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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重歸族學

且派去探望迎春的婆子們回來之後,邢夫人像沒有這事,倒是王夫人撫養了一場,卻甚實傷感,在房中自己嘆息了一回。////只見寶玉走來請安,看見王夫人臉上似有淚痕,也不敢坐,只在旁邊站著。王夫人叫他坐下,寶玉才捱上炕來,就在王夫人身旁坐了。王夫人見他呆呆的瞅著,似有欲言不言的光景,便道︰「你又為什麼這樣呆呆的?」寶玉道︰「並不為什麼,只是昨兒听見二姐姐這種光景,我實在替她受不得。雖不敢告訴老太太,卻這兩夜只是睡不著。我想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那里受得這樣的委屈。況且二姐姐是個最懦弱的人,向來不會和人拌嘴,偏偏兒的遇見這樣沒人心的東西,竟一點兒不知道女人的苦處。」著,幾乎滴下淚來。王夫人道︰「這也是沒法兒的事。俗語的,‘嫁出去的女孩兒潑出去的水’,叫我能怎麼樣呢。」寶玉道︰「我昨兒夜里倒想了一個主意︰咱們索性回明了老太太,把二姐姐接回來,還叫她紫菱洲住著,仍舊我們姐妹弟兄們一塊兒吃,一塊兒頑,省得受孫家那混帳行子的氣。等她來接,咱們硬不叫她去。由她接一百回,咱們留一百回,只是老太太的主意。這個豈不好呢!」話寶玉雖性子頑劣,不喜讀書又沒甚擔當,卻仍是個純真善良的孩子,對于迎春探春這些庶出的姐妹也一樣同至親骨肉一般對待,對身邊的丫頭們無論大皆是悉心照顧。可惜,他這個自詡為「護花使者」的人,這些大事上面除了些孩子話根本起不到什麼大作用,最後也只能是眼睜睜看著迎春淒慘死去,看著探春含淚遠嫁,自己卻無能為力。

王夫人听了,又好笑,又好惱,道︰「你又發了呆氣了,混的是什麼!大凡做了女孩兒,終久是要出門子的,嫁到人家去,娘家那里顧得,也只好看她自己的命運,踫得好就好,踫得不好也就沒法兒。你難道沒听見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里個個都像你大姐姐做娘娘呢。況且你二姐姐是新媳婦,孫姑爺也還是年輕的人,各人有各人的脾氣,新來乍到,自然要有些扭別的。過幾年大家模著脾氣兒,生兒長女以後,那就好了。你斷斷不許在老太太跟前起半個字,我知道了是不依你的。快去**的去罷,不要在這里混。」得寶玉也不敢作聲,坐了一回,無精打彩的出來了。憋著一肚子悶氣,無處可泄,走到園中,一徑往去。

王夫人探了賈母後回至房中,和賈政了些閑話,賈政便問道︰「她們去看迎兒回來了,她在孫家怎麼樣?」王夫人道︰「迎丫頭一肚子眼淚,孫姑爺凶橫的了不得。」因把迎春的話述了一遍。賈政嘆道︰「我原知不是對頭,無奈大老爺已定了,教我也沒法。不過迎丫頭受些委屈罷了。」王夫人道︰「這還是新媳婦,只指望她以後好了吧。」著,嗤的一笑。賈政道︰「笑什麼?」王夫人道︰「我笑寶玉,今兒早起特特的到這屋里來,的都是些孩子話。」賈政道︰「他什麼?」王夫人把寶玉的言語笑述了一遍。賈政也忍不住的笑,因又道︰「你提寶玉,我正想起一件事來。這孩子放在園里,也不是事。生女兒不得濟,還是別人家的人;生兒若不濟事,關系非淺。前日倒有人和我提起一位先生來,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也是南邊人。但我想南邊先生性情最是和平,咱們城里的孩子,個個踢弄井,鬼聰明倒是有的,可以搪塞就搪塞過去了;膽子又大,先生再要不肯給沒臉,一日哄哥兒似的,沒的白耽誤了。所以老輩子不肯請外頭的先生,只在本家擇出有年紀再有點學問的請來掌家塾。如今儒大太爺雖學問也只中平,但還彈壓的住這些孩子們,不至以敷衍了事。如今八月環哥兒跟我了想去參加鄉試,我想著他初生牛犢不怕虎,放他去試練試練也是可的。另外我想寶玉比環哥兒還大了幾歲,卻每日只跟個孩子似的玩不思進取,每日閑著總不好,不如仍舊叫他家塾中讀書去罷了。」王夫人心里把賈環和趙姨娘又恨上了幾分,心想這崽子終是翅膀硬了,如今在老爺面前混熟了臉,倒想越過寶玉去參加科考博功名了,他那副猥瑣的樣子哪里有那福氣考上舉人,完全是為了迷惑老爺,顯示自己比寶玉學習刻苦罷了,但也不能駁了賈政的好興致,只得應道︰「老爺的很是。自從老爺外任去了,他又常病,竟耽擱了好幾年。如今且在家學里溫習溫習,也是好的。」賈政點頭,又些閑話,不題。

且寶玉次日起來,梳洗已畢,早有廝們傳進話來︰「老爺叫二爺話。」寶玉忙整理了衣服,來至賈政書房中,請了安站著。賈政道︰「你近來作些什麼功課?雖有幾篇字,也算不得什麼。我看你近來的光景,越發比頭幾年散蕩了,況且每每听見你推病不肯念書。如今可大好了,我還听見你在園子里和姊妹們頑頑笑笑,甚至和那些丫頭們混鬧,把自己的正經事,總丟在腦袋後頭。就是做得幾句詩詞,也並不怎麼樣,有什麼稀罕處!你倒看看環哥兒,比你還了幾歲,雖沒什麼分,但奈何人家坐的住凳子,全靠苦功夫熬出來的學問,這不今年八月我已答應了讓他下場考一次,雖沒什麼希望卻也當做次試練。你若不是三兩頭的有病有災,這時候你們兄弟兩個一起考去豈不有個照應?」寶玉雖心有不服,卻仍喏喏稱是。賈政哼了一聲,又道︰「如今應試選舉,到底以文章為主,你這上頭倒沒有一點兒工夫。我可囑咐你︰自今日起,再不許做詩做對的了,單要習學八股文章。限你一年,若毫無長進,你也不用念書了,我也不願有你這樣的兒子了。」遂叫李貴來,︰「明兒一早,傳焙茗跟了寶玉去收拾應念的書籍,一齊拿過來我看看,親自送他到家學里去。」喝命寶玉︰「去罷!明日起早來見我。」寶玉听了,半日竟無一言可答,因回到來。回來之後便悶悶不樂,想著明日被要去學上沒了現今這種自在日子,便如野馬被套上了嚼子。那邊又想到了賈環那張時常帶著恭敬微笑的瓜子臉,氣又不打一處來。這子如今倒威風了,趁著自己不注意的功夫,每日到學里去學習,回來之後還到探春處練字,每日之乎者也的活似一個老頭,沒想到竟然入了父親的法眼,答應了他一個庶子幼子先于嫡子兄長下場應試,寶玉雖罵不出什麼難听的話來,心里卻也咂模出不是滋味。

次日一早,麝月便叫醒寶玉,梳洗了,換了衣服,打發丫頭子傳了焙茗在二門上伺候,拿著書籍等物。等著賈政洗漱出來,不免又囑咐幾句話,方帶了寶玉上了車,焙茗拿著書籍,一直到家塾中來。那邊早有人先搶一步回代儒︰「老爺來了。」代儒站起身來,賈政早已走入,向代儒請了安。代儒拉著手問了好,又問︰「老太太近日安麼?」寶玉過來也請了安。賈政站著,請代儒坐了,然後坐下。賈政道︰「我今日自己送他來,因要求托一番。這孩子年紀也不了,到底要學個成人的舉業,才是終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們混鬧,雖懂得幾句詩詞,也是胡謅亂道的;就是好了,也不過是風雲月露,與一生的正事毫無關涉。」代儒道︰「我看他相貌也還體面,靈性也還去得,為什麼不念書,只是心野貪頑。詩詞一道,不是學不得的,只要發達了以後,再學還不遲呢。」賈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讀書、講書、作文章。倘或不听教訓,還求太爺認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無實的白耽誤了他的一世。」畢,站起來又作了一個揖,然後了些閑話,才辭了出去。代儒送至門首,︰「老太太前替我問好請安罷。」賈政答應著,自己上車去了。其實賈政表面看著迂腐虛偽,在寶玉面前完全是個嚴父形象,可實則從點滴上不難看出他其實還是很疼愛這個兒子的,只是有時未免恨鐵不成鋼,恨不得狠狠教訓一頓想讓他快些成材罷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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