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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廚房與心的融化 下

麥高芙停下來,微笑從嘴角一直延伸的眼角。當光線投射到女孩身上的時候,美麗的影像幾乎令人窒息。

蘇頡的身體定格了,他完全不知道麥高芙想要做什麼,更不清楚自己如何應對。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木頭人,無奈的、安靜的、毫無反應的瞧著女孩的身體不斷的向他靠近——再靠近。直到鼻尖回蕩著女孩輕盈的發香,那輕巧的弧線宛若維多利亞湖的湖水的波浪一般誘人。

「你——」

蘇頡剛想說些什麼,麥高芙的身子從他身前一錯而過,金色的發絲順著微風飄揚,模糊那雙迷惑的眼楮。

「讓一下。」

麥高芙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夾雜著一種別樣的女性風情。

「哦,好的。」蘇頡回答。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最開始的時候甚至不知所措,但听到女孩的吩咐,依舊讓開了一個身位。

在視線下,麥高芙溫和的一笑,打開蘇頡身後的壁櫃,從壁櫃伸出模出了一架舊式收音機。蘇頡的目光集中在這架收音機上。

這是一架五六十年代的西德產的真空管收音機,標準的長方形,棕色木質外殼,表面有些灰塵,圓柱形的調音器又金屬制成,表面有些劃痕,卻並不影響美觀,雖然年代久遠,可依舊散發出閃亮的細光。蘇頡記得有一次在杰拉德的一本介紹古董的書上看過這東西的介紹︰德律風根,在四十年前,只有非富即貴的家庭才能夠擁有。

「謝天謝地,它還在這里。」女孩說。

這句明顯帶有慶幸味道的句子听在蘇頡耳朵里沒有任何不適,那仿佛是理所當然。很多老舊的東西都淹沒與歷史的塵埃之中,保留下來的,大多是因為使用者精心呵護。類似這種放在壁櫃里任其自生自滅的,還能夠完好的保存,實在是少數。

「你確定它還能用?」蘇頡不確定的問。倘若外觀完好還能說是運氣使然,但內部零件經過長年累月的磨損,如果依舊完全,就只能稱之為「老妖怪」了。

朱諾-麥高芙用下巴指著蘇頡,驕傲的說︰「當然。這可是我外公留下來的東西。當然還能用。」

天啊!她甚至沒有打開就如此篤定,難道美國人不知道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嗎?是的,他們應該不知道。蘇頡想。

在蘇頡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麥高芙那雙縴細的手在德律風根上游走了片刻,在調整了幾個按鍵位置之後,喇叭里響起了電波干擾的「滋滋」聲。

「響了,它居然響了!」

蘇頡大喊起來。他可以想象出自己此刻的表情︰瞪大眼楮,面頰肌肉緊繃在一起,一臉不可思議。

你永遠無法想象電子元件會持續如此久的時間,就好像無法想象一名古稀之年的武術大師依舊老當益壯一樣。他們看起來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卻依舊能在某些特定的時刻,發揮出令人震驚的效用。

好比現在,當這架生產于四十年前的德律風根接受到voa的信號的時候,蘇頡臉上的震驚如此清晰。

鋼琴聲響起,花樣繁出的明快,有點弗拉明戈的味道,卻又比之圓潤。蘇頡右手扶下巴,片刻之後,不確定的開口︰「這是艾羅-嘉納的音樂。」

麥高芙詫異的瞧了蘇頡一眼︰「可你只听了一點。」

蘇頡笑了笑,兩手一攤︰「好的音樂總是令人難忘,再次听到的時候只需要幾個小節就能回想起。」

麥高芙嘟著嘴,有些怏怏的說︰「好吧,我只是覺得它好听而已。」

在明快的爵士樂中,女孩繼續著自己的作品——羅斯柴爾德蝦仁。她用笨拙的手法完成了挖空吐司面包的工作,現在正將它放在牛油里煎。這並非簡單的工作,你必須保證火候與時間的控制,保證面包綻放出澱粉的香味,表皮酥脆而內部保持原有的松軟。

按照最擅長這道菜的凱特的說法︰那就像一場戰斗,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走神。

確實是這樣,女孩目不轉楮的盯著油鍋,時不時的用鏤空的勺子將其翻身觀察背面。這個時候,收音機里的音樂已經換成了電影《野宴》的主題曲,這可是蘇頡所知的最浪漫的電影配樂,搭配著最浪漫的愛情戲。那是一部讓人難以忘記的電影。

女孩身體擺動的幅度和節奏告訴蘇頡,她還沉浸在開始的爵士鋼琴曲中,看來烹飪依舊佔據了她心靈的絕大多數空間,乃至于對外界的感知能力減弱。

半晌,麥高芙將炸好的吐司面包撈了起來,盛在盤子里。被炸的表皮金黃的面包在白色瓷盤里滾了一圈,留下一道顯眼的油脂印子。

「成功!」女孩揮舞著粉女敕的拳頭,同時視線投到一臉陶醉的蘇頡身上︰「嗨,伙計。你還站在原地干什麼?這個時間不是應該把準備好的魚高湯熱好嗎?」

蘇頡重重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他終于記起了這件事情。好吧,請原諒一個沉醉于古董收音機的「發燒友」的片刻迷茫,電影《野宴》的主題曲令他沉醉,以至于忘記了重要的事情。

見麥高芙有些發怒的痕跡,蘇頡只能抱歉的陪著笑,然後取出早已熬制的高湯,倒入鐵鍋之中。

擰開天然氣灶台的開關,氣體點燃的爆破音竄進了耳朵里。

「很好。」麥高芙微笑著點了點頭,現在只需要將高湯加熱,放入蝦仁煮至三成熟就可以。這並不難。難的是之後將高湯濃縮成醬汁,這是極耗時間的過程。

遠在走廊盡頭的那間小房間里,墨索斯-麥高芙正一邊注視著監視器,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表。遮蔽著光線的窗簾被在兩頭,露出一扇寬大的玻璃窗戶,陽光投射進來,給人以溫暖的安全感。

墨索斯的對面立著一面一人多高的全身鏡,將他從上到下影像清晰的印了出來。整潔筆挺的黑色西裝搭配上一條米黃色的領帶和傳統的白色襯衫。金發抹上了發蠟,整齊背在腦後,以掩藏那日漸荒蕪的頭頂。

墨索斯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就和電影里那些來自英國紳士一模一樣,從上到下散發著儒雅的氣息。倘若不認識他的人,一定不會想到這個男人就是紐約地下實力的皇帝,大多數人會認為他是一名大學教授或者醫生。

溫文爾雅可不是墨索斯的性格,他骨子里是殘忍暴虐。可能在紐約大小黑幫中殺出一條血路,氣質這種東西是靠不住的。只有鮮血與實力才是在地下勢力中,得到尊敬的根本原因。

好吧,墨索斯似乎忽略了正恭敬的站在身邊的亨利,這個出自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保鏢巧妙的隱藏在了自己的身影,那面全身鏡里,竟沒有印出他的輪廓。

墨索斯指著已經套在脖子上的米黃色領帶問道︰「你說這條領帶怎麼樣?顏色會不會不配西裝和襯衫。」

亨利微弓身體,笑著回答︰「事實上,它和您的西裝很相配。」

這並不是一句客道話,黑色西裝能夠和大多數顏色的領帶相配,更不用說內襯的白色襯衫了,這是一個萬能的搭配。

墨索斯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扶著領帶的手有了片刻僵硬。

「你確定自己不是在恭維我?為什麼我覺得暗紅色的領帶更配這套西服。」

亨利淡淡的一笑,回答︰「事實上任何顏色都很配合您的西服,沒有什麼不同。您看起來太緊張了。」

笑容僵硬在了墨索斯的臉上,片刻之後換成了一副無奈的表情。他松開領帶,兩手一攤︰「你說的沒錯,我是緊張了。這種感覺就像十幾年前我們兩個人面對唐人街華人黑幫的狙殺一樣,那一次我差點死點。狙擊的紅外線已經鎖定了我的心髒,是你奮不顧身的將我撲到,才逃過一劫——」

亨利笑了笑︰「我記得那一次你是想以身為餌,誘是華人黑幫的殺手。最後那個人上鉤了。從這角度來說,你成功了。」

墨索斯打斷了亨利的話︰「可他也差點成功了。可能就是差一秒鐘,我已經能夠感覺到紅外線掃過心髒的灼熱,但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如果不是你,他一定能夠帶著我的性命回去領取佣金。」

亨利回答︰「事實上你不會感覺到灼熱感,那應該是你的第六感才對。很幸運當時刮起了一陣北風,他想等到風平浪靜再動手。真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機會往往稍縱即逝。」

墨索斯搖了搖頭,所有在鬼門關前走過一次的人,對于周遭的環境都有特別的感覺,更不用說他了——幾乎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

「好了,不說這些,還是先幫我挑挑領帶吧。暗紅色還是米黃色?或者格子和條紋的?」

亨利走到墨索斯的正面,瞧著他的領口,米黃色的領帶隨意耷拉在脖子上,飄揚的模樣就像聖誕節的彩帶。他看的出墨索斯的緊張,表面十分不自然。

這個盡責的保鏢突然笑出聲來,開口說道︰「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模樣比當年被刺殺的時候還要緊張。」

墨索斯猶如一顆泄了氣的皮球,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傾瀉了出去。他擺了擺手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緊張了,甚至比那次被刺殺的時候更加緊張。」他停了停,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這可是麥高芙和八年來第一次和我同桌吃飯,您能夠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嗎?八年了,自從她母親去世之後,我們就沒有同桌吃飯過。更不用說是她親自下廚了。」

亨利的視線轉移到監視器上,屏幕里麥高芙正以笨拙的動作擺弄著廚具,身邊的男孩看樣子像是在嘲笑。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透過冰冷的屏幕,他看見女孩甜美的笑容。

還有什麼事情比開心更加重要呢?真摯的笑容,完美的弧線就像——

亨利無法繼續想象下去,腦海中那條白色的連衣裙隨著微風飄揚。

「我覺得暗紅色,暗紅色不錯,就選那條。」亨利下意識的回答。

「哦?是嗎?你的眼光不錯。這是麥高芙的母親十年前送給我的禮物。」墨索斯說著,用手扯下米黃色的領帶,換上身邊那條紅色的。

「現在如何?」他站在鏡子前,挺著胸脯,擺出一個偉岸的姿態。一如往昔的英挺。

「非常不錯。」亨利還有些恍惚,墨索斯顯然發現了這一點,「真的嗎?」他帶著一絲詢問的語氣。

「當然!」亨利瞬間回答,「暗紅色的領帶配上你的西服和襯衫,棒極了!」

有些秘密就像人類脆弱的**,永遠不能夠輕易示人。

三分熟的蝦仁已經被高湯里被撈出,那代表著並未完全熟透的鮮女敕顏色就像女敕芽上抽出的桃花一樣。麥高芙手中捧著之前藏在皮包里的菜譜,繼續著研究。

「別告訴我你還沒完全爛熟于心。」一邊的蘇頡嘲諷道。

「當然,」麥高芙回答,「你可以這樣認為。」

蘇頡翻起了白眼,麥高芙或許是他「美食家」生涯里遇見的最笨拙的廚師了,居然在臨陣的時候觀看菜譜。好吧,這或許是現代美國少年們的通病,對于菜譜上含糊的標注無所適從。

「或許將實驗室的工具用在烹飪上會緩解你的問題。」蘇頡調笑道。在他頭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女孩手持燒杯添加高湯的模樣。

「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麥高芙說,她知道蘇頡再想什麼,「該死的,那一定滑稽極了。」

放下菜譜,麥高芙對接下來的工作了然于胸。她只需要將高湯濃縮成醬汁,再將蝦仁塞進吐司面包里,最後放上點女乃酪和松露塞進烤箱,一切就完成了。

好吧,麥高芙已經迷茫了,她開始懷疑選擇這道菜是否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看看那些繁瑣的工序和專業用詞,她甚至不知道菜譜上寫的是什麼。

當女孩求助的眼光投向蘇頡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應該出場了。沒有閃亮的燈光,沒有熱烈的掌聲,甚至連鮮花都沒有。他的出場平淡無奇。

「好吧,拿來我看看吧。」蘇頡說。

麥高芙將菜譜遞給蘇頡,並且貼心的翻到制作羅斯柴爾德蝦仁的那一頁。

「我應該怎麼做?」麥高芙問,「我的意思是說怎麼將蝦仁塞進吐司面包里而不讓面包變形?醬汁是烤前淋還是靠後淋?還有最重要的,這個高湯要濃縮到什麼程度?麥高芙好似好奇寶寶,將自己不明白的問題拋給了蘇頡,巨細靡遺。

隨著是蘇頡的解釋,女孩口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嘆。

「其實這是普通的東西,但你完全沒有基礎,所以不知道怎麼做。」蘇頡解釋道,「如果你能跟著凱特學習一年,甚至半年,對這些東西就會有一定了解。」

「你可以直接找一只左輪手槍,對著我的腦袋來一槍。」麥高芙無奈的說。

每個人表現出來的天賦都有所差異,女孩確信自己在廚藝上是沒有什麼天賦的,這一點和安妮相似。

半小時過後,羅斯柴爾德蝦仁完成。麥高芙看了一眼腕表,六點三十分。

「墨索斯那個家伙應該回來了。」她小聲的嘀咕。

「什麼?」蘇頡問。

麥高芙故作平靜的回答︰「沒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可以就這麼放著。」

故作的平靜明顯殘留著僵硬,這點從女孩緊繃的面頰肌肉就可以看出。但蘇頡可沒心情戳穿女孩的偽裝,他只需要知道一點,第一道菜完成了。

麥高芙選擇的第二道菜是羅西尼牛排,同樣是一道麻煩的菜品。但值得慶幸的是,凱特早已料到會是這麼一副景象,所以提前將牛排處理好。麥高芙只需要在牛排上鋪上一層肥鵝肝,一片松露,淋上濃縮的馬德拉酒醬汁就能夠完成——沒有難度。

飯後甜點也需要提前制作,這一道菜又蘇頡親自出手。六點半,他實在無法忍受麥高芙繼續浪費有限的時間了。

「塔里朗」是一道特別的甜點,材料是罐頭櫻桃、杏仁還有糖。現在上面覆蓋一層蛋白糖霜,然後將糖霜頂部擺上半個空單可,烘烤。緊接著,點燃少許櫻桃白蘭地,倒進烤焦發燒的蛋殼里,一個小型的火山就此成型。

麥高芙看著蘇頡完成了上訴工序,當「火山」噴發的時候,她驚呼了一聲。

「噢!太奇怪了!上帝啊,這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甜點!」

蘇頡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你自己沒見過市面」的味道。正當麥高芙準備繼續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亨利-托普的聲音。

「小姐,麥高芙先生已經在餐廳了。」

是要出場了嗎?蘇頡笑了笑。他對這個墨索斯-麥高芙起了濃厚的興趣。從這座古典氣息濃厚的古堡中,他看出了主人身份的不明白。那絕不會是諸如國會議員這麼簡單的身份。

會是什麼呢?蘇頡將猜測拋在腦後,反正——他馬上就會見到這個傳說中麥高芙先生。

墨索斯-麥高芙?為什麼我還是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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