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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風生水起 第079章 郕王府

朝登紫陌,暮踐紅塵。一連走了半個多月,其中辛苦不言自明,總算是一路向北,敢在元日之前來到了北京城郊。

連日來彼此一同結伴趕路,少年人之間的交情日益加深,每日里說說笑笑,討論學問,聊些瑣事,旅途困苦反而成了一樁樂事。

朱祐桓有意並諸多感興趣的習俗,請教飽覽群書的萬貞兒,尤其是對于即將到來的春節,問得最多。

這一請教方知,原來明朝並沒有春節一說,但是意義完全相同,就連除夕夜都一樣,自元月一日起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皆屬于過節,整整十五日舉國歡慶,如何不熱鬧隆重?

而元旦即是一年的日春了,象征著新一年的到來,中華文明的影響下,農歷日,也是眾多少數民族的傳統佳節,乃至整個古時的亞洲,幾乎每個小國都有立春過節一說。

明朝的春節,一面是慶賀過去的一年,一面對來年寄予厚望,類似的舞獅子,貼春聯,掛年畫,燃鞭炮,拜年等習俗一直流傳于後世,反而古時最隆重的兩件事則漸漸無人重視,一個是接神,一個是敬天。

顧名思義,接神和敬天都帶有濃厚的封建色彩,古人敬畏天地等諸神,堅信一年四季是否風調雨順,皆于帝王百官乃是民間百姓的一年來的罪孽有關。

接神源于上古禮儀,敬天則源于漢初,與其說是敬畏上天,還不如說是賄賂些貢品,說上些好听話,祈求各路神仙們高抬貴手,今年別使勁折騰老百姓了,總得讓俺們種田吃飯吧?因此,春節諸多習俗也大多于農業有關。

農為立國之本,一直是華夏圈子里的幾千年習俗,為了祈禱來年五谷豐登,帝王新年來臨的頭一樁大事,就是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去天地壇祭拜天地,開春時還得去先農壇祭拜先人等一干農賢。

至于什麼日壇,月壇,地壇,反正成化年間,還都是沒影的事呢,

書歸正傳,一行人沿著官道緩行,原本寒冬季節旅人不適合出行,不想這幾日卻格外熱鬧。一路上先是遇上年年朝貢的琉球國,倭國的朝賀使團,接著又踫上了安南國使團,等來到城郊外的拱極外城時,又匯聚了吐魯番,哈密兩國使節團。

浩浩蕩蕩的異國風情格外使人興奮,反正這些使節年年來朝,歲歲進貢,一個個早就是漢人通了,操著漢語穿著漢服,一個個笑的那叫一個開心猥瑣,誰讓隨便拉來幾車土特產,回頭上國就賜下幾車皮的金銀綢緞,路再遠也值當了不是?

接待藩屬國自有禮部等衙門操辦,朱祐桓默默坐在車里感受著大明朝的繁榮強盛,看著車窗外的異國人士的謙恭笑容,終于體會了一把天朝上國的尊嚴。

不提此事勾起了朱祐桓的諸多回憶,對比日後,如何能不使他感慨萬千?越是此時的所有人對此習以為常,他越是覺得坐立難安,奈何人小位卑,很多事急是急不來的。

北京城的一切不必細表,反正光是城門,就有內九外七皇城四的說法,就算見識過真正的大都市群,朱祐桓還是被眼前雄偉堅固的古城震撼了一次。

京城從外到內,分別為外城,內城,皇城,宮城。各式古色古香的建築目不暇接,可惜坐在車內,又是沿著中軸線的筆直道路前行,除了道路兩旁的森森古樹和幾條溝渠外,並不能真正觀賞到京城的各處景致,倒是北方隱約能瞧見巍峨壯麗的紫禁城那高聳的宮殿輪廓,以及著名的鐘鼓樓。

從外城永定門長驅而入,過了內城正陽門,穿過皇城正南面的大明門,一行人身份尊貴,竟然直接進了皇城。

此時的北京城,充滿著朝氣蓬勃的大國氣象,除了一些古跡和有著幾百年歷史的寺廟,民居之外,幾乎絕大多數建築的歷史距今不過百年。

永樂皇帝下旨建造都城,中間不過隔了兩代帝王,到了英宗皇帝時又下旨二次擴建,這一座歷史名城,被後世外國學者譽為當今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世界奇觀,所有建築的平均年齡下來,不超過五十歲左右。

行至皇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三家人當下依依惜別,相約日後相見不提。蓋因寒風凜冽,雪花飄下,還是趕緊各自歸家的好。

重新上路,朱祐桓就感覺馬車轉道向東而行,隔著朱紅色的高大城牆,就是代表著九五至尊的紫禁城了,兩側都是連成排的官署衙門,最使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佔地面積極大的社稷壇和太廟,竟然就建在紫禁城正門前的兩端,看上去莊重肅穆,氣象萬千。

過了社稷壇,迎面就瞧見一眼望不到頭的浩淼大湖,朱祐桓很快反應過來,這里就是萬貞兒所說的太液池了,一旁的高山就是用當年挖池子的泥土堆積而成的景山,也即是俗稱的萬歲山了。

好一個大湖,難怪被百姓稱為海,太液池的佔地面積不亞于紫禁城,由北向南,按照間隔的區域,被稱作朱祐桓耳熟能詳的,北海,中海和南海了。

達官顯宦,勛貴皇族的府邸大多位于皇城以東,原來元朝時皇城的格局是左右對稱的,但當年明軍攻克元大都後,以滅王氣為由,硬是把個元皇宮都給拆了,後來朱棣干脆下旨把紫禁城向南平移,是以紫禁城靠西,皇城的居住區在東。

郕王府就位于皇城最里面的西北角,附近都是些親王府,把王府建在這里自然大有講究,一來距離紫禁城有些偏遠,中間隔著道觀佛寺,再往西則是中海,即封閉又僻靜,環境清幽,縱使想做些什麼事,您也夠不到帝王的乾清宮不是?

再來就是安全問題了,宮門下令一關,哪怕是紫禁城都陷落了,這里也有時間安排王爺們趕緊逃走,反正是考慮的面面俱到。

至此朱祐桓總算明白過來,為何帝王會把自己圈養在老家,果真是個現成的大監獄,遠離老百姓的各式胡同,繁華街市不說,就算近在咫尺的豪門府邸,想出來串串門都得連續闖過數道關卡,堪稱難比登天了。

自得其樂的笑笑,反正朱祐桓打定主意這幾年躲在家里韜光養晦,住在深宅大院也好,就是不知老祖宗什麼脾性,好不好相處?

遠在濟南的女乃女乃被稱作老太君,朱祐桓下意識把大祖母汪氏稱作了老祖宗,把個郕王府視作了大觀園,就不知是那里,否還有一干姐姐妹妹等著自己?

正胡思亂想呢,不知不覺馬車緩緩停下,領頭太監下馬過來客氣幾句,當即帶著人告辭而去,顯然對于朱祐桓的今後非常放心,連府里都懶得進去查看一下。

「有請六少爺下車,小的給您老請安了。」

耳听陌生聲音,朱祐桓深吸一口氣,清楚一段嶄新的歲月已經開始。

車門被人緩緩打開,厚厚的簾子也被掀開,朱祐桓下意識的眯起眼眸,起身伸出一只手臂,自有人扶著他好似一個大家閨秀般,不緊不慢的踩在車凳上,下了車。

迎面看見這里乃是一條弄巷,朱祐桓當即苦笑,看來頭一次進京就得走後門。罷了,誰讓自己還是戴罪之身,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後門立著一大群衣衫普通的下人,人人神色好奇,其中一位中年管事笑道︰「還請六少爺莫怪,小的並不知您今日進城,是以來不及安排下人出城迎候,還望恕罪。」

「無妨。」朱祐桓抬起頭四處打量了幾眼,問道︰「是先去安頓一下,還是先去拜見祖母她老人家?」

「這個。」管事微一沉吟,笑道︰「明日就是臘八節了,今早兩位少爺陪著主母去了金光寺禮佛,而明日一早全家就得到太廟祭拜祖宗,六少爺旅途勞頓的,還是先住下再說吧。」

晚輩遠道而來,不馬上拜見長輩,看來自己是要受到冷落了?按理說朱祐桓初來乍到,本應該客隨主便,老實做人的好,不想某人的膽子實在太大,頓時神色一變。

朱祐桓笑吟吟的瞅著對方,語氣漸冷︰「你是哪位?合著當我是投奔而來的遠房親戚怎地?呵呵!別忘了,爺是朱家嫡子,哪怕是在這郕王府,也是貨真價實的少主。」

「咦?」管事頓時大為驚訝,其實可止是他,遠近下人皆吃了一驚,誰都沒想到,這位從未謀過面的小少爺,竟然是個紈褲子弟,對比另兩位斯文謙恭的少爺,簡直不像是一個父親所生的。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堂堂王府的管家那都是眼高于頂之人,無奈大家都清楚,哪怕眼前這位爺在跋扈囂張,但人家之言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身為先帝爺的嫡孫,可不就是郕王府的真正主子嘛?誰讓主母膝下只有一女,另一位先帝爺的骨肉,也不過是個固安郡主。

強忍著不痛快,能當上管事的家伙,哪個不是善于察言觀色,八面玲瓏之人?

「六少爺說的是,倒是小的糊涂了。」

管事心里冷笑,當即神色越發謙恭的伸手一請︰「小的也不知內宅之事,並不知主子們現在何處。還請六少爺跟小的來,自有管事嫂子帶您進去相見。」

周圍人們一听就樂了,暗道二管家不安好心,原來前皇後汪氏素來喜歡干淨整潔,朱祐桓風塵僕僕而來,可想而知此刻的模樣如何狼狽。

朱祐桓不知就里,哪怕知道了也不會當做一回事,在他看來,孝道大于天,其余任何事都不能相提並論的。

當下,一個暗中使絆子的管家頭前領路,一位假裝孝子賢孫的少年後頭跟著,一前一後的進了後門,穿過一道雕刻著張牙舞爪的青龍影壁。

目光所及,都是雕梁朱瓦,畫棟飛檐,亭台樓閣,精舍小院,假山池子無所不有,可謂是處處有龍,隨處皆是鳳飛于天,一股子皇族貴氣頃刻間撲面而來。

前文說過,郕王妃早年救過當今皇帝,自己因此被丈夫廢了後,朱見深繼位之後感念其恩,不但下旨恢復了代宗皇帝的帝位,也承認了汪氏的皇後身份,不過礙于禮法,只能降格稱為王妃。

汪氏由此在京城的地位不同一般,她本身就與周太後交情極深,兩人又是最親密的妯娌,遠不是躲在山東的老太君可以比擬的。

郕王府的建築規模和一應擺設,本就是親王格局,不但是親王格局,還是京城最大的親王府。誰讓當年明宣宗朱瞻基一共就生了兩位皇子,物以稀為貴,又是明朝國力最鼎盛之時,郕王府的種種富貴,那也不消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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