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失落,叫做「可惜沒有早點和你相遇」。
辛蕭站在秦犀思身後,看著她痴迷地盯著郁金香出神,表情溫柔恬靜,忍不住想伸手去觸模,可他連還沒來得及伸手,就突然想到了百志林剛剛的話。
「你和蘇佩晨在一起了嗎?」他月兌口而出,想要挽回已經來不及。
秦犀思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直起身來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沒有回答。可她紅透的耳尖已經暴露了答案。
辛蕭那一刻的心情很復雜。好不容易想要鼓起勇氣說的話,想要問的問題,重又沉入心底。有一點點為她高興,因為她的願望終于實現,卻也有點不甘。
他和她相遇太晚。
如果再早一些,早到蘇佩晨對她並不那麼重要的時候,或許現在的情景會不一樣。
「辛蕭?」秦犀思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想什麼呢?表情那麼可憐。」
辛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把心里所想都擺在臉上了,他模模鼻子,干脆擺出很沮喪的表情,「我是難過,還沒開始努力,就沒機會了。」
秦犀思敏感的心思被挑撥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他。「不會是……」
「沒錯。可憐我翩翩佳公子,為了美人連課都不逃,一心只讀聖賢書了,卻還是感動不了你這朵雪蓮花啊。」辛蕭搖搖頭,滿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但是,我……」秦犀思絞著手指,難得地在除蘇佩晨之外的男生面前露出窘迫的樣子。
秦犀思不是沒有遇見過被告白這種事,不過幾乎都是不認識的人,所以向來拒絕得干脆利落,因為最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後果,沒什麼可擔心的,反正本來就不認識。
她沒想到辛蕭會做這種事,所以慌了手腳。
辛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我說這個可不是讓你尷尬的,雖然我和蘇佩晨的交情沒有和齊瓴軒的深,可‘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懂,剛剛只是發個小牢騷而已。」
「……哦。」秦犀思紅著臉不去看他,氣氛一時沉默下來,她轉頭看向天空,碧藍的天空讓她平靜。
「我說,我們還算是知己吧?」辛蕭輕聲問道,有些忐忑。
他擔心秦犀思就這樣和他形同陌路,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抹掉。
「當然了。我能有這麼高大上的知己,不知道要羨慕死多少人呢。」她毫不猶豫地回道,頓了頓,又有些猶豫地問,「紅顏知己什麼的,對你們男生很重要嗎?」
辛蕭放心地掛上笑容,回道,「算是吧。尤其是豪門的繼承者,總要有能說知心話的人的,不然太可憐了。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什麼。」秦犀思抑制住內心的失落,對他笑了下,轉移開話題,「你會種花,又長得這麼溫潤儒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要繼承辛氏的人,倒像是文藝小青年。」
辛蕭的眸子黯了黯,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力。「你說的沒錯。我擅長的的確不是商業斗爭,而是音樂。」
他帶著她穿過花圃,推開溫室盡頭的玻璃門。
外面是四面通風的露台。巨大的白色穹頂籠罩在上方,地上鋪著雪白的天鵝絨毯。角落里豎著一個密閉的黑色木櫃和幾個長長的木盒。
除了這些,便只剩中央一架純白色的鋼琴。
「這才是我真正的秘密。這個天台是不屬于聖翔的,而屬于辛氏,不過這里早就被遺忘了,大概連我那個老爹也不知道這兒。所以現在是我的地盤。」辛蕭坐在鋼琴前,沖著秦犀思笑了笑,開始彈琴。
他的表情投入,手指翻飛,流暢地彈了一曲。
秦犀思不是很懂音樂,卻也被這首曲子的復雜旋律震撼。
辛蕭仍是微笑,可語氣里卻帶了一絲無奈,「所謂逃課,不過是想來這里彈琴。我是想考音樂學院的,但家里堅決反對。因為我是獨子,所以一定要繼承家業,這是一生下來就注定的命運。相比較之下,我倒是羨慕你,至少可以不受家族的擺布,瓴軒去繼承家業,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受家族的擺布……嗎?」秦犀思低聲重復他的話,有些出神。
這種自由,似乎也不多了。秦犀思想到兩天後的25號,內心升起一股濃重的壓抑感。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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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秦犀思沖江勰揮手。
轉眼已是25號下午。秦犀思一早被江路拉去江宅,要她在那里呆上一天。秦犀思知道江路的小心思,他是想看住她,要她沒有辦法去齊家的宴會。雖然彼此默契地沒有挑明,但秦犀思明白江路一定是知道了齊庭盛要她去齊家的事。
可下午一個電話過來,祖孫二人便不得不去公司。
秦犀思看著窗外發呆,一只溫暖的手覆在她頭上,不用看也知道是江路。
「羽丫頭,不想去就別勉強。」
秦犀思轉過頭去,歪著頭笑道︰「去哪里啊?我可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秦犀思,有誰能勉強我?」
江路知道她在裝傻,卻也沒說什麼。他這個妹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天塌下來也攔不住。最終他只是淡淡道,今天天氣很爛,記得多穿點。然後轉身離去。
秦犀思收起臉上俏皮的表情,從床邊翻出她偷偷帶過來的袋子,里面裝著田管家替她準備好的禮服。
半小時後,她出了江宅,坐上一輛漆黑的卡宴,向齊家出發。
齊家位于市郊黃金地帶,儼然一座城堡。秦犀思到達庭院的時候,不禁有些唏噓。「七年未回,這里一點都沒變。」秦犀思站在豪華庭院的門口,輕聲說。
「這里等待您的歸來,已經等了七年。」田華濤站在她身後說。
「我不是齊家的人了,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秦犀思聲音平淡。「宴會和我沒什麼關系,我就在院子里等著結束時和他談話就可以了。」
「是。」田華濤應道,「老爺說上次沒能認出您來,要我向您先說聲抱歉。他說他還是很關心您的。」
秦犀思冷笑,「田叔,您不用幫他說好話了,我知道這是您想讓我們和好才說的。況且就算是他要你說的,這遲了半年的道歉太遲。」她抬腳向前走去,又說,「我也受不起。」
田華濤看著她,終究只是嘆了口氣。
秦犀思走在院子里,與七年前完全相同的路、相同的花、相同的擺設,讓她的心髒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道一聲物是人非好悲涼。
「小羽,你真的來了。」
秦犀思回頭,看見齊瓴軒站在她身後,身著一身雪白的正裝,就算是在陰暗的天空下仍然如同天使般不染塵埃。
「好歹也是你的生日,總要送個祝福的。」她垂下眼去,拼命讓自己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有時候她真討厭齊瓴軒的執著,無論她用什麼方法推開他,他都會鍥而不舍地再次站在她身邊。所以就算他從小到大都不會打架,當金賢鋮說她的不是的時候,仍然會毫不猶豫地出拳。
即使得不到回應,也想固執地站在自己身邊。
「傷好些了嗎?」她隨口問道。
齊瓴軒笑笑︰「完全沒事。看到你回來就都好了。小羽,這次回來……就別再走了吧?好好向爸媽道個歉,就沒事了。」
秦犀思回頭瞪著他,吐出硬邦邦的幾個字,「不可能。」
「小羽,別再固執了,媽媽她……」齊瓴軒還想繼續勸,秦犀思怒氣沖沖地打斷她的話。
「要我向宋雅道歉?我從頭到尾都沒對不起她過,憑什麼?你搞清楚,你叫她媽不覺得違心你就去叫好了,別扯上我,她又不是我媽!」
齊瓴軒怔住,表情陰晴不定,片刻後他抬手捂住了額頭,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秦犀思的怒氣一下子消散,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老-毛病了,思考過度會頭痛……」齊瓴軒苦笑,「很多事情要慢慢來,我著急過頭了,回去休息下就好。」
秦犀思張了張嘴,那句「要不要去醫院」終究沒能說出口。
好像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會受傷。
「對不起。」她低聲道。
「又不怪你。是我這個哥哥自己沒用。」他笑道,慢慢離去。
「羽小姐,下雪了,您怎麼就這麼站在雪地里?」過了很久,田華濤找過來,看見她,語氣有些責備。「老爺叫您過去。」
秦犀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跟上他的腳步。刺骨的寒風在她耳邊呼嘯,裹挾著大片雪花,天空似乎要壓下來一般陰暗。
她走過大廳,踏上旋梯,站在雕花的大門前,心里泛酸。
這里再熟悉,卻也不再是自己的家。
秦犀思推開門,看見了坐在書桌前的齊庭盛。
「齊瓴羽,你終于來了。」齊庭盛看向她。
「我叫秦犀思。」他冷冰冰地說。「告訴我,哥哥以前出過什麼事?」
「他一直很好。」齊庭盛面容平靜。
「是嗎?」秦犀思冷哼一聲,「那為什麼連自己的親生母親誰都分不清?為什麼會不認得從小一起長大的江路?為什麼會忘記齊瓴諾?」
她臉上的冷意更深,「因為,你打定主意要騙他,不是麼?」
齊庭盛變了臉色。
秦犀思盯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上一次見面已是半年前了吧?轉眼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歲月毫不吝嗇地爬上他的額頭,留下時光的刻痕。
我們本來可以相安無事的,既然對彼此都有恨意,就不要找借口說關心我,不要讓我再來齊家;既然當時不為我辯駁,就不要再假裝好心;既然覺得是我的錯,就怪我一個人好了。
可是,為什麼連你唯一在身邊的兒子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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