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沒見,江竺君胖了不少,頭發留了長,燙著漂亮的波浪卷兒,寬松的孕婦裝下是微微隆起的月復部。和顧趙東離婚後,江家父母到處給她尋對象,正好當時江爸一老同學的兒子在國外讀完博士後回來,也沒對象,兩家便張羅著自家女圭女圭去相親,男方俊朗有才,女方開朗大方,搭在一塊兒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也沒讓老人失望,首次見面便給對方留下不錯的印象,後來又相約出來過幾次,慢慢確定了戀愛關系,兩人年紀也不小了,不走那些小年輕的「感情培養論」,相處一年後便結了婚,婚後的江竺君過得很幸福,老公對她百般疼愛,啥都慣著她,年前丈夫在國外找了份工作,以後估計就得在國外定居,今天她到醫院是來辦離職。
曾經還差一腳就能相守的二人,所有的過多的感情都已隨那句再見飄散在喧鬧的人群中,再次相遇,坦然地像兩個多年不見的朋友。
近距離看一孕婦,還是自己以前的姘頭兒,顧趙東挺驚奇的,「都要當媽了,男孩女孩,準備叫啥名字啊?」
江竺君由著他看,笑道︰「沒堅持呢,先知道了多沒意思,男孩女孩我都愛,名字嘛還沒想好,小名就叫‘金寶’吧,多富態多霸氣。」
顧趙東哈哈大笑,「這名字鐵定是你取的吧,別人也想不出這坑兒子的小名,不錯不錯,帶到美國去,這可比美利堅人民的什麼‘邁克’、‘杰瑞’好听牛老鼻子去了。」
「還是你了解我啊,我也是這麼想的!」
怎麼說這兩人也在一起處過十年的對象,要不是雙方沒點共同的尿性也湊不到一塊兒,聊著聊著又相續給孩子取了好幾個名字,沒一個靠譜兒的,把小江護士腰都給笑酸了。
「哎呀我不行了,你可別再逗我了,孩子都要笑沒了,我大公無私一點,這些名字你還是留給你娃吧。」
顧趙東說︰「對象都沒有,我他媽自己生吶。」
江竺君說︰「不會吧,你這麼好條件我就不信沒姑娘要,是你自己眼光太高了吧。」
「甭提這,說多了是眼淚,你哥我這幾年生意上太忙,沒功夫去想這些,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倒是不少,可是沒一個是能過日子的。」
顧趙東說這話的時候,江竺君一直觀察著他,意味深長的來一句,「你是自己不想找,還是心里早有人了?」
顧趙東愣神,以為小江護士誤會自個兒對她還有意思呢,趕忙解釋,「你可別誤會啊,我這話一點暗示的成分都沒有,我他媽最看不起第三者,你對你真沒感情了。」
听到這話也不知道該笑還是哭,江竺君轉開話頭,「顧棠該上大學了吧。」
他們生活的小縣城就這麼屁大點地方,哪家發生點什麼大事,幾乎沒幾天全城都能知道,顧棠考了全省第一,縣里早宣傳開了,教育局和顧棠就讀的高中門口那橫幅都掛快小半年了,即使不特意去打听,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顧趙東鼻哼一聲,「都去一個學期了,禿小子憋老久了,終于尋到機會翻身做主人,月兌了韁就拉不回來,過年了都不願意回家來一趟。」
江竺君反問一句,「那你就不知道去看他?」
「我看他?可拉倒,有他這享福的。」
小江護士听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兒,「你再這麼下去以後可就成老頑固了,我看你還是生他氣吧」江竺君有些許躊躇,她在盤算著,究竟要不要把一直埋藏在心底兩年的秘密給說出來,這幾年真的快把她給憋屁了,最後一想,反正自己以後也要離開這里了,說出來就當扔掉這秘密,求個快活,江竺君看著顧趙東特認真道︰「其實,當時你把顧棠打進醫院的前因後果我全知道。」
那天晚上,江竺君想到還有婚禮上的事沒和顧趙東商量,就過去顧棠房間找他,那天也不知怎的,那門邪乎了沒關緊,小江護士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嘴對嘴吹氣的倆人,當時也沒見誰發病了暈倒,根本不需要人工呼吸,那一切就不言而喻,親完後倆人就是一段全武行,比看拳擊還他媽帶勁兒,江竺君這時候已經看傻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來回轉的就是兩人親吻的畫面。
咱小江護士從小就是根正苗紅的直女一枚,哪見過這些,屋里那兩人還不嫌夠,打完了倒床上又扎扎實實親了一回,江竺君再也支撐不住,一股酸味直沖上來,捂著嘴跑到廁所扒拉著馬桶就吐了,喉嚨辣乎乎的,惡臭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灌,也不知是燻的還是咋的,那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順著留到嘴里,給酸臭味又平添了一抹咸。
後來家里人听到動靜趕到房間,顧棠已經被打趴下了,慌亂過後,只有顧趙東一個人癱坐在地上,跟丟了魂兒似的,一口接一口地抽煙,極力壓制住的怒火讓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這樣的顧趙東忒讓人心疼,小江護士突然就舍不得了,慢慢踱到顧趙東跟前,什麼也不提起,裝傻到底。
江竺君一直以來都覺得顧棠看顧趙東的眼神不一樣,以前還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現在看來她一點也沒冤枉人,江竺君覺得顧棠特惡心,特看不起他,顧趙東巴心巴肺地把他當親生兒子養,回頭他竟然對自己的父親有這種齷蹉的心思,也難怪顧趙東把他打進醫院了。當時江竺君心里存了點小惡意,女人麼,面對自己的愛人時難免頭腦發熱,她親自跑到醫院去讓顧棠來參加兩人的婚禮,其原因就是想讓顧棠親眼看到倆人是怎麼個恩愛法,讓他知道自己才是最後能陪在顧趙東身邊的人,好讓這小白眼狼死了這條心,結果沒想到,她唯一一次耍點壞心思就遭了報應。
江竺君永遠也忘不了顧趙東把重傷的顧棠背出來時的樣子,整張臉都是紅的,鼻頭蒙了一層汗,眼楮紅紅的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閃動,醫護人員來時顧趙東都不肯把人給放下來,後來勸說了好一會兒,顧趙東才像突然醒過來一樣,忙把孩子給放下,到去醫院的路上,顧趙東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語,趁大家不注意,一個人在那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時候江竺君也終于看明白了這兩人,雖然顧趙東能不留情地把孩子給打進醫院,但真當他意識到要失去顧棠的時候,他受到的傷痛卻是比誰都強的。
顧趙東在她的人生里留下太多美好的東西,也給她過最重的打擊,後來住院時她之所以不見顧趙東,就是不願去想起這些事。一直到離婚江竺君都沒把這事告訴給顧趙東,直到後來她結了婚,丈夫是她的依靠,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也拐彎抹角地以旁觀者的身份把這事告訴過他,江家女婿在國外待了十多年,對這早已見怪不怪,最後還從醫學和心理的角度給媳婦兒各方面科普了一番,導致小江護士的三觀來了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扭轉,現在想想到覺得顧棠其實也沒什麼錯,想想還有點可憐,一門心思付出去的愛,最後還得不到一絲回應。再見到顧趙東時,江竺君再也憋不住了,把這些一股腦給他說出來,說完後才發現,自己他媽這就是一活生生的聖母養成記!
顧趙東听後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是我沒教好他,你也甭為他說話。」
「咱倆什麼關系我還需要說那些客道話,我是說真的,顧棠這孩子雖然對別人冷了點,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熱乎著,你也別一直介懷那件事兒,我也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在乎顧棠的,你別不承認,別等到人又啥事了你才又在那給我偷偷抹淚兒,怎麼說都是父子,哪有那些隔夜仇,都放開點吧,想開之後還是一家人你說是不。」江竺君看了下表,「唷時候也不早了,說著說著竟然說了這麼久,顧大爺估計都拆八回石膏了,我也好多手續沒辦呢,我得走了,這一走估計以後很難在見面了,算我矯情一點,顧大混蛋,祝你幸福。」
小江護士離開後,顧趙東一個人站在走廊盡頭,望著窗外發呆,走廊里人來人往,與他形成巨大反差,說不出的寥落感
晚上躺在床上,顧趙東把今天與江竺君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腦子里過一遍,江竺君的話就像一把鋒利刀子,將他心里蒙的那層霧給劃開了道口子,這麼久以來糾結著他的似乎都找到了出口,漸漸趨向清晰。
不得不說,自從經歷過那場爆炸事件後,他才真的發現,自己挺在乎顧棠的,當時那股恐懼圍繞全身的感覺他至今都忘不了,顧老大掏出手機來,上下翻動著,最後又停在顧棠那里看了好久。他對顧棠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情感他真鬧不明白,不過就現在而言,他特想听听顧棠的聲音,老子打電話給兒子這不稀奇吧,是爺們就該灑月兌點,說打咱就打。
費了好大勁兒,咱顧老大總算是按下了通話鍵,結果那邊傳來一女人的聲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顧老大︰「咦?」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昨天七夕節快樂~~【去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