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王德勝帶來的口信,赤楓思考了一個晚上。
景帝是誰?是烏嵐帝國高高在上的皇帝。雖說這個皇帝還要受到各方的制約,比如林、王、陳、張四家,比如超月兌于國家界限之外的造物師總會,但他終究是烏嵐帝國名義上的第一人。曾經在赤嶺村或者背山城時,小老百姓們口中最尊貴的人似乎便是皇帝陛下,比造物師大人還要高高在上,因為景帝已經不是大人,而是天子。
當然,後來赤楓漸漸地從造物師同行們口中听到了另一種聲音,那就是景帝陛下再怎麼高貴也不過是凡人一個,見到七星以上的造物師依然要畢恭畢敬。所以造物師是什麼?造物師是創造和改進這個世界的神!這個說法是有些狂妄,但是造物師們堅信,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神明存在,那也一定是某一位突破了九星的傳奇造物師。
總而言之一句話,當今烏嵐帝國皇帝對造物師是相當尊敬的,從廷寄公文中的措辭和口吻就能看得出來——景帝陛下邀請赤楓入京!
既然是一種非強制性的邀約,那麼受邀人自然是有拒絕的權力,而這也正是困擾赤楓的地方,因為他是真不想去。
赤楓剛剛進入三星中段的境界,掌握了秘銀合金的結構,他還需要進行大量的造物實踐來鞏固境界並且繼續提升。同時也需要開始學習秘銀系列的秘銀硬化合金與柔韌合金,為繼續向三星高段沖刺做知識積累和相應準備。
他已經九歲了,距離十六歲的黃金時段結束還有七年時間。在這短短的七年時間里,他能夠達到什麼樣的境界,將關系到一輩子的成就。
去一趟上京要多久?兩千里路程依靠普通馬車正常行走需要耗費半個月時間,就算不辭勞苦地一路換馬換車連夜趕路,最快也是一星期的事情,只有當初在「齒輪之塔」下面看到的那架七星造物師的專用馬車方能于一日夜間往來于兩地。
可是按照造物師們的說法,七星造物師是比景帝陛下還要高貴的人物,豈會為了幫他邀請一名卑微的少年三星造物師而派出這樣一部馬車。
如此算下來,一來一往之間,赤楓將會在路上浪費一個月時間,實在是傷不起。
盡管不想去,可赤楓終究還是烏嵐帝國的子民,而且他還沒到七星的境界,還不夠資格擺譜給皇帝老子看,于是百思無解之後只得于第二天一早去求助于導師斯圖爾特。
「你是說景帝邀請你去上京?」若非知道自己的學生不是個喜歡扯謊炫耀的人,斯圖爾特幾乎要懷疑赤楓是否在吹牛。「為了什麼?」
赤楓這才想起當初對唐克和斯圖爾特隱瞞了「弓手」的事情,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遠程型戰斗裝甲……你是說林順手里的那些家伙是你弄出來的!」斯圖爾特顯然也對「弓手」的事情有所耳聞,這畢竟是造物師界的一大創舉,機械物流的造物師們更是為之震動,只是他當初沒聯想到自己的學生頭上。
這下子他總算能理解為什麼景帝陛下會發廷寄讓王德勝邀請赤楓入京,但腦子卻隨之陷入一片混亂。這個消息實在太過于震撼,遠程型戰斗裝甲不僅僅是軍方的最愛,同時也是一代代機械物流造物師追逐和挑戰的難題,那代表著一種劃時代的榮譽。可是現在這種榮譽卻落在了一個年僅九歲的三星造物師頭上,叫斯圖爾特如何能淡定面對。
半晌之後,他總算開口,卻也沒說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跟我去見唐副院長吧……」
兩人聯袂來到四樓,剛敲開副院長室的門,唐克便主動招呼到,「你們來得正好,是為了‘弓手’的事情吧?我已經知道了。」
既然唐克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赤楓就直入主題地問到,「對于景帝陛下的邀請,我不想去可以嗎?」
唐克聞言為之氣結,「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請假的,沒想到卻是這個打算。你以為景帝對你客氣,你就真的可以擺譜不去麼?景帝禮遇你是他的事情,你若是拒絕了就是你的麻煩了。先不說你的位階還不高,還不夠資格擺譜,首先你是左京進修院的簽約受助學員,接受皇帝的召見也算是協議中的條款。而且王德言是左京王氏的人,又坐在院長位置上,難道你以為他會坐視你藐視烏嵐帝國皇室的尊嚴嗎?孩子,你還太女敕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的……」赤楓委屈地辯解道,雖然受到當今烏嵐帝國皇帝陛下的邀請是件無上的榮耀,可他這會兒畢竟還沒意識到這點,更是不可能會因此而擺譜。
唐克見狀也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以成人的心態去揣摩小孩子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了,于是問到,「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算過了,從左京去上京,一來一回要花費一個月,太耽誤時間了,我怕影響學習。」赤楓終于得以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唐克和斯圖爾特聞言不禁有些感動,這孩子的質樸與踏實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好一些。若是他們自己面對這樣一份榮耀,怕是已經飄飄然了,學業什麼的更是拋諸腦後不管不顧。
以赤楓現在這種狀態和投入,怕是兩年之內便能邁過阻攔了七成造物師的四星門檻,接觸到化物層次的造物,成為造物師公會最新一代的中堅力量。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唐克終于率先開口,「好吧,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如果你害怕耽誤時間,我們也是有辦法克服的。你要帶什麼圖冊盡管說,我會讓資料室管理員幫你準備一套的。還有實踐用的材料也是,我專門派一輛運材料的馬車隨行,帶足實踐用的原材料。然後我再給你一封公函,路過絡城的時候可以向絡城進修院申請補給。進京之後更不用說了,景帝陛下和上京進修院會給你安排的,只怕你到時候光是忙著應酬,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還能進行造物實踐。」
赤楓本就對唐克不支持自己回絕邀約之事有些失望,一听到進京之後還要面對各種應酬就更是覺得頭大。雖然在背山城時就已經被霍恩強化過這方面的「能力」,但他終究還是不太喜歡那種氛圍。更何況當初他是以造物師大人的身份去面對鄉下的低級士紳,可以愛理不理,點個頭打個招呼就算給面子。到了上京之後將要面對的就是烏嵐帝國最頂級的軍政大員和高層貴族,若還以當初那套去應對,怕是有些失禮。
作為一個小孩子,赤楓自己倒是不介意失禮什麼的,可是唐克卻不答應他隨便亂來。作為左京進修院機械物流的招牌人物,赤楓的一舉一動不僅僅代表自己的修養與格調,更是代表了左京進修院的臉面,代表著造物師的高貴與尊榮。
正因為如此,赤楓不僅僅在抵達上京之後會浪費許多時間,甚至連出發前的這幾天,唐克還要專門為他安排一些禮儀課程,突擊強化他的禮儀和修養,以免給左京進修院丟人現眼。
赤楓知道事情再無轉圜的余地,只得悻悻地離開副院長辦公室,按照唐克的安排去學習什麼該死的禮儀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