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半山,微雨朦朧,那一刻在很久以後,定格成為我記憶里最唯美的片段。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的時候,我才從一片慌亂中驚醒,將掌心的手鏈緊緊拽牢,眼神不由自主地瞥了司南一眼,生怕這一切不過是爺爺送給我的美夢一場,那個男人,會像灰姑娘的舞鞋一樣,鈴聲敲響,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電話是韓東陽打開的,估模著是擔心我上來了太久。我緊盯著帶著墨鏡依然固步原地的男人,接起了電話。
「莫染,你還沒有好麼?」韓東陽的口氣里有一絲緊繃和著急。
我斂了臉思緒,「快了,一會就準備下山了。抱歉,太久沒來看爺爺了,所以呆的時間久了也沒發現,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其實我可以理解的。」韓東陽頓了頓,有些為難地說道「莫染,我剛接了個電話,陳平那邊出了點岔子,挺棘手的,所以我才會打電話上來打擾你和爺爺的獨處,我可能得馬上趕過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我一听公司出了岔子,加之向來沉穩的韓東陽竟然語氣之間也有了幾分擔心,想來這事鬧的還不小。
墓園佔地面積大,前前後後好幾座小山丘,是以距離鬧市中心有些距離。就算我現在趕著下山也至少要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太了解那個男人,他等不起的,而我此時此刻,也無法立刻離開。
「你先走吧!這種事情拖不得,媒體的胡掐亂造的功夫我們不是沒有領教過,節骨眼上,哪怕說錯一個字,都足以讓他們抓住把柄大肆的做文章。」我立刻果斷地說道,催著韓東陽先生還是先驅車趕回主持大局。
「可是你怎麼辦?這里攔車不容易,你一個女人家的我終歸不放心。」韓東陽遲疑著。
「沒事的,我可以讓小K或者其他同事開車來接我,再不濟,我等上一些時間,總能攔到出租車的。你就放心吧,這些年我早已經不是溫室里的花朵,照顧自己綽綽有余!」我笑著說道,安撫韓東陽的擔心,在看見司南後,淺淺說道「再說,我也還有些話沒和爺爺說完,難得過來,我想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這樣……那好吧,我先趕回去,你直接讓小K開車過來接你,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信息,我忙的話,之後會回復你的。」韓東陽想了想,終是相信了我的保證,開車先行離開。但我知道,其實在他的心里,東陽娛樂從來才是首位,有著我無法取代的位置。
男人總是不解,為什麼女人總是要去在乎在他們心里位置、分量這樣籠統、模糊的概念。他們甚至覺得女人非要較勁腦子,掐著脾氣和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業比誰更重要,是一件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可他們不知道,在一場感情里,對女人而言,計較等同于在乎,位置和分量是衡量愛有多深的刻尺。因為我們往往總是缺少那麼些微的安全感。
放下手機,我朝他站著的方向淡淡開了口「既然來了,怎麼不過來見見爺爺。」
司南听到我的話後,半晌才緩緩走了過來,他摘下墨鏡,看了墓碑一眼,深深鞠了一躬。
我听到自己用有些尖銳的聲音繼續說道「我記得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待你可不薄。今天老爺子的忌日,你就空著手來,不覺得寒磣?」
司南眉頭蹙起,顯然對于這樣的我有些不習慣。
「來的匆忙,沒準備。」他低低地聲音在微濕的空氣里凝結,我的心卻因為久違的聲音砰然了一下。
「是麼?你倒是好意思說出口!」我繼續劍拔弩張地沖著他,然後故意轉身對著爺爺的照片說道「爺爺,虧你當初每日每日司家小子的將人家掛在嘴邊,生怕家里的每一個人怠慢了他。他倒好……」
「蘇莫染,夠了……」
我的話未完,卻被他的低吼生生打斷。Pxxf。
我笑了,仰頭忽而大笑起來,眼楮莫名紅了起來。我說「很熟悉的對話,我十年沒講了,卻絲毫不陌生。以前,你對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這幾個字︰‘蘇莫染,夠了,不要在逼我了,你還想怎樣?為什麼是我,我不喜歡,更不愛你……’司南,我記得你說過,如果當年遇見的是現在的蘇莫染,也許我們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真的會不一樣麼?」
司南沒有再說話,彼此之間只余下呼吸聲在墓園小山里回響。
「你知道爺爺為什麼喜歡鈴蘭麼?」我幽幽地說,蹲去,伸手撫模著墓碑,上面朱紅色的字跡斑駁,有了歲月的痕跡。
司南喃喃地道「幸福歸來。」
我撫模著墓碑的手在听到這幾個字的時候頓了頓,隨後自嘲地笑起「看來,我們家老爺子當年是真心把你當半子疼愛的,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是啊,鈴蘭的花語是幸福歸來。可是司南,你既然知道老爺子生前有多鐘愛珍惜鈴蘭,那麼下一次來的時候,就別再把花放在墓碑上了……讓它的花期久些,也好多替我們陪陪他老人家。」
是的,當司南出現在我視野的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這些年困擾我的疑惑。原來真的是他,每年在我之前為爺爺打掃了墓碑,清去了雜草,換好了花瓶的清水,然後卻將他帶來的鈴蘭放在了一旁冰冷的石碑上。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口是心非、嘴硬心軟著,讓你一會在天堂一會墮入地獄。
司南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用這般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些,是以,當我拾起鈴蘭,俯身插好在花瓶里後起身轉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正用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神色看著我。那抹眼神里,有震驚,有些微的動容和釋然。
他問我「你,是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笑了笑,將掌心的手鏈懸吊在半空中,然後輕聲說道「因為它。你之所以會急著折回來就是為了找它?」
司南在看到手鏈的那一刻,臉上表情一滯,臉上有些不自然地強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韓東陽不是還在山下等著你,你還不快點回去!」
我忍住了想要撒歡的快感,淡淡地撇嘴「他已經先走了,公司有急事。」
「那你呢?他就這麼拋下你自己走了?!」司南的聲音頓時高了起來,眼神發出幾道寒冷的光來。「蘇莫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居然會同意他先離開?!這里有多偏僻,你一個女人……」
司南的聲音在觸及我不敢置信的眼神時,戛然而止,輕咳了一聲,好似在掩蓋尷尬。
「那你呢……」
「什麼?」
「如果是你,臨時有很重要的通告要趕,你會拋下我先離開麼?」我沒忍住,沖口而出。也許,我不該問的,不該奢求太多。這個男人能替我急,哪怕是氣急敗壞的惱怒都是那麼溫暖的畫面。
我幾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他的答案的。這一刻的心情和那一年,我發現自己喜歡這個總是木著一張臉,對人愛答不理的男孩的時候,不顧一切奔到他跟前,說我喜歡你,然後滿心歡喜等待他的回應一模一樣。
「不會。」他說,聲音清淺,卻擲地有聲。
和為為司。「哪怕這個通告關系到你的前途,可能是一次你錯過了就再不會有的機會了……這樣,你也不會先離開?」
「不會。」司南說,然後看了我一眼「不過我會炒了你魷魚,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經紀人。」
我笑了,十年後第一次在人前肆無忌憚的歡笑。
我轉身沖爺爺的照片撒歡起來「蘇老爺子,你看看……從前你總擔心你的司家小子被我這個野丫頭欺負,現在倒好,風水輪流轉,你的野丫頭成了被威脅的那個了。」
司南哼哧了一聲,他學著我的模樣蹲了下來,頗認真地對著墓碑說道「蘇老爺子,這位蘇大小姐這段日子沒少借著身份以權謀私的為難我,您的心里想來最明白,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我佯怒,瞪了眼楮扭頭叱詫「司南,你倒好意思在爺爺面前顛倒黑白!我怎麼為難你了?!倒是你,總是故意伺機報復,留下一堆爛攤子讓我收拾。」
司南眉梢上揚,轉頭不經意地和我對視了幾秒後迅速移開目光,徑直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說道「推給我一個接一個的女人,不算為難?!蘇老爺子,替我轉告你的寶貝孫女,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下回再玩這一招,我一定……」
「怎樣?」我反詰道,剛想說些嚇唬這種東西,用多了,就沒有效果之類的話時,卻在司南突然的沉默中咽了回去。
「蘇莫染,為什麼只有在這里,我們才會願意放下過去,放下滿身的刺,這樣和平的相處呢。」司南的聲音有些嘲諷,他的眼神里悲傷凝固。
我嘆息,轉過身去,和他並肩蹲著「也許年少輕狂的時候,我們都把彼此逼到了絕境,沒有留下任何轉寰的余地。」
「說真的,蘇莫染,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那麼你呢,司南,這些年你還恨我嗎?」*****繁華夢燼*****
這一章,男女主的對手戲,親們還喜歡嗎?唔……喜歡的話就給小夢留言吧!!
今天兩更,兩章都是有感覺的,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