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接二連三
在寢居休息了兩日，黃然便要去見一見邪劍司的執司大弟子王孤臣了。雖然從前和王孤臣見過，但畢竟不熟，黃然當然不希望自己的頂頭師兄是劉孤芳那樣的人物。好在從前的接觸中，王孤臣留給黃然的印象還不錯。雖然有些世家子都有的孤傲，但卻沒有那份盛氣凌人，而且性子也是頗為正直。
黃然正緩緩地走在山道上，忽然听到一聲叫喚。
黃然聞聲立定，循聲望去。只見一襲藍裙飄渺如湛空，自遠處半空橫劍而來。
趙晴柔。黃然口里默念敢一遍這個名字。
「原來是趙師姐。不知喚住我有何事？」在禁劍之地的這一年里，黃然時常與常弼城往來。連帶著與燕可可和趙晴柔都稍稍熟悉起來了。趙晴柔一向是冷淡的性子，對著誰都是不假顏色。黃然對趙晴柔雖沒有惡感，但也談不上好感。當年在望江樓前，趙晴柔雖然未出手欺侮他，但那般事不關己的漠然作派，卻令黃然一直有些介懷。
趙晴柔顯然沒有想那麼多，收了劍從半空里落下來，停到黃然的身前。
趙晴柔淡淡地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趙師姐，請講。」黃然口頭上客套地說道。
「把客入弟子的資格讓出來。」趙晴柔直接說明來意，「我另有用處。」
黃然略一錯愕，然後說道︰「這不可能。我不會將這個資格讓出來的。」
趙晴柔看了黃然許久，才緩緩說道︰「能說下理由麼？按你的實力，在異杰賽中，想來是撐不到一局終了的。」
黃然心想你這話也說得太直接太絕對了吧。那時在望江樓，我還沒有開始修仙就將燕南徒勞無功打得措手不及了。
趙晴柔當然看出了黃然心里的不悅，不過卻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說道︰「你以為所有的異杰都是如燕南徒那般廢物麼？」
黃然沉默地看著趙晴柔，說道︰「這般廢話不適合你來說。你還是直接說事吧。」
趙晴柔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說道︰「多了的我不方便說，劍道聖會並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簡單，其中的利益糾葛太復雜，尤其是異杰之試，更是多方爭奪之焦點。你最好不要摻入其中。」
黃然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的那些勾心斗角，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劍道聖會，論得是劍道，而我恰好練劍，我只想證明我自己。其他的，我懶得理會。」
趙晴柔忽然笑了笑，不過卻沒有笑意，相反還有絲絲譏誚︰「黃然，你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能走到現在，確實讓人驚艷，我都不禁要贊嘆一聲。只可惜如今的修仙界早不如上古時的純粹，你想獨善其身，那是不可能的。總有一場算計會落在你身上，總有一次陰謀會罩在你身上，仙界如人界，亦是紛繁復雜，躲能躲多久？你想逃，哪里有你逃避的地方，即使是謝楚戈，那個號稱最有上古遺風的大宗師，最終不也是逃不掉爭斗。」
黃然眉頭皺緊，看著趙晴柔。
趙晴柔卻渾不在意地說道︰「謝楚戈近些年不也是奉行著先發制人的原則？要想自己不受瑣事困擾，那便只要在麻煩找上門來之前就解決它。」
趙晴柔冷眸一轉，對黃然道︰「黃然，你的路還很長吶。」
黃然問道︰「什麼意思？」
趙晴柔說道︰「看得出來你一直以謝楚戈為榜樣，奉行著他教給你的準則。但你做的卻不夠，也遠遠沒有了解他行止的深意。黃然，你對你的偶象了解得太淺了，以至于你在學他的時候，時常落入迷惘之中。」
黃然沉吟不語，趙晴柔確實說對了，不過她眼下說這番話是什麼用意呢？黃然思忖著。
趙晴柔忽然搖了搖頭，對黃然說道︰「既然你不想交出來，那便算了，方才我所說的話，你不妨當成耳旁風吧。」
黃然臉露訝色，這趙晴柔找他顯然不僅是為了轉讓客入弟子之事，分明是有話要說，但是鋪墊這麼半天，居然沒了下文。
黃然錯愕間，趙晴柔已然駕劍而上，半空里只留下一句話︰「既然你不願讓出，那最好堅持下去，誰也別讓。堅持你自己吧，莫成了別人的棋子還混然不覺。」
黃然感覺這趙晴柔不像是來像他索要客入弟子的資格，更像是借機來試探他的，至于為什麼試探，黃然卻不明白。
黃然立在原地思忖了半天，似有所得，然後才繼續走向邪劍司的駐地。
整個邪劍部都駐在棲雲峰，外門駐在山腳以及山腰處，而內門以及掌司都在山頂。黃然心里想著事情，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從山腰走上山頂。
雖說內門三司的執司弟子都有可能承繼邪劍部掌司的位置，但三司之中的邪劍司是邪劍部的嫡承之司，所以邪劍司的執司王孤臣繼承邪劍部掌司的概率最大。黃然心想臨近劍道聖會，趙燕兩家的奪權之爭應當也漸熾，這個時候趙扶極把他安排給王啟年，會不會有什麼深意呢？趙晴柔走時的那一句棋子，似乎有所指。千般思緒一齊涌入黃然腦中，一時間有些頭疼不已。
邪劍司在棲雲峰頂之南，那里有一處向外延伸十數丈的絕壁，稱之有懸劍崖，邪劍司的寢居與聚武場都在那里。
黃然踏上懸劍崖，便看見數個弟子在練劍，那劍法精妙繁復，顯然不是外門的簡單三劍所能比擬的。
而那些弟子的不遠處，卻見王孤臣正與一位白衣公子在交談。黃然一看見那個白衣公子，心頭便涌上了一外名字︰柳伏風。
他怎麼會在這里？黃然心中奇道。
黃然走了過去，向王孤臣行了個大禮，說道︰「新晉邪劍司弟子黃然，前來報道。」
王孤臣移目看著黃然，笑了笑說道︰「好。你既已是我父親的入室弟子，便算是我的嫡系師弟，在這邪劍司你大可放心修行，不會有宵小再來煩你的。三日後的劍道聖會，還希望你能好好發揮，莫丟了我邪劍司的臉面。」
黃然口上應諾，心里卻想道，這王孤臣倒是喜歡故扮老成。
黃然抬眼看了看柳伏風，正好迎上柳伏風望向他的目光。黃然忽地想起景持嘉楓的猜測，一直躲在背後算計他的可能不只是燕家，而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濁世佳公子。
黃然告了一聲罪，但由司內的接待弟子引到別處去了。
柳伏風並不是縱劍門弟子，而是景持世家下放到縱劍門來歷練的旁支子弟。柳家在東勝神洲的名望雖不如景持世家那麼顯赫，但是壓過趙燕兩家卻是綽綽有余。所以柳伏風在縱劍門的待遇極好，雖然只是個雲雨宗的內門弟子，但實質上其特權可與一部掌司相媲美了。
王孤臣自然也發現柳伏風打量黃然時的眼神，便好奇道︰「怎麼，伏風你認識此子？」
柳伏風笑了笑，說道︰「時下的縱劍門誰人不知黃魔子的大名，我只是一時好奇多看了兩眼罷了。」
王孤臣面色有些微變，隨即說道︰「我縱劍門是以劍聞名于整個神洲，其余不過小道，不足以恃。我倒希望他能棄了那雜亂的功法，專心學劍。」
柳伏風的眼里閃過一絲不屑，但隨即掩了過去，笑道︰「那是自然，劍乃百兵君子，當該傲領群器。正如王師兄的劍法，當是縱劍門的一絕。」
王孤臣刻作古板的臉上笑意難抑，顯然是欣喜不已。柳伏風的臉上不屑之色卻是濃了不少。只可惜王孤臣並沒有發現。
…………
黃然的寢居被安排在懸劍崖的最邊側，推開窗戶便能看見百丈懸崖。風從耳旁過，雲從窗里出。黃然忽然就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看來這懸劍崖雖然險，但確實能讓人心神俱爽。
黃然領了兩套內門弟子專用的白色錦袍，一套黑色的鱷皮的劍囊，一柄藏青色的七尺長劍，一個可容十里風物的儲物袋，還有一些雜亂的靈符和數塊奇異的晶石。
黃然雖不是第一次見到儲物袋，但還是有些好奇，腦中靈識一動渡入這儲物袋中，那袋口便松了開來。
黃然將瑣碎的東西全放入儲物袋中，獨獨拿著那幾場奇怪的晶石仔細觀察著。
這種晶石叫做玄晶石，據說可以儲蓄靈氣靈力，算是修仙界之中的通用的錢幣。這個東西黃然到是第一次見到，因為只有內門弟子以上才能擁有。黃然捏起這晶石，細細察看。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聲輕咳，接著便有一個聲音叫道︰「黃然師弟可在？」
黃然一怔，自己來邪劍司不到半日，怎麼就有人找上門來了。黃然收好玄晶石，便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位白衣公子，目露喜色，笑意和煦如風，正是柳伏風。
黃然心想，這人笑得那麼開心做什麼，自己和他好像並不是很熟悉吧。
柳伏風卻是見到了別了多年的老友一般，就差沒給黃然一個熱情的擁抱了︰「黃師弟，經年不見，修為大漲啊。在這縱劍門也是小有名氣了，真是讓人艷羨不已。」
黃然只好配合著客套在謙虛了幾句。
柳伏風忽然面色一沉，說道︰「黃師弟難道不歡迎我麼，還不請我進去坐坐。」
黃然便側身請柳伏進門，心里卻是大起警戒，這人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