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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霏輕松地笑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杜閣老和杜尚書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道理。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他們把那筆銀子都用在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若是被宮里知道,只怕死十回都夠了。」
杜芷善震驚地凝視著雨霏,不敢置信道︰「看來你真的不一樣了。以前的你與世無爭,不問世事,如今我想京城這些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之家恐怕都有你的耳報神。
雨霏苦笑道︰「這全得感謝本宮的父親大人,若非如此,只怕他早就被政敵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了。所謂的與世無爭,不問世事也不過是懦弱無能,逃避現實的借口罷了。從前我真的認為只要做一個安安分分的內宅婦人,侍奉公婆,相夫教子,這一生便是如此靜好悠長了。卻忽略了男子之心猶如天邊浮雲,變幻不定。若是我有傲人的過硬家世也就罷了,可偏偏出生小門小戶,即便我安守本分,勤勤謹謹,也終究擺月兌不了一個棄婦的下場。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只是你和肖氏做的更絕而已。想通了這一點,也就懶得費力氣耗心神對你窮追猛打,狠下殺手了。」
杜芷善滿眼懷疑地問道︰「你真的已經不恨我了嗎?真的會放過我和瑞哥兒?」
雨霏抬眼,滿面凝重與肅然道︰「當然恨只是為了復仇我的手上已經沾染了太多的鮮血,就算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積福吧。希望你往後吃齋念佛,以青燈古佛為伴,為我那死去的可憐孩子念經祈福,讓他能早登極樂,日後也能投生個好人家。咱們之間的恩怨就算清了。」
杜芷善正色答道︰「只要你能好好兒對待瑞哥兒,許他你方才承諾的一切,我願用我這殘軀之身終老孤山,頌經禮佛,為自己從前所犯下的過錯贖罪。反正如今無論是對娘家還是侯府,我都已經心灰意冷了。侯門大戶,個個都是人精,說話行事都像是帶了一副面具,整日里你爭我斗,冷嘲熱諷。我每說一句話,每走一步路都有無數雙眼珠子在盯著預備挑錯兒。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這樣的生活我只覺得又累又膩煩。更何況像我這般魯莽易沖動的性子,若是沒有一個過硬的依仗,只怕就是別人的盤中餐口中食,倒不如在這里雖然粗茶淡飯,倒也自在。」
雨霏戲謔道︰「你倒變得很有自知之明了。」
杜芷善冷笑道︰「經過了這麼多,我比你更知道所謂的夫妻情深,親戚情意都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好看罷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親戚之間更是如此,利聚而來,利散而去。曲終人散也不過是飛鳥各投林,個人顧個人罷了。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把那張字據給你……」
雨霏冷笑著打斷道︰「看來你說得雲淡風輕,原來還是對娘家存著一絲幻想嘛。你以為憑你如今的處境,無權無勢,還有資格跟位高權重的杜閣老談條件嗎?就像你說的,越是豪門大戶,在利益面前,親情越是微不足道。人家碾死你和瑞哥兒還不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
杜芷善一本正經道︰「不管怎樣,我都要留著它,這可是最後的保命符,尤其是對待如今像狐狸一般狡猾的你。只要你能遵守承諾,將瑞哥兒帶回去好生撫養,視如己出。等瑞哥兒成家立業之時,或是在此之前哪一日我真的不行了,自然會將這東西妥妥當當地交到你手中。其實你又何必心急呢,這可是我娘家一世的把柄呢。只要你願意,什麼時候拿出來都能引起一場血雨腥風。我到底還是杜家的女兒,不想眼睜睜地瞧著娘家血流成河,一敗涂地。」……
雨霏輕蔑地掃了杜芷善一眼,不為所動地譏諷道︰「想不到我們大*女乃還挺重情重義的。那本宮來問你,當初你被王念義那個負心人以莫須有的罪名休棄的時候,你口口聲聲維護的娘家又做了些什麼?他們為你說一句公道話了嗎?來侯府吵吵鬧鬧也不過是為了討回你那價值不菲的嫁妝罷了。若不是因為你和瑞哥兒在他們眼里還有一點利用價值,早就一條白綾送你們上路了。你還在這里做夢呢。」
杜芷善一直以為當初杜家去侯府是為自己出頭,雖然被安老太君三言兩語打發了,心里到底還存著一絲感動。這會子听雨霏這樣說,心里又驚又氣又怒,便如同臘月里的蘿卜——寒透了心。低頭用力地撕扯著手中的麈尾,手柄上的小刺深深扎進肉里,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雨霏緩了一緩,拉下臉來,厲聲威脅道︰「這世上哪有一本萬利的買賣沒有字據在手,教本宮如何牽制杜家。若你還是執意不肯交出,也由你,那就當本宮今日沒有來過。咱們就瞪大了眼楮瞧瞧你那娘家將來會如何對待瑞哥兒,是捧上天呢還是踩進底地。」說罷,一甩袖子,轉頭便徑自向門外走去……
瑞哥兒清脆的笑聲如同乳燕歸巢,黃鶯初啼,說不出的好听與舒暢,仿佛穿透過厚重的雲層就能直達天空深處……
杜芷善心中一顫,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從地上騰地立起身來,卻一個不防,踩到自己的裙擺,重重地跌倒在地,忙伸手揪住雨霏的裙角,揚著哭得髒兮兮的臉可憐兮兮地苦聲哀求道︰「好,我答應便是。瑞哥兒就全托付給你了。以你如今的身份,定能好生庇護他周全,總強過我這個沒用的娘。」
見雨霏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飛快地起身沖到滿是裂痕的老榆木床邊,將素白瓷枕狠狠砸在地上,一張蓋著鮮紅印鑒的紙箋如落葉一般左飛右擺,飄然落在那一堆碎瓷片子間。杜芷善也顧不得會被劃傷,一把抓起塞在雨霏手中,仿佛生怕慢了一刻,雨霏就會改變主意,任由她們母子自生自滅……
正在此時,門 地一聲被撞開,瑞哥兒邁著小短腿樂呵呵地跑了進來,一邊揚著手中草編螞蚱,一邊嚷道︰「娘,你瞧,柔姨給我編了這個,跟活的一樣,可好玩了。我剛剛放了幾個在禿頭的房間,她們都差點嚇哭了呢。真是膽小,好沒勁」
杜芷善忙轉過身用衣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殘淚和污垢,蹙著眉嗔怒道︰「瑞哥兒,你又淘氣了。」因瞥見在旁的雨霏,一狠心,一把打在瑞哥兒手腕上,將那草螞蚱掃落在地,一腳踏上去狠狠地碾了幾下,怒氣沖沖地責罵道︰「一天到晚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樹掏蛋就知道闖禍。瞧瞧你這滿身的泥巴,哪里像是個大家公子的樣兒。那個老禿尼本來就看咱們不順眼,雞蛋里還能跳出骨頭來呢。你倒好,什麼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她,還顯我不夠煩嗎?」。
瑞哥兒從來也沒見過杜芷善這樣疾言厲色的模樣,又瞧自個兒愛不釋手的草螞蚱一下子就被踩壞了,小嘴一癟,哇地一下哭出聲來,一坐在地上伸腿蹬腳︰「娘壞壞,我的螞蚱,嗚嗚……」
杜芷善見瑞哥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如刀絞,伸出去抱他的雙手卻硬生生停在半空,轉頭將快要涌出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不耐煩地喝斥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是晦氣。難怪我這麼倒霉,都是被你這個攪家精給害的。我看你就是我命里的天魔星,趕緊給我滾,滾,滾……」
隨後而來的柔兒見此情形,也嚇壞了,趕忙將瑞哥兒攬在懷里,苦勸道︰「女乃女乃,別生氣,看唬壞了哥兒。都是奴婢的錯,您要罵就罵我吧。」
杜芷善順手給了柔兒一個大耳刮子,紅著眼厲聲怒喝道︰「你這死蹄子,還敢說好好的爺們都被你給教壞了。帶著這個克夫克母的天魔星一起滾出去。我以後不想再看見你們。」
柔兒也慌了手腳,趕著喊了一句,哭道︰阿彌陀佛,女乃女乃,你究竟是怎麼了?往日里你可是一個指頭都舍不得動哥兒的啊。奴婢從小就跟著您了,離了這兒還能去哪呢?求求您,要打要罵都可以,就是千萬別趕奴婢走」
杜芷善背著臉冷笑道︰「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賤蹄子早就不耐煩在這兒了,好幾次我使喚你都撥嘴兒不動,這會子又裝模作樣,沒的教人惡心」
柔兒臉漲得通紅,忙出聲辯白道︰「女乃女乃,您真的冤枉我了。前幾日您要的天然居的桂花山藥糕我剛拿回來就被主持硬要走了。奴婢沒法子,只能重新下山去買,不是故意耽擱的。還有那次壞了的凳子,不是奴婢不找人修,實在是那天咱們撿的柴火不夠,奴婢怕那群惡尼又不給晚飯。只好將凳子劈了湊數。奴婢餓一次半次的不打緊,可不能虧了女乃女乃和哥兒啊。還有上回……」
杜芷善背過身去,默然不語,只有緊緊攢著的柔荑才透露出心里的不舍與無奈。
雨霏見狀,便緩緩蹲來,用帕子替瑞哥兒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痕,柔聲道︰「好孩子,快別哭了,瞧這小模樣都快成個小花貓了。你願不願意跟二嬸回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