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讀大三那一年，班主任給我介紹了一份家教，學生就是李筱。李筱是班主任的一位朋友的女兒，當時正在讀高三。
李筱的語文和英語欠一些火候，她父母想找一個家教老師給她補補，班主任就隆重推薦了我。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坐在李筱老爸的奔馳里，來到了李筱家。
李筱瘦瘦的，高高的，眼楮大大的，衣著發型都很前衛，有點鬼靈精。我只是在雙休日上李筱家給她補習語文和英語。
（二）
李筱是一個滑頭的學生。父母在場時，她裝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用功听話。這讓李筱的父母很放心，以為我很有水平，教學有方，能夠讓李筱服服帖帖。
以前他們也給李筱請過家教，但李筱從沒如此乖順听話，結果把老師都氣走了。父母拿她沒辦法，只得不停地換。換到我時，終于還算滿意。
其實李筱的父母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旦他們離開，李筱那個鬼精靈的心思就從書本上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筱喜歡開各種各樣的小差，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時尚雜志，喜歡試穿各種各樣的漂亮衣服和裙子。每節課，李筱的用心不會超過20分鐘，超過就坐不住了。
每次試穿衣服和裙子，李筱都跑到我面前，旋轉720度，問我好不好看。裙擺舞動起來，李筱就成了一朵出水芙蓉，在水中央美麗盛開。
女孩子都愛听好話。我著李筱說，衣服漂亮，人更漂亮。我的話讓李筱眼楮泛光，臉上一片燦爛，光彩照人。她拉著我的手邁著舞步，在屋子里轉來轉去，把我都轉暈了。
我腰板直挺挺的，手腳僵硬，不會跳舞，也最怕跳舞，這讓我不勝其煩，更覺得與李筱玩游戲不是我來的初衷，這樣子做家教沒意思，于是我向李筱的父母提出辭職。
（三）
我的話讓他們一家三口很是驚愕。她父母問我為什麼好好的突然想辭職？我說沒什麼，只是有這種想法，但我可以等他們另請了老師再走。
那天李筱破例把我送出來，「你為什麼突然想走？」「我的時間很寶貴，你的時間更寶貴，我不能誤人子弟。如果你不好好听課，我既對不起這份工資，也對不起我自己和你。」
李筱低下頭去，沉思默想了幾分鐘。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她握住了我的手，向我保證︰「我一定改掉陋習，好好听課，但條件是你必須留下來。」
從那以後，李筱听課真的認真多了。我也盡我所能地教她。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李筱的學習成績明顯進步了很多。
兩個月後的一次模擬考試，李筱的英語和語文都考得不錯，擠進了上游，總分第一次進了班上的前十名。
李筱把成績單拿回來給我看，她從沒考過這麼好，興奮得臉上泛紅，眼楮發亮。看著學生的進步，當然是老師最開心的事情了，我和李筱一樣的興高采烈。
李筱說︰「你閉上眼楮，我有一件東西送給你，以表示感謝。」我剛閉上眼楮，就感到臉上一陣火燒火燎︰李筱在我臉上迅速親了一下。
這就是李筱的禮物？我一下子臉紅了，那兩片帶著濕熱的唇吻在臉上是多麼啊，我多麼希望李筱的吻停留在我臉上時間久一點，而不是蜻蜒點水。
但我是李筱的老師，李筱是我的學生，這種不合身份的親吻實在太令人尷尬了。我義正辭嚴地告訴她︰「不要亂來，我是你的老師。」
李筱覺得很委屈，淚水在她的大眼楮里打轉，眼看就要掉下來了。我忙說︰「好啦好啦，姑且念你年幼無知，一時，老師既往不咎，但下不為例。」
李筱這才破涕而笑了。她一邊笑一邊很不服氣地說︰「我已經不小了，已經18歲了，班上的同學，誰不在‘那個’呢？」
（四）
從那以後，李筱沒有再送我那份「特別的禮物」。但我明顯感到李筱听課的時候開始走神，而且那是一種令我不安的走神。
她經常把光光的腳丫從拖鞋里伸出來，若無其事地在我腿上蹭我一下；或者動一動身子，伸一伸懶腰，借機用手肘拂我一下。
更讓我受不了的是她用那雙大眼楮大膽地盯著我，目不轉楮，直到我緊張得臉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來，直到我手忙腳亂，語無倫次。
李筱的這份過分的熱情讓我深感不安。我委婉地告訴李筱︰「你不要分心，馬上就要高考了，要以學習為重。」李筱詭秘地一笑。
初夏的長沙，天氣喜怒無常，就像懷春少女的情懷，讓人不可捉模。一個周六，一整天都是艷陽，下午結束李筱的功課之後，我正準備走，突然下起大雨來。
雨很大，簡直破天了，傾流如注，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把小傘根本無法擋住風雨的侵襲。我還是想走，可李筱不讓。
那天是李筱外婆的生日，父母都去她外婆家了，當天不回來。李筱要我留下來陪她，說她最害怕晚上打雷下雨，一個人在家睡不著覺。看著窗外的，我只得答應留下來。
吃完飯，看了一會兒電視，我就上床睡覺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門鎖在輕輕轉動，有人開門進來了。我剛想起身，卻被來人一把抱住，一個軟軟的，瘦瘦的身子鑽進了我懷里。
李筱瑟縮在我懷里，一個勁地說︰「我怕，我怕。」外面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我任由李筱抱著，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那天晚上的雷聲又密又大，每一聲響雷在頭上炸響，都嚇得李筱直往我懷里鑽，她恨不能躲到我的五髒六腑里去才覺得安全。
我被李筱弄得手足無措，只知道機械地用手拍打著李筱的背，輕輕地哄著她︰「別怕，別怕，有我在。」那一夜，我哄著李筱，半宿沒合眼。風雨雷電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停止。
李筱從我懷里爬起來，充滿歉意地說︰「我真的很怕打雷，特別是晚上，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以前晚上打雷，我都害怕得發抖，都要跑到媽媽床上去，讓她抱著我睡覺。」
我不知道李筱說的話是真是假，姑且信以為真吧。但我知道再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會誤人子弟，因為李筱馬上就要高考了。
在今後的日子里，我竭盡全力幫助李筱提高成績。幾個月下來，她的語文和英語提高了很多，高考不會拖後腿了。只要她保持現狀，如果不出意外，考個好大學是沒有問題的。
（五）
高考前一個月，我決定辭職，李筱的父母也同意了，他們充分肯定了我給李筱的幫助，對我很是感激。由于擔心李筱因此情緒受到影響，我找李筱談了一席話。
我含蓄地告訴她︰「如果真的喜歡我，就要全力以赴準備高考，只要你考上了大學了，或許我們可以開始發展感情。」
我的暗示讓李筱很高興，她說︰「我同意你辭職，但你得答應我，不要躲著我。」我答應她了，她還跟我拉了鉤。就這樣，我辭了職。
辭職後並不等于我把李筱放在一邊，置之不理，我明白穩定她的情緒對她學習的重要性，我更明白其實我心里根本放不下她。
我每天都打電話過去詢問李筱的功課情況；周末我都抽空跑過去看看她，陪她聊上一陣才走。李筱學習很用功，並且一直堅持到了高考那一天。
每考完一門，從考場出來，李筱都先打電話過來高興地告訴我，她考得不錯。當李筱走進考場參加最後一門考試時，我收拾好東西，離開學校回鄉下老家過暑假去了。
我想高考結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無愧于良心，無愧于那份家教。那個假期我沒有再和李筱聯系過。那個學期我故意拖到很晚才趕回學校。我怕返校太早，李筱來找我。
我到學校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告訴我︰「李筱高考發揮很出色，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她隔三差五的跑到學校來找你，但都沒找到你。就在前天她到北京上學去了。」
得知李筱考上重點大學的消息，我很高興。然而得知李筱真的來找過我，我又悵然若失。說真的，我發現自己還是蠻喜歡這個學生的。
那真是一種很復雜的感情，表面上是師生感情，其實我對她又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甚至希望與她發生什麼。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我想如果不把這份感情掐滅在萌芽狀態，我會陷進萬劫不復的境地的，我必須揮劍斷情絲，了卻自己的非份之想。
大學後，李筱陸續給我寄過幾封信，每次我看都不看，就把信打回去了。這樣三番五次之後，李筱就沒有再給我來信。
臨畢業的時候，有一天在班主任家玩，她告訴我︰「李筱在北京找了一個男朋友，是同班同學，她要我轉告給你……」
李筱一直沒有忘記我，即使她找了男朋友。李筱終于找到了她愛並愛她的人，這正是我期望的。我對班主任笑了笑，「那很好啊，值得慶賀。」
從班主任家出來，我感到臉上有溫暖的液體在流淌。李筱，你的老師在長沙真心為你祝福，祝你感情之路風調雨順，祝你每天都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