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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02 蜜雪盛夏

好冷……

漢娜裹著幾小時前剛買來的毛皮大斗篷,將綁著兩顆毛絨球體的皮繩交叉,打了個活結——斗篷里層是是一種毛茸茸的布料,緊貼在身上非常舒服。漢娜總忍不住用手去模它們。

「很冷吧小姑娘,看這大衣,幸好你早有準備啊。」掌船大叔也穿著厚厚的大衣,他吐著白氣和漢娜聊天。這船上只有他和漢娜這一位乘客,大叔不免有些寂寞,桑莫島不久前還是熱門的旅游勝地,來往桑莫的船一天都沒有斷過,哪是像如今這樣,一天一趟,有時候連一個客人也見不到。大叔感嘆著世事無常,但如果可以,他想載更多客人到這個依舊美麗的小島來。

「我來時有人提醒。」漢娜吐著白氣,冷得發抖。她在心里慶幸自己能在出發前遇見蕾比,得到這麼重要的情報。

桑莫島著實怪異,前一秒還把穿著長衣長褲的漢娜悶得渾身是汗,下一秒全身上下的汗水就像被凍成冰塊似地冷得她渾身發顫。那感覺就像是在自己未曾發覺的時候穿過一道分隔冬夏的無形牆壁,夏天和冬天的溫差一瞬間就砸到身上,細雪飛舞,讓人透不過氣。

掌船大叔把船靠在岸邊,漢娜從插在水里的木柱認出這可能是個小碼頭,可這碼頭早就沒了生氣,那兒被厚雪掩蓋,沒有貨物,沒有人,也不再有貨船。

漢娜從沒見過桑莫島的夏景,卻被它的深冬迷惑雙眼,這樣一個一片雪白的島太美了,這永夏島的寒冬,這無法解釋的自然造物,無不讓她為之心動。她仿佛回到白雪皚皚的霍格沃茲[1],回到她的少女時代。

「小姑娘,上島的時候小心點,路標都被雪蓋了很容易迷路。你盡量往左走,找到旅社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來玩。記得多留意。」

「麻煩你了,謝謝。」

漢娜同那大叔道謝,背起自己的行李袋,輕輕一躍跳上島嶼邊緣。她呼吸著冰涼空氣,一步步在雪地上踩出腳印。她听從掌船大叔的囑咐一直往左走,十幾分鐘後終于找到一家旅社。

——說到底她能發現那旅社,還是因為那招牌上的雪滑了下來。

那家旅社名為hyacinthhotel,意味風信子,詞末l的最後一筆被拉出長長的勾痕,連著一朵精雕細琢而成的咖色風信子。

大門緊閉,漢娜左右探頭,冷得不想再找其他地方,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敲門。萬幸這家旅社沒有拒客,一名老婦人慌慌張張地跑來開門,她纏著毛線圍巾,褐色大棉衣,一副厚重的眼鏡架在鼻梁上,看起來就像只憨厚可愛的老熊。

「小姑娘,凍壞了吧?快進來快進來。」老婦人似乎很高興有人來住宿,她挽著漢娜的腰讓她進屋來。

漢娜很是不適,總覺得被老人家雙手輕輕貼著的後腰有些發癢。她一直都是個以冷淡掩飾內向的人,只要遇見這種熱心人就會被打回原形,可她不敢把警惕心摘下。

「謝謝。」漢娜拍掉身上的雪,冷風緊跟在她身後進了屋,老婦人趕緊關上門,不讓屋內的暖意被吹走。

漢娜覺得身體漸暖,她在那個木質櫃台前晃了一圈。這旅社一層只有主廳,主廳後的廚房和一小塊側廳。主廳放著幾張桌子,牆壁被各種高櫃和掛飾佔滿,除此之外就是窗戶,幾乎看不到其他縫隙。漢娜猜想主廳可能當被做餐廳和休息處用。這屋子里或許還被施了什麼魔法,又或許是有巨大壁爐,否則不可能這麼溫暖。

「一間房,三天。」

「好好。」老婦人到櫃台後給她拿了把鑰匙,露出個和藹的笑容︰「三樓第二間,那兒景色最好,雖然這天氣已經看不到遠處的陽光樹海景……小姑娘凍壞了吧?我給你做點熱湯,我還烤了點面包……你上樓洗個熱水澡吧,有衣服換嗎?」

老婦人這樣上心,漢娜不知該從哪開始回答。

「謝、謝謝……我不著急洗澡。」

老婦人看漢娜這般拘謹,似乎感到有趣,她咯咯地笑起來︰「我叫格拉斯,叫我格拉斯婆婆就行了,小姑娘叫什麼?」

「漢娜。」

「漢娜,真是好名字。你先坐會兒,待會就有熱乎乎的湯喝了哦。」

「……」漢娜失笑。這老人家就跟哄孩子似地哄她。

她隨便找了個位置,月兌掉斗篷掛在椅背上,把行李放在腳邊,拆開魔法耳機的包裝,按說明書組裝好就戴到腦袋上听起來。蕾比推薦給她的魔水晶的確不錯,那個裝載一千篇有聲小說的魔水晶,第一個故事就將漢娜迷住,輕緩平和的女聲將一個氣勢宏大的故事緩緩道來,就像戰場沙坑上一名沒有身影的歷史記錄者。待她從故事中抽出時,格拉斯婆婆已經做好一頓熱騰騰的晚飯端過來。

漢娜瞄了一眼窗外開始狂吹的風雪,和見不著光亮的夜空。

沒想到已經晚上。

晚餐一開始,格拉斯婆婆便和漢娜聊了起來——她太久沒出門,太需要一個人和她一起說說話,解解悶了。

「漢娜怎麼一個人跑到桑莫島來了?」

「嗯……我四處旅行,桑莫島是第一階段的最後一站。」

「那可真厲害呢,小小年紀就出來闖蕩。不過可惜啊,這島唄詛咒了,你現在來也只能看見一片蒼白。」格拉斯婆婆頗有感慨,這島嶼被詛咒了那般不再為他們帶來旅行者,她不知有多久沒見過一個生人,不知有多久沒人跟她聊聊天。只能看著這島嶼一天天頹敗,什麼也做不了。她唉聲嘆氣地望著窗外︰「螢火蟲都不見了——它們都死了,每個月招攬大群客人的螢火蟲大會沒法舉辦;高山森林的積雪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危險,以往每星期都有的三天兩夜叢林探險活動也被迫取消;開滿全島的花河樹海也都看不見……誰也不知道這島究竟怎麼了……旅行者越來越少,直到現在,誰也不願意來這座被雪淹沒的夏島。」

看不見螢火蟲大會了啊……真可惜。

漢娜一邊咬著軟綿綿的面包,一邊聆听老人的話。

「沒人知道原因嗎?」

格拉斯婆婆苦笑了幾聲︰「誰會知道呢,寒冬初臨時,島上的人家都因為是個玩笑,有誰想過這雪一下便不停。直到糧食驟減,全島積雪,找不到人之外的生物,沒有游客再踏上桑莫,大家才覺察到冬天的可怕,開始瘋狂購入冬衣木炭,囤積糧食。說來也可笑,崇尚夏為美的小島竟然輕易被冬天打敗,這或許是神對我們這些蔑視冬天的人的懲罰吧……」

漢娜本想說這世上哪有神,可轉眼一想,老年人的信仰,她這個後輩還是閉嘴听听就好。

「那……」漢娜心髒刺痛了一瞬,她緩了一會才繼續往下說︰「不如向各個公會發出委托單?夏島不可能無緣無故下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讓職業公會來幫忙。」

「倒是听說村長已經發布委托,只是不知有沒有公會願意接……」格拉斯婆婆拍了拍漢娜的手,像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那般溫柔︰「怎麼跟你說起這些不開心的事呢,旅游嘛,就該開開心心的。不能看螢火蟲我就給你找雪景看,沒有叢林探險就去尋找桑莫老店,我一定讓你高高興興回去。」

「不用這麼麻煩……我也只是來散散心。」漢娜放下銀勺,不知如何拒絕對方一番好意。她最怕這種沒由來的善意,因為那來得簡單的善意往往分不清誰真誰假,只得如數回絕,以杜後患。這也是多年來在充斥利益關系的世界里長大的緣故吧,她見過太多發生利益沖突背後捅刀的摯友了。

「我覺得還是自己發現的美景最美。」

「好好,那我待會給你找份地圖,幫你圈出危險的位置。」格拉斯又望了眼完全黑下來的天空,叮囑道︰「但可得明天才能出去,到了晚上雪會下得更大,雪遮路標又迷了眼楮,很容易走昏,這麼冷的天迷路了可不是開玩笑。」

漢娜曾听說麻瓜登雪山遇上暴風雪,被落雪迷了眼楮,迷迷糊糊就走到懸崖邊上,摔下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到了哪,可那時候已經來不及,直接掉谷底摔死。她還是挺怕遇到這種事莫名其妙的死掉,便點頭答應,還道了個謝。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看看書,我前幾天才叫人在側廳那修了壁爐,那里非常暖和。」格拉斯婆婆眉角一跳一跳地,她見漢娜吃完,便將餐具收到托盤上端走了。

漢娜模了模手臂,披上斗篷,晃到書架前翻找書本。她用指尖模著書籍,一本本滑過去,古老粗糙的觸感讓她起雞皮疙瘩。

這時候忽然有人在外面砸門,格拉斯婆婆一听見就說自己正在洗碗放不下手,麻煩漢娜幫個忙。

開個門這點小事漢娜很樂意幫忙,更何況這位老婦人給她的印象的確很好。

她雙手拉著長斗篷以防止它滑落,沒幾步就走到大門那,推開門栓,剛拉開木門,出現前眼前的卻是意想不到的人。

深藍色碎發,下垂眼,胸前的標志。

那是格雷。

他以風雪為襯,眸中閃爍著冰鏡般的反光,那凜冽的光線卻在觸及漢娜雙眼時頓了頓。

格雷有些驚訝,他忍不住發顫。

他的確從某個船夫口中打听到這名金發少女的去向,他也知道少女的目的地是個四面臨海的小島,這一次就算命運作弄再讓他們擦肩而過,他也能守在碼頭上等著她。只是他從沒妄想過能這麼快找到她。

或許這樣更像命運的玩笑吧——他還沒準備好見她。

「漢娜……」

漢娜發覺格雷顫抖了一瞬,她想也是,在這大雪中赤膊得多冷,一般人早就冷得動不了了。她沒等對方說完就扯下自己的斗篷纏在他身上,那件足以蓋過漢娜小腿的斗篷纏在格雷身上時卻有些短,只到他的膝蓋,幸好這斗篷沒有偷工減料,雖不夠長,但足夠寬大,很容易能蓋住格雷的身體,為他擋風驅寒。

格雷一愣,他也沒想到漢娜會作此舉動——說過那些話的他理應被這個人所厭惡才對啊。

他緊緊盯著少女緊皺的眉心看,沒有放松一分一毫。

「哎呀真是麻煩你了小姑娘……」格拉斯婆婆用圍裙擦手,慢悠悠地從廚房走出來,她見漢娜那件特殊的斗篷正蓋在一個小伙子身上,而那兩人都跟嘴巴封上線似地一言不發,格蕾絲覺得有些奇怪︰「漢娜,這位是……?」

漢娜直到格拉斯婆婆出聲才反應過來,她看見本來披在自己肩上的斗篷正裹在格雷那,忽然涌起一陣窘迫感。她是主動要求退出fairytail的人,何必現在才在猩猩作假,關心所謂的公會同伴呢?她想著,扭過頭輕聲嗤笑。這種一看就知道是造假的關心,肯定會招人嫌吧。

漢娜沒問他為什麼會來這里,也沒指責他為什麼能說出那樣的話,甚至沒跟他打一個招呼,轉身走去拿起自己的行李,上了樓。

格雷被她拋在原地,冷風帶著雪粒子,時不時往仍站在門外的他身上砸。

他模了模身上的毛皮斗篷,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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