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劍黎眯眼看著方奕融離去的方向,抬手制止住欲要上前去追的侍衛與兵士,只沉聲吩咐道︰「只去兩個人,暗跟著們,若們有任何異動,立馬報來
兩個侍衛應聲而去
片刻後,蕭晉之從暗處緩步而出,微皺著眉,道︰「劍黎,何不真的放們呢方姑娘對的感情,也不像是虛假
殷劍黎垂下眼看著己的手掌,那里的傷口仍有些疼,凝固的血已變得暗紅,那顏色分外刺眼五指收攏,不想再看,只沉下聲緩緩道︰「說過的,魔教禍害不淺,為虞國百姓,只要能毀掉它,不惜任何代價
蕭晉之嘆口氣,朝一邊抬抬下巴,「覺得派的那兩個人真能跟蹤方姑娘而不被她發現
「當然不能,但她也不會對的人下殺手這做,有這做的道理殷劍黎看蕭晉之一眼,便轉身離去
蕭晉之看著那個偉岸堅毅、理智沉穩的男人,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
正如方奕融所說的,懂愛究竟懂不懂何謂情愛,懂不懂怎樣才算是愛一個人
「其實,又怎能說呢連己都參不透呢……蕭晉之嘲地笑笑,亦邁步離開這里
夜色漫漫,如同潑灑的墨汁,暈染開來,朦朦朧朧的,看不到盡頭
那廂里,方奕融將內息提到最高,一手扶住夜鶯,一路疾行,也不知行多久行多遠,最終停在一處懸崖邊
夜風呼嘯,卷起她的頭發與衣擺,撲撲的響聲渲染出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孤寂
「奕融,還好夜鶯勉強站立,看著她縴細的背影,輕聲問道
方奕融深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她轉過臉,面上竟掛幾分笑意,「夜鶯,說,黎是不是在吃醋只是在意,所以才那說的,對
夜鶯抿抿唇,只覺得此時這個為己找安慰與理由的女子是那的讓人心疼心憐
不忍心傷她,所以,點頭道︰「對,見救,原本更加不會放過們,可仍是忍住憤怒放究其原因,也只是在意,且不願真的傷害罷
方奕融歪著腦袋笑意更深,笑彎的眉眼間,將滿心的委屈與酸楚深深隱藏
「夜鶯,趁天黑,快走吧,教主只當被殺,應該不會再找方奕融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兩個瓷瓶放進夜鶯手里,「這兩瓶藥還是從那里拿的,帶上,以防萬一
夜鶯捏緊瓷瓶,沉默一瞬,忽而道︰「奕融,同一起走吧,身懷有孕,……可以照顧
方奕融愣愣,下意識地將手伸向己的月復部,卻是搖搖頭,「不,還要去殺雲馨公主
「奕融——
「夜鶯,教主派人來告訴,之前與的約定不會改變所以,只要殺雲馨,就能由方奕融語意堅決
「們可以去很遠的地方,總不會追到天涯海角吧夜鶯想要再勸
方奕融笑著搖頭,道︰「教主的本事又不是不知道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找到如今以為被殺,可以有機會月兌離魔教,可若同一起,只會讓教主發現的蹤跡
「快走吧,夜鶯放心,會保護好己等月兌離魔教,說不準還能再相遇呢方奕融再次笑眼彎彎,茫然憧憬著未來
夜鶯知道她主意已定,再難改變,便也不再多言
離開前,夜鶯復又回過頭,有些擔憂地看向方奕融,「奕融,有沒有覺得,今日的舉動有些異常
方奕融怔怔,想起之前她與殷劍黎的那場交手她能確定,當時己的意識很清醒,也知道己在做什可按理說,無論有怎樣大的矛盾,她對殷劍黎都不會下殺手的啊……
她疑惑地皺起眉,也不知道那時的己是怎
夜鶯見她一臉茫然與無措,便又回過身上前,拉起她的手腕,道︰「讓看看
方奕融連忙點點頭,由給己把脈
過半晌,夜鶯緩緩松開手,卻是搖頭道︰「並未有任何異常
方奕融嘆口氣,轉身面向懸崖處,夜風撲在臉上,異常涼爽
「也許……剛剛是真的想要殺吧
「奕融……
「夜鶯,天快亮,走吧,保重方奕融微偏過臉,混沌的夜色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夜鶯深深地看她一眼,沉默地轉身離去
方奕融仍站在原處,失神般看著深不見底的峽谷深淵,破碎地呢喃著——
「可是,怎會想要殺呢怎會呢
她那的愛,連眉宇間會有的皺褶都會感到心疼,又怎會下那重的狠手
方奕融忽然覺得己的心被一張網網住,拆不開逃不出,那張網猶如一雙手,牽引著她控制著她
究竟是怎,怎
思緒越來越亂,整個意識也變得混沌,她覺得眼前漸漸變得朦朧,漆黑迎面撲來……
方奕融軟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片刻後,兩個人影倏然而至,一人蹲,扶起方奕融上身,往她嘴里塞進一粒藥丸
「夜鶯沒有死,要不要去追另一個人問道
「們只管做好教主吩咐之事便可,其的不要隨便插手那人放下方奕融,站起身,聲音冷淡
「可是……
「回去向教主稟告便是,再听教主吩咐一個黑影邊說邊縱身飛掠而去
另一個人回頭看地上仍舊昏迷的方奕融一眼,搖頭嘆口氣,也飛身跟上
彼時,晨曦微露,夜色即將淡去Pxxf
……
虞國東北之地,乃是平坦遼闊的平原,抬眼望去,無邊無垠,似這紅塵萬丈,絲毫看不到盡頭
殷劍黎帶著一支兵馬,終是來到東北邊疆
雖是夏季,這里卻並沒有京城里的炎熱,許是因為空曠的緣故,陣陣輕風不斷,倒也涼爽愜意
鎮守此地的吳岩城吳將軍早已命人為殷劍黎準備好營帳,殷劍黎一行到達時,吳岩城便親領著眾兵士于帳外相迎
殷劍黎跳下馬背,朝吳岩城拱手施禮,「路上耽擱許久,來得晚,還望吳將軍勿怪
吳岩城身材魁梧,為人也頗為爽朗直率笑著回禮,「豈敢,殷將軍能來,已讓東北將士感到無比榮幸
如此寒暄幾句,兩人便進營帳,隨從的兵士有人去作安排
邊疆,滾滾塵煙在浩蕩的平原中寂寥著飛散
馬嘶聲在黑夜里長鳴,牽扯起思鄉的情結,如這淒淒的叫聲一般,在如墨的夜色中哀婉迂回
殷劍黎伏在案頭看地形圖,吳岩城坐在一旁,將戰事向細細道來
「怎敵雙方俱是損失嚴重殷劍黎抬起臉,目光深沉
吳岩城有些難堪地垂下臉,「哎,那北齊人這次來勢洶洶,將士凶猛無比,都是拼命一般的廝殺,個個都跟中魔似的,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吶
北齊位于虞國東北,與虞國毗鄰,是個國,雖與虞國偶有摩擦,但也從未有過大的矛盾,這次北齊忽然進攻虞國,本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而此時竟打得兩敗俱傷,更人覺得匪夷所思
殷劍黎坐直上身,沉聲道︰「北齊乃是國,什時候變得那厲害吳將軍可有去查個究竟
吳岩城點點頭,又搖搖頭,「查過,可一無所獲
殷劍黎抿唇不語,凝神沉思起來
「除凶猛無比之外,們還有什不一樣的地方過半晌,殷劍黎忽然問道
「那些兵士似是並不知道痛,即便被砍斷雙腿,也能不管不顧地襲擊對方當時看到那些人,真以為遇到鬼煞吳岩城邊回憶邊道
殷劍黎略一沉吟,「是不是有什特殊的人物協助們
「未曾听聞
殷劍黎眉頭深鎖,再次陷入沉思
如此商討一陣,卻也沒得出什有用的結論,吳岩城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退
殷劍黎也沒有留,徑一人坐在案前,細細想著這一路以來所遇到的事,想要將什東西同戰場上北齊兵士的怪異之處聯系起來
可想來想去也沒想透,覺得有些煩躁,便起身出營帳,也沒帶侍衛,獨走到軍營邊靠近森林的一處
一條溪從樹林深處蜿蜒而出,中心水深不過到人胸口
寂靜中,還能听到溪水涓涓流過的輕微聲響
如此靜謐安寧的夜晚,很難讓人想象前方曾發生過如何慘烈的戰爭,又或許那些將士的血也曾流入這條明澈的溪里,被水沖淡,不留絲毫痕跡
殷劍黎負手而立,喜歡這樣安寧平的環境猶如一直都期盼的百姓樂、戰亂不再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這是再好不過的生活
這時,忽然想起一個人,一張秀麗的臉,一抹澄澈的笑,還有一雙清澈無垢的眸子
緩緩張開右手五指,掌心處的傷痕還未褪去,那里似乎仍隱隱泛著疼
殷劍黎知道,真正讓覺得疼的,是的心,實在想不到她會殺,這個認知真的讓酸澀難耐無比
如此想得久,神思也漸漸變得迷離,所以,沒有注意到遠處移動的人影
直到有水的聲響傳來,才驀然回過神
殷劍黎即刻往一棵樹後躲去,一晃眼,看到有人正站在溪邊,似乎在月兌衣服
猝然間,殷劍黎扯開腳步疾步準備離去
可是,就在剛轉過身之時,目光卻無意間從那人的衣服上掠過——那是士兵的衣服
當然,這並不是讓殷劍黎覺得心驚的地方——雖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單看背影便知那是個女子
軍隊之中怎會有女子那女子還穿著士兵服
殷劍黎在黑夜里的兩只眼楮如同夜晚尋覓獵物的豹子,放著精芒射向前方
那人立于水中央,頭上月光傾灑,失光澤的發絲也給染得一片清輝柔
由于長發攏于胸前,所以那人僅露在水面外的一截頭頸背脊在月的照明下不算清晰卻也能見上幾分
殷劍黎的眼釘在那些已經變淡的交錯傷痕上,一條條依舊分明,直入水中,被水波的反射所掩蓋
直到那人洗完身子穿上衣服,正要朝軍營走去時,殷劍黎才從樹後走出,低沉著聲音道︰「是何人
驀然傳來的聲音,嚇得那女子全身劇顫
她猛地轉過身,待看清來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很脆的聲音,听起來倒像是一名少女
殷劍黎走上前,道︰「女子不得入軍營,又是怎進來的實話說來,會放
女子以頭磕地,顫著聲兒道︰「……是替弟弟從軍來的,家香火單薄,要靠弟弟傳承子嗣,所以……所以……
殷劍黎雙眼微眯,「看來,這錯倒不是在,而是在招兵之人的身上負著雙手,邊往軍營走邊道︰「起來,回去軍營再說
然而,這一茬還沒解決,卻又有新的風波來臨
且說殷劍黎剛回到軍營,正欲詢問這個女子的事,卻見吳岩城一臉焦急地在帳外來回踱步,見到回來,便忙不迭地快步走來
「出什事殷劍黎直覺不對,沉聲問道
吳岩城瞥眼看到殷劍黎身後的女子,不由一驚,「將軍,她……
殷劍黎朝後看一眼,只道︰「這件事且先放下,只說發生什事
吳岩城收回視線,道︰「剛剛來一個人,有將軍府的令牌,那人說是將軍的護衛,還帶一個頭顱……
殷劍黎神色一凜,還未等吳岩城說完,便快步朝營帳走去帳內,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垂著臉
殷劍黎一眼便看出,此人正是之前派去跟蹤方奕融的一名護衛
「出何事衣袖下的雙手不著痕跡地攥起,心也跟著在一點點下沉
那護衛垂著臉,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方姑娘發現們,殺阿奇,屬下本也逃不過,可她在殺屬下時突然停手,屬下便趁機逃走說到這里,看眼放在手旁的木盒子,繼續道︰「在屬下來軍營的過程中,有人暗將這個盒子交到屬下手里,里面便是……是阿奇的頭顱……
殷劍黎的心,隨著護衛說出最後一句話而沉到谷底
「呵……她果真是……果真是本性難改殷劍黎不知此時己是怎樣的心情,酸澀憤怒失望真的不知道
殷劍黎挪動雙腿,緩緩坐在椅子上,微揚起臉,閉上雙眼,「下去吧
護衛從未見過殷將軍這樣青白的臉色,猶疑一瞬,仍是開口,道︰「將軍,屬下雖沒有完成任務,但此行也探出一點東西
「什
「方姑娘應是在往京城的方向去,她與魔教也偶有聯系,似乎是在進行著什計劃
聞言,殷劍黎倏地睜開眼,沉思片刻,揮退護衛,靜靜坐在原處好一會兒
「殷將軍也不知過多久,帳外傳來吳岩城的聲音
殷劍黎回過神,道︰「吳將軍請進
出聲聲來吳岩城應聲而入,身後跟著那個混入軍營的女子
殷劍黎這才反應過來,竟是將那個女子給忘記
「殷將軍,這女子是代替弟弟參軍,事實並無虛假吳岩城道
「精神固然可嘉,可軍隊紀律不可廢她既犯紀,是要受到懲罰殷劍黎揉揉眉間,淡淡道︰「按規矩本應杖打,可念是女子,又出于關愛之心,便受鞭二十下,再放出軍營,回家去吧
那女子知道這是格外開恩,感激地撲通一聲跪下,抽泣著連聲道︰「謝將軍謝謝殷大將軍
殷劍黎擺擺手,目光無意間撇向女子含淚的雙眼,忽覺心頭一揪
那雙眼——像極方奕融
盈盈潤潤的,澄澈無垢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的……
然而,這些都不過是她用來殺人的表象她是「毒女,她的內心實際上陰狠無比,真真猶如毒藥一般,從不把生命放在眼里
殷劍黎冷冷的看向桌子上茶盞,有些茫然的伸手揀起來,重重的握進手里
方奕融,方、奕、融——
一用力,薄薄的瓷做的茶盞喀啦一聲碎成殘片,碎片深深的刺進殷劍黎的掌心,恍若未覺,緩緩垂下頭,伸開手掌,靜靜的看著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從掌心沁出,迅速的染紅寬厚的掌心
正欲出去的吳岩城聞聲,忙轉過身,看到殷劍黎難得的陰沉表情,不由大驚,「殷將軍,……
「派人去找方奕融,務必擒住她來見殷劍黎拋掉殘存的碎片,冷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