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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海歸來

王大海急不可耐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當太陽終于照在中隊大門時,他從管教隊長手上,領取了減刑釋放證,拿上自己被監獄收繳的物品,彈去上面厚厚的灰塵,背著朱兆有留下的一捆書和日記,揣進身份證和股權公證書,穿上皺巴巴的瓦爾特茄克衫,扳直彎曲變形的皮鞋,穿進雙腳。給手表上了勁,調準好時間,戴在左腕。放步前進,監獄的大鐵門在身後重重地關閉,他感覺到今天的陽光格外燦爛。

「海哥,我們來接你來了。」章文跑到王大海面前,激動地一把抱住王大海,他的身後跟著王小荷和劉春花。

「你們都來了。」王大海與章文熱烈地擁抱捶胸後,王大海張開雙臂,左右挽住王小荷和劉春花,邊走邊問,「長江呢?」

「考到省城念大學去了。」王小荷回答。

「那時我就是貪玩不想念書,如果爸爸多打我幾棍,家里肯定多一名優秀的大學生。好啊!王家總算有一個念出來了。」王大海又問,「媽媽還好嗎?」

王小荷頓時熱淚盈眶,哽咽地說︰「怕你在里面擔心,一直瞞著你。」

王大海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追問說︰「媽媽怎麼啦?」

章文看王小荷悲痛欲絕的樣子,他語氣低沉地說︰「滾刀肉廠子搞不下去了,在老廠區搞起房地產開發,把廠前區的宿舍一並拆除。事前也不與住戶協商,晚上張貼了一個通告,第二天早上,就用挖掘機來扒。老房子雖然推倒,但媽媽與其他住戶就在廢墟旁搭起帳篷,沒有水電,就從街對面的紡織廠宿舍里拎水吃,在倒塌的碎磚瓦中掏出一些木柴燒。想堅持下去,找滾刀肉討個說法。但怎麼找,都不能見到面。媽媽、曹老書記還有許多宿舍里的人都很氣憤,圍住挖掘機不讓再拆。」

「他滾刀肉應該出來解釋啦。」王大海說。

「解釋個屁。一群滾刀肉的手下拿著砍刀把宿舍里的人又圍了一圈。一個小頭領樣的人手舞足蹈地說,這是蘇總花錢買的地盤,你們再不走,就沒有好果子吃了。曹老書記與他們理論,說我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小頭領說,想原地住新房,得大把掏錢,政府忘記給你大把的錢吧,還是到郊區住廉租房吧。隨即,場面亂成一片,曹老書記肩膀被砍了一刀,媽媽在與他們的拉扯中,由于太氣憤,突發腦梗塞,被送往醫院,」

「趕快搶救啊!」王大海急切地說。

「我立即找來竹涼床,翻過面,把媽媽抬到醫院的。李所長帶著一名警察也趕到醫院,醫生說,送得及時,沒有什麼大問題,輸點液就好了。」章文語氣低沉地說。

「現在怎麼樣?」王大海心里平緩了一點,繼續在追問。

「沒事,跟好人一樣。不過醫生說,媽媽平時腌菜吃得太多,要改變飲食習慣,少吃咸的東西。」章文說

對于蘇躍富,王大海是舊仇未報又添新恨,憤怒地說︰「這個滾刀肉必須抓去槍斃。」

「警察出面抓了滾刀肉的一個手下,給了一點醫療費和賠償金。滾刀肉還不是照樣開工建設,事後听說那個砍曹老書記的人,過一陣子也給放出來。」章文無奈地講述事情的處理經過,接著說,「哪能抓得到滾刀肉,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只有京都來人抓他還差不多,市里省里是搞不動他的。電視里經常播放領導視察這個開發小區的畫面,他滾刀肉穿著西裝革履,伴在領導左右,風光得很呢。現在還搞了個省政協委員市政協常委頭餃,這下腰桿更硬。」

「滾刀肉越瘋狂,他完蛋得就越快。後面有他的好戲看。」王大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

王大海大步向前,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三年來一刻也不能忘記,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等不來父親回家的身影。三年來一直想著,母親怎麼用她弱小的雙肩,挑起家里生活的重擔。想到此,他轉過身去,獨自一人,向前跑了十幾米遠,站在土丘上,面對著清幽的山谷,大聲呼喊著︰「我回來啦!」他寬大的額頭痛苦地緊抽,兩條眉毛擠成一條直線,禁不住淚如泉涌,渾身顫抖不停。

空曠的山谷激蕩著一陣陣的回音,遠遠近近干涸的草叢在忽然而至的狂風中起伏如浪,老樹挺著被秋風刮落葉子的幾根孤零零枝干陰郁地站立著,一堆堆深灰色的雲層低低地壓著大地,天空中只剩下白色的太陽透過雲層的白光冰涼冰涼。

劉春花走到王大海的身後,遞給他一張餐巾紙說︰「哭出來心里會好受點。」

章文與王小荷也一起走過來,章文說︰「是我嘴貧,海哥剛回來,應該說點高興的事,給海哥高興一下才對呀。」

「媽媽要我和光頭開了一個早點店,不但能自己糊口飯吃,還能供得起長江的學費。」王小荷擦干自己眼中的淚水,振作起精神說。

「真不簡單。」王大海對王小荷豎起大拇指說。

「劉春花更不簡單。」章文用手指戳戳王大海的腰,看著劉春花說,「她的的確確是一個世上難找的真心美人啊!」

王大海用手把劉春花的肩挽得更緊,並排慢慢地向前走。劉春花羞紅著臉,沖著章文說︰「我也沒有得罪你,怎麼槍口對著我?」

「怪你自己呀,哪叫你,人長得,全世界你最美。對待海哥,全世界你最好。」章文先在劉春花身後說著,又跑到這一邊追著王大海說,「你在里面,對于外面的一個人來說,常人一般一年人等心等,第二年人等心不等,第三年人不等心也不等。海哥,你不知道吧,這三年,劉春花可是越等情越深,越等人更美啊!」

劉春花听著章文說到真心、等待等字眼時,心潮涌動,回首三年來的孤燈獨守,當初最值得自己所期待的人,此時就在身邊。熬過多少個孤寂不眠的夜晚,終于在長路盡頭,出現這個人的身影。盡管他現在的出場,傷痕累累,但是,在自己的眼里,那是人生磨礪出的一筆財富。挽著他的手臂,喜悅來自大海的方向。只能在心里為他歡呼,淚水已經干涸,因為,淚水陪伴著自己度過漫長的思念歲月。此刻,心中的千言萬語,已經被這相逢的激動所熔化。

王大海與劉春花手挽著手,穿越在這彎彎曲曲的小徑中,他在心頭回想著章文剛才說的真心、等待等話語,心情難以平靜,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手,她縴細的小手在他寬大的掌心微微顫栗,她仿佛成了他血脈的一部分,滋潤著他的感情、他的思想、他的靈魂。然而,王大海想到即將展開的復仇行動,心里又有一絲的不安,他怕連累到她,更怕傷害到她。

王大海望著無盡的彎彎小徑說︰「一個小傻瓜。」。劉春花順著王大海望去的方向大聲喊︰「還有一個大笨蛋。」

王大海與劉春花兩眼相視,開心地笑起來。倆人共同說︰「幸福就是一個笨蛋遇到一個傻瓜,引來無數人的羨慕和嫉妒。」

劉春花用手指著遠方說︰「看,這座城市,它,就是瓦爾特。」

「空氣在燃燒,暴風雨就要來了。」王大海深沉地望著前方,動情地說。

「是啊!暴風雨就來了。」章文听著王大海與劉春花在對白電影里的台詞,快步跑到他們倆人的前面,大聲接著台詞的下一句。

「你們都土得掉渣,就知道一個瓦爾特。可知道哦!高倉健,阿蘭•德龍……」王小荷看他們在談論瓦爾特,背誦《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電影里的經典台詞,故意大聲擾亂他們。

「高倉健是個小日本,孤島性格,憂郁、冷漠。不過他可是小姑娘的絕對殺手,但是,難以長期相處。至于阿蘭•德龍嗎?好看耐看不中用,地地道道的一個大眾qingren,沒有安全感。但是,我喜歡他演的佐羅,是個桀驁不馴的劍客,天下獨步,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小荷,你看我的回答掉不掉渣呢?」王大海側過臉邊走邊對王小荷說。

「瓦爾特有什麼好呀?」王小荷說著,想想又好像說錯什麼,抓住劉春花的一只手,「春花姐,不是說我哥哥不好,我是問,他學的那個瓦爾特有什麼好?」

「瓦爾特是執著的浪漫主義革命者,為人樂觀、幽默,忠誠,勇敢。」王大海自豪地說。

「瓦爾特是瓦爾特,你王大海是王大海。學習瓦爾特的優點可以,但不能把王大海給學掉了。」劉春花邊走邊說。

「春花成了思想家、哲學家,說得有道理。三年不見,刮目相待。我當然還是我王大海,學瓦爾特的目的肯定是想要超越瓦爾特。」王大海感覺劉春花的確說得有道理,自我調整,補充說。

「你認為高倉健不照,阿蘭•德龍也不行,只看到一棵大樹,那怎麼能行呢?不能讓瓦爾特一葉障目,看不見泰山,擋住你看到更多優秀者的身影。」劉春花繼續著自己的理論。

「春花,你真是慧質蘭心,見多識廣。讓我仔細看看,我身邊優秀者的身影。」王大海向劉春花做個鬼臉。

「我是認真的,不是跟你說著玩的。難道不是的嗎?做人做事,應該博采眾長,讓世上一切最優秀的人與你同在,汲取他們的勇氣和智慧做自己的養料。」劉春花紅著臉說。

「春花姐說得太好了,哥哥這下成啞巴了吧。」王小荷高興地拍著自己的雙手,又拐拐章文說,「你怎麼不拍手啊?」

「春花說得是很有道理,每個人都要去向優秀者看齊。近朱者赤嗎。海哥不是不看,不看怎麼知道高倉健他們的弱點。你們是取長補短,海哥這是避短揚長啊!」章文對王小荷說,「小荷,怎麼不拍手啊?」

劉春花看到王小荷一時不知道怎麼還擊,她用手指著章文說︰「你這是狡辯,揭短,莫不是烏鴉飛到了豬 上--看見人家黑,看不見自家黑。」

「春花你真是妙語連珠,我這笨嘴掘舌的怎麼能說得過你呢?海哥趕快增援啦。」章文急著在王大海背上推了一把說。

王大海往前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蹣跚幾步,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月兌下自己的皮鞋,看了看鞋底,笑著說︰「哪里是妙語連珠,簡直是機關炮。」

「怎麼?理屈詞窮了吧。」劉春花不緊不慢地走著,拉著王小荷的手說。

「不是理屈詞窮,是五體投地,你們看,春花的機關炮把皮鞋底掃通,腳底板投地。」王大海的手左右擺了擺一雙掉底的皮鞋。

劉春花、王小荷、章文三人圍過來,蹲在王大海的身邊,大家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王大海掉底的皮鞋。

「唉呀,這皮鞋是放得時間太長,多年不去穿,鞋底全都皴裂。現在拿出來一穿,鞋底一擠壓,自然會一塊一塊地掉。」劉春花仔細觀察完皮鞋後,肯定地說。

「讓我來看看衣服可爛了?」王小荷拽住王大海的衣角就使勁扯起來,撕扯了幾下,沒有扯破,說,「這瓦爾特還扎實得很。不過讓我再看看。」王小荷突然像想起什麼,又扒著王大海的瓦爾特細致地搜尋著,指著袖管、腋下的幾個地方,大聲說,「你們看,瓦爾特被老鼠咬了不少洞。」

「海哥,從里到外全換。腦子洗了一遍,那叫月兌胎換骨。穿上一身新衣裳、新鞋,這叫重做新人。」章文說著,月兌下自己的皮鞋,遞給王大海,「海哥,暫時委屈一下。」

「怎麼,你練就一副鐵腳板,當赤腳大仙?」王大海把章文的一雙皮鞋,又甩到章文的腳邊,起身到田邊的草垛里,拽了一把干稻草,動作敏捷地手編起來,一會兒就編出一雙草鞋,套在皮鞋上,「你們想想看,草鞋進城,在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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