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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寂寞深閨鎖寒煙

靜靜深夜,月華如水傾瀉天際,帶著一絲絲淺淺倦怠意味的寒煙從夢里悠悠醒來,繾綣漫舒著白皙玉臂,攏一攏飛流風韻雅致的一頭秀麗長發,便輕拈細毫,鋪陳一方淡雅蘭花素箋,玉手靈動婉轉間,彩袖紛飛縈繞,幾枝淡雅瀉流的蘭花魂魄便盎然素箋之上,透著淡淡沁人的墨香。輕聲喚來丫鬟綠依,囑她細細裱來,悄聲送與公子籍竹,以蘭銘志示愛。那一方小小淡蘭便承載著寒煙幾多女兒深深愛慕,她定是輾轉,終是做出此等讓人震驚的痴心舉動,她定是在靜夜里權衡千遍萬遍,苦苦壓抑思念的根苗,最終她不得不向自己的思慕妥協。打蘭花箋送出那一刻起,寒煙沒能似往常一般一睡日高頭,而是夜夜描摹籍竹收到蘭花素箋的表情,或是驚,或是喜,或是愁,或是淒。夜夜輾轉,她的緋紅漸漸褪盡,卻換上淡雅若蘭的蒼白,而這白更讓她像極了筆下寄托愛意的那枝枝蘭花。

往日的白日里,寒煙會打開小巧圓潤窗欞,任三月帶雨桃花點點染紅窗紙。青色若煙杯盞里盛半杯悠悠蘭香茗,閑來細細輕巧啜上一口,余香縈繞,肺腑生香,飄飄若仙。再鋪陳素箋,點點殷紅,淡淡蘭香,卷卷綠荷,嬌搖新柳,遠空餃煙,便印上那方泛香生靈的箋紙,幾許墨香暗暗拂動,芳香清麗便溢滿整個香閨,再和上寒煙如璧明眸,和的輕鎖寒煙的眉蹙,和細致靜怡的紅唇俏鼻,一幅美人圖便讓整室生輝,定是神仙見了也會從此思凡流連。幾枝雪白李花舒展玉秀身姿,將瑩潤照人的點點玉白斜斜送進寒煙的窗欞,清香裊裊,心香頓生。幾只春燕畫眉流連翩轉,似剪燕尾調皮地撫弄粉面桃紅和瑩瑩李白,點點雨星夾著瑩白被陣陣柔風卷起,送進小小窗內,縴巧滴落,淡淡水星便浸潤了鋪陳幾上的蘭花香箋,那潤白也細細膩在素箋之上,仿佛一幅寒煙信手涂鴉,自然靈韻,熨籍貼慰,煞是惹人**。

偶而風清靜好之日,寒煙邊走出香閨,在細密斜疏的瓊枝底下,撿一方安雅嫻靜之處,吹著輕輕柔柔的風兒,聞著花香細搖,听那春燕畫眉喑囀竊竊,縴手拈上一根晶亮縴瘦的繡花針,輕低柳眉,微垂頷首,玉指若蔥,光陰稍縱,或蘭或雀,芳菲四灑,光華流溢,奪人魂魄,美圖巧奪天工,令人驚嘆不已。

那日,籍竹便作為府上貴客、父輩知交留宿寒煙家府之中,他本一介寒門儒生,只因才華留香,被寒煙之父奉若神明,敬為知己。酒醉微醺間,原本皓齒明眸,倜儻劍氣,凌風傲骨的他更添幾許英姿發,偉岸文秀,有如山林間一樹秀竹,帶雨滴翠。行路若風,似在雲端,翩翩若仙,迷醉渺渺,突而立足不前,悄然隱入院門海棠樹後,一幅絕世美景映入眼簾,只見一緋紅流霞,粲若桃花,貌勝西子的年輕女子正倚窗靜讀,一卷書文,輕握玉掌,低眉含情,盈盈一笑,朱唇雪齒,櫻桃小口,俏秀璧鼻,怎數詞形容開去?這等明媚嫻雅的景致深入籍竹心扉,酒不醉人人自醉,正陶醉飄然間,綠依打院門外經過,見一陌生年輕男子偷偷窺視寒煙,卷簾入得院門來,對著正靜靜陶醉書卷的寒煙低語,寒煙這才輕抬嬌首,一池春水深漾的眸子觸到一張驚人絕世美妙的男子容顏,她不禁深深沉醉,從此未能移開眼眸,只見這青年男子眉目爽朗,身形落拓,文秀若竹,氣宇軒昂,微微酒醉讓他面勝桃紅,在這柳深杏淺,海棠毓秀的深深庭院里更顯他的翩翩俊秀,仿佛他那股若竹秀頎的氣質里流動著他張揚而內斂的無比浪漫才情,寒煙的眼眸似是粘上了眼前的美景,而籍竹也早已迷醉不醒。

綠依深知寒煙心事,便向家府中人打听,得知這籍竹剛科舉中第,乃為探花,已被欽點為邊陲大吏,並被聖上賜婚,即將與聖上ど女擇日完婚。早年科舉屢試不第,幸得寒煙之父知遇之恩,對他多方資助,方能一舉中的,此番前來謝恩道別。寒煙聞此,更是敬重愛慕加上一層,嘆這等絕世潘安之貌,唐寅之才者未能與己早早相識,生生蹉跎幾許光影,白白耗盡了幾多韶華,懊惱不已,懷憾不止。這籍竹在府中只留五日,五日後便將踏上西行赴任之途,只是此去不知何時歸。面對這歸期無盡的淒零局面,籍竹雖然深感遺憾,但覺得自己不可耽誤這等貌賽西子、才媲易安的絕美佳人,于是苦苦壓抑自己不表,其實自見佳人初面,便在心底燃燒旺盛愛火,思慕的燒得他只這幾日便形銷骨立,寒煙也深情切切地等待籍竹的表白,只可惜未能等到片紙只言,甚至籍竹為免壓抑不住思念而面都不露了,這讓寒煙苦惱心煩不已,思慕若渴的她便輾轉數夜給他送去這方蘭花素箋,以表愛意。

第五日清晨,遠天彩雲鋪漫,魚肚方白,又是一夜未眠的寒煙還未等來籍竹的回音,便按捺不住心頭疑惑和深情,到她爹書房與爹細訴對籍竹的一腔深情。她豈知籍竹這幾日夜夜難眠,每日里捧著這方佳人示愛的絕美淡雅蘭花圖,痴痴狂狂,卻又不得不強行壓抑,這般越壓抑越激烈的愛火燒得他痛不欲生,卻又無計可施,更不能對不住寒煙之父的知遇之恩,也不能誤了佳人一世幸福。寒煙之父聞听愛女如此思慕知己籍竹,甚是驚詫,寒煙年方十六,而籍竹已是二十有八,雖是青年才俊,但畢竟年紀相差較大,二則這籍竹已有聖上賜婚,豈敢違抗聖命?再則若真讓寒煙追隨籍竹去那蠻荒之地,老父不舍,更不舍寒煙做妾。父親還有一病,那便是原來在寒煙尚未出生之時,便與知交好友孫齊之子指月復為婚,念在雙方年紀尚小的緣故,從來未對寒煙提起此事,本打算到她十八歲時方才訴與她知的,不想她此刻為了籍竹茶飯不思,芳心暗許,似乎意氣已絕,非籍竹不嫁。

寒煙之父深感不安,與籍竹商談此事,兩人皆眉頭緊鎖,如此這般那般商議一番,種種法子皆被,最終兩人也未能有好主意,這廂寒煙已在收拾細軟物什,決計跟隨籍竹西行,縱然為妾她也無憾,只要能與籍竹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在天比翼,在地連理,別無他求,她意氣已決,任誰都難使之回頭。籍竹當然非常希望寒煙與之結為伉儷,但一想要使佳人去那蠻荒之地受苦,還要受屈為妾,深感對不住恩人的深情付出,難擔重任,于是忍痛在這日深夜帶著那方蘭花素箋悄然獨自踏上西行之路,一路垂淚含胸,萎靡困頓,失魂落魄。到了邊陲,雖有公主嬌妻,但思念,屢屢翻出那方蘭花素箋細細端詳,自悔不已,嬌妻醋意大發,自此不與他修好。直到白發染塵時,他依然未能釋懷。

寒煙聞知籍竹悄然離去,未留片紙只言與己,心下深感寒氣襲人,從此茶飯不思,原本消瘦的形體更顯柔弱,自此以後,每日將自己鎖在深閨,足不出戶,只與字畫為伴,夜看明月日看花,痴痴狂狂為君守,到了四十歲也沒出嫁,自此孤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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