室的門從內打開,十數個黑衣人齊齊站于兩旁,恭敬跪地︰「主子。」

這里正是那些死士平時所呆的地方。

躍過眾人直接朝內走去,室內昏暗一片,待到深入里面倒是漸漸轉亮,里面的一切都方方正正,透著一股子嚴謹和蕭穆之氣,也簡潔利落。炎帝熟悉的走過每一個機關,面上也如這內室一般冷硬。

「他呢?」

「還在哪里。」

終于來到目的地,炎帝看著面前緊閉石門︰「打開。」

石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寒意襲來,一道身影映入眼間,再來是一塊冰床,那人清清秀秀的某樣,一雙勾人的眼。

顯然有人比他們先到。

沉醉在自己思緒中的人沒有發現這突然而來的變故,蹲在地上,雙手擱置在冰床上,整個思緒都落在那一處,神色憂傷。

「已經半年了,為什麼你還不醒呢?」

緊跟在炎帝身後的黑衣人顯然也沒有想過她會在這里,面色有些難看,怒道︰「十七,你怎麼又偷跑進來了。」

十七被震得回神,待到看清來人以及那張臉時目露驚恐,踉蹌一下跪地︰「主子贖罪,十七只是,只是想來見見他。」十七一跪,身後那塊冒著寒氣的冰穿徹底露出,冰穿寬厚,足有兩人寬,細看上面還躺著個人。

「你經常來看他。」

「是。」听是主子的命令,十七趕緊回應,頭都快低到地上了。

「抬起頭來說話。」

「是。」匆匆抬頭,卻躲避著不敢看男人的臉。沒帶面具的主子讓她不敢直視,也更加懼怕了。

主子只有在情緒極度激動時才會忘記帶面具,而這激動十次有十次是因為生氣。

「他一直都沒有醒來?」

「是。」

「一直沒有離開過?」

這話問的十七一愣,更是滿腔疑惑,昏迷的人當然不可能離開了,卻不敢質疑,匆匆點頭稱是。

「沒有撒謊?」

這下十七整個臉慘白的嚇人,身子一軟匍匐在地︰「十七縱有又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主子啊,若是十七做錯了什麼懇請主子責罰。」

「主子,十七平時雖然有些劣習,卻是不敢撒謊的。」一旁黑衣服猶豫再三說道。

陌殤眸中神色復雜,盯著十七看了半響,那視線似是要把人看穿吧,末了揮手到︰「都出去吧。」

僅剩一人的石室安靜的可以听見寒氣流動的聲音,靜謐的如同死寂。陌殤居高臨下俯瞰病床上的人,兩張臉相映如同重疊印在一起。冰床上的人如同睡著一般,整個籠罩在迷蒙寒氣之中,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生息,單薄的唇泛著白,立如刀削的面上沉靜一片,周身一件黑衣包裹。

一樣的臉,相同的容貌,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頭墨發以及冰床上男人緊閉的雙眼。

陌殤面上閃過一絲陰霾,聲沉谷底,嘴角眉梢那抹笑讓人不敢直視︰「你已經醒了吧。」

「……」

四周一片寂靜,冰床上人不動分毫,靜靜的躺在那里。

「不用再裝了,本王已經都知道了。」縴長的腿邁過靠近冰床微微彎子,兩張臉近在咫尺,陌殤嘴角微彎而起︰「她身上的毒是你解的吧,我親愛的弟弟。」

「……」

寒氣繚繞,拍打在陌殤臉上,紛紛擾擾之間給整雙眼蒙上了霧氣,陌殤略帶沙啞的聲音在石壁中回蕩開來。

「砰——」

突然而來的打斗聲讓男人收了視線,眸光有一瞬間的凌厲,看冰床上人一眼拂袖朝石室外走去。

「怎麼回事?」

石室外早已亂作一團,朝人群中一看,那正和死士打斗的人竟然是扶風。

「主子,柳姑娘好像是跟在您後面來的,您剛剛進去我們就發現了不對,在看人已經進來了,不知道是怎麼破的機關。」那些死士們一看陌殤就知道不好,本來想私下解決的,結果還是驚動了主子。

「跟在本王後面?」

眸光一掃,落在扶風身上,眼中寒光一片,轉手揮過,石壁轟然倒塌,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柳扶風,你先是擅闖本王宮禁地,再來跟蹤本王來到死士營處,究竟想干什麼?」

停下打斗,任憑手臂上血淌下,扶風毫無懼意的迎視,眼中同樣冷冽一片︰「王上既然不願告知沈臨風的下落,扶風就只能自己找了。」

一句死亡就想打發她,怎麼可能,既然你炎帝不願告知我答案,我就只能自己來尋了。

「你可知藍炎死士之地除了本王任何人都不得入。」

「扶風只想找到他。」

「……很好,這是你逼本王的。」

好你個柳扶風,倒是本王輕看你了。

陌殤那好看的臉如寒冬臘月的天,總是優雅貴氣的男人額頭浮現條條青筋,憤然一喝︰「給我上……」三字剛道出,一道黑影唰的而過,眨眼間已到扶風身前,高大的身子幾乎把人整個擋在身後。

來人一聲黑衫,墨發披散,只是面上呈現一絲灰蒙,幽藍的眼中卻是凌厲一片。

陌殤看著那人,猙獰面容上一絲變形的笑意溢出,聲若寒冰︰「你終于舍得醒來了。」

眾死士難以置信的停下手中動作,十七勾人的眼一眯,紅了開來,嘴角朝著兩邊拉扯,然後無聲的哭了︰「……一。」

兩張相同的臉同時出現眼前時,扶風似乎明白了什麼。

「王上還準備騙扶風說是面具麼。」

炎帝嘴角微微彎起,笑的魅惑︰「慘了,我藍炎最大的秘密被你發現了。」

一世雙生,連血連心。

災星突隕,城破國亡。

藍炎有一個秘密,一個只有少數人得知的秘密。當年的王後產下兩子。傳,雙星者,大凶,一為真龍,一為禍國災星。那一夜天現異兆,雷雨不斷,國師夜觀天測道︰一世雙生,連血連心,災星突隕,城破國亡。

國君觀幼子異樣藍眸,震驚當場,當場舉刀殺之,王後已死相阻,當場斃命。

王後之死加上國師的話讓國君更加肯定這異樣之子是災星,既已答應了王後不殺,國君也沒有辦法。藍炎每任君王從出生開始就訓練屬于自己的死士,正好有人在征詢此事,藍帝便直接把人扔了過去,自此不相見。

「若能活著也算是為王室盡一份力,倘若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藍帝淡漠說道,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藍炎死士跟國君一樣,找來一些脛骨奇佳的孩子從小就開始訓練,這些人從踏進次便隔絕外界一切的活在陰暗之中,所教的武功也是怪異,殘酷冷血的及近病態,最終還活著的便是新一任死士。

那晚,藍王殺了所有知道此時的人,唯有留下了一個年邁內侍,藍王對外宣稱,只誕一子,名陌殤。

「難道那黃半仙真是個活神仙?」扶風難以置信的盯著手中紙,上面十六字雖然有些折損卻還是可以看清。

「後來,嘶,疼,後來那孩子怎麼樣呢?」

「忍著點,馬上就好,後來,後來那孩子就和那些死士一起成長,和那些死士一起訓練,然後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然後看見了自己另一半身,然後……」低沉的話語頓了頓,接續說道︰「然後烙下了屬于死士的印記,一直到現在。」

扶風抬頭看向面前人,男人在說這話什麼聲音平靜,就連面上也沒有太多表情,依舊是那冷硬一片。

藍炎死士的訓練十分嚴苛,這點從最初的上千人到現在的數十人便知那些活過來的人都是怎樣過來的,血雨腥風的日子在到了男人這里卻是平淡的一筆帶過,又有誰知道這其中的苦了,就好像男人身上那些深淺不一的疤痕。

好好的人卻偏要當機器使,無欲無求的跟個木頭似地。

十七說,他們都沒有名字,統一用數字稱呼,以能力排名,沈臨風是‘一’,在他們之中是一個無人能及的存在,十數年間一直無人能夠超越,他是他們其中武功最好的,速度最快的,隱身最成功的,生息掩藏最好的。換句話來說,沈臨風就是變態中的變態,機器中的機器。

這就讓扶風想起兩人剛見面的時候,那時就覺得這人不像是個‘人’,那麼大的塊頭站在那里,還是一身顯眼的黑衣竟然能讓人忽視掉他的存在。想起沈臨風那千篇一例的穿衣品味,想起沈臨風穿梭在人群中的不適,想起他第一次吃甜食和他第一次喝酒的事情,他說,不清楚,不知道,還行,不討厭……然來真的就是第一次。

那時的她是難以置信,現在卻覺得心中酸澀的難受,有什麼塞在喉間,咽不下吐不出,疼的厲害。

「怎麼呢,真的那麼疼?」沈臨風看她面上模樣上藥的手放輕了些︰「我再輕點。」

「沒事。」低著頭,扶風偷偷吸了吸鼻子,一伸手就抱著了面前人︰「那時候一定很疼吧。」

沈臨風一愣,擦藥的手還僵在半空,听著那甕聲甕氣的話,一股暖流自兩人相貼的肌膚蔓延,心中暖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跟她說,只是因為現在沒有必要再隱瞞,並不是想要別人同情或是什麼,那時候支撐他的也只不過是一種信念,被人丟在滿是野獸的山林,也放進過蛇窟,被關進漆黑密室中,不慣怎麼努力那個人冷酷都的背影……他畢竟也是人,也有想過放棄,也會害怕,特別是在感覺著生命正漸漸流逝的時候,那種疼痛和寒冷畢生難忘。時間就好像在自己身上停止,又好像在快速轉動,前者是痛苦,後者是死亡,然後……除了存活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再然後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存活在他們腦中的只有命令,命令,余下皆是空白。

藍殿中那一幕,那完美畫上的一滴墨……是一切的開端。

「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都是自己兒子,為何差別那麼大。」嘀咕一陣,扶風重視難以從這點上回過神來,推開沈臨風憤怒罵道︰「那藍王有毛病吧。」

沈臨風聞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是啊,同樣是自己的兒子,為何不能同等對待了。」

「呃,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話出口扶風就後悔了,這不是再往別人傷口上撒鹽麼。

沈臨風看她懊悔的樣子,想要說些什麼,終是沒有道出。

她又怎知,有些事並不是她想象中那般。

扶風說︰「藍王太過愚昧,須不知一切都是心中所想,魔由心生,魔的是他自己,而非雙生之過。」

「他听了你這話一定會高興。」

「誰?藍王?」

「……」

沈臨風一笑,拿過一旁藥瓶說道︰「繼續上藥吧。」看著扶風身上傷,沈臨風眸光不禁暗了暗︰「以後不要這樣了,太危險。」

「誰讓你玩神秘,明知道我在找你,出現也不說聲,若不是昨晚我覺得那個‘炎帝’怪怪的就不會知道你在那種地方了。」什麼怪怪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說到此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以後不準不告而別了。」

「等醒來就在此了。」等他醒來就已經是五個月後了,中間的過程他並不知道。

「這蛇毒真的就無藥可解?」縴細的手浮上沈臨風微微透著黑的臉︰「這樣就真的從頭黑到尾了。」

「……你不喜歡這樣?」伸手模過臉上扶風剛剛模過的地方,沈臨風若有所思。從另一面來說還要感謝陌殤若不是他自己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里和她說話,正如他半年前失去意識時的驚恐。人一旦有所念,就會開始害怕死亡了。

思及此,在看面前的眼柔和了很多,手中動作更加輕了。

「也不是,只是終究是毒。」話落又頓了頓︰「不過落在你臉上配上你這模樣也很酷的。」

「……」沈臨風但笑不語,厚實的手沿著扶風在外的肌膚一路朝下。

「沈臨風,你在模哪里?」

柔如水的聲音輕輕傳來,沈臨風回神不解看去,就見一只手正沿著脖頸下的衣裳探進去,扶風衣裳青白棉衣在他的動作下略顯零亂的敞開,露出里面如雪肌膚,可以看見上面青紫印記以及微微露出的兜兜和小片酥胸。明明正常的上藥動作,經她這麼一說加上眼前畫面到顯得情se了。

似存相識的畫面讓沈臨風一愣,再看扶風嘴角眉梢那抹戲謔的笑,怔愣自臉上消失,拿過一旁上藥掀開遮擋的衣裳,將藥細細涂抹在上。

扶風就這麼看著面前男人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動作,面無表情的涂藥,動作熟練認真,然後收起,拉過她零散的衣裳重新為她披上,整理好,起身,然後整了衣裳,收了藥和帕子帶著贓物準備離去。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你……小心著涼了。」

「……」扶風一口氣險些沒咽下。

這還是不是男人啊?

「臨風,你跟我一起離開吧。」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叫她,正正經經的叫,靠在床柱上,微側著頭看著他,眸中滿是認真。

他離開的步子頓住,末了會過頭來,看著她的眼中浮現一絲笑,暖暖的。

「好。」

手自門上落下時,沈臨風看著面前緊閉的門,剛剛還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點點紅暈,遮蓋在一些灰蒙之上,風一吹,竟是發著燙。

「……」

眸光一眯,猛的轉頭,身後,陌殤正含笑站在那里,一身絳紫的衣袍隨風而動,面上金質面具透著光芒。

沈臨風臉上那一抹紅暈漸漸被冷硬所取代。

「你可是瞞的本王好苦啊,若不是她的到來,你是不是就準備長睡不醒?」

炎殿中,陌殤斜倚雕花木欄上,似笑非笑看著眼前人︰「再怎麼說你這條命也是本王救的。」頭微微一側,從這里剛好可以看見那一汪碧池,以及池中爭相游動的魚。

「拿來吧。」

一只手伸了過來,落在陌殤眼下。

陌殤看那手,笑意更深了,那笑就跟看那滿池魚兒般燦爛︰「畢竟兄弟一場,看中什麼拿便是了,何必過問了。」

沈臨風伸出的手不動︰「我知道在你那里,還我吧。」

「噗嗤。」終于忍無可忍,炎帝噗的一聲笑了,視線自池水中收回,手一縮一伸間再攤開時食指上掛著個樣式怪異的鏈子︰「本王當是什麼寶貝了,不就是個隨處可見的鏈子麼,逐鹿大街四處都是,你若喜歡本王讓人給你送來更好的,哎,干什麼這麼嚴肅,還你便是了。」

沈臨風沉默接過鏈子拍了拍看有無損壞,然後小心收起。

「這模樣和你真不配。」

「……」

「不就是她送的麼,有必要如此,以前本王送了那麼東西你都是看都不看一眼,還真讓人嫉妒了。」

「……你不該對她下毒。」

「本王只是和她開個玩笑而已,你也知道她恨不得跟本王兵刃相向,本王總得自保吧,在說了,你不是有偷偷給她解藥麼。」

「這玩笑一點不好笑,你會害死她的。」

米蘭,是對付那些不服從命令的死士的,先是經脈受阻,無法使用武功,漸漸的失去力氣,然後全身的肌肉開始萎縮,在最後痛苦死去。毒發的過程分三次,解藥也是分三次服用。

「你也知道本王很欣賞她,又怎會忍心讓她去死去,等過過幾日自會給她解藥。」陌殤身形移動,來到沈臨風面前,一手搭制在他肩上,戲謔道︰「怎麼,你那顆木頭的心終于動了,擔心她了,本王還以為你真的無欲不求了呢,早知本王就不扮成你的樣子引她前來了。」

「你對她是不是太好了,好到不惜對本王兵刃相對,好到不惜違背我的命令,好到讓人想要親手將她毀去,呵,你這樣子真恐怖,怎麼,想對我動手?」

濃濃的殺意自沈臨風身上散發出去,籠罩了全身,幽藍眸中並射出蕭殺,身後數尺外的窗扉應聲碎裂。

「若是為了她,我會的。」

「……」笑意在陌殤眸中變得扭曲。

「我會帶她離開這里。」

「什麼?」幽如墨的眼因震驚而瞪大。

「我早已不再是死士了。」那是他用刀親手除去的印記,就在五年前︰「你應該知道,以我的武功除非是我想留,不然誰有攔不住。」

「……」陌殤黑了整張臉,卻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深吸一口氣緩下心中怒火︰「難道你除了這點沒有其他可留下的原因?」

「我答應了她。」

「那本王呢?」

「……」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走了會如何?」

「我只想在剩下的時間里和她在一起。」

「沈臨風,你若是現在離開會……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

任憑他如何氣急敗壞的嘶吼,那人如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殿中。

「瘋了,真的是瘋了,你竟然為她做到此。」

當真是平時越是沉默寡言的人發起瘋來越是厲害麼?

「你想要蛇毒的解藥?」

「是。」

陌殤慵懶高坐,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屈膝而跪的縴細身影,修長的手指輕點著面前桌面,幽深的眸中浮現一絲冷硬︰「你想給他解蛇毒?」

「是。」扶風毫不遲疑的答道。

「哈哈哈。」一連串的笑聲傳來,炎帝險些沒拍桌,眼角都笑出了淚。坐下扶風被笑得莫名,一雙縴細的柳眉忍不住皺起,忍著靜靜等待。終于,那人好像笑夠了,伸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淚︰「你以為本王會有那種東西?你在大都找了那麼多了名醫,應該听說過那毒是無法解的吧。」

「那些庸醫怎能跟您比了,扶風相信您一定有辦法。」她翻遍了所有醫書典集,可結果就像那些大都的御醫所說一樣,什麼都沒有找到,眼看就要離開了,她突然想要眼前這人,直覺告訴她,這人一定知道解蛇毒的辦法。

「你這張嘴甜起來到真會說話。」陌殤抿唇而笑︰「只是,先不說本王知不知道,即使真知道了本王為何要告訴你了。」

這話扶風倒是不驚訝,早在來此之前她就想過不會這麼容易︰「王上已是這藍炎高高在上的王了,扶風實在不知您還缺什麼。」

聞言,陌殤動了動身子,摩擦著下顎似是在想些什麼,末了眸中一抹精光閃過,整個身形都朝背後舒逸座椅上靠去,呈現一種慵懶姿態,修長的手摘去面上銀質面具,露出那張俊酷的臉來,斜眯著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座下跪著的女子︰「扶風可還記得本王最後一晚在大都同你說的話。」

——下次再相見,本王或許會讓你見見這張面具下的臉。

哪怕是忘記了,待到看見陌殤摘下面具的動作也該想到了,那時她憤怒質問他究竟時,然後他就回了這一句。

不過,同樣一張臉,長在不同人身上差距竟然會這麼大,沈臨風木的讓人一見就怕,眼前人卻宛如一只花蝴蝶般招人,一聲絳紫華服把男人整個承托得華麗高貴,微微眯起的眼慵懶斜倚時給人一種致命的吸引,那微微彎起似笑非笑的唇讓人恨不得撲上去,魅惑的同時又不失霸氣。

同樣的一張臉,完全不同的風情。

而此時,那男人正充滿魅惑的看著他,含笑說道︰「本王允你上龍榻。」

那慵懶魅惑的模樣讓扶風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她嘴角抽了抽︰「憑王上您的地位,只要招招手,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何必屈就。」

他動了動身,更加舒服的斜靠著,一雙好看的眼眯的更狠了︰「天下女子雖多,本王就看中你了,如何?」

是啊,如何,他堂堂藍炎帝王的話誰敢質疑,這莫大的榮幸落到哪個女人身上不是榮幸呢,開心還來不及了。

「你看,都是一樣的臉,本王還是個王上,他沈臨風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是本王還比他懂情趣。」

扶風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上面‘風情萬種’的男人,面無表情說道︰「可扶風就喜歡他那木頭的模樣。」

「哈哈哈。」

這下陌殤又笑了,笑的比上次還夸張,完全不顧形象的彎起身子,就差沒拍桌了,同樣一張臉做出這樣的動作讓扶風很難適應,特別是在喜歡‘它’面無表情之後。

「你真的想知道。」

「是。」

「真的?」

「是。」

男人終于收了笑,坐正了身子朝她招招手︰「你過來些本王告訴你。」

不知道那男人就想干什麼,扶風身子就想定在地上般一動不動︰「扶風在這里听著便成。」

「哦。」陌殤也不勉強,輕應了一聲重新靠回倚靠,慢慢道來︰「那蛇毒雖然怪異,卻也不是不能解,那條巨蟒看似巨大,卻屬于至陰之物,中毒之人只要男女交歡便可解其毒。」

「……王上是在同扶風開玩笑吧。」料是扶風活了兩世也練不得一張精鋼不破的皮,悔得恨不得挖個地動藏起來。

「信不信由你。」陌殤舉起手中金質的面具重新戴在臉上,頓時一張臉全數被遮擋,唯獨露出一雙幽深的眼來,聲音隨之變得低沉︰「蛇毒只有這一種解法,解與不解全看你,若沒事就下去吧,本王累了。」話落,那雙幽深的眼閉上,擋去了所有竊視,也擋去了眼中一閃而過了煩躁。

「你會後悔的。」

扶風站起身準備離去時听見一聲似有若無的底喃,抬頭看去,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正閉眼假寐,想著沈臨風還在外面等著了便不再多想匆匆離去,也正因為沒有看見男人突然睜開的眼,幽深的看不清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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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真的是你?」

封司耀驚喜的看著門外人,一把拉過繞就一圈上下打量,知道沈臨風不喜與人肢體過多接觸,便伸手拍了拍對方胸膛︰「太好了,來來,進來說說這半邊來發生了什麼事。」

「恩,咳!」

「半年前你突然消失不見了,竟然連點音訊都沒有。」

「恩!」

「什麼,真是的炎帝把你帶走了,听說那個炎帝長得三頭六臂,尖耳猴腮,為人陰險恐怖,是真的麼。」

「那個,司耀,你還在生氣啊。」終于忍無可忍,扶風笑眯一雙眼插在兩人中間,討好的拿出手中包裹蹙上前去︰「這一大早的一定還沒吃吧,這是給帶的,都是你愛吃的哦。」

從一進來,封司耀的視線就沒落在她身上過,轉悠幾圈都當她不存在,那眼中隱隱的火星字卻是分明。

封司耀連眼都不抬,鼻孔朝天,視線直接越過她︰「你誰啊,我們認識麼。」

「那什麼,當時我也不是故意點你穴道,形勢所迫嘛,你沒見那兩個死士表情多恐怖,呵,站了半個時辰一定酸了吧,我給你捶捶。」說著就一臉獻媚的開始給他捶肩膀捏手臂。

「等你來捶,我這身子好不能動彈了。」封司耀冷哼一聲,厚實的唇一彎,竟是譏諷話語,一雙眉眼依舊高高的吊著︰「重點,沒吃飯啊,哎喲,這麼大力氣你是在謀殺還是什麼啊,在往旁邊點,對,就是這里,恩,舒服。」

看著椅子上那一臉享受的大爺,扶風狗腿的蹙上腦袋︰「爺,可還滿意。」

「恩,有潛質,以後落魄了去富家宅子當個使喚丫頭也算能有口飯吃。」

「氣消了沒?」

封司耀沒有應,只是抬頭看上一旁沈臨風︰「既然沈公子都找到了,我們就快點動身離開吧。」

雖然扶風和沈臨風對這事說的尖端,可封司耀也感覺得出其中的波折,炎帝那麼個精通算計的人會那麼容易善感罷休?想著那人過去所做的種種,站在這男人的領土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他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扶風手上動作頓住,想著心中所掛之事,不管是沈臨風的毒還是離去時陌殤那奇怪的笑。帶笑的臉上浮現一抹愁雲,卻是很快的被笑意所取代︰「還是等等吧,難得來一次藍炎,都還沒逛逛了。」

「逛?」封司耀本來坐著的身子彈跳而起︰「你還有心情逛?」

「怎麼沒有。」扶風笑的燦爛︰「你如沒心情就讓沈臨風陪我,沈臨風,你陪不陪。」

一直看著兩人斗嘴的沈臨風嘴角漸漸浮現的笑意,在听見扶風的問話時點了點頭︰「陪。」

「你們!」封司耀看著兩人一唱一和氣得整張臉青紫一片,支吾半天終是說不出什麼話來,最終發現跟這兩人認真只會讓自己氣得七竅生煙,一伸手就把兩人朝屋外推︰「滾滾,你們要逛就盡管去管,正好讓我清靜點,滾,快滾。」

兩人被推著出門,扶風還不忘回頭說道︰「這是你自己不去的啊,到時候可別說我不帶你玩兒。」

「滾!」

客棧雕花紅漆木門在眼前 當一聲關上,扶風卻胸有成竹的站在屋外等,不出所料,半刻鐘後面前那門有被打開了,封司耀青紫著臉站在哪里,伸出手來。

「吃的留下。」

扶風笑眯眯的遞上。

「沈公子的蛇毒是不是還沒有解,他那臉……」接過包裹時兩人身子微微擦過,封司耀的聲音小得只有兩人听得見。

封司耀平時個性雖然火爆了些,說話不留情面,卻也得看對誰,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那眼中的擔憂也只有知道的人才明白。

扶風嘿嘿一笑,用著同樣神秘兮兮的聲音道︰「配上他那張面癱的臉是不是很有個性。」

「滾!」

房門再度不留情面的關上。

扶風轉頭對身後沈臨風說︰「他只是擔心我。」

加上這次,扶風知道她已是第三次讓封司耀為她擔心難過了,封司耀對于她什麼都不說的轉身離去有陰影,那種是無法磨滅的,第一次她無法選擇,可第二次第三次她逃避不了責任。她能想象封司耀眼睜睜看著她縱身火海和看著她在自己面前被人帶有是什麼樣的心境。

這落在誰身上都會瘋。

「走吧,帶你去逛遍整個藍炎王城。」縴細的指轉動手中銀帶,感受著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她笑眯眯的說道︰「這次我請客。」

一如承諾,一連幾天,扶風帶著沈臨風逛遍藍炎大街小巷,大道藍炎最繁華的街市,小到她曾經和封司耀住過的破廟,逛街的時候遇到扒手,結果被反打劫了,經過無人小巷是遇見劫色的,結果被扭送進了衙門,去那破廟溜達一圈,看見以前跟她搶地牌的,不等她開口,那人到誤會她是來算賬的,一看她身後黑臉的男人,嚇得狼狽逃去,惹得扶風直到走了好遠還是忍不住笑。

「哈哈,看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出門的時候還一頭撞在柱子上,太好笑了,你沒看見他們剛開始那模樣,這個一趾高氣揚的就跟惡霸似地,還真當我跟司耀匆匆離去是落跑,其實是他們身上那股子狐臭太難聞,夾雜著臭汗腳未,嘖,再待下去準吐出來。」

笑到夠了,就覺得肚子餓,一抬頭就看見‘泰合樓’那金字的招牌在眼前晃蕩,模了模肚子毫不猶豫的拉著人就朝里走,一旁眼尖的小二趕緊出來相迎,卻在看見兩人打扮時失了熱情,淡淡道︰「姑娘公子是準備用飯還是?」

‘泰合樓’是這藍炎最好的一家食樓,從內到外都是奢侈豪華的,莫說別人的,單是一杯普通的茶都要比外面貴山數十倍,出入在此的不是達官就是顯貴。

「來食樓當然是吃飯了。」

一錠銀子落入小二手中,那剛剛還板臉子的小二頓時眉開眼笑,彎腰奉承︰「二位貴客里面請,小的這就給您二位安排桌子去。」

為這事,不到一刻鐘小二就後悔了,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兩位坐下後坐在他們四周的客人就都走了,現在,偌大個一樓空蕩蕩的,就一桌的客人孤零零的在那里。

小二在掌櫃的瞪視下朝那黑臉的男人看去,縮了縮頭躲過掌櫃的瞪視。

剛剛那男人站在那漂亮女人身後,也不說話,便沒多家注意,只是兩人一坐下,兩人那高大的身子就避免不了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一聲黑衣身背長劍的男人冷硬的讓人不敢直視,加上那明顯黑投的半張臉,陰霾一片,一看就是個不恩呢高招惹的人。四周本來還在吃飯的人見了就匆匆結賬離去,以至于他周身十米都沒人敢坐。小二拼命向和男人一起來的女人使眼色,雖然她能把人帶走,這頓飯賠本也沒關系。

「姑娘,您的菜都上好了,您看還差點什麼。」

「不用了,咦,小二哥你眼楮怎麼了,進沙子了。」

「沒有,沒有。」

「那你怎麼在抖呢?」

「我,我冷的。」

「這大熱的天穿這麼多還冷,我還小二哥是身子虛吧,這可不行,得補,年紀輕輕的不好。」

「是,多寫姑娘好意思,那個,沒事的話小的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

看著小二跌跌撞撞的背影,扶風忍笑忍得肩膀顫抖,未免旁人看出底下了頭,若非沈臨風及時幫她接住茶杯,那滿滿一杯茶都得糟蹋了。只是這畫面落在旁人眼中就是衣服惡霸欺負弱女子的畫面了,小二和掌櫃惋惜的同時又不敢輕舉妄動。

「別笑了,吃飯。」沈臨風看著微微冒著熱氣的飯菜擦過一旁碗筷遞到扶風面前擺好,在兩人碗中都添上飯。

扶風接過碗朝口中扒著飯,勉強制住笑伸出筷子給沈臨風夾菜︰「吃吃看這個紅燒獅子頭如何。」

沈臨風面色平靜結果來咬傷一口︰「普通。」然後慢慢吃下。

「這個了,清真鱸魚。」

「不討厭。」咽下碗中的同時自己又夾了幾筷子。

「這個鮑魚如何。」

「味道怪怪的。」話落同樣面色平靜的把那味道怪怪的鮑魚吃下,只是吃完後把一盤鮑魚朝遠處推了推。

「再嘗嘗這盅冰tang燕窩,咦,你已經喝完了。」

彎身一看,沈臨風面前那盅冰tang燕窩不知何時已經見了底,扶風想起他喜歡甜食的時,在看自己面前這份木瓜炖燕窩,心下一閃,一抹戲謔流逝,朝前推了推。

「要不要連我這份也喝了,你知道我不喜歡甜食的。」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喜歡太過甜膩的容易,普通的可以接受,只不過……

沈臨風依言結果慢慢喝下,扶風拿起碗筷扒飯,一雙眼卻直直的盯著對方,對到沈臨風喝下最後一滴後方放下手中碗筷,秀眸笑得眯起成弧,趴在圓桌上慢悠悠道︰「沈臨風啊,你可知道這木瓜炖燕窩書干嘛的?」

「……」沈臨風抬頭看她,頓時有了不好的感覺。

「給女人豐胸的。」特意放慢的語調,一字字說來,還故意加重了後面兩字。

「……」沈臨風拿著勺羹的手一抖,面上頓時五顏六色的難看。

「哈哈哈!」

扶風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扶風發現,若是細心觀察會發現沈臨風對喜惡的表現其實很明顯,就好像他剛剛對那些菜的態度。

「本少爺看上你是給你面子。」

突然而來的聲音打斷了扶風的話,細听竟是有些耳熟,抬頭朝樓上雅間看去一眼,就只看見個女子的背,正一抖一抖的抽噎著。

「哭,哭什麼哭,跟了本公子還用的上在這里賣唱嗎,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這話也很熟。

正在這時,那開口的富家公子朝那女子走了過來,伸出指手掐著女子額頭,同時大半個身子讓扶風看了去。

喝,不正是那個瘦猴富家公子麼,幾天不見還是這般囂張。

突的眼珠一轉,帶笑的美眸就看向一旁沈臨風,精光畢現。蹙上前去用著僅有兩人可听見的聲音無比曖昧的說道︰「要不……今晚我們活動活動。」

夜晚,富家公子哼著小曲大搖大擺的走著,身後跟著他那群附院,途經小巷時,烏雲遮了月,突覺一陣陰風襲來,一個麻袋兜頭罩下。

「誰,是誰?」富家公子慌亂掙扎,然後就感覺一陣拳打腳踢襲來,疼的卷子,嗷嗷的亂叫︰「疼,啊,哎喲,救命啊,狗奴才,都哪里去了,哎喲,別打了,別打了。」

一方麻袋擋了所有視線,正因此看不見四周倒下一片的護衛。

「這就暈,真沒用。」

踢了踢一動不動的人,扶風滿臉失落。

沈臨風丟了手中麻袋︰「就這麼扔在這里?」

「那怎麼行,不給點教訓就學不乖,恩……」扶風摩擦著下吧沉思,末了猛的抬頭︰「有了,找個人最多的地方。」

若說夜幕降臨後哪里人最多最熱鬧,就當屬那些紅燈高掛的逍遙窩了。而藍炎城中最大的窯子就要數城中那邊的‘醉鳳樓’的,偌大的一家幾乎佔據半條街,里面還設有賭坊,地下城,浴場……可說是娛樂一條街了,所以天一黑這里就都是人。只是今天的‘醉鳳樓’好像比往常還要熱鬧,只因不知是誰把個光溜溜的男人掛在‘醉鳳樓’最高處的那個琉璃瓦上,底下看熱鬧的圍了好幾層。

「喲,連個遮羞的布都不給留,這是得罪了什麼人啊,這麼狠。」

「這好像是那什麼什麼加的公子啊,哎喲,真的是,那誰,趕緊去通報一聲,那誰可是寶貝這位公子寶貝的緊。」

「這誰這麼大膽,不要命了麼,連這小祖宗也敢得罪。」

「……」

而現在,眾人口中那不要命的兩人正混在人群中看這一出好戲。

「嘖,這身子虛的,白斬雞般,在看那處,就跟雞崽的差不多,誰找到這樣的還不紅杏出牆了。」

「……」沈臨風面上一片平靜。

扶風看了看四周,覺得這事也差不多了,鬧也鬧了,玩也玩了,吃也吃了,該回去了,整裝備叫沈臨風走,突然一聲嬉笑,兩個窯姐兒走過,身上陣陣香氣襲來,扶風眸光突的一閃,看著兩人發起愣來。

「怎麼呢?」

見她突然發呆,沈臨風不解問道,話剛出口,扶風就突然拉著他朝前面‘醉鳳樓’走去。

「吃了玩了鬧了,現在就帶你去長長見識吧。」

「姑娘這是?」

‘醉鳳樓’的老板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了,卻是沒見過大姑娘來逛窯子的,還是個這麼標致的姑娘,一時呆愣在原地忘了回神,在看女子身後那黑臉的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這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

「自然是找姑娘了。」扶風輕笑著回。

「可,可是姑娘家的。」老鴇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嬤嬤這是什麼話。」扶風不認同的搖頭︰「嬤嬤既是開店又是營業,哪里還有挑客的道理,在說了,誰說姑娘就不能逛窯子了。」

一個漂亮大姑娘逛窯子本就奇事,一時間摟著客人和窯姐兒們都好奇的圍了過來,再听這話,好幾個喜歡鬧事的吹起的口哨,以及夾雜著幾聲下流話。

一陣殺意襲來,那說下流話的男人猛地抬頭,就看一雙幽藍的眼,嚇得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爭執在默默看見扶風手中銀票後停罷,默默笑眯一雙眼,搖著手中香扇子扭動著身子說道︰「姑娘說的事,來來,二樓請,二樓雅間已為兩位準備好,姑娘也給你們準備了對上等的,秋菊,翠紅,有貴客了。」

對嬤嬤來說,認得不是人,而是銀子,她不挑客,她更不挑銀子。

扶風含笑隨著嬤嬤上樓,回頭對沈臨風說了句上去吧,沈臨風應著跟在身後。

正如嬤嬤所說,秋菊和翠紅都是有些姿色的女子,一個柔弱如水,一個千嬌百媚,各具特色,才剛上二樓就出來相迎,鶯聲細語的醉人,那身子更是軟,女敕的能掐出水般,拿起蒲扇輕扇,頓覺陣陣香風襲來。

「公子是要听曲還是看奴家舞一曲?又或者公子想要奴家陪你喝酒。」

扶風看著秋菊和翠紅圍著沈臨風賣力的討好,輕輕的笑了,執起面前酒輕輕抿著︰「姐姐們若想這一晚的露水姻緣,就別讓他喝酒。」

上樓時她就偷偷跟嬤嬤吩咐了,叫兩個機靈點的姑娘好好伺候跟她一起來的人,看這兩人賣力的樣子就知嬤嬤辦事的牢靠。

「那怎麼行。」兩人抿唇一笑,放下手中酒︰「不喝酒就喝茶吧,翠紅給公子斟上。」

「公子也嘗嘗這糕點吧,我們‘醉鳳樓’的糕點吃過都說好,來,公子,奴家喂您。」

沈臨風太過嚴肅冷硬的模樣讓人第一眼見了怕,可是細看很好看,並且越看越耐看,所以憑去剛開始的好怕,呆久了就覺得這男人真不錯,覺得若是能跟這樣的男人也是不錯,只是這男人從進來開始便端端正正的坐著一動不動。秋菊和翠紅也算是頭牌了,什麼樣的客人都見過,來往的男人哪個見了她們不是恨不得撲過來,可今天,料是她們使下渾身解數的討好,這男人都連視線都不斜一下,老僧般。

兩姐妹對望一眼,眼中精光一閃︰姑女乃女乃就不信你是那柳下惠。

秋菊拉了拉本就單薄如莎的衣裳露出大半個香肩和酥胸,眉眼輕拋,柔弱無骨的身子就這麼靠了去,聲音婉轉︰「公子,你覺得奴家如何?」

如此香艷的畫面,料是個男人都會把持不住。

扶風飲下杯中酒,感覺著那股子辛辣過喉,然後襲遍全身,朱唇微微彎起而笑,視線落在窗外女敕葉之上。

從進這香閨開始就一動不動的沈臨風終于動了,低頭看了眼蹙近的人,秋菊見此頓時心花怒放,更加賣力的眨動美眸,就見男人微微蹙了眉,然後拉開些距離。

「好臭。」

「……」

秋菊面上的笑意有瞬間的僵硬,扶風拿酒杯的手更是一抖,一旁的翠紅見此趕緊站出來打圓場。

「公子怕是不喜歡菊妹妹身上的胭脂吧,那讓翠紅給你捶捶肩可好。」說著柔荑便順著沈臨風背後貼了上去,剛好落在肩膀上。

「啊!」

一聲尖叫伴隨著 嚓聲,嬌柔的身子就這麼被摔了出去,翠紅捧著自己月兌臼的手臂疼得直掉眼淚。

那清脆的聲音震得扶風也是一愣,到回神一切都晚,沈臨風看了看被自己摔出的人,擰起了眉︰「不要從後面出現。」

警惕性強的男人總容易做出些‘條件反射’性的動作。

扶風看著眼前三人慈悲高座椅上站起輕柔笑道︰「你們慢慢來,我先出去找嬤嬤說點事。」話落朝屋外走去,只是在關門的時候朝秋菊翠紅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很明顯,也正因此她沒有看見沈臨風看過來的視線,或者說看見了卻裝作不知。

其實扶風也沒有去哪里,就在屋外的回廊旁,從侍者手中拿過拿來一個隻果無聊的啃著,趴在護欄上看下面人來人往的人,听那些鶯鶯細語以及身後門內傳來的嬌笑聲,朱唇微彎而起, 嚓一聲咬上一口,隻果清脆水潤足,在看下面不知哪家的夫人找來,拿著把菜刀滿屋子追著叫罵,那老爺提著褲衩四處逃。‘醉紅樓’外,那位什麼什麼老爺領著家丁放下被高高吊起的兒子,咒罵聲不斷,指天立誓,說定要讓那些害他兒子的人好看,而那富家公子正哭的稀里嘩啦,一聲聲娘的叫。

「哈哈。」忍不住跟著滿園子的人一起笑出聲來。

「砰!」

突的一聲震響從身後房中傳來,笑意在臉上頓住,腳下一轉,扔了隻果匆匆推門進去。

乓一聲門被大力推開,屋中沈臨風趴在桌上,那兩位窯姐兒手足不錯的站在一旁,一旁清酒打翻,一股子酒香撲鼻。

「這是怎麼回事?」眯起的眼掃向兩人,眸中寒光掃過。

兩人駭得一顫,匆匆跪下搖頭︰「姑娘,我們什麼都沒做,我們……是他自己……」心下一急,越說越不明白。

怎麼剛剛還眉眼含笑的輕柔姑娘這下竟這般恐怖,那眼中並射的光跟刀子似的割人。

扶風冷冷掃了兩人一眼,沉聲喝道︰「滾出去。」

見她突然變臉,兩人哪里還敢停留,匆匆逃了出去,臨出門時還反手關上了門。

一聲震響,房門關系,屋中就剩下兩人,扶風看著這充斥著曖昧飄帶的屋子,以及那滿室的胭脂香,視線最終落在沈臨風身上。男人完全睡死過去,就這麼扒在那里,就跟那次在涿鹿一樣,越朝近走,那股子酒香就越加濃烈了。

彎子在男人身旁蹲下,望著男人微側的臉,扶風眼中神色復雜,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描繪男人俊酷的冷闊,耳後落在他束起的墨發上,勾起一縷,轉動在手指上,余了,輕嘆一聲。

「我給過你機會了,卻是你不要。」

蹲下的身子微微蹙上前去,嗅著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以及那股子陌生的胭脂香,柳眉蹙起,緩緩閉上眼,唇落在他的側臉上。

視線相錯間,男人緊閉的眼輕輕睜開一條縫,薄唇幾不可聞的彎起。

我又何嘗不是給了你機會。

「鐺——鐺——」

更聲敲響時四下安靜一片,月夜人盡眠,少了燭光的屋中昏暗的難以辨清方向,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開啟時,屋中正穿衣解帶的人轉過頭來。月光朦朧下,女子看著她輕輕的笑了,著他解下衣裳的手笑意更深了幾許,柔荑輕動,單薄輕紗盡褪,朦朧月夜如蟬翼般籠罩在那如雪肌膚之上,吹彈可破。

她望著他,朱唇輕動,笑意流瀉︰「我們成親吧。」

朦朧月色中,那人美的如精靈,反若一踫即碎,眸中神色卻是堅定,末了噗的一聲笑了,一抹溫情在毅的臉上化開,抹去原有的冷硬,攬著她柔弱無骨的身子跌倒在身後榻上。

「好。」

唇齒交纏間,她輕聲耳語。

「那兩個窯姐兒可美?」

他說︰「沒有你美。」

「呵呵。」她輕笑出聲,柔荑繞過,落在他的肩上,末了似是又想起了什麼︰「你不會把我摔出去吧。」

「不會。」略帶沙啞的聲音卻透著堅定和惱怒。

她笑的更大聲了,攤開的雙臂緊緊抱住身上人,微仰的頭承受他的給予,迷蒙的眼看窗外正對的圓月,嘴角微微彎起。

以月為證,許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承諾,自此便是夫妻。

長臂一揚,床帳散落,擋去一室旖旎,隔著紗帳依稀可見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子,粗重的喘息低低回響,青絲交錯,散落一榻,遺落在幔帳之外垂落而下,輕踫地上輕薄衣裳,蜿蜒而至,一如窗外傾灑的月光。

「嘩啦」扭動的水聲讓扶風睜開疲憊的眼,臉上溫熱一片,正對上一張放大的臉

「醒了。」

見她醒了,沈臨風把手中帕子重新放入水中加熱,然後再扭干為她擦拭︰「我讓小二給你準備了粥,待會就送來,先洗了喝點水。」

「沈臨風。」剛醒了人迷蒙一片,尚不知發生了什麼,末了猛然驚起躍身抓住面前人的手臂,四下查看,最終落在他臉上,一通翻轉後臉上頓時露出欣喜之色︰「淡了,真的淡了,炎帝沒有騙我。」

沈臨風模了模自己臉,不太在意︰「淡了麼,早上起來還沒來得及照鏡子。」

「恩。」扶風用力點頭,高興的來回在他臉上模索著︰「太好了。」如同壓抑在心中的巨石正一點點的剝落,黑暗之中看見一絲曙光般興奮。

「你高興就好。」沈臨風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眼中滿是溫情。

這邊扶風卻是樂極生悲,哀叫一聲整個身子軟到在床上,剛剛醒來因為記掛其他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身子身子酸疼的厲害。

「很疼?」沈臨風見她如此趕緊扶著她重新躺下,拿過一旁溫度剛好的水喂她喝了。

「還不是因為你……」扶風看著面前忍不住一陣哧牙,話到嘴邊那句‘即使太差’又硬生生的咽下了。其實沈臨風很溫柔,處處為她著想,可畢竟是第一次,難免把她弄疼了。正想著突然感到一只手探了進來,剛準備說什麼,腰上一暖,恰到好處的力道讓本來酸痛的腰身得緩解,加上沈臨風用了內力,推拿時舒服的讓人渾身舒暢綿軟,忍不住輕哼出聲,睡意蒙蒙。

「有沒有好點。」

「恩。」扶風趴在床上懶懶的應著,一雙眼已經受不住的閉上。

「先別睡,待會先吃點粥。」

「……恩。」

「睡著呢?」

良久後傳來一陣衣裳摩擦聲,本來昏昏欲睡的人突然握住他放在腰間的手轉過身來。

「以後你就是我柳扶風的人了。」

沈臨風無聲的笑了︰「恩。」

「那就好。」滿意一笑,重新轉過頭去,剛開他的手︰「繼續。」他笑著繼續給她按摩,看著她側過的臉,忘那眉眼間淺淺的暗影,蹙眉,更加放揉了手中力道,注入更多內力,拉過一旁棉被幫其掖好

朦朦朧朧間,听她半夢半醒的聲音。

「以後你就是我柳扶風的人了,我看誰還敢欺負你。」

「你不善于表達不要緊,以後……我都會教你……的。」

剛毅冷硬的面上笑的一派柔和。

「好。」

「來,跟你介紹下,沈臨風,以後就叫姐夫。」

「你說什麼,麻煩在說一遍。」封司耀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不太確定的望向對面語出驚人的嬌小女子。

扶風笑眯雙眼拉過人︰「乖,叫聲姐夫听听。」

「太白的天說什麼夢話。」封司耀嘴角一抽,轉身就走,卻在走過拐角又折了回來,看著兩人遲疑問道︰「這是真的?」

「我們已經成親了。」

「什麼!」

封司耀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末了直接忽視扶風,看向她身後的男人︰「她在騙我?」

「沒有。」

沈臨風這話是看著扶風說的,那總是空無一物的眼中浮現兩人的倒影,這倒是封司耀第一次看他這模樣,不免有些怔愣。可等到回神後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煩躁的拉了拉頭發,視線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過,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這麼兩個人怎麼就在一起了呢?怎麼可能呢?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一晚上說變就變了?不對,這些天他們兩個就好像有點奇怪,面上沒什麼,其實又像都在試探些什麼,什麼呢?

「我,我得想想。」封司耀低頭喃喃著朝回走,險些撞了牆壁。

「……」

扶風看著封司耀倉惶離去的背影,眸光漸漸變得暗淡,突然感覺肩上一熱,回頭正對上沈臨風幽藍的臉,縴細的手擱置其上,兩手相握,她輕輕的笑了。

「那個。」本來離去的人又折了回來,卻不想看見這一幕,面上有些尷尬,輕咳一聲佯裝鎮定︰「剛忘記說了,恭喜你們。」

扶風原本暗淡的眸光一亮,閃過欣慰,衣袖下緊握成拳的手不知何時溢出的汗水,握著身後人的手,汗水交融,竟是無盡的溫馨,整個心都是充盈的,被漲得滿滿的。

夠了,一切都夠了。

「我們過幾天就離開藍炎吧。」

——一——一分割線——一——

「蜜餞,燒餅,桂花糕,藍莓,恩,這個好甜,老板給我來三斤。」

「恩,這件衣裳好,臨風,你來試試這件,那件司耀試,喂,司耀別以為你躲著我就看不見你,過來試,跑什麼跑。」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三道身影異常顯眼。兩男一女,女的一身青白衣裳,模樣恰靜柔美,兩男一個俊美無壽,一個高大俊酷,三人走在大街上就引來旁人頻頻看去。只是那俊酷的男人好看很恐怖,那俊美的男人側一臉的不耐煩。

「干糧,水,衣服……恩,還缺少什麼呢?」

「夠了夠了,什麼都不缺了。」封司耀抱著懷中滿滿當當的物品無力說道︰「不就是趕個路麼,帶那麼多東西干什麼。」

這一路上走來除了買水干脆點,險些沒把這街上了東西都買了去,封司耀有時就疑惑了,扶風以前是這樣的嗎,不會啊,以前很干脆了,做事更是干淨利落,從不月兌離帶水。

扶風轉身掐了掐封司耀手臂︰「你最近是不是缺少鍛煉,體力不行了。」

她自是不會說其實自己是存著私心的,知道沈臨風喜歡吃甜的,她想多買些,再來這畢竟是沈臨風生活二十幾年的地方,這一離開或許就是一輩子了,所以她想讓他最後在好好看看。想到此,轉頭看向身後男人︰「累麼。」

沈臨風笑了笑︰「不累。」

然後她滿意的笑了,封司耀悲催的哭了。

「那個,我想到還有馬沒買,剛剛我們好像錯過了馬市,我現在折回去買,你們不用等我了。」封司耀目光一閃說道,也不等他倆回應,腳底抹油就跑。

扶風見此笑彎了身︰「真沒耐心。」

「你就不要在整他了。」沈臨風遙了搖頭,倒是對封司耀生出了些同情。

「習慣了。」

就像是一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即使他現在長大了,在她眼中依然還是那個孩子,特別是在當年愛哭的小毛頭變成個脾氣火爆了大男人時。

「現在買什麼?」沈臨風笑了笑任她去了。

「臭豆腐,好吃的臭豆腐。」

叫賣聲合著沈臨風的聲音同時響起,遠遠一陣臭豆腐的香味傳了過來,扶風雙眼一亮,伸手指了過去︰「那個。」

第一次吃臭豆腐還是跟封半城一起,那時兩人都沒吃過,剛從軍營下來去鎮上逛,正直節慶,街上熱鬧,肚子餓時突然聞到一陣奇怪的臭味飄來,那賣臭豆腐的大媽正大聲吆喝著,兩人聞著那臭味受不住陣陣作嘔,卻發現那攤子前圍滿了人。兩人都是不服輸的性格,當下決定嘗嘗,結果這一嘗就一發不可收拾,有時夜里在軍營內還會想起那味道。

「姑娘,呃,還有公子,要來一串麼?」老板遠遠看著兩人走過來,趕緊笑著招呼,卻在看見扶風後面的沈臨風時愣了楞,笑意中帶了點驚恐。

扶風權當沒看見︰「來兩……沈臨風,你干嘛?」一個兩字尚未說完就見身後沒了人,抬頭一看,閃到三步外。

「那個,你買自己的就好,我不要。」沈臨風面上表情有些僵硬。

「嘿。」這下扶風倒是笑了︰「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啊。」話落笑眯眯沖著一旁老板說道︰「來兩串。」一旁沈臨風頓時變了臉,老板則眉開眼笑的道一聲好,開始拿油脂打包︰「姑娘,您的臭豆腐,拿好了,正好最後兩串了。」

「老板,兩串臭豆腐。」

一聲吆喝,一只油膩膩的手橫空出現,剛好拿走了老板手中兩串臭豆腐,同時扔了兩文錢。

扶風拿在手中的銀子僵在半空,抬頭看向突然出現的胖男人眯了眼︰「公子,這是我的臭豆腐,你要的話重新買。」

「沒听見老板說沒了麼。」那人仗著肥頭大耳身子壯實,往哪一站橫眉冷目的瞪︰「再說了,你錢還沒給了,誰說就是你的了,老板,你說,你是不是收了我的錢。」

「我……」老板為難的看著手中被硬塞的錢,一時間滿頭大汗。

男人更加得意了,抖了抖身上肥肉,輕蔑的俯瞰扶風拿嬌小的身板,氣得扶風怒極反笑。

「別以為就你有肉,沈臨風。」

一聲嬌喝,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扶風兩手一拉,卷起沈臨風衣袖,縴細的手捏了捏沈臨風那硬邦邦的腱子肉,眯起的美眸再一瞄胖子身上那一抖一抖的抖︰「看見沒,這是肌肉,就你那幾倆虛胖的肥肉也敢拿出來現,也不怕丟人。」

「哈哈哈。」

四下一陣哄笑,胖子指著扶風你了半天,最終扔了手上臭豆腐狼狽逃離。

「滿意了。」沈臨風放下被某人卷起的袖子看著樂滋滋捧著臭豆腐的扶風遷就問到。

「滿意滿意。」扶風連連點頭,眸光一閃,快速把手中物送到男人面前,一雙眼笑的眯起︰「你吃一串我會更滿意。」

沈臨風擰著眉一連後退幾步,評注呼吸鏈話都不說了。

「其實這個很好吃的,你嘗嘗看,就一點點。」

沈臨風用手捂住口鼻甕聲甕氣的說道︰「這口氣很像你每次誘騙封司耀的話。」

「沈臨風!」柔的不行就來硬的。

「……」沈臨風朝天一翻白眼,視線游移。

「我就不信今天斗不過你。」

「……」

就在兩個人拉拉扯扯中,旁邊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圭女圭哇的一聲哭了。

「不要,妞妞就是要吃,就要。」

「妞妞乖,已經買完了,娘明天再帶你來買可好。」一旁婦人努力哄著︰「哎喲喂,那是別人姐姐買的,別盯著看。」

「……」

扶風就一轉身就對上孩子撲扇的大眼楮,正眨巴眨巴的看著自己……手中臭豆腐,眼中還閃著水光,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恨不得摟在懷中哄著,再硬的心也化成水。

「妞妞不哭哦,來,姐姐有兩串,給你一串。」

目送孩子喜滋滋離去,一回頭正好看見沈臨風松口氣的模樣,哼一聲,突然面色一變,手捂著肚子彎,低吟出聲。沈臨風見此面上一慌,匆匆蹲詢問︰「怎麼……唔……」幽藍的眼驀地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奸計得逞而笑的人。

「味道如何?」扶風舉著手中少去一塊的臭豆腐問,然後滿意的看著沈臨風慢慢嚼了咽下。

敢如此就是料定了沈臨風的性子,不管在如何討厭進了口的食物都不會浪費。

沈臨風吃臭豆腐的模樣很怪異,一雙眉眼始終緊緊擰著,像是很痛苦,痛苦到讓扶風直接把手中剩下兩塊也塞了進去,沈臨風依舊是什麼都沒說慢慢嚼了咽下,只是這次沒有想第一次那般抗拒,甚至連最後一塊也吃了,等到扶風想阻攔已晚。

「味道……很好。」等到沈臨風吃完後砸吧了聲,回憶下味道,道出這四個字,一旁扶風卻是听的咬牙。

「是啊很好,你都吃完了。」

「啊,」沈臨風愣了楞,這才想起這事,在看扶風明顯不悅的臉色,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去把剛剛那小孩追回來。」

扶風嘴角抽了抽︰「然後呢?」

「拿回另外一串。」

「……跟你一樣吃了怎麼辦?」

「呃……」

「都怪你,害我連一塊都沒嘗到。」

「恩。」沈臨風皺眉沉思,看了眼失落的模樣,再看一旁連攤子都撤了的老板,突的身子一彎,蹙了上去。

唇上一熱,臭豆腐的香味順著兩人相貼的唇傳了過來,那味道辛辣中帶點甜。

「嘗到沒?」

扶風回味的舌忝了舌忝唇,看大街上人來人往,第一次知道原來沈臨風這木頭是悶騷的,偷眼朝四下望了望,伸出三根手指,彎下其中一根,再彎下一根︰「你剛吃了我三塊,其中一塊是我逼你吃的,不算,你剛讓我吃了一塊,所以你還差一塊。」

沈臨風看著她伸出的手指,無聲的笑了,再度蹙上去,衣下的手模索到扶風的手指,豎起其中一根握緊。

「不用算了,都還你。」

「其實我小以前也很胖。」

「不會吧,也也會胖?」

「恩,那時候人小比較貪嘴,呵,都是以前的事,差不多都忘記了。」

「爹,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打的我。」

突然一聲指控,正挑選糖人的扶風和沈臨風同時一愣,就見那富家公子和他爹帶著百來人咆哮著殺了過來。兩人見此,對視一眼,扔了手中物尖叫一聲笑著跑開了。

「呼——呼——這麼遠了,應該不會追來了吧?」

喘著粗氣,看著面前的鄉間田野,扶風停下不確定的問道。「不會吧。」同樣喘著粗氣的沈臨風答道。

「呼——」

輕松口氣,扶風整個身子朝後一仰,躺倒在沈臨風身上,面上布滿了薄汗,嘴角卻是始終上揚著,想著大街上被上百人尾追的畫面,扶風忍不住低低出聲來︰「這也算是離開藍炎的紀念了。」

「恩。」身後男人輕聲應道。

不知何時,男人摘下一片女敕葉輕輕的吹奏著,那樂聲依舊悠遠綿長,卻不再向初次所听那般空洞了,孤寂中透著綿綿情意。扶風听著樂聲,聞著四周青草的氣息閉上眼,頓時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休息夠了,扶風讓沈臨風拉著她站起,蹙近了,扶風欣喜的發現︰「你的蛇毒徹底解了。」

「恩。」男人隨著她的笑而笑。

「太好了。」

就如同始終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終于全數落下,扶風松了口氣,拉著沈臨風兩人沿著鄉間小路行走,麥梗田邊的路很窄,走上一個人沒有問題,兩人依舊是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似是已到響午,田中勞作的漢子走至田埂上歇息,家中婦人送來飯菜,兩人圍著田埂簡單吃著放,並沒有什麼話,婦人偶爾掏出帕子為自家男人擦汗,男人回以一笑。

簡簡單單的幸福便是福,相攜一生便是幸。

扶風望著遠處兩人微彎嘴角而笑︰「以後我們就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簡簡單單的,種田織布。」

「好。」

「該買的都已經買了,等明天我們就出發。」

「恩。」

「司耀早就鬧著要離開了,這下估計要高興了,他好像不喜歡這里。」

「恩。」

「你說我們離開這里後先朝哪里走?」

「……」

「是南方還是北方,南方氣候暖,北方也有北方的好處。」

「……」

「沈臨風,你說呢……」

回應她的是一片空寂,身後的田埂上早已無人,那剛剛還應著自己話的男人仰倒在麥田之中,正午的烈日照應在男人蒼白如雪的臉上,風輕輕的吹著,卻是悄無聲息。

「陌——殤!」

一聲嘶吼響徹天際。

「柳扶風,本王看你是他的人才對你百般忍讓,可本王這宮殿豈是你想進就進的。」

冷如浮冰的話自男人空中道出,幽深的眼冷冷看向大殿之中被扣押的人之人,面如寒冬的天︰「你可知你傷了本王多少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扶風雙手被人扣押在身後,掙扎著想要站起,雙膝被人用力一踢,重新跪倒在地︰「你一定知道的。」

「那又如何。」高高在上的男人面上一片漠然︰「本王早已對你說過,你會後悔的。」

「……」扶風震驚抬頭看他,整個身子如置冰窟,想起陌殤那莫名的笑,想陌殤最後那似有若無的一句話,驀地抬頭︰「是不是跟那蛇毒有關,是不是?」

任憑她如何嘶吼,陌殤都端身做在上位,高大的身子一動不動。

扶風卻是赤紅了雙眼︰「他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為何你還能如此冷靜,你們可是親兄……」

「柳扶風!」

一聲震響,男人面前長桌硬生生斷裂,一拂袖,四周人退下,男人絳紫的身影騰空而至,單手掐住她縴細脖頸。

「你信不信本王可以輕易殺了你。」

被迫仰起頭,扶風看著眼前男人冷冷的笑了︰「我柳扶風從來都不是怕死之人。」

「好好好。」陌殤怒極而笑,一抽手,手中人被甩出數米︰「你真那麼想知道本王就告訴你,本王也很想知道你在知道真想後是什麼表情。」

「他一定告訴你了關于我們倆雙生之事吧,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雙生毒’,一種極為烈性的毒,一種只能下在同血同心雙生子身上的毒,雙生毒,無藥可解。」

「為了不給本王帶來威脅,也為了更好的牽制他,父王給我倆下了毒,名為雙生的毒,一個是藥一個是引,他身上的是毒藥,本王身上的是藥引,每半年他都得喝一些本王的血來緩解體內毒素,如若不然毒素便會慢慢侵蝕整個身子,然後慢慢死去。」

「可笑吧,那毒就是這般奇特,讓一個人只能像影子一樣,依附另一個人而活。」

「雙生毒發三次,毒發之時整個身子會漸漸失去溫度,然後如置寒冰,最後呈現假死狀態,兩個時辰後慢慢恢復體溫,而他應該已經是第三次了吧。」

扶風難以置信的听著男人冷漠道出的字,耳中嗡嗡作響,腦中空白。

想起陌殤在大都最後一晚對沈臨風說的話︰影子若離人是無法長存的。

想起那次被困大雪中時,沈臨風突然渾身冰冷沒有溫度,沒有呼吸,後來他醒了,她以為一切都是錯覺,原來都是真的,他當時是體內的毒性發作。再來是那次被顧想所抓時,他說不是蛇毒,是舊疾……

一切的一切即使是想在想來都覺得渾身冰冷的厲害。

「這,這是兩次,應該還有一次的,還有一次的。」底喃的話不知道是說給別人听還是安慰自己。

「不,是三字。」,陌殤殘忍的打破她最後一絲希望︰「你可知他早在五年前就離開了,自己割去屬于死士的印記,雙生毒若是半年不喝藥引緩解就會開始侵蝕人身,它會發作三次,第一次三年,第二次兩年,然後越來越近,按說他身上的雙生毒應該是今年才發作第三次,他卻提前了,因為蛇毒的關系……本王更沒有想到他會一去五年不回,我以為最多半年。」

「本王也沒有騙你,上次在大都,那是最後一次發作,他是真的已死,只是說來也奇怪,他體內的蛇毒雖然也是無藥可解卻和雙生毒剛好相克,因為蛇毒的關系抑制住了他體內雙生毒的蔓延,不過畢竟只是抑制,蛇毒散去,雙生毒將繼續蔓延。」

「……」扶風一張臉早已慘白。

「他這半年之所以一直睡在寒冰上是為了緩解體內兩種毒素的蔓延,可他為了竟然要離開,在明知道這種危險的同時還要離開,而你了,竟然要給他解蛇毒,把他更快的往死路上逼。」

「……」

整個身子跌坐在地,扶風已經忘了言語。

——你體內的蛇毒為何還沒解。

——你不喜歡這模樣。

——也不是,只是終究是毒。

——太好了,你的蛇毒有淡去。

——你開心就好。

「啊——」

再也控制不住悲痛出聲來。

「所以本王說,你會後悔的。」

她仰起淚目,抓住他的衣擺,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血,只要你的血就可以救他。」

他俯瞰著她,微微彎子︰「晚了,早在他選擇離開的時候就晚了,與其在此求些不可能的東西不如早點回去守著他最後一刻。」

居高臨下看她無助卑微的模樣,這一刻,在沈臨風哪里所得到的落敗從她身上全數挽回。

「不可能,一定有辦法的,不可能就這麼死去的,他答應過我會永遠陪著我的。」

人生兩世,找一個共同攜手之人是如何的難,她好不容易找了,為何老天卻要殘忍的將他們生死兩隔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心痛的如同要撕裂開來一般,特別是在感受過甜蜜以後,推擠的氣壓讓人頓覺呼吸困難,失去的茫然和恐懼讓她腦中一年空白。

「看你都這樣了,不如再告訴你一件事吧,知道他五年前為什麼突然想離開麼,就因為你,不,該說是‘鳳素顏’,就因為他無意中听了你一曲,說來也好笑,不就是一個破樹葉麼,本來無欲無求的他就這麼變了。」

曾幾何時,她問他心中是不是有所牽掛,問起那人時一向平靜的人突然生氣了,她那時以為是為了柳青藍,現在想來卻是……

嘟嘟轉轉的命運就像老天開的一個玩笑,潦草幾筆就能讓人在凡塵中翻轉幾世。

她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擦去臉上的淚和血,歪歪斜斜的站起,迎視男人的眼中除去那抹茫然後清明一片,背如青松般挺得筆直。

「你已經有了雙生的解藥吧。」

男人一愣,笑了,笑的譏諷︰「我知道你難過,卻也別異想天開。」

她卻直視他的眼︰「從你剛剛眼中的一閃,我就知道答案了。」

「哈哈哈。」這次男人笑得更加放肆了︰「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就憑你藍炎炎帝向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你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事失控于雙手,包括你父王下在你身上的毒。」看著陌殤瞬間變色的臉,扶風繼續說道︰「你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畢竟你們是親兄弟,血濃于血,就從你剛剛所說的話中就可得知,你們兄弟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陌殤笑得整張臉都扭曲了,面上金質的面具滑落,常年遮蓋在面具下的臉微微透著白。笑聲方歇時,眸中寒光畢現,卻是全然的絕情。

「五年前他為了‘鳳素顏’選擇離開,五年後他為了‘柳扶風’同樣選擇離開,本王警告過他,是他執意為之,既然他選擇了也就怨不得本王心狠了。」

一世雙生,同血同心,不離不棄。

終究還是棄了。

「既然如此,我們換個說法吧。」扶風抖落身上灰燼,轉身看了看著偌大宮殿,回頭一字字說道︰「王上不是喜歡玩游戲麼,扶風就陪您玩一場。」

「如何個游戲法?」陌殤面上雖無意,可眸中卻閃過獵者嗜血的光芒。

「王上不是在氣扶風闖了這宮殿麼,那麼扶風再闖一次,若還能站在這大殿之中便是扶風贏,王上便給他解藥,若扶風不能你就當扶風沒有來過此。」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自己身後保護她,這一次該她兌現諾言了。

「本王沒那麼多時間陪你玩,總得有個下限吧。」

「日落之前。」

陌殤模索著下顎,彎身撿起地上金質面具,嘴角微彎成弧,笑的陰冷。

「本王的十萬大軍恭候姑娘大駕。」

——一——一分割線——一——一

「噗——」

一口鮮血自沈臨風口中噴出,即使調息打坐依舊冷的渾身顫抖,淡薄的唇干裂一片,周身如置寒冰般,用力一翻手掌,重新聚集,雙掌上下相貼,冰寒的氣息自頭頂溢出,面色稍稍好轉,卻維持不到半刻的時間,體內一波又一波的寒流襲來,彭勃間在體內橫沖直撞。

「……」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音傳來,溫暖柔軟的身子欺身而來,溫熱的氣息暫緩了體內冰寒,輕踫那探過來的手,干裂的唇輕啟︰「扶……」卻在下一刻目光一凜,伸手直接朝那人擊去。

「啊!」

一聲驚呼,伴隨著重物落地聲。

「十七?」沈臨風皺眉看著嘴角溢血的人︰「你怎麼來呢,難道又偷跑出來,唔……」體內氣息一窒,有一口鮮血噴出。

「怎麼呢,怎麼呢?」十七見此驚慌爬起,一模沈臨風的身子,卻是冰的嚇人︰「毒氣已經攻心了,怎麼會這麼快。」

沈臨風卻沒心神回答她的問題,體內一波又一波的寒潮讓他再也忍不住卷縮起了身子,痛苦低吟出聲。十七見此心下陣陣揪痛,終是心下一定似是做了什麼決定,伸手開始解身上腰帶。

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沈臨風听見聲音不對,一轉頭卻發現十七不著寸縷的緩緩朝著他走來,面上有著羞澀和堅定。

「一,她可以我也可以的,我們一起相處的二十幾年,更比你與她。」拋去最後一絲羞恥,她款步朝著他走來,不管如何她都要把握這最後的機會。

沈臨風見此險些怒極攻心,匆匆扭過頭︰「十七,你這是做什麼,給我穿上。」

十七卻搖頭︰「為何我就不行了,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難道不知道麼,可你為何五年前說走就走,毫不留情,等我回來時你就不再了,我不想再失去這最後一次機會了。」

「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那樣。」

「是啊,不一樣了,從那一年開始你就不一樣了,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般,那之後主子也變了,甚至開始帶面具了,你們都變了,變了。」十七有些呆滯的喃喃著︰「你再也不是那個會對我笑的哥哥了,再也不是那個會在我難過時出生安慰我的哥哥了。」驀地一抬頭,眸中精光畢現︰「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你,然後你就可以變成以前的你了。」

感覺著氣息越開越近,沈臨風憑借最後一絲氣息騰空而起點了十七的穴道,一揚手,榻上棉被包裹她玲瓏曲線。

「為什麼?」她淚流滿面︰「即使你的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你說什麼?」沈臨風驀地回頭。

「你不知道麼,她去陪主子玩游戲了。」主子的游戲,又有誰能贏了。

他面色大變,隨即翻身出去,直到良久後方听他低沉聲音傳來。

「若真想知道答案就去問你的主子吧。」

而她,更加泣不成聲。

「嗚嗚……。」

「你這模樣真的要陪本王看這一這場戲?」

陌殤看著面前面色蒼白到幾乎站不穩的男人,面沉如水,卻又眼饞著一抹復雜,諷刺到︰「你就不怕倒時給她收尸難過。」

沈臨風幽藍的眼看著殿外,蒼白無血的唇卻是微微彎起︰「她既然說了為我,我便信她能。」

「你知不知道你這過度的自信很刺眼。」

「是麼。」沈臨風淡淡一笑,末了悠悠一頓說道︰「你不該跟她說那些話,即使不解蛇毒我體內的兩種毒到時候也會突然爆發,只是遲早的問題。」

「當然不一樣,你若呆在冰床上不用內力,一定不會那麼快,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沈臨風輕輕一笑,朝身後門柱上靠去,用以支撐身體,體內一波又一波的寒氣讓他意識漸漸分散︰「我不後悔這個選擇,即使短暫,卻也值得了。」那抹笑自最間化開,染了周身。

轟的一聲震響,陌殤揮拳重重砸向身後門︰「你為了她即使舍棄我也可是,五年前是,五年後的現在又是,我們才是這世上唯一也是最親的親人啊。」

沈臨風抬起沉重的眼皮困難的看著他︰「沒有什麼舍棄不舍棄的,是時間到了,你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已經夠了,放過我更放過你自己吧。」

「……」陌殤僅露在外的眼變幻莫測。

日落西斜時吹起兩人的發同時蕩起,沉如墨般。

沈臨風看著空蕩蕩的殿外而笑︰「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一個願意為她舍棄一切的人。」話落頓了頓,想起十七哭著質問為什麼的模樣,又淡淡加了句︰「有時候多珍惜些身邊人吧。」

陌殤身形微晃,看著面前之人,一瞬間覺得兩人之間的差距好遠好遠,遠道那個曾經觸手可及的人遠到再也抓不住,不論如何伸手。終究,幽深的墨眸中閃過一絲落寞。

「你也知道的,我做事從不留情,這一次也是一樣,我不僅在皇宮設下十萬重兵,更有著重重機關……時間到了。」

看著漸漸落下的烈日,沈臨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看向那通往大殿的唯一入口,更加朝身後靠去,烈日漸漸降下時,整個天邊都被染紅了,然後夕陽之下,那一抹縴細卻筆直的身影出現在夕陽的余暉中,他輕輕的笑出聲︰「我相信她。」

陌殤說︰「有一件事她說的沒有錯,我這樣的人是容不得一點失去掌中的,可她又說錯了,特別是來自我的‘父王’。」

身後咚的一身震響,男子高下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倒下。

「解藥是巨蟒之毒加上雙生毒以及本王的血練就的。」

一月後。

春天是百花齊放的季節,處處透著怏然,微風徐徐之中,鳥語花香之間,行走其上也是一種愜意。

「柳姑娘覺得本王這皇宮如何。」

依舊是那一汪碧水,依舊是那滿池的魚,依舊是那喂魚的人,依舊是那漫不經心的話語。

「精致華麗而不失舒適唯美。」木欄的另一端,扶風站離他三步外,看滿園春色由心說道。

「比起大都又如何?」

「各有千秋。」

「可是滿意?」

「可以這麼說。」

陌殤收了手,含笑問她︰「那姑娘以後就留在此如何?」徹底拿下面具後的男人微微一笑間幾乎讓人窒息

扶風一愣,靜默開來,思索這話中用意,卻忍不住因那笑意而一陣陣的心跳。

「你放心,本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也越來越開始覺得寂寞了,知道什麼是該珍惜的,本王和臨風畢竟是親兄弟,再怎麼說也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

抬頭望去,男人嘴角一抹寂渺,本來高道的身形在落葉之下到顯得形單影只了些,讓人沒來由的一陣揪心。

「你放心,本王已經讓人給你們準備了宮殿,這月十八本王會為你們準備最風光的婚禮,等你們成親以後,我們三人便是親人了,等到明年的今天,本王或許就會抱著你們的孩子,听那孩子叫一聲大伯。」

渾渾噩噩間不知道是怎麼走回的,腦中不斷回響著炎帝的話,一遍遍的讓人揪心,猛的一抬頭,就見前方不遠處那人正一襲黑衣的站在那里,依舊是那全數束起的發,後背長劍,看見她走來時,單薄的唇幾不可聞的彎起,扶風頓覺一陣心跳。

還是她家臨風這般笑來最好看,淡淡的,溫溫了,沒有陌殤那種絕代風華,卻是只屬于她柳扶風的。

那天她匆匆趕到時炎帝已經給他吃了解藥,經過一月的調養,沈臨風身子已經完全好了,而這一月應炎帝的要求一直住在宮中,現在好了,該是考慮去留的問題了。三天前,炎帝在外人面前徹底摘下的面具,也對外宣布了雙生一事,那時她就感覺有什麼要發生了。果然,今天一早就被找了去。

「你的決定呢?」她問。

他陪著她一同走過︰「你若想留我們便留,你若想走我們便走。」

扶風輕輕的笑了,拉起他寬厚的手︰「他說的不錯,那畢竟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有你這麼一句話便夠了。

沈臨風笑著攬住她的身子,兩人相視而笑。

六月十八,藍炎的宮中一片喜氣,從宮中到宮外,大紅的顏色幾乎鋪遍地,微晃的宮燈輕輕搖曳,紅光照耀一片,四處可見大大的喜字,歌舞聲樂更是不斷。這是即炎帝登基以來宮中第一次辦喜事。

「臨風。」

陌殤站在門前揮開下人親自敲門,一襲絳紫衣袍的君王面色紅潤的難掩喜氣,眉宇間甚至帶著微微醉意,可一連敲了幾下緊閉的房門紋絲不動,透過門依稀可見紅燭搖曳。陌殤嘿嘿一笑,又敲了幾聲。

「臨風,風弟,弟妹。」

「……」

「嘿嘿,不會這就忍不住了吧,那怎麼行,開門開門,不開本王可就硬闖了啊。」

「 」的一聲響,殿門被推開,原以為和樂融融的殿中靜悄悄一片,兩套大紅的喜服折疊好放在榻上,鳳冠上壓著一張紙,門一開紙張飛動落在陌殤手中。

勿念!

偌大的一張紙上只有簡單兩字。

陌殤握著手中紙,笑意自臉上慢慢消失。

「就這樣走了不好吧?」

扭過頭,扶風看身後越漸遠去的宮殿,即使隔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那一絲絲喜氣。

等炎帝發現他們不見後一定會發怒吧。

「我知道,留在那里你是不會快樂的。」

沈臨風拿過她身上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抬頭看了眼自己呆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有歡樂,有悲痛,有親人,回過頭來,幽藍眸中僅剩下面前一人的身影,眸中染了一絲笑意。

「我不想你不快樂。」

望著面前男人,雖然依舊一臉的面無表情,她卻可清楚的在其中讀出專屬于他的溫柔,心下忍不住一暖,忍不住朝身旁人靠了靠,感受著屬于對方身上的氣息。

都說君王的心的莫測,特別是像炎帝那樣的,誰能保證他這一刻的溫情能保持多久呢。而她柳扶風重活兩世,再也不願去玩那些‘猜心’的游戲,她只想找一個平凡的地方過完平凡的一生。

「那我們現在去哪里?」

「隨你。」

「恩,得先去把司耀叫上,這次這麼久該怎麼解釋呢?」

「有的是時間,慢慢解釋。」

「恩,這個辦法好,怎麼呢?」

突然發現沈臨風竟然停了下來,扶風跟著停下疑惑問道。

「沒事。」沈臨風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忘記了,你在這里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扶風看了他一眼,末了,笑意自柔美的臉上蕩漾開來︰「我等你。」

如墨的身影在夜色中唰的而過,身後幾道黑影緊隨,夜中林間樹晃動,浮起一地月色,直到在那背對而立的男人身後停下。

「你是什麼意思?」

悠悠月色中男人轉頭,相同的臉上滿是怒意。

他說︰「陌殤。」

「陌殤。」男人如同听見某種諷刺一般驚呼出聲︰「你竟然這麼叫我,你什麼意思?」

他不會這麼叫他,若叫了就代表……

沈臨風看著他,眼中多了絲柔和寵溺︰「這個秘密就讓我們一直埋藏吧。」

炎帝輕輕的笑了,卻笑得難堪︰「如此你會甘心什麼,這一切本來都是屬于你的,我親愛的弟弟,不,哥哥。」

「我現在只是沈臨風,那個叫‘一’的死士早已不再,就更別提其他了。」

「……」

「已經夠了,早再數年前就夠了,看看現在的藍炎,誰還敢說上一句詛咒,誰還敢……你究竟還要把自己困在‘那個人’的枷鎖中到何時?他早就已經死了,出來吧。」

「……」

「還有。」沈臨風目光柔和的看向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一股暖流劃過,薄唇微彎而起︰「我現在很滿足。」話落最後看上一眼朝那抹縴細的身影走去。

兩道身影漸漸沉于夜色中,風一吹,如影而動,輕輕散去,月色下,對影成風。

「十七,出來吧。」

直至最後一抹身影消失,炎帝輕輕輸了一口氣,無邊夜色之中,男人高大的身影顯得更加孤寂了。

「主子。」

一抹身影顯現,踟躕的看著面前人,眸光通紅。

炎帝輕嘆一聲︰「走吧……丹鳳。」

側身而過時,那幾不可聞的兩字讓十七猛的抬頭看去,那人高大的背影漸行遠去,眼一眯,無聲的哭了。

或許早已知道的事卻另可裝作不知,多年來一直執著著心中所想,特意的去忽視。

一切開端皆因那一晚開始。

他說︰那該如何是好。

他說︰哥哥,不如我們換個身份吧,等我當了王上,讓國家強大起來,而你當了我,就不會有人在說那個傳言了。

是啊,那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等到國家越來越強大了,就不會有人說一了,我們一起證明給他們看。

這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約定。

恩,從今以後我就是弟弟了。

我是哥哥。

虛,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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