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道「林梓煢的新聞，是你做的？！」
韓東陽抬眼看向我，透著一股冰涼。他說「是我的又如何，你呢？你為什麼不把林梓煢曾去墮胎的事告訴我？莫染，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和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我曾以為沒了緣分談感情便不勉強，但至少我們在工作上的配合是最親密無間的。可是，為什麼在林梓煢這件事情上面，你要一而再的對我隱瞞保留？！」
他竟然知道？我猛的抬頭朝他看去，眼楮里帶著一絲遲疑和驚訝。zVXC。
「很驚訝我竟然知道你知情她流產的事？」韓東陽學著我之前的樣子，靠在了車門前，雙手撐開，抬頭嘆息道「莫染，你以為東陽娛樂能走到今天，我的兩只手還和當初一樣干淨麼？沒有眼線，沒有掌握足夠多制約別人的**和內幕，我拿什麼去說服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大導演，大制片？靠我們少的可憐的酬勞資金？還是靠我們那些半紅不火的二線藝人？！」
韓東陽的剖白帶給我著實不小的沖擊。我並非不知道這些年他的手段和方式，可至少，沒有想過他做到了這般程度。心底忽然生起一股後怕，眼前的這個男人原來根本不是我以為了解的那樣透徹。他只是將美好溫柔的一面留給了我，把睿智風度的一面展現給了大家罷了。
「我知道這些年你不容易。東陽，我不告訴你，只是因為我對林梓煢總有一份奇怪的感情。怨過，氣過最後卻放不下。她畢竟是我走進這個圈子帶的第一個藝人，我對她是真的投進了真感情的，可後來她卻也是真的讓我失望透頂的。
但一時的氣憤和失望不代表永遠，也不代表就可以抹殺和收回我曾付出的情感。有時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件用嫌疑犯炒作的事件，也許她今天還乖乖留在我的身邊，也不會在那麼多男人身邊輾轉，不會選擇不要孩子。」我說，沉靜且懇切。
這是我第一次質疑韓東陽的做法，盡管從前最該站出來制止的時間我選擇了無條件的遵從。
「你知道麼，那一天，在醫院里，我親眼看著洗盡鉛華的她從手術室里走出來，蒼白著一張臉的時候，我問過自己為什麼。一個人總要有個人推她一把才會走上那條路的，不論是林梓煢還是陳平抑或，還是我自己都認為在這一點上，我蘇莫染有逃不開的責任。林梓煢說我是殺人凶手，說我才是殺死她孩子的那個人的時候，我的心忽然很痛。」
「原來這些年來，你都是這麼想的。」韓東陽若有所思。
「東陽，我沒有指責你的方式方法對錯的意思。我只是請你理解我的心情，原諒我的隱瞞。」我道，語氣誠懇。
韓東陽沒有說話，表情晴雨不定。終于他緩緩開了口「蘇莫染，你說你心疼林梓煢，你對她有愧疚，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爆出這條新聞？！」
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為了我。」
「是！就是該死的為了你。我不在乎你十年前是什麼樣子的，我只記得七年前我見到的那個無助的蘇莫染的模樣，只記得幾年來我們並肩走過成功低谷的畫面。你知道嗎？這則新聞本來可能換來晨光的再一次的投資，可我放棄了。為的，只是能讓你有機會重新回到我身邊，能不再受人詬病諷刺，能像這樣肆無忌憚地站在馬路旁，和久違的朋友談笑風生。誰不想一輩子光明磊落，不虧欠任何人呢……」韓東陽說的極慢，聲音里透著滄桑。
一時間，我竟無語凝咽。
是啊，我何嘗不懂他說的那些呢？在意識到這則新聞出現的時機太湊巧的那一刻，我就該想到一切了。他害怕我就此離開，就好像我對韓東陽，對這個圈子也有著莫名的依賴一樣，人總是害怕改變。可事實呢，我們又太多事情無能為力，可太想成功，太想得到，只能走了其他本不該踏上的小路，荊棘滿布。
忽而之間，我釋然了曾對韓東陽有過的怨恨和埋汰。至少，這一次，我很感動。終于在事業和我之間，他選擇了我，義無反顧地為我舍棄了唾手可得的東西。
「謝謝你，韓東陽。」我說，嘴角掛著燦爛的笑迎向他。他有些措手不及地傻愣了半晌後，伸手揉了揉我的發頂道「你每次和我說謝謝的時候，總沒有好事。真的決定要離開了麼？」
她上下對。我掐了一把手心，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決定了。即便韓東陽犧牲了別人為我騰出了可以呼吸的空間，可以繼續站上去的舞台，但我仍舊無法徹底地放下，無法坦然地接受追光燈的洗禮。
「打算去哪？」他嘆息，無奈卻不得不妥協。
「先去英國進修一段日子再說吧。當年大學沒畢業，至今拿不出那張說來也沒啥用處的學歷證書對我來說，也算一個缺憾了。趁著還沒牽絆，想出去看看，也許眼里看到的視線寬了，心也會跟著寬起來。」我說，微微一笑。
「也好，只要你開心，我就支持。莫染，你記得，我和公司會一如從前一般，等著你回來。」韓東陽說，嘴角含笑，這一抹溫柔被永遠鐫刻在了我的記憶中。一輩子有這麼一個願意為你付出的好朋友，真好。
韓東陽說，走之前打算為我舉辦一個低調的歡送會，一來我終歸需要交接清楚一下手頭的工作，二來，那些一路跟著我的工作人員和藝人，我還是需要去交代一下，道別一番的。我沒有拒絕，也知道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該面對的。
歡送會的時間定在了三天後，韓東陽還特別聯系了在英國的朋友，為我在那邊找好了學校。我本不願接受的，可他卻說這是他想為我做的，也是現如今唯一可以做到的。他說，這是我為東陽娛樂辛辛苦苦拼命了七年應得的東西，我必須心安理得地接受。
而這期間，司南一直不曾出現。我假設過很多結果，但最終覺得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終還是忘不掉林曉雅，即便人家現在已經有了家庭，也決定義無返顧地和她再續前緣。也好……我跟自己說，這樣的結果其實是再理想不過的了。
勉強兩個人在一起，最後誰也不會得到幸福。這也許是老天為我做的決定，十年一夢，終該醒來，他從此有他的林曉雅，我有我的新世界。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又要花掉多少年華才能把這個男人忘記。
臨別會當天，我提前到了公司，此刻那一場所謂明星和經紀人隱婚的風波已然徹底平息，司南的通告據說下周開始恢復，片約反而越發多了起來。而我，除了在路上走著的時候，偶爾有些小姑娘在背後指指點點外，倒也落得輕松。
至于林梓煢和陳平，後來有听文茜隱約提起，似乎不大順利。陳平是男人，大抵要比林梓煢要好一些，但近日也被韓東陽叫停了手里的全部工作。一下子，東陽娛樂的兩大經紀總監紛紛休大假，對公司而言也算雪上加霜的一大打擊。
文茜說這幾天韓總幾乎沒合眼，整個人都憔悴的不行。我听著的時候沒有吭聲，即便也覺得些微的心疼，卻再不會因為這樣的一兩句話而改變離開的決定了。
重回辦公室，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熟悉卻陌生。這里面的每一件擺設，都是當初我和韓東陽親手設計的。我想，很多東西不是想放下就放下的，就好像這間辦公室一樣，無論到哪，總會格外牽掛。
文茜見我來了，一臉激動地沖了進來。
「蘇姐，你終于回來了！」
我微微笑起點頭，撫模著桌沿，在靠背椅上緩緩落座。
「我每天都有讓保潔阿姨打掃這間辦公室，就是為了等你回來。」文茜顯然對我這次回來的用意有些誤會，如此看來，我要離開的消息，韓東陽竟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告訴她們。
「謝謝你，辛苦了。」我說，遲疑了一下，斟酌半晌才說道「其實我這次回來，是來處理交接工作的，文茜，以後沛沛她們就要靠你照顧了。」
「蘇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真的不再回來了麼？」文茜著急問道。
「恩，已經決定了，後天的機票走。」我笑著說，光潔的桌面折射出的女子面容淡然。
文茜在我面前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帶著些許哽咽說道「蘇姐，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以前跟著你跑通告的時候，我就在想有一天我也要和蘇姐一樣強大，可以獨當一面！可真的要我自己一個人獨立的時候，我才知道，擔下這副擔子並不輕松，我的歷練遠遠不夠。」
「傻丫頭，每個人都得邁出這第一步。再說了，有你們韓總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故意逗她，小姑娘破涕而笑，撇嘴說「別……我可不想和韓總扯半點關系，他之前不過也是看著你的面子才對我客氣寬容些。」
「怎麼，剛好被我抓住在背後說老板壞話。蘇總監，這丫頭你打算如何處理？」韓東陽微笑著單手插著褲兜站在門前，手里捧著一束白薔薇，一如初見時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