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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風生水起 第113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長,位屬于內廷西六宮之一,片片金黃色的琉璃瓦好似金子一般鋪就,成歇山式殿頂,一對斗角遙遙相對。

整個大殿自是雕梁畫棟,左右各有配殿,東配殿曰綏壽殿,西配殿曰承禧殿,殿前殿後皆是回廊環繞,兩側建有角殿,彼此相連。長南面,即體元殿的後抱廈,為長院內的戲台。

東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門一道,與後殿相通。後殿建有怡情書室,面闊五間,東西各有耳房三間。東配殿曰益壽齋,西配殿曰樂志軒,環境清幽,後世滿清孝莊皇後就住在此處。

朱祐桓溜溜達達的趕到時,遠遠听見鼓樂聲,身後陪同著權義和四個小公公,身在大內,必須時刻有人監視。

萬貴妃臥病在床,是不許帶陌生人進去的,是以兩個丫頭都被安置在了長內,主人即是朱祐杬的生母,邵貴妃。

印象中,邵貴妃是位美麗娟秀,非常知書達理的中年美婦,經權義解釋,邵氏早年乃是和兩位皇後一同中選的三位秀女之一。

因為小時候家境貧窮,其生父把她賣給杭州鎮守太監,實際上邵家乃是京城人氏,老家就在昌平。

有了太監這一層關系,在對挑選皇後首重賢德家世的皇族來說,沒有成為皇後也就不出人意外了。明朝歷代皇後幾乎個個賢德,堪稱世所罕見,可惜憑空出了一個萬妖婦。

能被封為貴妃,邵氏憑借的是肚子爭氣,自從萬貴妃允許嬪妃生子之後,一連生下三位皇子。

沒有任何嬪妃不夢想成為天下至尊的皇太後,這些年,邵氏和萬貴妃走得很近,或多或少得罪了住在東六宮的周太後和王皇後。

以至于後來皇子就藩時,硬是不讓她跟隨封地頤養天年,為此邵氏孤零零的遷出長,哭瞎了雙眼,等朱祐杬的長子嘉靖帝繼位後,年邁的邵氏只能哭著撫模孫兒的長相了。

有了權義打听到的準信,起先朱祐桓是打算偷偷潛入柴房內,以耍無賴的方式親近兩個丫鬟,到時人都被老子玷污了,你朱祐杬還能不放人?

不過此舉委實太過下流,還得連累張靈兒的名聲受損,朱祐桓干脆直接找上門來,光明正大的要人。

朱祐杬此刻不在長,去了乾清宮外書房念書,一同听戲的還有德妃張氏,端妃潘氏,恭妃楊氏,清一色都是生有皇子的貴人。

听聞宮人稟報,說東宮伴讀朱祐桓在外求見,邵氏心知肚明是為了什麼。

朱祐桓還未成年,又是皇族親戚,因此能自由出入宮禁,這也是出自萬貴妃的授意。

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邵氏其實並不同意皇兒的胡鬧,尤其是和英國公府即將成為親家的緊要關口,再說誰都知道那張靈兒傾心于朱祐桓,小丫頭不稀罕嫁給太子,對她來說那是天大的好事。

這也是萬貴妃為何不拿思琴撒氣的緣故,討要英國公家的丫鬟是一回事,要是人有個三長兩短,張家的臉上勢必不好看。

問題是不經萬娘娘的允許,邵氏不敢私下里放人,不過人都來了,遂輕聲道︰「請他進來吧。」

幾位寵妃心思各異,笑吟吟的等著看場好戲,這宮里根本沒有秘密,她們今日就是為此而來的。

朱祐桓跟隨宮人走在長長的游廊下,看了眼戲台上的優伶,大冷天的強作笑顏,嬪妃卻躲在溫暖如春的暖帳觀賞,念起挨了一宿凍的司棋和冷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不等宮女掀起帳幕,朱祐桓幾步上前一把扯開,故作吃驚的叫道︰「對不住,對不住,原本臣以為殿下躲在里面摟著美人玩樂呢,不想竟是諸位長輩,小臣知錯了。」

這一句開場白,險些沒把幾位寵妃氣暈過去,明顯這膽大妄為的混賬是在指桑罵槐呢,既暗罵自己乃是仗著美貌被帝王寵信的狐媚,又諷刺朱祐杬年紀小小就強搶臣子家的丫鬟。

身在紫禁城內,任何女人都不是簡單人,氣歸氣,面上卻平靜依舊,都等著看熱鬧。

唯有邵氏忍不住了,不悅的道︰「大膽,杬兒今年不過十歲,焉能縱情于聲色犬馬?朱祐桓,你莫要污蔑于人。」

朱祐桓笑了笑,順勢壓根連跪禮都自作主張的給免了,叫屈道︰「小臣焉敢污蔑于殿下?委實冤枉,今日進宮的路上,就听外面盛傳成王殿下年少風流,嫌宮里沒有美人,就跑去英國公家討了來幾位絕色,小臣身為同道中人,一時忍不住,就跑過來想要瞧瞧,到底是何種絕色,如此令殿下迷戀。」

邵氏聞言大怒,雖說清楚此事純屬朱祐桓無中生有,但對方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不交人就滿世界宣揚,宣揚你的兒子小小年紀即沉迷于。

一時間邵氏有些無言以對,畢竟此事屬實,誰知不等她反駁,坐在一側的德妃張氏笑道︰「你這孩子胡說八道,杬兒豈能如此下作?再說誰不知你和張家的閨女有私情?」

「什麼?」

朱祐桓頓時神色變了,面沉似水的問道︰「敢情進宮的都是小臣熟識怎地?莫非還是臣意中人身邊的丫鬟?」

明知這小子都是裝的,張氏笑罵道︰「明知故問,小小年紀就這麼虛偽。」

朱祐桓趕緊抱拳道歉,一臉的恭恭敬敬,兩人一唱一和的配合無間,德妃姓張,不問可知是誰家的女兒。

轉過頭來就換了一副冰冷表情,朱祐桓沖著邵氏說道︰「敢問娘娘,小臣幾何時得罪過成王殿下,非要強搶臣未來的女人?」

邵氏萬萬想不到,朱祐桓的詞鋒竟是如此鋒利,這麼肆無忌憚,甚至是一點顏面都不留,氣的美婦慎道︰「豈有此理,明明是那兩個賤人頂撞皇兒在先,不立即處死她們,已經是我兒仁義大度了。」

「哈哈!」

朱祐桓仰頭打了一個哈哈,搖頭嘆道︰「好一個仁義大度,就因為頂撞幾句,就要把人帶進宮里折磨,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話音未落,幾位嬪妃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邵氏臉色鐵青,怒道︰「大膽。」

「大膽?」朱祐桓冷笑道︰「您倒是說說,什麼時候百姓罵皇族幾句,就要被處死的先例?帝王行為不檢點,還得被言官大肆痛罵一頓呢,何況一位親王?和一個女人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一甩衣袖,朱祐桓悠悠的嘆息︰「今日能強逼臣子家的下人入宮受折磨,來日就敢脅迫臣子家的妻女進宮婬辱,成王殿下當真好霸道,好威風啊!」

這一句評語,真真是誅心之言,唬的邵氏目瞪口呆,能不大感心驚肉跳嗎?誠然此乃朱祐桓故意造謠生事,但問題是此種傳言委實太嚴重了。

畢竟自家孩子確實把人要了來,在經過朱祐桓大肆傳播,那歷朝歷代都有強搶臣女的昏君,百姓能不信以為真?就算無人相信,但是皇兒算是從此聲名狼藉了。

看著邵氏啞口無言,朱祐桓一轉身,不屑的道︰「大過年的來搶朱某女人,不就是仗著地位尊崇,小臣不敢聲張嘛?一會兒臣就命人送來兩副上好棺材,好歹請貴妃娘娘行行好,殺人滅口後給留個全尸,多謝了。」

「朱祐桓,你,你實在是欺人太甚!」邵氏勃然大怒,站起來怒指大步離開的某人背影。

朱祐桓聞言停了下腳步,頭也不回的朗聲道︰「公道自在人心,這里面的因果,娘娘您心里很清楚,把氣撒在無辜弱女子身上,堂堂皇族行如此下賤作為,才實在是令人齒冷。」

邵氏眼睜睜看著朱祐桓離去,只氣的渾身哆嗦,德妃故作頭仇敵愷的氣憤模樣,起身罵道︰「要是依著妹妹,馬上下令杖斃了那兩個小賤人,本宮倒要看看,這朱祐桓敢不敢往紫禁城里抬棺材,哼!」

邵氏心里一驚,要是別人說出這一番話,她或許不會往心里去,偏偏德妃不同旁人,出身于英國公家不說,本身也是因連生三位皇子而在宮里地位特殊的主兒,尤其是生了老五朱祐棆,太子按輩分是老三,上兩個皇子都已夭折,因此朱祐棆就是第三順序的皇位繼承人了。

頃刻間冷靜下來,邵氏冷冷的道︰「本宮身子有些乏了,都散了吧。」

她到底貴為堂堂貴妃,是僅次于王皇後和萬貴妃的尊貴身份,當下就連德妃都得規規矩矩的道安。

一等幾位嬪妃走人,邵氏急忙抬腳進了隔壁宮殿,整個殿內都是刺鼻的藥香味,鳳塌上躺著氣色不好的萬貴妃。

邵氏一臉焦急的上前,把此事說了一遍。

萬貴妃神色平靜,好半天有氣無力的說道︰「那小畜生果然聰慧無比,杬兒此舉太莽撞了,未被封為太子之前,做任何小事都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能授人以柄。」

「您說的是,杬兒到底年幼不經事。」

邵氏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心說謝天謝地,萬娘娘並未年老糊涂,她很清楚此事被傳揚出去的後果,尤其是在爭奪太子的關鍵時刻,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扭轉成敗。

不想病入膏肓的萬貴妃卻笑了,笑的很開懷很陰森︰「那兩個小畜生才真的年幼不經事,明明有了天大的好機會,卻是貿貿然的闖來要人,真是愚不可及。」

邵氏恍然大悟,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暗道一聲好險,要是太子拿此事做文章的話,或許就會鬧得皇兒從此與皇位無緣了。

討要臣子家的丫鬟,本就不合禮法,此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非得雞蛋里面挑骨頭的話,朱祐杬能被指責為貪戀美色,氣度狹小。

這還是小事,要是兩個丫鬟死于非命的話,那就真應了朱祐桓的話,這種睚眥必報的小人性格,誰敢擁戴?

「不好。」

想到這邵氏心頭大驚,急忙起身說道︰「妹妹得趕緊把人送回英國公府去,多留一刻都是禍害,保不住有人暗中出手。」

萬貴妃老神在在,揮手道︰「不用著急,那柴房本宮以命人嚴密看守,出不了事的。」

邵氏卻還是心急如焚,低聲道︰「娘娘,先前那朱祐桓斗膽前來妄言,分明是在聲東擊西呀,萬一太子那邊派人?」

要說一輩子參與宮斗的女人就是心里陰暗,凡事都喜歡以己度人,這話頓時驚得萬貴妃瞬間坐起,連聲催促道︰「快去,快去。」

「哎!」邵氏六神無主的趕忙轉身就走。

看著美婦匆匆離開,萬貴妃忍不住咳嗽起來,嚇得宮女紛紛上前服侍,忽聞外面傳來悠悠蕩蕩的清朗之音。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閥閱遺書思惘然,誰知天道有循環。勸爾莫結怨,怨深難解結。一日結成怨,萬日解不徹。我見結怨人,盡被怨磨折。若將怨解怨,如湯去潑雪,若將怨報怨,如狼重見蠍。」

「為人切莫喪天良,舉頭三尺有神明。若當作惡無報應,天下凶徒人食人。」

萬貴妃一听就知這是哪個混賬在故意氣她,氣的咬牙切齒之余,那往日冤死鬼魂好似從天而降,滿屋子盡是陰森森的透骨寒風。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嚇得老婦人哎呀一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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