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醫院,白色牆垣留給我的記憶並不溫馨。我是在這里,親眼看著爺爺闔眼離世的,至于我的父母,在一次出差中死于空難,等我得知趕到的時候,交到我手中只有兩個沉甸甸的骨灰盒。
爺爺走的時候,司南在病房外陪著我守了一夜,那時候我就在想,還好,還好我還有司南,一個我愛他,他可能還沒有愛上我的男人。司南不知道,那夜,當護士將爺爺推走的時候,我伏在老爺子的肩頭,含淚笑著向他老人家做了保證。
我說,爺爺,你放心,我會和那個人一直幸福下去的。
何言所說的那個粉絲的病房在九樓,電梯緩慢上升,每一層都有面容表情不同的人走了進來,似乎在這個密封的小空間里,你可以透過這些表情看懂世間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
推開病房門,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正在熟睡的女子。短發,頭發有些稀少,面容蒼白,就連嘴唇也是近乎透明的顏色。她正閉著眼楮,耳朵里塞著耳機,表情安詳。
來時我在醫院樓下幾步遠的花店買了一束花。花店老板問我想要什麼花,推薦了許多適合探病的花,比如康乃馨、白掌。我想了想,最後要了一束紅玫瑰。
也許,對她來說,生命來不及怒放就不得不草草凋零是一種無法圓滿的遺憾,那麼至少紅色能給她帶去激情和希望、玫瑰則是她尚未找到的愛情寄托。
「嗨!」我走到她跟前,輕聲喚了一聲。
小姑娘睫毛微動,半晌才緩緩睜開了眼楮,那是一雙明明有些黯淡卻靈動的眼眸,是我見過最干淨的世界。人說,只有到了即將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才會無欲無求,那是一種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淨化和升華。
「你是……」她摘掉了耳機勉強坐起,我趕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寬大的病服下是一副只剩下骨頭架子的身體,骨頭咯人,我別開臉強迫自己拋開那些酸澀的感覺來。
「我是周齊的經紀人,蘇莫染。我听說你生病了,想過來看看你,怎麼樣,身體還吃得消嗎?」我微笑著輕聲問道。
「周齊……你說的是那個明星周齊?!」小姑娘反應過來後,顯得很是激動。
我點了點頭,將那束紅玫瑰地給她,然後說道「這是周齊親自為你挑選的花,他請我一定要親手教給你。還喜歡麼?」
小姑娘接過花,捧到眼前,俯身用力嗅了一下,嘴角微微彎起,重重的點了點頭。她告訴我,已經好幾年沒有收到玫瑰花了,還是像火一般鮮艷的紅玫瑰。然後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再次問道「這是周齊送我的花?可是為什麼是紅玫瑰呢?」
我笑著替她接過花,隨手拆開了包裝紙帶,插進了床頭櫃上的玻璃花瓶里。
「好看麼?」
她點頭,輕輕嗯了一句。
「周齊說,女孩都喜歡好看漂亮的東西,任何時候都一樣。而紅玫瑰是每一個女孩曾經都做過的夢,一個瑰麗的夢。」我溫柔看著她,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後將包里的簽名照和海報拿了出來「我們是從何言那邊听說了你的事情,本來周齊是要一起過來的,但是時間上實在調不過來,太晚過來又怕打擾到你休息,所以只好委托我先過來看看你,他說,只要一有機會就會親自過來。」
「真的?!他真的會來看我?什麼時候?」
「很快的……所以你要好好加油,讓身體好起來,到時候和自己的偶像好好交流。」我鼓勵地拍了拍她,卻因為那一雙充滿著期盼的眼神太過耀眼而不著痕跡地移了開去。
我想我無法在這雙眼楮下,說出殘忍的話--周齊其實不會來的。
「嗯……」她笑起,右臉頰有一個很深的梨渦。何言說過,這個女孩雖然不算漂亮,但五官卻讓人看起來很舒服。這一刻,看著笑起的她,我由衷地覺得何言的審美觀是極好的。
我正出神地看著她,卻听見她本來興高采烈的聲調忽的低了下來,好似低到了塵埃。「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這麼走了,或許等不到周齊來了。
蘇姐,我可以這麼叫你吧……替我謝謝那些關心我的朋友,我知道沒有他們,你們是不會知道我的存在的。以前我總覺得的一定是自己太過平凡,太過渺小了,所以到了二十好幾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對的人,所以我鼓足勇氣走上相親節目。
不瞞你說,當時我想啊,怕什麼,年輕就是最好的資本,現在不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難不成還等人老珠黃了再去追悔莫及。可最後,我還沒來得及找到那個對的人,就知道得了這個病。」
她說話的時候,低著頭讓人看不見表情,語調平淡地听不出波瀾,我卻听得心里酸的緊。
張口,想過要打斷她這些帶著絕望泄氣的話,然後用長者恨鐵不成鋼的口吻將這個年紀輕輕就輕易放棄生活,放棄自己的小姑娘好生教訓一頓的。可最後,我沒有這麼做……也許我知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情況,沒有人比她看的更透徹。此時此刻,她要的不是那些毫無用處華麗的安慰,只是傾訴。
「蘇姐,你恨過命運嗎?」她抬頭,眼眶紅著,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她問我,那般雲淡風輕著,恨過命運嗎?Pxxf。
我笑起點了點頭「恨過,曾經很恨很恨……」
「原來不止我……」她忽然落寞地笑了,繼續說道「我也很恨。恨它如此的不公平,恨它為什麼不能給我多點時間!我不貪心的,五年,不……三年就好……我還沒有好好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披著婚紗走進禮堂和心愛的他交換戒指互許終生,還沒有生一個像我和他的孩子,听她親口喊一聲媽媽,也還沒有好好孝順過我的父母,從前不懂事總是和他們擰著脾氣,總覺得他們的嘮叨是那麼的多余和無聊。
你看我,一高興起來就說個不停,還都是這些無聊的話題。你一定會覺得我的想法太沒創意,俗套的很,對吧?幾個月前的我也沒有想到幾個月後的自己會一下想要擁有那麼多普通卻遙遠的夢想。我總以為結婚生孩子是很遙遠的事情,還可以等我再玩幾年。我還曾在暗地里偷笑過我那些早早嫁人當娘的同學,自投羅網地掉進家庭主婦的深淵里。
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了……」
小姑娘說的時候,嘴角笑著,眼眶卻早已經濕潤。我看著她,白色的空間里,一抹嫣紅若隱若現。鏡頭被定格在了這一刻,當余暉灑進她的肩頭的時候,周身泛出點點光芒。
我一個人獨自走到冰冷空洞的醫院走廊里,此刻剛過了探病時間,靜謐的很。耳邊總能回想那個小姑娘紅著眼帶著微笑訴說她的夢,結婚、孩子、幸福生活一輩子。
二十幾歲,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又在做什麼,憧憬些什麼呢?
記憶已然有些模糊起來……忽然明白,我們為什麼總是如此的向往那些偶像劇、小說里驚天動地的情節,因為忙碌平庸的生活就好像稍縱即逝的過眼雲煙,無法在我們的記憶力留下歷經彌新的印記。
小姑娘最後拉著我的手虔誠地說了句謝謝,還請我一定要將這份感謝轉達給周齊,她說自己從三年前看過周齊的第一部電視劇後,就深深喜歡上了他。如果有以後,她也會繼續做一個最忠實的粉絲的。談及自己偶像的時候,小姑娘的臉上泛起了一陣紅暈。
我沉沉笑了,或者我不該感傷的。和她相比,我已經擁有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讓我去完成那些渺小卻沉甸甸的期望。
「哎呦!你怎麼撞人啊!搞什麼大白天在醫院里還帶著墨鏡!真是!」循聲看去,走廊盡頭一個染著黃頭發的高個正在破口大罵,幾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個帶著墨鏡,穿著連體褲休閑服的女子匆忙走過,繞過轉角,消失不見。
那個女子的身影和我認識的某個人相差無幾,若不是知道她此刻正在片場拍戲,我肯定要以為前面那個人就是她無疑了。
笑了笑,暗暗自嘲了一番,果然這行做久了,都跟驚弓之鳥一般,有些個風吹草動都要疑神疑鬼一番。轉身下樓,打算回去和文茜他們好好了解下這幾天的他們幾個小祖宗的情況,郵箱里想必肯定堆滿了郵件,各種節目邀約、廣告代言和劇本,也到了必須挑選一番的時候,周沛沛的新專輯、司南要參與的電視台自制偶像劇,以及周齊的下一個角色。
逃避久了也就越發覺得沒意思,更何況陳平那最不堪的一面我都已經跨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電梯門開,里面有兩個女人正在竊竊私語,看到我進來聲音小了一檔。
「唉,你確定自己沒看錯?她怎麼可能會在醫院里?!」
「肯定沒錯,我和她迎面走過的!她雖然帶著墨鏡,但我家那位平常就好這類型的女人,所以把她當偶像供著,我這干醋吃了多少回都不知道了!那個狐狸精的容貌我早就記得一清二楚。」
「天啊……那如果真的是林梓煢的話,那可是爆炸性的新聞!」
「唉,你說她鬼鬼祟祟的去婦產科做什麼?難不成……」
「是司南的?!」
「不會吧!兩個人不是才對外公開在一起,哪能這麼快就有孩子了……」
「誰說不可能!你以為那些所謂公開的戀情都是剛看對眼的?!要我看,這兩個人早就走在一起了,這一次肯公開承認,指不準不是被記者拍到了無從抵賴就是女方有了,不得不把關系說開了。」
耳旁那兩個女人的對話聲逐漸模糊……我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世界好像在听到孩子,听到司南的那一瞬轟然崩塌。
很以以來。****繁華夢燼*****
終于趕在12點寫完了……那啥,萬更的小夢元氣大傷,今天就不加更了,讓俺緩一緩吧……
PS︰下一章,老蘇和林大小姐的對手戲,各種雞血……滅哈哈哈
你們猜,還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