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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私生子

謝侯覺得最近家里總是不順,先是兒子因為縱欲過度而傷了命根子,而身為秋府夫人的妹子卻總是說自己面前晃著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女孩,她們渾身都流滿了鮮血,伸出手,要掐她的脖子,與之相伴的,是口口聲聲的索命,起先的時候,謝侯爺沒怎麼注意她口中吐出的混話,只是著了幾個頗負盛名的郎中去瞧了瞧,都說沒什麼事,只是壓力大,思慮繁重,才會導致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開了幾貼藥,卻總是不見好,謝侯過去了幾趟,卻總是對著一張淒苦的臉,謝紫菲口中吐出的話越地不合身份,謝侯心中也著惱,于是去的次數便越地少了,卻不曾想到謝紫菲最近越地荒唐了,天色還沒有暗下來,整個人便像是瘋了似的,但凡身邊出現一個女子或者是孩子,便叫喊著「賤人,賤人……」或者是「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最多的卻是「沛是我的,誰也別想要搶走」。『**言*情**』

藥該吃的吃了,驅邪也驅了,道符不知道貼了多少,符水也是一碗接著一碗喝,然而,她這個病卻是越地嚴重了,連著宮中的皇後都驚動了,因為秋相在出使墨蛟國回來的路上遇上行刺,差些魂歸西天,身子骨弱地不行,太醫說須得靜養,他早已住到了別院養病,謝紫菲這件事,下人們也不敢去打攪他,于是今日下朝的時候,特地讓太子帶話要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好生看著,然而,等謝侯真的看見了披頭散,形如一個瘋婆子的謝紫菲時,真的很難將眼前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女子和記憶中總是把自己打扮地如蝴蝶一樣嬌媚的妹妹相聯系起來。

謝紫菲一見著他,先是「咯咯咯」地笑了一番,手指卷起一撮梢,繞啊繞啊的,歪著脖子︰「你不是沛,我不和陌生的男子說話,我得三從四德,賢惠淑良,這樣沛才會待在我身邊,不會被那個狐媚子勾住了魂魄。」

謝侯呆立在一邊,看著已然忘記自己是誰的妹妹,說不出一句話來。

忽然,她伸出如雞爪一般的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胳膊︰「沛他在哪里?你把沛還給我!你們這些壞人,快把沛還給我!」

僕從們連忙跑過來,想要掰開謝紫菲的手,卻是不曾料到,她這麼一個瘦瘦弱弱的人,力氣倒是格外地大,她猙獰著一張臉,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並不是血脈相連的兄長,而是奪了她心中所愛的惡人。

黑色的長浮下來,額頭上滿是青筋,長長的手指甲有一片被折斷了,流出紅色的血液,沾染在謝侯的衣衫上,留下淡淡的一點痕跡。

謝侯看著眼前瘋的妹妹,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只是知道那個小時候喜歡拉著自己衣角,一聲一聲喚著「哥哥」的謝紫菲再也不出現,留在這座秋府中的,不過是一個瘋了秋夫人,他隱隱約約也知道些,妹妹如今變成這副德行,大概是因為什麼,然而,他卻是更加鄙夷這個從小心腸便不硬的謝紫菲,這樣的人,若不是有娘親護著,恐怕早已成了一堆骨架了,她的體內根本就沒有流著謝家的血,不過是殺了幾個礙眼的人,便擔驚害怕以致出現了幻覺。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從小,他和謝紫菲並不親,然而和同樣強勢、有著狠硬心腸的謝紫陌倒是走得近,只是,現在也是漸行漸遠,自從他硬是幫著爹爹逼著自己這個妹子嫁入了宮中,他們之間便隔了一層再也消弭不了的膜。

謝侯只是草草地囑咐了幾句,便丟下一些安神的藥走了。然而,眉頭卻還是緊鎖的,自己的獨子不能再為謝氏續香火,再加上自己的年紀已大,讓妻妾懷上孩子的可性能小之又小,成天陷入憂思之中,即便是打垮了王氏,打擊了謝氏一事也未能使得他開懷,想不到他權傾天下了半輩子,到最後,卻是後繼無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半年後,被旁支給掌控了謝氏,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才能使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誰料,竟成了這副境地。管家跟在謝侯身後,頗有些不忍見著他成日里長吁短嘆,眉頭緊鎖,從秋府回來的第二日,他在背上負了荊條,跪在書房請罪。

謝侯一見到這個陣勢,也不知生了什麼事,于是便連忙將這個在謝府中干了一輩子的老人攙扶起來︰「謝管家,生什麼事情了?」

年長的管家卻是低著頭︰「侯爺恕罪,奴才在二十四年前曾有愧于侯爺。」

這一夜似乎過得特別慢,年過半百的謝侯爺卻是喜憂半參,喜的是謝氏終于不用斷了香火,而憂的卻是這個孩子被養在外頭二十四年,而且生母還是一個出身低微的青樓女子,血脈雖是污了,然而,卻是真正流著自己一半的血液的,想到這里,也覺得釋然了,謝侯爺抱著管家激動地落下了一滴淚︰「謝管家,謝謝你,倘若當年要不是因為你動了惻隱之心,放過了他們母子一命,想來這個謝家便要落入旁支了。」

當下便匆匆走出書房,往夫人崔氏的庭院走去。走到門口,卻是听見謝時行的聲音,略微遲疑一番,還是打開了門。

室內的母子看見他,俱是一驚。

「侯爺怎麼這麼早便來了?」崔氏笑著迎上去。

「爹爹。」謝時行卻是沒有往日的飛揚跋扈,期期艾艾地喚了他一聲。

「嗯,」謝侯應了一聲,接過崔氏遞來的一盞茶,「行兒今日倒是乖巧了。」

謝時行之前雖然無法無天,然而對著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爹爹,卻是感到害怕的,也不多說什麼,略略挨了些時間,便起身告辭了。

謝侯捧著茶盞,沉默了一陣子後,才開口緩緩道︰「流光,二十四年前,有一樁陳年舊事,你現在可是有興趣和我說上一說?」

崔流光正撥弄著燭星子,听到這一番話,手卻是停滯了一番,就這般僵直著,也不答話,心底卻是淒淒慘慘的然而卻帶著一絲解月兌,二十四年了,終于,那麼多日日夜夜的擔憂,終于可以在今夜今夜解月兌了,是不是?于是便放下手中的簪子,朝著他笑了笑︰「侯爺想讓我說一些什麼事?二十四年,這麼多年過去了,妾身的記憶不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謝侯卻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從塌子上站了起來︰「流光,二十四年前生的事,我既往不咎,但是,作為謝家的主母,該有的容人氣度,我希望你不至于丟了,過些日子,我便將那個僥幸逃得一命的孩子接回謝府,我們謝氏終歸是不能無後。」

說完謝侯便一拂袖,便走出了她的庭院,崔流光身子卻是被抽走了氣力一般,雙手支撐在桌子上,一點一點地癱坐了下來,燭火明明滅滅,雖是夏荷初盛的季節,卻是怎麼也趕感不到一絲一毫的暖意,崔流光靠著桌子肚腳,將自己包裹在雙臂之中,抵御著一陣一陣交織而來的寒流,然而無論如何都不得章法。

當那個眉眼清秀的孩子被帶到自己面前時,謝侯恍惚是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段肆意張揚的蔥蘢歲月,鮮衣怒馬揚鞭縱越在五蘊城之中,一夜便踏進了全城的花,醉里夢鄉那些姑娘柔軟的腰肢,輕歌曼舞,美妙歌喉,一切的濃墨重彩都飛旋到自己眼前,彼時的慕詩客面帶著一層重紫色的紗巾,坐在水榭之上,勾腕撥弦,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他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弱冠的男孩子,自然是拜倒在了佳人的石榴裙之下,成為了她的入幕之賓。然而,過了一段時日之後,醉里夢鄉卻是新來了一個嬌嬌怯怯的「官家小姐」,她因為受到祖父的牽連,而被充了妓子,即使有數不盡的錢財,還是無法為其贖身,不知怎麼一回事,他的目光就膠著在了這個如小白花的女子身上,再也移不開,情到濃處時,自然是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只是,當自己與崔家小姐的婚約下來時,才現自己的力量是如此之小,與家族相斗,就像是一只蜉蝣,隨時隨地都可死,于是,他便硬生生地剜去了在心頭的惦念,轉頭在面上掛起了笑容,熱熱鬧鬧歡歡喜喜地娶了崔氏流光,和她相敬如賓一路扶持走過來,心中卻是不甘的,甚至在朝堂上做了這麼多「大不敬」的事,也不過是為了證明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運,再也不需要像二十五年前那般,受人擺布。

眼前的孩子雖然穿著粗衣粗布,神情卻是淡然的,一點都沒有因為他是謝侯而顯得唯唯諾諾,關于這一點,他很欣慰。

「你娘……她還好嗎?」謝侯試探著問了一句,手心卻是一片濡濕。

「她在五年前便去世了。」年輕的男子規規矩矩地長身玉立。

謝侯盯著這個「兒子」,想要在他身上找出一些他們兩個人的曾經,卻現自己竟然連著她的面貌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一個嬌羞的小人兒,綻放在他單薄的青春里,為著他二十五年前的人生添了一抹淡粉色。

至于那一彎眉毛是遠山眉還是柳葉眉,卻如如何都回憶不起來了,于是,謝侯便嘆了口氣,吩咐道︰「管家,好生照料少爺。」

人精似的管家早已打點好了一切,謝沛杰便頂著謝家二少爺的身份住了下來,請帖也是早早了出去,名義上卻是謝侯爺過壽,整個五蘊城暗里卻是早已知曉了謝侯年輕時一夜風流,留下了一個私生子,這些達官貴人的風流韻事早已算不得什麼,多數人連連覺得謝侯有福分,老天待謝氏還是不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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