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黑暗的夢境,卻總是有一抹光亮在引領著自己。景淩不斷奔跑著,追逐著那一絲光明。光明離自己越來越近,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光暈中。腳下步子加快,景淩奔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淺淺的光暈下,那個熟悉的身影轉過身來。
「砰砰」,「砰砰」,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
「公主……」那個身影微笑著,朝著景淩伸出手。
身體不自覺地做出了回應,邁著堅定而緩慢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那個身影。
「刷」的一聲,明晃晃的刀刃刺進了對方的身體。鮮紅的顏色瞬間就染紅了白色的衣衫。
「鶯兒!」心痛的難以抑制,景淩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右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心口,景淩大口大口喘息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息內心的不安和恐慌。
「公主,鶯兒在,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溫柔的言語在耳邊響起,隨即,一雙溫暖的手心握住了自己因為夢境而冰寒的手。
景淩將視線轉向身邊的人,猛然間撞進了一雙滿含擔憂的眸子。
「鶯,鶯兒?」景淩微微愣怔了一下,隨即撲向鶯兒,緊緊摟住了鶯兒,觸踫到溫熱的身軀,景淩的淚水再一次抑制不住,流了下來,「鶯兒,鶯兒,不要離開我。」
「公主,別擔心,鶯兒不會離開你。」鶯兒輕拍著景淩的後背,說著安撫的話。公主,究竟是怎麼了,自從醒來以後,情緒就一直很不安穩,而且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依賴。公主不尋常的依賴,一方面令她雀躍,另一方面卻令她頗為擔憂,「公主,究竟,發生什麼了?」
「我……」景淩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自己都還不明白,她唯一確定的,就是,自己和鶯兒都還活著。低下頭,景淩視線掃過自己縴細的手腕,上面帶著一個羊脂玉的鐲子,鐲子上面還能隱約看到一個金色的字,淩。
抬起左手,景淩不可思議地撫模著手上的鐲子。她記得,這個鐲子是她五歲那年,一個聖僧贈予的,說可以在九歲的時候幫她度過一劫。鐲子也確實是在她九歲那年落水以後,碎掉了,現在怎麼會完好戴在自己手上?
思緒飄飛間,碎裂的聲音從手腕上的鐲子上傳來,一條裂痕在白玉的鐲子上迅速蔓延著,不到一會兒,就悉數碎裂。片片碎玉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景淩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這個景象,她曾經經歷過!當年,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心愛的鐲子變成碎片的。她又一次經歷了相同的事情!
「公,公主,鐲子……怎麼會這樣!」鶯兒慌慌張張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碎片,卻怎麼都無法拼湊成原來的樣子了。
景淩這個時候,才發現了一件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眼前的鶯兒,根本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難道……一個荒誕的念頭突然間出現在的景淩的腦海中︰她回到了過去!
重生這件事情,太過難以置信,但是,景淩的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應該說是內心有一個強烈的期盼,盼望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重生,意味著她不再與鶯兒形同陌路,不再做出那些令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白玉鐲子碎裂,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自己九歲那年落水以後的事情。那個時候,因為母後膝下過繼了一個六皇子,母後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皇弟身上,冷落了她。每次她和皇弟起爭執,母後總是偏幫皇弟。為了能夠讓母後多注意自己一點,她故意落了水,想以此換取母後的悉心照料。誰知道,她的皇弟也在同一時間撞傷了頭,母後最後還是留在了皇弟的身邊。一次落水,她不僅沒有得到母後的垂憐,還失去了自己最愛的鐲子。想到這個,景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苦肉計什麼的,真是最愚蠢的行為了。
「公主,要不要,找工匠修一下?」鶯兒一邊認真撿著地上是碎片,一邊問道。都碎成這樣了,鶯兒也不敢肯定能修得好。
「不必了。」景淩揮了揮手手,「把碎片全部收起來就行。」
「是,公主。」鶯兒抽出一塊錦帕,小心翼翼將全部的碎片都包好。跪在公主面前,呈給了公主。
「別跪著了,地上涼,坐到床上來。」看到鶯兒跪在地上,景淩不知怎麼的,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來,接過錦帕的同時,就要將她拉起來。
「公主,鶯兒不敢逾矩。」鶯兒依然跪在地上,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在我這里,你不需要守任何的規矩。」景淩柔聲道。從鶯兒拼死救下自己的那一剎那開始,鶯兒在她心中,就不再是一個侍女了。
「鶯兒不敢。」鶯兒依然是那句話,跪在地上,堅決不動搖。
「你要是跪病了,誰來伺候本公主!」景淩瞪了鶯兒一眼,這個不是好歹的家伙。難道不知道,跪在地上,她會心疼嗎!
「鶯兒已經習慣了,不會生病。」雖然這樣說著,鶯兒心中卻是暖暖的,公主這是,在關心她呢,「而且,公主的侍女何止鶯兒一個,鶯兒病了,自然有別人侍奉公主。」
「除了你,本公主誰也不要。」景淩說道。前世她樹倒猢猻散的時候,除了鶯兒,沒有人幫助過她。
「公主?」鶯兒抬起頭,驚訝地看了景淩一眼,卻發現,她眼中滿是認真,不禁愣怔了一下。
知道鶯兒這個人就是吃硬不吃軟,景淩索性擺出了公主的架子,「本公主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哪里那麼多廢話!」
「是,公主。」鶯兒低下頭,應和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還有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寵溺。公主,果然還是這樣任性。
本以為和公主坐在一起回十分的不習慣和拘謹,但是鶯兒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完全沒有這些感覺。有的只有雀躍和親近,甚至,連自己的膽子都變得大了起來。
「公主,鶯兒明白你心中的委屈。」平時絕對不敢說的話,就這樣說出了口,鶯兒緩緩說道,「只是,請你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別人會心疼的。」
「你會心疼嗎?」景淩偏著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鶯兒。忽然間發現,鶯兒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真討厭呢,以前怎麼沒感覺到,鶯兒比自己要高。
「鶯兒當然心疼。」鶯兒眼底滿是柔和,「不僅鶯兒心疼,皇後和皇上也會心疼。」
「提他們做什麼。」提到皇後和皇帝,景淩眼神一暗。前世的那一場賜死,讓她對父皇再也沒有了所謂的父愛。至于她的母後,在母後心中,永遠是皇弟最重要。生在皇室,親情比什麼都淡薄,只有實際的利益才是連接彼此的樞紐。她厭惡著這樣的皇室。所以在遇上那個直率的,永遠不會拐彎抹角的男人的時候,才會一發不可收拾的陷進去,執意下嫁吧。景淩自嘲一笑,怎麼又想到那個薄情的男人了。她都已經重生了,今世,她只要鶯兒一個,至于那個將軍,就讓他成為一杯黃土,從心中掃除出去吧。
「公主,皇後是疼愛你的,之前皇後娘娘還派人來打听公主的情況呢。」鶯兒說道。
「派人打听,誰都會。」景淩冷冷說著,「她自己沒有過來,不是嗎?」
「公主,皇後娘娘身為一國之母,實在是太忙了。」鶯兒替皇後辯解著。
「是啊,她很忙。」景淩譏諷一笑聲。忙著照顧那個未來的儲君。明明自己才是親生的,得到的母愛卻比不上那個過繼的弟弟。她小的時候一直為這件事情忿忿不平,不過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她一個說不定會為了皇室利益犧牲的公主,和未來的皇帝,如何比呢?
景淩眼中的譏諷讓鶯兒心疼,「公主,鶯兒求你,」握著景淩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可能失去公主的恐懼,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不要再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而傷害自己了,好嗎?公主這次落水,真是嚇死鶯兒了。」公主每次受傷,她都會心痛。公主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怎麼可以受傷呢?
緊握自己的雙手是這樣充滿力度,景淩眼角不自覺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放心吧,鶯兒,我不會再做傻事了。那些人,不值得我賭上自己的性命。」反手回握鶯兒的上手,景淩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母後偏愛皇弟又如何,她還有鶯兒,這個世上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公主?」鶯兒看著景淩,公主這次醒來,似乎有些不同了。但是究竟哪里不同了,鶯兒也說不清。只是,從公主眼中流露出的一抹堅定,鶯兒覺得,公主似乎,更加成熟了。
「呵,不用懷疑。」看出了鶯兒眼中的疑惑,景淩微微笑了笑,「我說不在意,就是不在意了。」
「可是……」鶯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長公主和六皇子之間水火不容,是眾所周知的,要說長公主落水一次,就想通了,鶯兒是不太信的。
「怎麼,你不信?」景淩挑了挑眉,看向鶯兒。
明明只有九歲,那一眼卻滿是風情,讓鶯兒忍不住紅了臉,慌慌張張撇開眼,鶯兒捂了捂心口,心跳有些亂了。
「鶯兒,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
「罷了罷了,我知道了。」
「公主知道什麼了?」鶯兒投去一個疑惑的視線。
「我知道,你現在內心里對我剛剛說的那番話是充滿了懷疑。」景淩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一下下戳著鶯兒的心口。
「公主,鶯兒沒有不信。」握住景淩猛戳自己的手指,鶯兒微笑著說著,「公主說什麼,鶯兒都信。」
「你……」鶯兒的視線太過炙熱,景淩不自覺撇開頭,「本……本公主餓了,去給本公主拿吃的東西來。」
「是,公主。」鶯兒露出一個淺笑,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直到鶯兒離開了,景淩才轉過頭來。看著空蕩蕩的寢殿,不知怎麼的,心中涌起一股孤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