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出來!」撩開船艙掛簾的是個年輕人,瞧那身衣服,應該是護院之流,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家丁模樣的人,那兩個家丁賊眉鼠眼的,一雙眼楮嫌棄的打著著眼前的破船,這船艙這麼小,一眼就能打量完,只不過,後方還有管事的盯著,他們不能不意思一下。
允瓔听到他們的話想要起來,卻被烏承橋緊緊的錮在懷里,她不由驚訝的瞄了瞄他的臉色。
烏承橋沖她眨了眨眼,表情變得驚訝迷茫,他轉頭看著那些人,聲音都有些變化︰「你們……是什麼人?」
「烏兄弟,柯爺家的魚不見了,這幾位是奉命來尋魚的,大家配合些,讓他們搜搜,搜完了,他們也能早些回去休息。」此時,船外面響起了田娃兒的聲音,接著田娃兒又對那幾人解釋道,「幾位,這位烏兄弟的腿傷了,不方便,你們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腿傷了?怎麼傷的?」那護院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烏承橋,這會兒听到田娃兒的話,目光頓時凌厲的掃向了烏承橋。
允瓔心里一驚,慘,讓他們給盯上了,同時,她也感覺到了烏承橋整個人的僵硬,下意識的,她手撫上他的背。
烏承橋低頭瞧瞧她,狀似怯懦的縮了縮身子,不與那護院正面直視。
「是這樣的,前些天不是下雨麼?我和烏兄弟本來想到山上打些柴禾,結果發現山上有野兔,我們一時起了心思,就去追,烏兄弟不小心,踩滑了,摔傷了腿。」豈料,他們還沒想到怎麼應對,田娃兒已張口打起了圓場,只是,他的說詞卻讓烏承橋和允瓔大大的驚訝了一番,「說起來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烏兄弟,這不,這幾天烏家小娘子看到我都不搭理了。」
「要是我,我也不搭理你。」其中一個家丁陰陽怪氣的接了一句,似乎,他們和田娃兒也有些熟,語氣沒那麼疏離,「她男人的腿傷了,辦事還能利索麼?」
「哈哈~~」外面一陣哄笑,其中還夾帶著田娃兒刻意的諂笑聲,顯得分外的刺耳。
這些人……允瓔皺眉,低頭躲在烏承橋身邊當小媳婦兒,要不是烏承橋的傷腿不能太高調,要不是對方來的人多,她肯定一巴掌拍過去了,不過,在這樣的地方,能屈能伸才不會吃虧,暫時,她且忍了,誰讓她現在是弱者呢?
「幾位,這船就這麼點兒大,魚可以活的,一眼就能出來有沒有不是?」田娃兒陪著笑了一陣,又開口說道,「烏兄弟還受了傷,這小娘子嬌滴滴的,搖船倒是會的,可打魚……只怕連魚網也拉不起來呢。」
「我說田娃兒,你怎麼老幫著他們說話?你是看上人小娘子了?還是本來就和她有一腿?」馬上有人調笑開。
「看你說的什麼話,人家男人傷了腿,她一個小娘子,不容易,這不都是倆隔壁麼?」田娃兒笑嘻嘻的說道。
「成,看在田娃兒的面子上,我們就隨意搜搜集吧。」沒想到,田娃兒在他們面前還挺混得開。
接著,幾人派出了兩個人進了船艙,那撩掛簾的護院先走了進來,從允瓔身邊擠過,到船尾看了看,再回來時,突然掀開了兩人蓋著的被子。
「哈哈,阿丁,你丫小子真是肚里壞,沒看人小兩口剛剛親熱著麼?要是人家小娘子光溜溜的,豈不是被你給看光光?」其他人看了又是一陣哄笑。
那護院卻不理會他們,徑自伸手按住了烏承橋的傷腿,捏了捏。
烏承橋悶哼一聲,頓時痛出滿頭的汗。
所幸,那護院似乎也只是捏一下以證事實,接著便站起來鑽出了船艙。
允瓔的目光直直追隨著他的腳步,看到他們都出了船艙,她才小小的松了口氣,看了看田娃兒的方向,一會兒,真得好好謝謝人家。
「咦?」就在這時,有人突然驚訝的說了一句,「我怎麼瞧著人眼熟呢?」
一句話,頓時又把要離開的人給吸引了回來。
真多事!允瓔噘了嘴,他們不走,她就得一直這樣小媳婦下去,麻煩。
「你說哪個?」剛剛那位護院問道,回頭看了看。
「這人瞧著有眯兒像喬家大公子呀,不過,大公子沒這麼黑,也沒……沒這麼低的口味。」方才說話的人湊到了船艙口,盯著烏承橋看了好一會兒,又有些猶豫,然後又看了看允瓔,終于確定自己看走眼了,「可能是我看錯了,那一位可是無美人兒不歡的,根本不可能像他,抱個無鹽女還當寶貝似的。」
「真是廢話,走!」那位護院罵了一句,帶著人離開了允瓔的船。
允瓔迅速的從烏承橋身邊撤離,撩著掛簾往外看,只見那些人上了漕船,迅速的撤離,在中心的位置聚攏之後,船隊緩緩離開了水灣。
被攪亂了大半個時辰的苕溪水灣,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只是,這安靜中,卻帶著一絲慌亂和不巡的意味,中間的浮宅處仍聚著不少的老船家們,在剖析著這次事件隱藏的危機,商量著怎麼應對以後可能發生的事。
「烏兄弟,烏家小娘子,戚叔說了,以後誰問到腿怎麼傷的,就按剛剛我說的跟人說,知道啵?」田娃兒的聲音在隔壁船頭響起,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擔憂,「柯家不是好惹的人,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伙兒都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呢。」
田娃兒的話帶著勸告,也帶著提醒。
「謝謝田大哥,還有戚叔,等這天亮了,還請田大哥幫個忙帶個路,我好去當面謝謝戚叔。」允瓔忙接話道,無論如何,今晚田娃兒都幫了大忙,要不然,她和烏承橋還麻煩著呢。
唉,真是禍水……允瓔瞥了一眼身邊妖孽般的烏承橋,撇嘴,卻忘記了,這次的事好像是她惹來的?
「沒啥謝不謝的,都是水上漂的人家,誰沒個急難的時候,應該的。」田娃兒一句話,道出了真諦,都是在水上混生計的人,再好的水性也會有個不測的時候,要是他們這些船家們不互相守望,出了事誰能救你?
守望相助,已是這一片不成文的規矩,雖然沒有明確的立出來,可在他們心里,早已自覺的牢牢記住,所以,這也是今晚這些船家們不約而同替烏承橋和允瓔隱瞞來歷的原因之一。
當然,還有原因之二,那就是︰牽出了烏承橋和允瓔,也就是給了柯家另一個發難的借口,到時候,整個苕溪水灣的船家們都將再一次失去棲身之所。
「烏家小娘子,你們沒事兒吧?」陳四家的聲音也在附近響起,她對允瓔的稱呼再一次變成了小娘子。
「謝謝陳嫂子,我們沒事兒。」允瓔沖著那頭喊了一聲。
「沒事就好……嗷,累死老娘了……睡覺去了哈……」陳四家的說了一句,中間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嘀咕了一句,聲音也漸漸的消了下去。
「夜里少折騰些,至于這麼累麼?」田娃兒打趣著阿四家的。
「去,不折騰做人還有啥滋味?你個老光|棍兒,是不會懂得這人間美妙的,還是趕緊回去抱你的冷被子回籠覺吧。」陳四家的毫不忌諱的高聲罵了一句,引來附近幾家低低的笑聲。
允瓔听著外面的玩笑話,一瞬間,她突然覺得,他們如此可愛,如此真實,連陳四家的粗俗豪邁的話語也變有些親切起來。
「睡吧。」烏承橋已經自己取了濕布巾過來洗去了臉上手上的鍋底灰,這會兒正拿著帕子擦著脖子和胸口。
允瓔理了理掛簾,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明明姓烏,偏整得跟個太白一樣……」
「什麼?」烏承橋沒听明白,驚訝的問,經歷了方才的親昵,他覺得,他們應該靠近了不少吧?可是,他一抬眼,又看到了那個變冷的她,心里不由嘆氣,他開始懷念剛剛那個熱情的她了。
「沒什麼,只是問你現在能說你是誰了麼……」允瓔尋了一塊干布帕,奮力的擦去了身邊被那人踩過的地方,才重新拍了拍被褥,背對著他躺了下去,一躺下,眼皮子自動闔上,她的問題也變成了夢囈般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