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下樓之後,拐出別墅給白健打電話︰「……沒見到。」
「怎麼會?」白健奇怪,憑墨墨的手腕能力,根本沒有她見不到、模不透的人,而且墨墨的語氣也不對,似忌憚又似不屑。
墨墨將到此後許廣花的所作所為不含一絲感情詳細地講了一遍,最後下判斷,「實力很強,但是心高氣傲,太傲慢恐怕難以控制。」
白健凝眉,好一會才道︰「實力有多強?」清微人才凋零,能讓墨墨說出‘實力強’三個字的,最起碼比葉城要強。
不過現在接觸時日還短,無法斷定其天資比葉枚如何,眼看著馬上就要到拜師禮了,他必須在這之前模清許廣花的為人。
墨墨想起那扇敞開的門,心中猶然而生出一股悶氣,她語氣不好,回了兩個字︰「不錯。」
小姑娘語氣很沖,白健一下子就捂住了額頭,「你呀你,咱們白墨兩家世代守衛清微,只行守衛之責,絕不攙和氣內部事宜,這是祖訓。」
墨墨不甘心︰「憑什麼,一共十二姓色衛,早就隨著歷史淹沒,咱們白墨兩家是獨立的家族,憑什麼守護清微多年,卻讓外人來統領。」墨墨真是不甘心啊,論資質、論努力,哪樣她都比葉枚強百倍。
憑什麼先有葉枚,再來許廣花,而她只能躲在暗處。
墨墨話語中的憤懣之意太強,令白健臉色冷了下來,言語也頗為嚴厲,「你若是調整不好情緒,我就去請求墨伯伯換一個人過來。」
「不要!」墨墨臉色慘白,急道,「別,白哥哥別。」她咬了咬唇,「我會努力調整好心態的,一定配合你守衛清微。」
白健掛了電話之後就去找墨魚了。
說起來清微這個門派有些特殊,門派人員稀少,卻有大量拱衛家族。不過清微已經落寞很多年,拱衛的十二個家族早已死得死亡得亡,如今傳承下去的只有白墨兩家。
墨魚之所以沒有放出風聲,要替師父收許廣花為弟子,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白墨兩家。
因為清微式微,而白墨勢大,原本只是護衛之責的白墨兩家現在已然是插手清微傳承。
沒有白墨兩族的承認,墨魚根本不能收許廣花為師妹。
墨墨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試探許廣花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墨魚抬了抬眼皮,見是白健,道︰「怎麼樣?」
邕寧縣一行耗費了墨魚大量心力,她現在是能不動就不動,確保身上的力氣能撐過拜師禮。
看見垂垂老矣的墨魚,白健神色復雜,他上前跪坐在墨魚身邊,「墨墨沒有見到人。」
聞言,墨魚抬抬嘴角,似是笑了,語氣很得意,「她很厲害的,清微在她手中一定會被發揚光大。」
墨魚的話,白健不置可否,反而是提起另外一個話題,「你屬意許廣花,那葉枚怎麼辦?」
听白健提起葉枚,墨魚語氣有些冷,「小枚不會入清微派的,術士一途太過孤苦,非命硬著者不能入,小枚不合適。」
白健咧了咧嘴,「想不到墨魚也有私心啊,所以你找來那個村姑?」
「私心?」墨魚抿了抿唇,「又不是神仙聖人,誰又能沒點私心呢,只要守住底線不害人就是了。」
其實一直以來,墨魚都是不同意葉枚走方士一途的,天命豈是那麼容易窺探的!命不硬則損壽,命硬則克至親!
她還有那三個弟子不都是現成的例子,她一生孤苦,只有三個弟子慰藉。葉城妻兒早逝,只有孫女葉枚在身邊,剩下童貫和趙琦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墨魚低低咳嗽了兩聲,語氣平淡卻暗含威脅,「你們不要再打葉枚的主意了,我雖不濟,但保下她一個還是足夠的。」說到這,她語氣有點嘲諷了,「做人呢,最好不要太貪心,小心得不償失。」
說完,她垂下眉眼,掩飾住眸中的笑意,許廣花可不像自已,那丫頭桀驁而實力強橫,還有的熬呢。
白健冷了臉,冷哼一聲起身離去。
這個墨魚真是掌門做得太久了,居然敢威脅他,哼,她也不想想,當初若是沒有白墨兩家,她興許早就死了,何來這百年榮華。
現在居然還想保下葉枚,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貪心!
——
二樓走廊,眾人沒看見女神真顏,心底都有幾分不痛快,這氣就都出在烏躍身上了。
「稀奇稀奇真稀奇,想你烏躍小少爺,什麼時候還干上伺候人的活了,這要是被你家人看見,不得驚掉眼珠啊。」說話之人陰陽怪氣。
烏躍倒是不介意,笑得一派憨厚,「大人們要是知道我變得這麼勤快,肯定會到處傳,到時說不準你們家大人知道了也給你們找個女神,看著你們,勞役你們。」
「臭小子!」
眾人大怒,打鬧成一團。
後頭幾個見沒熱鬧可看,失望地搖了搖頭,下樓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聖,讓烏躍這般藏著掖著,難道是見不得人!
有人心里陰暗,嘿嘿,說不得是臭豬扒呢。
鄉下丫頭,滿身泥土氣息,呵呵,也就烏躍這品味獨特的能受得了。
二樓走廊正熱鬧呢,這時突然傳來三聲敲門聲,當當當,從里往外敲。
幾乎是這聲音一起,整個樓上樓下就全都安靜了,站在遠處的墨墨震驚地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看向二樓緊閉的門扉。
接著門內就傳來一聲清涼好听的聲音︰「別吵!」
淡淡的甚至是極為弱小的聲音,卻瞬間擊在每個人心上,大家都有些懵,然後仿似夢游般,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墨墨一個抬頭望著二樓神色復雜,這樣的法術,別說是她了,就是族中長輩也是做不到的。
在她的印象中,所謂術法大概就是拿著木劍舞來舞去,再畫張符招財驅鬼。更厲害點還能給人模骨改命,或者擺些法陣,但是從來沒有人使用過這些傳說中的術法。
那個少女剛剛做了什麼?墨墨有些迷茫,是書中記載的靈音在心嗎?
房間內
許廣花正趴在床上翻書呢。
小金蚊飛出去,然後又飛回來,咋咋呼呼,「哇,君上你好棒,下面的人都被你鎮住了!嘻嘻,這個靈音在心還挺有意思的,跟心里暗示催眠差不多,不過效果好強啊,簡直是群秒,那麼多人,全都安靜下來了。」
許廣花倒是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她原來可是魔君啊,這種低級的小術法她從前都是看都不屑看的。
她修習的術法可都是天階甚至更高的,現在居然弄這麼個破術法嚇唬人,真跌份啊!
她翻了翻書,神色有些不耐煩,手一揚就將書甩到一邊。真不知道,這種唬人的法術有什麼用,效果只有那麼幾分鐘,所費靈力倒是不少。
趴在床上發了會呆,她從懷中拿出墨魚給她的煉材,又拿出一把小刻刀,在石頭上刻起紋路來。
小金蚊好奇地落在一邊︰「君上,你這是在刻什麼啊?」
「引靈陣。」許廣花淡淡道。
引靈陣就是用來聚集天地靈氣的,她在魔界的時候,因為天資好,靈氣足,根本不用這個。
其實魔界的魔氣跟靈氣差不多,只不過因為環境的不同產生了稍微的差別,更適合魔族吸收煉化而已。
現在別說魔氣了,就是靈氣都微乎其微,S市這個地方,都不如邕寧縣,氣場那叫個雜亂,靈氣那叫一個稀薄。
小金蚊看著許廣花畫陣無聊,就出去飛了一圈,然後帶回來一個大消息。
「君上,君上,我給你說啊,有人來了。」小金蚊咋咋呼呼。
許廣花一邊悠閑地刻畫法陣,一邊漫不經心道︰「誰來了?」
小金蚊將它听到的都說了一遍,「是一個叫墨墨的,她給白健打電話,說你很厲害。她居然看穿你耶,知道君上使用的是靈音在心,她還說墨魚這次眼光還不錯,居然真找到一個天資高絕的。」
許廣花手一頓。
見此,小金蚊再接再厲,發揮聯想,「君上你說,墨魚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許廣花繼續刻著法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甭管什麼陰謀詭計,她接著就是。既然來了就絕沒有退縮之意,她必須弄明白世外異界是怎麼回事。
小金蚊自己陰謀論一番,發現君上根本沒听,頓時就覺得無聊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哼,君上這麼厲害,還怕幾個小魚小蝦了。
敢算計君上,絕對讓你得不償失!
白健來的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動烏躍的,拿了鑰匙,只輕輕敲了三下門,就直接開門進來。
這個樣子真是不禮貌!
墨墨跟在白健身後,在門開的剎那被白健擋在門口。走廊光暗,只有頭頂橘黃色細碎的燈光落下來,像是水晶一樣遍布在白健臉上。
白健面目硬挺,刀削般的面龐居然有陰影,墨墨一下子就看愣了。
其實白健這個人生得很是斯文秀氣,氣質清雋似水,很柔和,根本不像是個神秘的術士,更像是搞研究的。
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柔和的,所以墨墨跟他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言語間十分親密依賴。
墨墨抬頭看著白健緊抿著的薄薄的嘴唇,心里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白健露出如此肅穆的神情。
「你去下面等。」白健開口了,語氣不容置疑,卻暗含關切。
墨墨知道,他這是在擔心自己,不了解許廣花的真正實力性情,就這樣貿貿然的進去,很容易惹怒對方。
可是墨墨不願意,她不願意讓白健一個人犯險。但是兩個人之間,白健更決斷一些,她向來都是听他的,沒等她猶豫,身體已經被白健轉過去,推著她向樓梯走去。
墨墨咬咬唇,目光關心︰「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看著墨墨下了樓,白健才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有多強,也不清楚她的性格,但是白健有信心能籠絡住她。
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難道還會比墨墨更難搞?
他當當當又敲了幾下門。
里面的許廣花不耐煩了,搞什麼啊,不是有鑰匙嗎?剛剛不是推門進來了嗎,怎麼又退出去敲門了。
真是反復無常了小人!
許廣花起身開門——
白健凝住目光,向里面看去。
「你……」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他驚得後退半步,「你是?」
「君上!他好像認識你啊?」小金蚊驚奇。
許廣花無語,「不可能,原主根本就沒離開過邕寧縣。」
「進來吧!」她開了門,轉身向里面走去,沒理會門口木頭樁子似的白健,甚至對他的震驚沒表示一絲好奇。
好一會,白健才平息情緒,但是看著許廣花的目光卻復雜起來。
他有些說不清,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嗎?怎麼會這麼像,她怎麼會這麼像畫像中的女子。
其實說像也未必,兩人的五官只是略有相似之處而已,如果一定要說像,那就是氣質了。
很神似的氣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很傲嬌的氣質,唯我獨尊,別扭矛盾。更是一種很嫵媚的氣質……嫵媚這個詞有些不對,其實不論是畫像還是眼前的少女,看著都有幾分凶的,難以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奇怪的是卻給人一種媚到極致的感覺。
真是好相似的兩個人,如果不是兩個人五官不同,白健真的會以為她是從畫中走出的女子。
許廣花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腳上汲著拖鞋,這種待客之道還真是……慵懶!白健找了個形容詞。
「你好。」他伸出爪子。
許廣花回身將茶杯往他手中一放,指揮得理所當然,「給我倒杯水!」
白健屏息,略有些艱難地抬眸,眼中驚異非常。
見此許廣花搖了搖頭,感嘆道︰「世間多傻比,听話都不會。」說著就抽出杯子,慢慢悠悠走到飲水機旁自己倒水去了。
不過是一個照面,白健氣勢就矮了一大截,不過他不是容易被打倒的,很快鎮定下來,自我介紹︰「我叫白健,我知道你,許廣花對吧?」
許廣花喝了一口水,低頭時一縷頭發落到水杯中,她頓時有些厭惡。不開心地將水杯扔在桌上,扭頭看人。
見他那麼大個子杵在那頓時有些不爽,「你都會不請自來了,難道還不會找個座嗎?」
一句話而已,就又將他帶跑了,白健開始滿屋子找座。經過縝密地偵查,最後在衛生間找到一個小馬扎,拿到臥室里滿意地坐下了,跟個受訓的小兵似的。
許廣花撲哧一笑,白健瞬間回神,意識到自己做得蠢事,立刻站起身。
他目光愈加復雜了,似乎從進了這個門起,他就被人牽著鼻子走。
小金蚊落在許廣花肩膀上,「君上,你剛剛在逗他玩呢?」
許廣花瞥過來一個傲嬌的小眼神,「我有那麼閑嗎,我剛剛是想看看他的為人。這個人很傲,很嚴謹,同時目的性很強,那麼旮旯的一個小馬扎都能找到。」
小金蚊奇怪,「君上剛剛是迷惑了他心神嗎,可是,他可以坐在床上啊。」
「所以說他蠢!」許廣花眼神一冷,為什麼沒有坐在床上,因為床上太曖昧,他內心中警惕。而且床代表舒適溫馨,是私密的地方,他很警惕,對外界有很強的防備。
被戲弄了一番,白健很難有好臉色,這丫頭果真跟墨墨說得一樣,實力強橫卻任意妄為,真是有些扎手啊。
白健控制情緒,盡量讓自己態度溫和,而且為了表示誠意,他完完全全的交待了自己的來歷以及與清微派的關系。
許廣花滾到床上,窩在枕頭上玩指甲,听了白健的話,一下子抓到重點,「清微需要付出什麼,我需要付出什麼?」
許廣花穿得是睡裙,她窩在被窩里,裙子向上卷,露出一雙雪白結實的大腿,白健眼楮一熱,下意識瞥過頭。
平靜了一會,他才道,「需要您每年給祈福石注入靈力,保護白墨兩家榮華富貴。」
「哦,就這麼簡單啊。」
許廣花微微挑眉,白健卻是听得心驚,什麼叫就這麼簡單,她以為誰都能注入靈力的嗎?白家幾位長老都算是符高手了,可身體里依然半點靈力都輸送不出來,只有血液中有少許靈氣。
墨魚更是用勉強能輸送一點,這些年她走訪各地,獲得靈物無數,都只為煉化靈氣積攢那點靈力。
如果不是每天都輸送靈力,別說是百歲了,墨魚很可能活得更久。
葉枚雖然天賦不如墨魚,但也是所有人當中最適合煉化靈氣的了。
白健眯了眯眼楮看向許廣花,她到底是不懂,還是真的有大造化。
如果是前者,他務必得使她吃點苦頭,讓她看清楚識時務;若是後者,就必須籠絡住,他早已厭煩家中那幾個老頭子了,仗著輩分騎在頭頂作為作風,搞得白家烏煙瘴氣的。
更可氣的是他們居然還想打白樂的主意,十幾年前,他們弄死了白澄姑姑還不夠,如今居然還想打妹妹的主意。
休想!
白健沉了眼色,看向許廣花的目光愈加寄予厚望,無論她是否深藏不漏。就憑她如今露出的這些實力已然足夠撐起清微了。
就算她不行,還有葉枚呢,如果葉枚也不行……白健眸色愈沉,墨墨也能獨當一面。總之絕不會輪到白樂。
若是有人膽敢打白樂的主意,他就是豁出這條去也絕不同意。
這世上之事從來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魚死網破是絕路,白健不想鬧到這個地步,所以,他必須在白樂前面多弄幾個替死鬼。
畢竟像墨魚這般□,撐了上百年的人太少了。
想到這白健笑得越發溫和,看著許廣花滿是寵溺。
希望,你能撐的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