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仲德兄做事以周全稱著,沒想到對嫂夫人更是細微。嫂夫人好福氣啊。」
何無忌由衷的語氣為眾人的困惑作了解釋,至少,解了大部分人的困惑。大家望向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臉,心滿意足地笑著。
「若楊弟剛才沒有提及,那才真正驗證了何弟的話。」仲德說。
「楊弟性情直率,自然不會顧及太多。」何無忌說,並朝楊默示意了一下。
王 抬起頭假裝在听他們說話,她能感受到許多道不同的目光射向她的臉。她兩眼空洞,沒有聚焦點。
此刻她最不明白兩件事︰為何大家都夸她的夫君好,她卻沒有同樣的感受,反而心里脹滿了酸味?為何難得大宴她卻覺得度日如年,時間像過不完似的,連女乃媽都忘了嗎,難道不該是時候讓春兒出來了嗎?
「既然大伙都知道了姐夫受傷的事,並且已無大礙……潭兒斗膽,想請姐夫敬姐姐一杯。」
王潭的聲音一落下,全場一片寂靜。仲德微微張著嘴看向王潭。
這時楊默開口了。「我也同意潭小姐的話。只是不知潭小姐想請仲德兄敬嫂夫人的原因是不是和我的相同。」
他的話沒有想發問的意思,王 想。這想法令她突然清醒過來,看一眼楊默再看一眼王潭。
她心里的酸氣淡了很多。
「我女孩家,」但王潭要回答。「對于以大局為重此類的道理不是很懂。我想請姐夫敬姐姐一杯,想法很簡單︰」她定定地說,「即便傷勢再小,姐夫也還是應該向姐姐提一提吧?」
這一回大廳里靜得連吃東西的聲音也沒了。
仲德舉起酒杯,向著王 的方向清晰地說著︰「夫人,一直以來我都按著我認定的想法辦事,而且深信很妥當。但今天,潭妹的一句話教我深感慚愧,在受人襲擊這件事上,我確實做得不對。還請夫人原諒,喝了這杯酒。」
他仰頭一口飲盡,把空了的酒杯展示給王 看,然後又給王潭看。
可惜王 沒機會看到,她正忙著喝掉手中的酒。
「不知各位可滿意?」仲德微笑著說。
全場一陣輕笑,王 也茫然地跟著笑。
「潭兒見識不夠,說話做事欠考慮,」王潭高舉起酒杯大聲說,她的臉又紅了。「自罰一杯!」
「既然潭小姐都自罰酒喝,那楊弟你……」何無忌提示楊默說,但楊默抬手示意他不用多慮。
等到楊默的三杯酒喝完後,大伙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這時,女乃媽悄悄站到了王 旁邊。
沒過一會,樂聲響起,春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徐徐進入場地中央。大家放松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氛圍,一邊慢慢喝著酒,邊伸過上半身與左右的人交換意見。
王 偷偷觀察夫君的反應,一面注意王潭的動靜。只可惜,兩個人都表現得極為正常。夫君面帶微笑,間或端起酒杯踫一踫。他臉上的笑誰都可以確定,那是官腔的表示。王潭笑得很甜,好像春兒跳得是什麼絕世奇舞一樣。事實上,春兒確實跳得不錯,但王 一個動作也沒留心看過。
何無忌的表情跟仲德的一樣,還有顏護衛。不過有人不一樣——那個怪異的鄉下人正襟危坐,一臉的嚴肅。似乎不止嚴肅,他簡直皺著眉頭盯住春兒的臉不放。這很奇怪。獻舞第一個看舞姿,當然舞者的臉也很重要,但楊默不加掩飾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就不太正常了。
難道他識破了她們安排的這一局?!一有這個想法,王 頓時抓緊了酒杯,心虛使她全身一陣顫抖。她強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再一次偷偷瞄向斜對面。當春兒恰好彎腰往後倒時,王 看到楊默緊緊盯住的是春兒額頭的梅花妝。
她吐了口氣,總算放下一顆心。春兒額頭的梅花妝是她的得意之作,只不過外頭誰也不知而已。盡管她有些不舍,女乃媽當時非要給春兒畫上去,當然誰都明白那好看多了。她笑了笑,心里想,鄉下人就是鄉下人,見過的東西就是少。
「好!」王護衛一聲大叫,王 才意識到春兒已經停下不動了。
大廳里一片沸騰聲,大家又笑又叫。春兒往前走了兩步,優雅地給仲德彎身鞠躬,這樣她寬口的衣襟就能垂下去,她女敕滑的肌膚和圓潤的雙乳就能被仲德看得一清二楚。王 與王潭對視一眼,同時注意著仲德的變化。
但這一回,王 依然覺得仲德的目光並沒有落到那一片醒目地帶。他似乎只看了看春兒的眼楮,對她點點頭。「辛苦了,春妹。」他溫和地說。王潭對王 眨眨眼。那意思就在說,看吧,我說你們多慮了吧!
王 對春兒說︰「春妹,姐姐知道你心思慎密,特地辛苦自己已表我們之間的情誼,你到姐姐身邊來。」
春兒急忙走過去坐到王 旁邊。她喘著氣問王 ︰「姐姐,我的汗珠可有花了我的臉?」
王 拿出手絹幫她輕輕擦了擦額頭。「好了,放心好了。」她低聲說。
這時王護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春小姐不顧天寒,一支美妙的舞蹈後,讓我們真正大開眼界。不知……」他頓了一下,看向仲德,仲德回以他深笑。「潭小姐能否以一杯酒的情誼敬一敬我們大人和夫人?」
「王護衛?」仲德警告性地叫到。
「哎呀——屬下這粗人,胡亂說話胡亂說話!潭小姐可別同我這等粗人一般見識。來!我自罰三杯!」
「怎麼會!」王潭已經舉起手中的酒杯,有禮地說,「王護衛提醒得是!潭兒不識大體,理當自罰!」
王 看得出王潭慌亂了。盡管她穩住了兩只手,臉上的紅霞卻比春兒抹的胭脂還鮮艷。
「潭妹無需——」仲德顯然想阻止她,沒來得及。轉而他便說︰「潭妹千萬別當真!王護衛雖是習武之人,說話快人快語,不過熟識他的人都會了解,他絕無中傷之意。他剛的話也是酒後說著玩,你不听他便可。」
王護衛呵呵的傻笑個不停,好像這樣就可以證明仲德說的真實性了。
「姐夫請放心,潭兒雖是女孩家,可也絕不斤斤計較一兩句話。」王潭懇切地說。「我之所以自罰,是心中確實認同王護衛的點撥。那這第二杯,我再敬姐夫大人。」她話音還沒完全落下,酒已經下肚了。
仲德笑著搖了搖頭,沒再多說,很干脆地把酒倒進嘴里。
「這第三杯,我敬 姐姐。」
王 喝酒之前似乎產生了錯覺,她怎麼看到對面王潭的眼中泛起了淚光?她也明白她們兩人之間要說幾句敬酒的話,不是一兩句能代表得了的,不過王潭此時眼中閃出又被忍回去的淚水,代表了哪種意思?王 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