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秋天比其他地方來得稍早一些,雖然才九月,秋意卻已滲入省城的各個角落。
凌晨四點,大街上已有依稀的刷刷聲,那是勤勞的清潔工人在清掃夜風拂下的落葉。
一個苗條的影子慢慢走向街心,昏黃的街燈照出她成熟卻依然美麗無瑕的容顏。
掃地的大媽听聞了太多單身女子半夜出門而引發的悲劇,所以她趕緊幾步走上前去,一方面是想提醒女子小心,另一方面是想看看這女子是否正常——除了神經病和失意者,幾乎沒有正常人會在這個時候在大街上徜徉。
「閨女,你這麼晚出來做什麼啊,趕快回去吧,又冷又有壞人。」看著女子的神色正常,而且容顏美麗,大媽有些心疼的提醒道。
女子微微一笑︰「謝謝大媽,我有點事,馬上就回呢。」
「哎……多大的事啊,非得這個時候出門。」大媽一邊念叨著,一邊低頭掃地,當她再抬起頭時,女子已經走進了夜色中。
沿著街道,女子緩緩的走著,當夜風帶來濕潤的江水氣息時,她加快了步子,朝著江畔行去。
此刻的江畔靜謐得如同墳場,除了偶爾的夜風,听不到一絲的聲音。
走到江堤邊那空曠的小廣場時,女子停下了腳步。她偏著頭,似乎在傾听,又似乎在等待。
有客兩人,自夜中來。
「任靈芸,你可曾算到今日?」
女子慢慢的將眼角彎起,就如同天邊那一輪新月,無聲的笑意在她臉上蔓延著,似乎在嘲笑說話的人。
「我能算到今日,卻算不到你們居然會來兩人。哦不……三個。」女子笑意愈加濃郁,從開始的嘲諷之色變成了真正的欣悅︰「看來九天還真看得起我,玄天君,炎天君,還有一位應該是精通結界羅網之術的幽天君吧?」
「不愧是聖階天算。」從右側,又緩緩走出一位男子,只見他手掌攤開,一道藍色電弧瞬間消失不見,與此同時,一道淡淡的結界將方圓百米籠罩。
「一年前,變天君向你發出邀請,你奪她寶典不說還將她殺害,。我們卻只要求你加入九天,但你時至今日依然靈頑不靈。」玄天君向前踏出一步,眼中怨恨之色愈濃︰「為了算你今日,我自甘降一境修為,你又如何敢說我以多欺少?」
「玄天君,你無非就是個千機血脈,也敢妄稱鬼謀。」女子搖頭,語中充滿憐惜︰「而且那個變天君,她沖我來可不是為了邀請我繼她君位,而是想讓我交出幽冥天境的開天訣。只可惜,她雖也是天算,卻算不過我。」
「那為何你今日又有會赴此等境地?」
「算的。」女子很干脆的回答。
「別廢話了,最後給你一條路,要麼交出幽冥天境的開天訣,要麼……死。」
女子將被風揚起的發絲掠至耳後,她嘴角微微上翹︰「那就來唄!」
話音剛落,三個人影便瞬間撲向女子,然而,女子卻仿佛能料敵先機一般,在三人近身的同時騰空而起。
一道銀色光輝出現在女子手中,只見她隨意的揮手,那道彎月似的銀輝便破空而至,閃電般的割向三人中實力最弱的玄天君!
「防!」玄天君也似乎能料到女子的目標是自己,只听他一聲低喝,血脈精靈在瞬間被召喚出來。
一只巨大的烏龜憑空出現,牢牢擋在了玄天君的身前。
與此同時,炎天君手中出現一柄赤色長劍,彈指間,龍吟聲聲,直上雲霄,而幽天君手中則升起一道無形的虛網。
見兩人分別祭出了靈器,女子于空中微微一笑,她長身直下,宛若鷹隼,目標……依然是三人中實力最弱的玄天君。
銀色光輝就仿佛有生命一般,繞過那只巨大的烏龜,再次割向幽天的頸項!
「奪!」炎天君長劍回轉,赤色的光暈自夜中迎向那銀色光輝,仿佛流星在追逐日月。
見女子的目標是自己且絲毫也不動搖,玄天君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他瞬間捏破靈決。
「瞬步!」話音未落,玄天君已在十米之外。
「你逃得出我手心?」女子笑聲起,如鬼魅般劫向玄天君。
幽天君和炎天君同時揮出手中靈器,接著無數靈決自手中捏破,全力攻向女子。
然而,女子身軀搖曳中,那些靈決紛紛失去目標,掠向虛空。而兩件靈器雖仍在追逐,但女子宛如花中之蝶,飛舞顧盼間,竟連她衣袂都未曾沾到。而她,正如跗骨之蛆,牢牢的貼在玄天君的身後,手中銀色的光輝不停撕裂著玄天君的護體靈決。
幽天君和炎天君眼中同時露出震撼。
這就是聖階天算的實力?如果是一對一的戰斗,誰能打敗永遠都能料敵先機的她?
幽天君見玄天君漸要不支,他眼中猶豫一色一閃,隨即盤膝而坐︰「你去幫忙,我用本命靈力織網!」
炎天君瞳孔微縮,點頭後,身軀隨著靈決同時飛向女子。
「祭我之命,失我之幸,唯織羅網,以跚其行。」
隨著幽天君靈決呼出,天地間,憑空生出五條絲線,這五條絲線顏色各異,分別對應五行。
女子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幽天君的舉動一般,她右手持著銀輝,左手隨意捏破一個靈決往虛空中一送,便破了炎天君蓄謀已久的一記偷襲。接著,在玄天君消失之前的瞬間,她也同時啟動瞬步,幾乎在玄天君再次顯身的同時瞬到了他的身旁。
玄天君早已狼狽不堪,他自詡鬼謀,可算盡天下事。但今晚,卻差點被這女子幾次三番逼入絕路。
汗珠不停的在臉頰流淌,玄天君的靈力也在急劇消耗,他知道,如果幽天君再不能困住這女子,恐怕今晚自己難逃一劫。
女子手中的銀輝終于割破了玄天君的護體靈決,若不是他身上有天玄衣,只是這一下,就將要他性命!
「快點!」玄天君借著力道飛上半空,只來得及喊出這一聲,女子再次飛上半空,銀輝帶著蕭殺冷漠揮向他的腰部。
一直被女子拋在身後的炎天君神色一凜,他一咬牙,一口鮮血噴在手中長劍上。
「咄!」靈決喝破,長劍一化為五,在玄天君身側形成一道劍籬。
「等的就是你!」女子輕聲長笑,未見她有如何動作,炎天君身軀便猛地被擊退數十米之遙!
炎天君胸中一甜,眼中絕望之色大盛。她什麼時候放的靈決?
太恐怖了!這個女人太恐怖了!這道靈決,應該是在自己剛升起為玄天君築建劍蘺的念頭時便釋放了出來。而且為了等這個機會,說不定她從一開始戰斗就在等這個機會!
這樣的女人,能夠戰勝麼?
就只有看幽天君的了!炎天君鋼牙猛咬,顧不得自己心脈被震傷,再次撲向戰場。
此刻隨著幽天君的靈決一個接著一個被喝破,那五道光芒已經縮小到只有方圓數米。只要光芒能將女子困住,那麼就算大羅金仙,她也無法動彈分毫!
只是,羅網馬上就要收網,女子為何還不破局?
正在此時,女子身軀騰空而起,手中銀輝宛如流星一般的飛向場外的幽天君!
「涅!」
一直被她壓著打的玄天君終于出手了,只見他雙手迅速在自己胸前虛點幾下,那一直停在場外的巨大烏龜突然爆炸開來。
「咦?」空中傳來女子的疑惑。
「沒算到吧?可是我算到了!」玄天君得意的笑起來,鮮血隨著他的笑聲從口中涌出,就仿佛夜色中綻放的煙花︰「我以血脈精靈涅槃之力築起九宮,我看你還怎麼破幽天君之局!」
靈龜爆開,在幽天君身側迅速凝成一個完全由靈力組成的九宮圖案,那看似無堅不摧的銀輝在連破三道靈力後終于被阻住了去勢。
「那你算到你是死是活沒?」女子收回銀輝,神色如常,只是眼中有些悵然。
「算到了,你死,我活。」
隨著玄天君話音落下,幽天君也站起了身。那五道光芒隨之顫抖,迅速在女子身側凝成一個牢籠。
女子低頭看著那光芒,沉思不斷。
「束手吧,給你全尸。」幽天君緩緩走近女子,他眼中升起復雜的神色︰「听聞你還有丈夫兒子……讓他們接受一個你是因為意外,總好過見你滿身傷痕。」
女子卻仿佛未曾听到幽天君所言似的,她思量之後,臉上露出恍然之色,隨即微笑︰「原來……如此。」
說完後,女子丟棄銀輝,放棄反抗。
……
輕輕的將女子放到廣場上,幽天君看著手中的銀輝悵然長嘆。
「今天之後,世間再無天算,不知道我們做得對也不對。」
炎天君掏出一枚藥丸服下,望向省城中心皺眉道︰「她不是還有個兒子麼?聖階天算的血脈何其強大,總會覺醒的吧?」
「天算血脈十二歲之前必定覺醒,她兒子已經十四歲了,還沒有覺醒的征兆。」玄天君坐在地上,嘴角依舊有鮮血泌出,但他臉上卻笑容不減︰「不過我覺得……斬草……」
「罷了,既然她兒子是普通人,那就算了。」幽天君揮手撤去結界,緩緩走向江堤︰「呵呵……九天自命不凡,今日三人圍攻一女子,卻落得兩人重傷,兩人墮境……不知道日後修行界將如何書寫這一篇。」
「更何況她自始至終都沒召喚血脈精靈助戰,否則,我們誰又能算到那聖階血脈精靈參戰後的未知之數?」
「恩怨已了,玄天君,炎天君,各自散去吧。」幽天君說完,身形消失不見。
剩下的兩人相顧沉默,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