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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後續影響 上

蘇頡並沒有選擇回到放映廳接受掌聲,也沒有在影院門口等待著觀眾的散場,而是選擇和安妮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影院。走出冗長的甬道,走過影院門口的廣場,越過廣場門口,那類似探照燈的燈光。

他們漫步在老城區的大街上,左右的維多利亞式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倒退。還有一些露天的放映點,絢爛的燈火將它們裝點一新。

蘇頡知道,每個帷幕背後都有一個小小的放映機在工作。它可以是專業的設備,也可能僅僅是一個便攜家用放映廳,無論是哪一種那微弱的光亮都象征著一個充滿希望的奇跡的誕生。

是的,它承載著一群電影人的希望,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

就是這樣,散落在街道上的人並不算多,而且大多行色匆匆。喜歡電影人進入了電影院,剩下的大多是這個城區的過客,他們不屬于這里,從未觸及到真正的多倫多電影節。

「美妙的一天,不是嗎?」安妮突然說,她一個箭步蹦到前方的水池邊上,快樂的轉了圈。

倘若女孩穿的是裙子,必定是裙角紛飛。但她只穿了一件皮衣,衣服貼著身體,展現了她妙曼的身姿。這並不影響女孩的美麗,月光透過薄紗一般的霧氣,輕柔的灑在安妮臉上,映出了她狡黠的微笑。

「來追我吧,蘇!」安妮大聲的叫喊著,同時開始飛奔起來。向著前方邁開步子,時不時的回頭張望。安妮突然想起在他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和蘇頡也是這樣,一個在前面奔跑,一個在後面追逐。

「等等!」

蘇頡追了上去,可不知是他故意,還是真的體力不支,每每在即將抓到安妮的時候,總一個踉蹌讓女孩順利跑掉。

銀鈴一般的笑聲回蕩在老城區的天空,與寧靜的月光融為一體。在蘇頡心里,它沒有打破夜空的靜謐,反而成為了這安靜世界里,一點生動的點綴。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任何放浪形骸都能夠被允許。

作為采訪多倫多電影節主放映單元的記者,麥克-德尼德羅本不應該喝酒,但在某個漂亮的西班牙裔女郎的盛情邀請和挑逗下,他灌下了整瓶白蘭地。直接昏睡了二十四小時,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醒來。

對著鏡子,麥克-德尼德羅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龐︰眼眶凹陷,目光呆滯,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他才三十四歲,正是一個男人年富力強的年紀,這本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麥克-德尼德羅卻習以為常。

他狠狠的敲擊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該死的!這要在戰場上你就死定了!」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意志不堅,可誰又在意這些呢?世界永遠沒有後悔藥吃,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只能這樣。

麥克取過掛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沾著冷水洗了一個冷水臉。冰冷的自來水透過毛孔,滲入他的皮下組織,令他不由自主的顫栗。

「新的一天!」麥克大聲叫嚷了一聲。

洗完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一共有五個未接電話,兩個來自于他的前妻,自從他作為戰地記者走上了科索沃,這個女人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還有三個是主編,一個和藹的胖子。

「也許我應該編個車禍的理由。」他晃悠著腦袋,自顧自的說。宿醉的頭腦麻痹讓他很難想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最後干脆,將手機關掉,眼不見為淨。

錯過第一天采訪的記者決定背起照相機,開始第二天的工作。相比起戰地記者的生涯,來采訪電影節,毫無疑問是波瀾不驚的。兩天,他至少要工作一天,不會有人因為這個而責怪身負記者界赫赫戰功的他。

事實上,他親愛的主編甚至認為自己手下的記者遭遇了不測,可麥克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夜色混合著月光,格外寧靜。現在正是老城區電影放映的時間,人潮都鑽進了影院,狹窄的街道上,只剩下在屋頂爬行的野貓和躲在牆角的野狗。麥克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表,還好,距離放映結束還有大概半個小時。他應該能夠趕上影院門口的采訪,年輕的記者深受鼓舞,他不會連續兩天無功而返,當然,頭一天他根本沒有出現。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你趕不上事情的開頭,那至少應該趕上它的結尾;如果兩者都趕不上,你至少應該竭盡全力。因為追趕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歷練。

麥克對這句話深信不疑,邁開步子,在街道上前行。沒有出租車和公交,他必須依靠最原始,也是最腳踏實地的方式行進。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麥克曾經跟著科索沃的美軍士兵完成過急行軍,也曾經從科索沃解放軍的尸體隊里爬過。這是一個身經百戰,處亂不驚的年輕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即便他的主編不敢拿他怎麼樣。沒有任何交代失蹤了一天,他也只為認為,自己的屬下出了什麼事故。

當然,如果醉酒也算事故的話,這句話就沒有任何錯誤。

麥克回味著那個西班牙裔女郎的滑順身體,就像來自中國的綢緞,緊貼著他的皮膚劃過。

他的舌頭不知不覺探出,輕舌忝著干涸的嘴唇。他已經忘記那個女人的臉,甚至忘記了她的身材究竟怎麼樣,只記得她像野馬一樣難以馴服。

麥克笑了笑,心中做了一個決定——放棄這種生活。已經一年多了,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變換一種生活方式了。

「蘇!快點來追我!你太笨了,怎麼都追不上我!」

一個宛若夏季微風拂過風鈴的女聲刺破了夜色的寧謐,聲音匯集成束鑽進了麥克的耳朵里。將他好不容易構建出來的模模糊糊的畫面,撕咬的支離破碎。

「該死的!」

他暗罵一聲,抬起頭,驚訝的發現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的漂亮女孩,正蹦蹦跳跳的向她跑來。她頭擰向背後,沒有看前方的路。不幸的是,麥克就在前方。

于是悲劇似乎不可避免的即將發生。

「小——」麥克剛想提醒,就被撞了個滿懷。只听「 嚓」一聲,照相機摔到地上。麥克條件反射的將相機撿起,左右看了看,直到確定沒有明顯的外傷才松了一口氣。

他不顧自己腳踝的疼痛,站起來,怒聲質問著女孩︰「小姐,你應該看路的!」

作為發力方,女孩也被撞的踉蹌。她稍稍穩住身子,轉過腦袋,退到一邊,一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很熟悉,這是馬克的第一反應。出于記者和花花工子的雙重屬性,麥克第一時間瞧向了女孩的臉︰雖然因為愧疚而低垂的腦袋,但一頭栗色微卷的長發卻給麥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像極了多瑙河細碎的波浪,美麗而柔順。還有女孩的皮膚,白皙的猶如牛女乃。

「為什麼……我會覺得她很熟悉。」麥克心想。本來準備的連珠炮似得責備被他咽在喉嚨去。每個男人心底都留有美女犯錯的余地,麥克也不例外,可他真的覺得像是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孩。

「難道是在酒吧里?」麥克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這麼出色的女孩子,倘若是在酒吧見過,他一定會有印象,可現在——他僅僅是記得見過而已,僅僅如此。

「安妮,等等我!」遠處傳來一個男聲,麥克循聲望去,一個身著西服的華裔男子正邁著大步跑來。他沒有氣喘,也沒有疲倦的味道,甚至額頭上都沒有一滴汗水。

請原諒一個剛剛從科索沃回來的戰地記者對于文明世界的陌生,他本不應該從戰地記者轉向娛樂記者,也許是主編好心想讓他換換頭腦,但他確實不適合這個職位。

「安妮,這位是?」正當麥克在腦海中搜索這對熟悉男女的信息時,那個華裔男人已經上前一步,將漂亮女孩隱隱護在身後。在麥克看來,這個男孩有些警惕,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任誰在深夜里遇到一個莫不相干的人,都會露出警惕的神情。

「我跑的太快,沒看路,撞到他了。」女孩吐了吐舌頭,愧疚的說。

「現在,你不要緊吧。你的相機有沒有問題?」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張美麗的面孔。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還有那雙水汪汪的,猶如純淨鑽石一般的眼楮。

「你是安妮-海瑟薇!?」麥克大喊了起來,下意識的拿起攝像機, 嚓兩聲,照了兩張照片。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蒙特利爾日報的記者麥克-德尼德羅。很高興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認識您,美麗的公主。」

麥克拿出了公子的能力,化身為衣冠楚楚的紳士,他想要握住安妮的手,給予這個扮演過公主的美麗女孩一個標準的吻手禮。可惜——被那個可惡的華人擋住了,而且還讓麥克無法指責。

「你好,我叫蘇頡。」男孩伸出手,搶先一步握向了麥克的手掌。麥克明顯感覺到手型的變換︰從放松的狀態一下緊繃,然後又被迫放松下來。

「該死的!」麥克抱怨了一聲,他用上帝的名義詛咒著蘇頡這個名字,「等等!他叫蘇頡?」

麥克終于在腦海里將這個名字和相貌對上了號,臉上的尷尬瞬間化作微笑。

「你好,你好,我听說過你的名字,大導演。」麥克的話毫無疑問表明他已經認出了蘇頡的身份。事實上當這個男人說出自己的職業之後,蘇頡就做好了被認出的準備。

「你好,記者先生,你不會把大導演三個字寫進你的報道吧,我可當不起這三個字。」

「當然不會,我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你願意接受我的采訪嗎?」

兩個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談判,就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戰爭似得。安妮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蘇頡笑了笑,回答︰「當然不,——」他打斷了麥克說話的意圖,「我知道您想問什麼,對于《朱諾》的問題我不想問答,您應該去采訪看過電影的散場觀眾,我從來都認為,最有資格評價電影的不是拍攝電影的導演,而是看過電影的觀眾。

蘇頡沒有理會麥克那驚愕的眼神,自顧自的牽著安妮的手離開。或許也他的想法里,這個叫麥克-德尼德羅的記者只是他生命里一個毫不起眼的過客。同樣的人,他每天可能見過成百上千。這個記者與那些陌生的、完全不知道姓名的、擦肩而過的人沒有任何不同。

麥克凝望著蘇頡和安妮遠去的剪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最有資格評價電影的是觀看過電影的觀眾?」他口中嚼念著這句話,「好像挺有道理的。」

麥克沒有去追尋導演和明星的腳步,他邁開步子,向著老城區的影院走去。就像蘇頡所說的那樣,他要在一切結束之前,采訪一下散場的觀眾。

年輕記者的身影變成一個黑點,很快消失在路燈的盡頭。或許他將從此踏上一個與戰場截然不同的征途,誰也不知道那樣的征途到底意味著什麼。

由于現代人類環保意識的日益濃厚,多倫多市政府不得不削減路燈的開支,直到街道路燈所發出的光亮減弱。就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兩條相互依偎的影子被拖得老長,看上去就像徹底糾纏在一起,難以分開。對于男孩與女孩來說,這是他們自如步入電圈以後,難得的靜謐時光。

「你和他說的是真的嗎?」安妮突然開口、

「什麼?」

「就是那句話,最有資格評價電影的是看過電影的觀眾。」

蘇頡笑了笑,寵溺的用指頭刮了刮安妮的鼻子,「傻瓜,我那是想把他支走。」

「可我覺得很有道理,」安妮推開蘇頡的手中,自顧自的說,「評價電影的難道不是觀眾嗎?沒人看的電影沒有存在的意義。」

蘇頡瞧著安妮嚴肅的面龐,笑了笑︰「當然有道理,但我發誓,我說這句話的初衷只是讓他走開而已。」

「那你現在達到了你的目的。」安妮笑著回答。

手機的鈴聲突然在靜謐的夜空中響起,驚的兩人瞬間彈開。

「該死的!到底是誰!」蘇頡惡狠狠的說,他打算置之不理,可手機卻響個不停。

安妮促狹的笑著,「快接電話吧,可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蘇頡無奈的擺了擺手,直接掏出手中。「是阿普莉爾-陳。」

「就是那個游說公司的負責人。」見安妮一臉疑惑,蘇頡解釋了一句。

「那就快接吧,也許是她想問下你首映的事情。」

蘇頡點了點頭,接起電話。幾乎一瞬間,他換上了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阿普莉爾,你這個時間打電話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電話里傳來冰冷理性的聲音︰「我想知道首映禮的情況。」

蘇頡听的的出,陳淑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定在為朱諾擔心,「也許這是她游說生涯里最艱難的一次任務。」蘇頡想。

他繼續對著話筒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首映禮非常成功,非常非常的成功!」

「非常成功?」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露出一絲懷疑。

「真的?」阿普莉爾的聲音一尊千年不化的冰山,但她懷疑的語氣已不容置疑。

「真的!」蘇頡沒好氣的說。

「那就好,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阿普莉爾-陳的聲音顯得有些慶幸,對于她來說,接受這次任務只是為了還清欠麥高芙的人情,僅此而已。但良好的職業素養令她討厭失敗。她會竭盡全力讓《朱諾》得到認同。

阿普莉爾的聲音恢復了平靜︰「我知道了,其他的事情我會安排的。你最好在媒體面前保持沉默。」

「我明白。」

一番簡短的交流過後,阿普莉爾掛斷了電話,蘇頡這邊听到了一臉長「嘟嘟」的聲音。

「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蘇頡微笑收起手機。

安妮笑了笑,說︰「你沒見過她嗎?」

「沒見過,是惠特尼介紹的人。我到多倫多的時候才給我打的電話。」

「說不定她是個美女。」

「哈哈哈,」蘇頡笑了起來,他輕輕攬過安妮的腰肢,說道︰「沒有人比你更漂亮,我親愛的公主。」

女孩咯咯的笑了起來,兩人的笑聲練成了一片。

對于史蒂文來說,這是奇妙的一天。他看了人生之中最出人意料的電影。是的,沒錯。《朱諾》也許比不上他拍攝的一些電影優秀,但這可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導演的作品。老導演一直認為導演這個職業需要閱歷的積累時間的祭奠,但蘇頡的出現卻徹底顛覆了他的看法。

「也許,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導演。」老頭小聲的念叨。

「老師,你在說什麼?」米爾斯問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概而已。」史蒂文微笑的回應。

兩人夾在散場的人群中,向著影院門口走去。史蒂文壓低帽檐,盡量不讓別人看見。他討厭接受采訪,特別是在心中不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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