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雖說花梓不想白玉曦知道這孩子的存在,偶爾,她也會去想,若他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甚至會想,他能否因著孩子,前嫌盡棄,不再恨她,不再恨楚隱,像往日說的那樣,找個小村子,弄個小院子,兩個人種種地,打打獵,過兩個人的小日子。

她從未曾想,他會這樣問!

她咬緊了嘴唇,臉愈加紅了,雙手捏的緊緊,指骨撐的微微白,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白玉曦瞥了眼她臉上的表情,又雲淡風輕望向窗外,眉頭緊鎖。

她這樣難過痛苦的樣子,難道不是自己想要見到的嗎?只是,為什麼自己反而高興不起來,心里卻涌起一陣陣的難過呢?

「是誰的又如何?」花梓盯著茶杯中因她顫抖而蕩起的圈圈漣漪。

他默不作聲。

她倏然站起身,似乎片刻都不想呆在這里。

「是沐大哥的孩子!」她聲音顫抖,隨即轉身離座,匆匆下樓,幾次險些跌倒,卻都牢牢抓住了欄桿。

並不整齊的指甲嵌入陳腐的木欄桿,木屑簌簌落下,伴著兩滴鮮血,直落到裙角。

她不能哭,便是哭,也不能讓他瞧見!

你讓我活著,我便活著!你不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

有什麼難的?有什麼好哭的?

白玉曦悠然端起茶杯,隔著窗子遙遙向下望去,她撐著青色油紙傘,只在窗下頓了頓,也未抬頭,終于還是垂著眸子,匆匆沒入雨中。

就在花梓走遠的一剎那,一聲輕響,白玉曦手中的杯子碎成好幾片。鮮血順著他的手指畫成幾條小蛇,蜿蜒攀爬,一滴一滴,鮮紅刺目。遇到茶水暈成一片血水迷蒙。

花梓幾乎一路小跑,從茶肆跑回家中,孟三娘連著喚了她幾聲,她也未曾回眸。

終于望見家中的大桑樹,她緊緊推上院門,又匆匆跑回屋子,傘就扔在檐下,沾染了些許灰塵,化成點點污泥,靜靜躺在雨水里。十分狼狽。

她反手將門栓得死死,這才靠在門扉上,眼眶裹著淚水,喃喃道︰「早也該想到,他就是那樣的人。怪只怪自己,當初迷了心竅!」

說的好像醒悟了不再愛他了似的!

白玉曦站在窗外,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一陣怒不遏,然有些時候,真是遏不住也得遏!他若真的怒了,她許就不會這般難過了。

而他。容不得她過得開心!

「孩子,方才那個黑臉瘋不是你爹,你爹斷不會說出那樣的混帳話!」花梓抹了眼淚,垂頭撫上小月復,強扯出個笑容,盡量讓聲音柔和。

眼淚卻滾燙滾燙。順著臉頰,一顆接著一顆,落到衣襟,原本身上十分干爽,這會兒倒像淋了雨似的。

她擰了擰鼻子。「嗤」的一聲,隨即用手帕擦個干淨。

白玉曦在窗外抿著嘴巴皺了皺眉,微側過身子,就瞧見她背著窗子正在換衣,不由心中懊惱,換衣也不知關窗,若有人跳進院子,豈不被人看了去?

他忽然一愣,自己在想些什麼?他捏了捏拳頭,不勝懊惱,轉身躍出院子,匆匆朝酒館走去!

一直喝到黃昏,他燻然而醉,踏著一路雨花兒,拎著一壇喝剩一半的酒,晃晃蕩蕩朝曾經的「家」走去,雨水輕盈,飄到衣衫眼角,冰涼舒爽,他覺得心里悶得慌,索性扯了扯衣領,讓雨水暈在鎖骨處。

心中怒火卻依然不熄。

有路人撐傘走來,遙遙瞧見,要麼扭頭就跑,要麼呆立不動,要麼貼著牆根兒繞道而行。且偶有人會雙手合十,默默念叨︰「冤有頭債有主,我與您往日無怨素日無仇,莫要殺我,莫要殺我……」

幸好,白玉曦一路垂頭,並未抬眼,否則路上零星幾個行人,多少都會嚇暈幾個。在此事上,花梓向來引以為傲,同白玉曦生活許久,一次沒被嚇暈過,說明自己有著非同尋常的堅韌體魄。

即便如此堅韌,她依然承受不住白玉曦給她施加的壓力,還是會有撐不下去的感覺。經常的,她會默默感嘆,若想與白玉曦執手偕老,那必定要如歷史上所說的一位霸王那樣,力能扛鼎。

于是,她偶爾會想,再遇見白玉曦時,要不要含情脈脈望著他,傾訴衷腸︰「待我八塊月復肌,曦哥哥娶我好?」

夏末微雨,清冷凝香……

在白玉曦走進家門前,他只是想找個地方睡一覺。

在踹開家門後,他什麼都想,只是不想睡覺!

白玉曦盯著沐冷塵,嘴角彎起一抹冷冰冰的笑︰「雪域駙馬怎麼闖到我家來了?」

花梓正執壺給沐冷塵倒茶,沐冷塵起身,想接過茶壺自己來。

這一幕剛巧就撞進白玉曦的眼底。

白玉曦站到花梓身旁,一把摟住她的腰︰「你懷了我的孩子,就好生歇著,不缺你這個干活的!」

他說這話時,臉上依然掛著笑,聲音卻透著一絲陰狠,手上也用了用力。

花梓覺得有些痛,也不知腰上痛還是心上痛,就側眸望著他,聲音淡淡的︰「我不是說過嘛,這孩子不是你的!」

「那是誰的,你倒是說說!」白玉曦哂笑著瞥了眼沐冷塵,透著一絲不屑。

而沐冷塵早已面色蒼白,站在桌邊捏著拳頭默不作聲。

顯然,沐冷塵已猜到,白玉曦與花梓已然有了夫妻之實,最痛苦不過你愛她,她卻愛他,他又恨著她。

花梓想,沐冷塵在這,總不能再栽贓沐冷塵,于是垂頭咬著嘴唇,囁嚅道︰「嫣紅樓的一個流氓。」

白玉曦一愣,隨即又氣又惱,感情她說的是死在自己手中的趙老三?她竟敢把他的孩子說成是趙老三的!

再說,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她當自己懷的是哪吒?

而對玉花梓而言,還真就沒人告訴過她,什麼時候肚子會變大,多久才能生下孩子,她听過十月懷胎,卻從不認為,一定必須要十月,也能十二個月,也能兩年,或者三年零八個月,再或者……

白玉曦驀地將目光轉向沐冷塵,他覺得花梓這張嘴,指不定能說出什麼讓他難堪的話,還是讓她閉嘴為好。

「我要帶她走!」沐冷塵聲音十分堅定,說的好像花梓已經同意跟他走了似的。

花梓雖心里不願意,卻也未開口反駁。只靜靜瞧著白玉曦的反應,有時候,她還不是那麼缺心眼兒。

「帶的走?」白玉曦瞥了眼玉花梓,又轉頭盯著沐冷塵。

花梓心中有些惱,驀地掙月兌他的手,站到沐冷塵身後,笑眯眯道︰「我願意。」

後來,這一場景被寫入書中,流傳甚廣,「我願意」三個字更是觸動無數少男少女的心,再後來經傳教士之手,傳入國外,翻譯成外語︰yes,ido!常用于婚禮之上!

當然,這都是百年千年之後的事。

而此時,這三個字無疑只觸動了沐冷塵,卻觸怒了白玉曦!

花梓在心中喃喃︰「孩子,這倆人都不是你爹,你爹斷不會這麼混賬!」也不知孩子能不能听到母親的心聲。

「駙馬是要給她個侍妾的名分?」白玉曦望著玉花梓,本是想讓她回過味兒來,卻沒想,她依然垂著頭,還在思考孩子能否听到她的心聲,完全沒有將白玉曦的話收入耳中。

「我要帶她回蘭村!」他這一句話,就已明了,他願離開雪域,同她廝守白頭。

白玉曦捏著拳頭,臉色愈加陰沉,透著肅殺之氣。

「滾!」一聲怒喝,白玉曦將酒壇一把摜到地上。

花梓正在分析胎教問題,這會兒猛地听到這樣大的響動,嚇了一跳,周身一抖。

沐冷塵忙攬過她的肩膀,輕聲耳語︰「別怕,有我在。」

這話好熟悉,聲音也好熟悉,只是,當她覺得什麼十分熟悉的時候,說明這東西已然離她遠去成了記憶。

如此,沐冷塵帶著花梓,二人撐著兩把油紙傘,拎著兩個包裹就被趕出了門!花梓回眸,她雖是不願離開,不得不承認,這座房子的地契在白玉曦手上,不讓她住,她如何都住不得!

何苦跟白玉曦慪氣,如今苦了自己和孩子,再說,到底還是自己和父親對不起他。

不過也好,本就心里惦記花勿語,不若這就前往桑都,去打听打听,看師父和桑王他們是否成事了。

此時天色向晚,花梓拍拍沐冷塵肩膀,有些語無倫次︰「沐大哥,屁/股還未坐熱就被轟出來了,也沒好好喝杯茶說說話,許久不見,我得帶你好好吃一頓……」

還好,散伙飯三個字沒有說出口,否則這飯怕是吃不消停了。

還是那間包子鋪,包子還是肉餡的!

包子鋪十分簡陋,屋里一共就四張桌子,房檐低矮,抬頭順著房梁望過去,滿眼的煙燻火燎!

對于沐冷塵來說,能跟玉花梓坐下來靜靜吃頓飯,已是萬幸。

他很怕有些話,這輩子還來不及說,就與她此生不見了。

「花梓……」他驀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雙手放在膝蓋上,紋絲不動。

她正盯著桌角,思考如何去往桑都,听到沐冷塵喚她,連忙笑了笑,望著沐冷塵,以示自己的專心致志。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