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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到周末,周五下午6點左右,簡雲裳帶著保鏢,親自去科技大學接簡雲容回沁梅園。

才隔了一天多不見,姐弟倆似有說不完的話,從上車伊始一直聊到車子進了車庫還沒聊完。

簡雲裳開門下去,遠遠看到蔣牧塵,正在往後院的玻璃花房搬架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像似幸福的感覺。

夕陽西下,他身上白色的襯衫格外鮮亮,襯托著俊逸絕倫的面容,如同晴空一般純淨。額上晶瑩的汗水,閃閃發亮的順著線條分明的下顎淌落,性感又充滿力量的畫面,令人止不住的心動。

視線無意識的鎖定他的身影,心跳微亂。

記得母親還在的時候,樓頂的露台也擺滿了花盆,沒開花前她總去幫忙,花一開她就不去了,為此沒少挨取笑,說是個沒眼福的。

沈如眉也愛養花,且脾氣溫和,為人也不難相處,至少在她們姐弟面前,她這個長輩一點都不讓人感覺拘束。

如果不是在要孩子這件事上,意見有分歧,她們之間幾乎不存在任何矛盾。而且她對簡雲容特別的好,真的就是一個母親,在關心自己孩子的感覺。

簡雲容住校兩天,她每天煲了湯水,不辭勞苦的送到學校,又順便把簡雲容換下的髒衣服,統統帶回來洗。晚上睡前,也必定要打一通晚安電話。

簡雲裳自認做不到像她這麼妥帖,心里除了感動,又因為不回沁梅園一事感到內疚。

「雲容,你先回屋去陪親家媽喝茶,我去看你姐夫忙完沒。」等著簡雲容將髒衣服從後備箱拿下來,簡雲裳笑著知會一聲,腳步輕快的朝蔣牧塵走去。

這玻璃花房是前房主建的,面積很大,而且通風效果特別的好。若不是她對花粉過敏,待到繁花盛開,在這屋里品茶賞月,定會別有一番滋味。

「弄這麼多架子做什麼?」她看著已經差不多擺滿一圈的白色架子,忍不住好奇︰「媽讓你弄的?」

「不是她還能有誰……」蔣牧塵苦笑,徑自抬手朝她伸去︰「幫我弄下袖子。這兩天她和律師談得差不多了,準備離了婚和我們長住。」

「過來住也好,我們兩個都比較忙,她在這里還有點家的樣子。」簡雲裳低頭,仔細的幫他挽著袖子,又說︰「雲容都快把你媽當親媽了……」

「本來就是親的,我喜歡的,我媽自然會喜歡。」蔣牧塵得意挑眉,笑問︰「雲容在學校還習慣吧,我看他很開心的樣子。」

簡雲裳見他笑得恣意,臉上微微有點發燙︰「好得很,這才去兩天,就加入了好幾個社團。」

蔣牧塵垂眸注視她半晌,忍不住笑出聲︰「吃醋了?」

心思被他說中,簡雲裳索性大方說出來︰「是不太習慣,我一直把他當小孩,小心的將他保護起來。冷不丁他要飛上藍天,有點舍不得。」

蔣牧塵笑著搖了搖頭,等她弄好了袖子,不管手上干不干淨,直接將她抱了個滿懷︰「雲容長大了,你應該感到高興,再說你不是還有我嗎。」

「厚臉皮!」簡雲裳也笑,抱了一會便推開他︰「我去陪媽說會話。」

說完扭過頭,腳步飛快的進了屋子。

蔣牧塵溫柔的注視著她的背影,心情舒暢不已。

好像,他們真的越來越像一對夫妻,這種感覺簡直比喝了蜜還甜。

按著沈如眉的要求擺好架子,他把剩下的活交給佣人,走另外的樓梯,直接上樓洗澡。天氣越來越熱,不過搬幾個花架,便弄得一身臭汗。

洗完,換了身寬松舒適的衣服,看時間差不多該吃晚飯,趕緊下樓。

才出樓梯口,就听簡雲容開心的大叫︰「姐夫,快來吃蜜瓜,親家媽跑了好幾家超市才挑到的,可甜可甜的了。」

蔣牧塵笑著應了一聲,走過去自然而然坐到簡雲裳身邊。

蜜瓜冰鎮過,又切成了大小均勻小丁,入口又脆又甜。

他一下子連吃好幾塊,忍不住打趣沈如眉︰「媽,你也太偏心了,好歹我才是你的親兒子。」

「雲容小,也比你那個時候乖,我就願意疼他!」沈如眉白他一眼,視線落到簡雲裳臉上,笑說︰「雲裳,你兩今晚留這邊吃飯吧。」

「嗯……」簡雲裳心驚肉跳的點頭,余光見蔣牧塵似乎沒反應,心底頓覺納悶。

過了好一會她才猛然想起,他已經連續睡了幾天的書房,心里當然巴不得自己答應留下。

斂去思緒,又听簡雲容跟沈如眉匯報學校的見聞,幸福的笑意一點點爬上眉梢。

這種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水果,一起聊天的輕松氛圍,她已經許久不曾感受到,一時間五味雜陳。

偷偷用余光瞥一眼蔣牧塵,正好他也側眸望過來,簡雲裳旋即笑開,隨手拿著牙簽扎了一塊蜜瓜遞過去。

吃完瓜又休息一陣了,王媽過來通知已經可以開餐,大家便笑著陸續起身往餐廳走。

和樂的氣氛沒維持多久,便被突然登門的蔣千學,一下子破壞殆盡。

簡雲裳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邀他一起吃晚飯。

「不準吃!」沈如眉接過話頭,語氣嚴肅︰「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你出現!」

「如眉……」蔣千學痛苦的喊了聲,幾步過去攫住她的手。

蔣牧塵一個箭步上前,手臂一伸,冷冷的將他攔住︰「我媽現在不想見你,麻煩你馬上離開。」

「放肆!」蔣千學怒不可遏,渾濁的雙眼頃刻瞪圓︰「這是我和你媽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蔣牧塵漫不經心的瞪回去,冷笑道︰「好啊,輪不到我插手是吧,那你問問自己的良心,這幾十年是否對得起我媽!」

蔣千學一听,頓時沒了先前的氣勢,訕訕松手。

沈如眉見狀,回頭安撫的朝著簡雲容笑了下,自顧往外走︰「有話到外面說,我很忙。」

蔣千學幽幽的嘆了口氣,無精打采的跟上去。

「我們過去看看,雲容你胃不好,先吃飯吧。」簡雲裳說著也站起來,輕輕拽了下蔣牧塵的衣角,示意他一起跟過去。

來到客廳和餐廳之間的屏風後方,兩人隨意站定。

沈如眉一直是比較優雅,又姿態得體的一個人,她不吵不鬧,只是平靜的說著離婚的條款。

蔣牧塵垂在身側的手,起先只是微微曲著五指,到後來漸漸握成拳頭。

簡雲裳覆手上去那一刻,甚至能感覺到他明顯的僵了下。

那麼驕傲,又那麼沉穩從容的一個人,面對即將分崩離析的父母,依然無法做到淡定。心疼的感覺,潮水一般蔓延上來,沉沉壓在胸口。

覺察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忽然溫柔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跟著踮起腳尖,輕輕的吻了下他的下顎,鬼使神差的說︰「你還有我。」

男人的手反握回來,力道大得幾乎將她的手捏碎。

客廳里,沈如眉輕柔但又充滿了力量的嗓音,一遍一遍回旋。

房子、地皮、股份、現金、珠寶等等等等,她分得清清楚楚,條理清晰的一條一條說出來。

蔣千學始終不發一言,偶爾听聞一兩聲嘆息,便又沉默下去。

談話還在繼續,或者說只是沈如眉的敘述。簡雲裳和蔣牧塵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一直站在屏風後面。

沈如眉越說,那些曾經幸福的過往听來就越灼人,每個人的心,似乎都在往不知盡頭的深淵沉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園子守門的佣人,忽然急沖沖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門外來了輛車子,司機說是老太太來了。」

蔣牧塵心里一驚,隔著巨大的落地窗,見那車子徑自停到門廊,後座上坐著的,正是蔣家老太太。

夫妻倆還沒動,蔣千學已經起身,大步走向玄關。

「牧塵,我的大孫子哪去了!」老太太一進門便大著嗓門喊道︰「牧塵,你出來。」

蔣牧塵眯著眼眸,臉頰鼓了鼓,表情疏淡的擁著簡雲裳走出屏風。

簡雲容正好吃完,出來一看家里來了這麼多人,頓時有些嚇到。

「雲容,你回樓上看書去。」蔣牧塵適時回頭,語氣有些生硬。

「噢……」簡雲容悶悶的應了聲,低頭穿過客廳,很快上了樓。

老太太是被郭妙樺唆使來的,她最後一個進門,臉上寫滿了得意之色。

眾人在客廳各自落座,除了老太太還在嚷嚷,大家都不吭聲。

郭妙樺眯著眼看了一圈客廳,視線停在簡雲裳姐弟和戴碧君的合影上,小聲嘀咕︰「這園子買下來,怎麼也得一個億吧,真是大方。」

「那是我兒子掙的,弟妹要覺著不舒服,可以不來。」沈如眉含笑端起茶碗,動作優雅的抿了一口,抬眼睨她︰「也不會有人請你來。」

郭妙樺被噎得啞口無言,只得恨恨閉嘴。

結果這話老太太不愛听,加之來這一路上,郭妙樺又在她耳邊吹了不少的風。干枯蠟黃的手握著拐杖狠敲了下地面,扯著嗓子大聲說︰「牧塵她媽,我听說你要離婚分家產,有這回事吧。」

「有這回事。」沈如眉答得干脆,只是望向郭妙樺的目光,變得有些意味不明。

來沁梅園已經住了好幾天,她正納悶郭妙樺怎麼忽然沉得住氣,沒去老太太跟前告狀。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而且來的正是時候。

蔣千學不想離婚,他的心思離開蔣家之前她就知道,也算準了他會來求自己回去。還正好跟老太太踫個正著,也算老天開眼。

正想著,老太太喘勻了喉嚨里的那口氣,手中的拐杖往茶幾上一拍,叮叮當當的聲音瞬間響成一片。

簡雲裳心疼自己挑回來的茶具,差點忍不住開口訓斥。好在蔣牧塵先開了口︰「這里不是蔣家,有事說事,沒事慢走不送!」

「牧塵,你這是什麼態度!」老太太大怒,不過當真不敢再胡亂甩拐杖。

蔣牧塵沒吭聲,如墨的星眸危險眯著,冷冷瞥了一眼郭妙樺。

那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郭妙樺脊背發寒,轉念一想自己是長輩,量他也不敢怎樣。身邊又有老太太給撐腰,底氣便又足了些。

老太太見一個個的都不說話,老眼昏花的望著沈如眉,索性敞開了講︰「離婚也可以,你嫁進蔣家這麼多年,除了給千學生了個兒子,別的也沒為蔣家做過什麼,讓千學給你點錢,好合好散。」

沈如眉沒接話,反而不屑的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倨傲的態度瞬間點燃老太太的怒氣,她顧不得蔣牧塵的警告,拐杖一甩,茶幾上的杯子茶壺,翻滾落到地上,很快四分五裂。

蔣千學見狀,消瘦頹敗的面容寒了寒,撂下一句︰「我同意離婚,並且淨身出戶。」

話落,人亦起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客廳。

老太太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眼見兒子走了,頓時罵得更加起勁。

蔣牧塵護母,何況老太太在蔣家素來不得人心,沒听幾句便沉聲吩咐卓輝送客。

說完一手拉著簡雲裳,一手攙著母親的臂彎,徑自去了餐廳。

事情發展成這樣,郭妙樺自然大失所望,也懶得去扶老太太,自己先出了客廳。

老太太氣得不輕,奈何沒人理會,只好罵罵咧咧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不相干的人一走,整個園子似乎都安靜下來。

蔣牧塵沉默著給沈如眉盛了碗飯,體貼的遞過去︰「他肯淨身出戶,你可是賺大發了,快好好吃一頓慶祝下。」

「沒大沒小!」沈如眉臉色緩和下來,含笑看著對面的簡雲裳︰「雲裳,你也吃。我今天特意交代王媽,給你倆煲了雞湯當宵夜。」

簡雲裳笑著點點頭,低頭端碗的瞬間,嘴角明顯抽搐。

都鬧成這樣了,她怎麼還記掛著那該死的求子湯。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園里燈光稀疏。蔣牧塵特意交代看園子的保鏢,別讓不相干的人進來,稍後拿了車和簡雲裳一起趕往簡家大宅。

到的時候,簫碧嵐和趙子敬已經等在客廳。蔣牧塵看了看時間,從自己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本護照,還有一張瑞士銀行的銀行卡,一張機票,用手壓著從茶幾上推過去。

趙子敬沒動,那雙桃花眼目光復雜的眨了眨,定定望著簡雲裳。

簡雲裳若無其事的迎著他的視線,平靜開口︰「你大哥還有十分鐘到,我的要求Anne已經說過,就不重復了,希望你記得這次教訓。」

「以後回國,是不是得先和你們打報告?」趙子敬看起來心情不錯,結果一看到蔣牧塵,冷得像冰山一樣的面容,頓時尷尬收聲。

「申請就不必了,不過你要是敢胡來,稅務、工商、和紀檢部門,肯定會第一時間把趙家端了。」簫碧嵐笑得一臉無害︰「哦,不對,應該是我會第一時間請你母親去喝茶,你懂的。」

趙子敬臉上一僵,訕訕的模了下鼻子。

沉默中,門外傳來保鏢叩門的聲音。

簫碧嵐挑眉一笑,親自過去開門。厚重的實木大門拉開,進來的不光有趙子重,身邊還跟著顧旭之。

簡雲裳微微朝二人頷首,轉頭對上蔣牧塵的目光,唇角微揚。

該說的基本都已經說清楚,眾人沉默的坐了片刻,分頭走人。

送走趙子敬兄弟倆,顧旭之走前和蔣牧塵握了下手,壓著嗓子說︰「雲裳選擇你很正確,我徹底輸了。」

蔣牧塵大方一笑︰「謝謝你能及時看清事實。」

顧旭之郁悶的蹙了下眉,平靜轉身。

簫碧嵐拉著簡雲裳說了會話,緊跟著也上車離開。

簡雲裳背著手,含笑踱到蔣牧塵身邊,眼神古怪的端詳他兩秒,問︰「師兄和你說了什麼?」

蔣牧塵手臂一伸,輕松將她瘦小的身子擁進懷中,薄唇貼著她的耳廓,意味深長的說︰「他說祝我們早生貴子……」

簡雲裳臉上的笑意頓斂,跟著寒下面孔,徑自轉身坐進車里。

「……」蔣牧塵略郁悶,默了默也坐回車里。

不一會,黑色的勞斯萊斯便噴出尾氣,平穩沒入夜色。

周日一早,顧旭之忽然來電話,說是匿名郵件的信息經過確認,薛立珩並未在車禍中身亡。同時特別行動小組,正根據郵件的內容,對隱匿在京都以及國內另外幾個城市的間諜,展開最高級別的抓捕。

蔣牧塵接完電話,心滿意足的擁著簡雲裳繼續補眠。

睡到中午,趙子重也來了電話,告知趙子敬已經在國外順利落地。國內的事,稍後他會派專人前去簡氏,補簽合約。

不相干的事情暫時告結,他惦記著和簡雲裳的蜜月之旅,興沖沖的爬起來開了電腦,再次搜尋適合度假的國家。

簡雲裳半睡半醒,翻身模了空,瞬間清醒過來。

一看時間已經接近12點,忙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給墨珍打過去。

得知沈亮出院的時間,臨時改到下午,頓時放心。

起來洗漱完畢,她穿好衣服出去,路過書房時見蔣牧塵還穿著睡袍,隨口問了一句︰「在忙什麼。」

「找地方帶你去蜜月。」蔣牧塵笑意沉沉的抬起頭︰「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暫時沒有,等我想起來告訴你。」簡雲裳沒什麼興趣的聳了下肩,轉瞬開門出去。

珠寶展下周開幕,為期一周,墨珍的婚禮正好也在一周後。她哪還有時間度蜜月。這些話她當然沒說,省得他心里存了希望,時不時提起。

好一個萬金油的回答……蔣牧塵默然,隨手關了電腦去洗漱。

簡單吃過午飯,兩人看時間差不多,吩咐司機把車倒出來,出發前往醫院接沈亮。

他們到的時候,八局的正式任命正好同時送達。

沈亮捏著那張薄薄的A4紙,俊逸逼人的臉龐變了變,險些喜極而泣。手續全部辦妥之後,大家一起出發,直接回了墨家。

墨安據墨家老爺子要求,為了迎接沈亮平安歸來,特地在墨家擺席三桌,還請了墨家的幾位相熟至交列席。

沈孝平和劉舒雲夫妻倆自然也來了,並且不知道,墨安為何突然親自上門邀請。直到親眼看見活生生的兒子,一步一步艱難朝他們走來。

「小亮……」夫妻倆怔怔站著,瞬間老淚縱橫。

沈亮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到父母跟前,撲通一聲跪下︰「爸、媽,我回來了……」

劉舒雲不敢置信的抹著眼淚,顫巍巍將他扶起,又哭又笑︰「你是小亮,你真的是我們的小亮……」

沈孝平喉嚨干澀的喚了一聲,哆嗦著將他們母子倆一齊抱住,一家人頓時哭成一片。

簡雲裳默默別過臉,緊緊抓著蔣牧塵的手不舍松開。

沈亮至少還能活著回來,而她的母親卻是再也回不來了,她所能抓住的,只剩身邊身邊這個,可以縱容她上天入地的男人。

客廳中的其他人情緒也受了感染,均默默轉過身,不忍再看。

「爸,媽,他終于可以回來,你們應該高興才是。」墨珍眼眶發紅,眷戀的目光痴痴望著沈亮︰「你也是,不是說好了不能掉淚的嗎。」

「不哭了!」沈亮笑中帶淚的松開父母,手臂一伸穩穩攬住她的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喂,你們太不厚道了……」簫碧嵐人未到聲音先到︰「居然不等我就出院!」

客廳里的眾人聞言,頓時莞爾,壓抑的氣氛也隨之一掃而空。

簫碧嵐先進的門,後邊跟著一臉無奈的簫碧誠,還有一位不曾謀面的中年軍官,年紀和蔣千學相仿。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松枝綠軍裝,五官俊朗大氣,古銅色的臉龐稜角分明。手里姿勢板正的拿著軍帽,肩上的肩章綴有一條金色細杠和三枚星徽。

簡雲裳對對軍隊的軍餃等級不熟悉,不過看來人的氣勢,以及簫碧誠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軍餃應該不低。

有貴客前來,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

只是那人的目光一直凌厲的盯著蔣牧塵,讓人無端端的覺得不安。

簡雲裳挪了挪腳步,面帶微笑的壓著嗓子問道︰「你認識的人?」

蔣牧塵點頭,一面笑著跟簫碧誠客套,一面小聲的告訴她︰「一個發小的親叔叔,京都軍區陸軍上尉。」

「叔叔?我看他好像恨不得剝了你的皮。」簡雲裳才不信他,說完若無其事的拉過簫碧嵐,輕松掩飾自己窺人的行為。

「我把他最寵愛的佷子弄到國外去了,他當然想剝了我的皮。」蔣牧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打趣︰「單身老男人的脾氣暴得很。」

「噗……」簡雲裳忍不住笑開,趕緊拉著簫碧嵐落座。

這時來的客人也寒暄得差不多,大家語笑晏晏的坐下,等著墨家老爺子上席。

墨老一生從戎,退下之前在軍中頗有威望,對子孫的要求也極為嚴厲。當初墨珍和沈亮交往,她的父母包括墨安沒少反對,只有老爺子力排眾議,堅定支持她的選擇。

沈亮出‘意外’之後,老爺子擔心墨珍過度沉溺悲傷,又大包大攬的著手安排她去相親。

此次听聞沈亮的‘意外’是因為工作需要,老爺子贊了一句夠血性,當即要求開宴接風。

不多會,精神抖擻的墨家老爺子,在一雙兒子兒媳的陪伴下,出現在飯廳。

眾人禮貌起立,見他擺手才復又坐下。

開席之後,先前一直盯著蔣牧塵的那位上尉,忽然跟人換了位置,氣勢駭人的坐到兩人對面。

蔣牧塵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對視半晌,閑閑收回視線,體貼的給簡雲裳布好菜,笑說︰「上次何家大娘讓你找人的事,我從發小那得到了一些線索,不知道有沒有用。」

「真的有線索了?」簡雲裳大吃一驚,最近因為簡氏以及流星的案子,她幾乎無暇分神,無意間把這事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回去再和你慢慢說,我也是突然想起來。」蔣牧塵抬頭,見鐘長儒有事沒事就愛盯著自己,忍不住開口︰「鐘叔,您再瞪就變斗雞眼了。」

「閑庭那小子到底在哪!」鐘長儒說話中氣十足,怒氣也十足︰「讓他趕緊滾回來見我。」

「我結婚那麼大的事他都沒回,當然,如果您結婚的話他一定會回來。」蔣牧塵不以為意的開著玩笑︰「您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臭小子你別得意!」鐘長儒郁悶的很。

在軍中沒人敢這麼和自己開玩笑,獨獨那寶貝佷子和蔣牧塵,兩臭小子打小就口無遮攔,從不把他的威嚴放在眼里。

蔣牧塵懶得理會他的怒氣,眉眼彎彎的轉過頭,溫柔的說︰「雲裳,這位是鐘叔叔。」

簡雲裳禮貌頷首,跟著微笑招呼︰「鐘叔好。」

「我不好!」鐘長儒火氣不減,目光凌厲的盯著蔣牧塵︰「閑庭那臭小子,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鐘叔,你這火發的不對啊。首先閑庭是成年人,其次,鐘伯父都不著急找他,您省省趕緊著急自己的婚事是正經。」蔣牧塵調侃一句,又說︰「要及時抓住黃昏的尾巴。」

鐘長儒氣得吹胡子瞪眼,火大的撂下碗筷,起身去找墨老爺子說話。

簡雲裳捂著嘴偷笑,心說這上尉脾氣跟小孩兒似的,逗兩句悶子就氣成那樣。

蔣牧塵目光寵溺的望她一眼,起身去將簫碧誠拉到廳外,問他鐘長儒突然回到京都的原因。

「相親!」簫碧誠回頭悄悄往鐘長儒的方向瞄了下,極力忍住笑︰「听說是老爺子快不行了,硬逼的。」

「……」蔣牧塵模了模鼻子,難怪剛才他氣成那樣,原來還有這樣一層內情。

又閑扯兩句,簫碧誠忽然說︰「你怎麼又和國安扯上關系了。」

「回家好好問你的寶貝妹妹……」蔣牧塵古怪一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優雅返回飯廳。

一頓飯吃到日落西山才結束。蔣牧塵見時間還早,電話知會沈如眉他們晚些到家,便親自駕車,載著簡雲裳去了紅葉谷。

入谷的時候天色將將暗下來,簡雲裳開了車窗,想想又關上。

「你第一次來的時候,這里花開正好,不過你好像沒有出現花粉過敏的癥狀。」蔣牧塵側眸,薄唇彎起愉悅的弧度︰「還記得吧。」

這麼小的細節都記得……簡雲裳汗了下,其實她自己也納悶。那次來,她確實沒打過一次噴嚏,鼻子也不癢。

蔣牧塵見她不說話,倏然笑出聲︰「小傻瓜……」

簡雲裳臉頰微微有點發熱,仔細回想一遍,那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猛然醒悟過來。

當時在正在‘住院’,主治醫生故意開了許多的點滴,還有口服類的藥物,讓她服用。

其中就有抗過敏的藥物,那天出發之前,她正好吃了一片。

想著,車子已經穩穩停到別墅門外。

簡雲裳從車上下來,立即有佣人將客廳的大門打開。

她回頭對視蔣牧塵的眸子,好笑的問︰「剛安排過來的?」

蔣牧塵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笑望著她。

時值農歷十五,又是晴天,天空中玉鏡高懸,銀白色的清輝揮灑下來,淡淡映照她絕美的面容,一切美的有如置身夢中。

溫柔執起她的手,跟著彎腰打橫將她抱起,一口氣上了樓頂。

寬大的露台周圍,裝上了通透又明亮的落地玻璃,方方正正的朝著,谷中風景最美的方向。左側過去,是依托著凸起的山岩,鑿壁而建的私人泳池。

池里的碧波中,月圓如輪,浮光搖金。

簡雲裳雙腳終于落了地,見到此番景象,免不了又是大吃一驚。

上次來得匆忙,只在底下逗留了一陣,並不知道這樓頂,又是另外的風光。

「你經常來住?」舒服倒進綿軟的白色躺椅,簡雲裳仰望著群星璀璨,明月如鏡的廣袤夜空,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地方真美。」

「以前大概兩個月會過來住幾天。」蔣牧塵蹲子,纏綿的在她臉上親了下去,起身下樓︰「我去給你沖茶。」

簡雲裳滿足的閉上眼,一顆心軟得都能化成水。

靠得越近,彼此之間的缺點就越明顯,越容易無限放大。而這些,他們似乎都在刻意的回避,刻意忽略。

她知道他在外人面前的樣子,和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但她知道,他可以信任可以依賴。

從最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逐漸沉迷、沉醉,她忽然覺得當日和薛立珩說的話,其實不太對。

愛或許不需要掛在嘴邊,但一定要體現在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那時她不懂,如今更是慶幸,幸好彼時不懂。真摯的、炙熱的感情,應該留給互相都懂得彼此的那個人。

「在想什麼?」蔣牧塵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手里端著一只精致的托盤,里面有茶水,還有幾樣精致的點心。

簡雲裳拉回思緒,含笑睜開眼︰「我在想,若媽媽在天上看見我和雲容過得好,一定會很開心。」

蔣牧塵放下托盤,隨手將另外一張躺椅拉過來,並排和她躺著︰「她當然開心,放眼京都,絕對找不出比我還好的女婿。」

簡雲裳眼底笑意變深,沒接話。

安靜躺了許久,倦意上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會回去還是住這邊。」

「回去吧,你若實在不想去度蜜月,我們就來這住一段時間。」蔣牧塵翻身側躺,右手撐著下顎,眷戀的注視著她︰「最少一周。」

簡雲裳迎著他視線,伸手撫上他略帶胡茬的下巴,眼波流轉。

「不說話就是默認……」蔣牧塵忽然傾身覆上去,貼著她的耳朵得意輕笑︰「我知道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簡雲裳沒有否認,手臂遲疑圈住他的脖子,呢喃道︰「你的喜歡會是多久。」

「只要還有一口氣,這份喜歡就不會停止!」柔軟冰涼的薄唇,重重印上她光潔飽滿的額頭︰「相信我。」

「好!」簡雲裳利落的回了一句,推開他靈巧起身︰「時間不早,我們該回沁梅園了。」

回去接受送子湯的淬煉……

後一句自然是沒說,更多的是羞恥于說。

蔣牧塵笑笑,直接從躺椅上一躍而起,牽著她的手慢慢下樓。

由于地處山谷的緣故,晚上特別的安靜。

拖鞋踏到實木地板的旋梯上,所發出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一下一下直擊心底的最深處。

簡雲裳偏頭看一眼蔣牧塵,忽然想起大學時,經常看到很多情侶上下樓,都是男孩背著女孩,心下一動便說︰「背我下去。」

蔣牧塵干燥溫熱的大手緊了緊,忽而松開,跟著往下一步,穩穩蹲好馬步︰「來。」

簡雲裳也不扭捏,手腳麻利的爬上他的背,雙手圈在他的脖子上,故意往他耳邊呵氣︰「駕……」

蔣牧塵心頭微蕩,又不想讓她太過得意,于是故意一蹦一蹦的往下走。

簡雲裳被顛的暈乎乎的,忍不住恣意笑開。

來到樓下,兩人面對面站著都喘得厲害,臉上的顏色亦紅得莫名。對視幾秒,纏綿繾綣的視線,不由自主的黏到一起。

蔣牧塵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收回手臂的同時,順便將她拉進懷中,低頭吻上她的唇……

星光明亮的夜空另一頭,璀璨的霓虹,映紅了京都上空。

距離興盛不遠的雲裳之城,鬧中取靜,樹影婆娑。宋青山鬼魅一般從暗處走出來,身子佝僂著朝11棟模去。

避開監控上到36樓,他躲在消防梯中靜候片刻,幽靈似的閃身出去,飛快摁開A座的電子密碼門。

屋里光線很暗,茶幾上凌亂的堆著數量驚人的快餐盒子,空氣中漂浮著陣陣怪味。

靜謐中,身側連接密碼鎖的視頻忽然亮起,一名年輕的女孩蹙著眉,一邊看手機一邊摁密碼。

宋青山劍眉微挑,旋即悄無聲息的閃身躲開。

須臾,房門打開,燈光也隨之亮起。

李昕捂著鼻子進了玄關,換好鞋子即開始動手打掃。

才兩天沒來,屋里就又亂成這個樣子。她嘟囔兩句,跟著開心的哼起歌,打掃干淨客廳,又把廚房和房間都打掃了一遍。

忙完後給薛立珩去電話,得知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立即開心的去浴室洗澡。

車禍的新聞她也看過,初見薛立珩突然出現,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他的解釋,死去的人只是和他相像。

洗完,她心情很好的對著鏡子左顧右盼一番,眉目含春的去了客廳。

不多會,玄關的方向傳來輸入密碼的叮咚聲,李昕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來,迫不及待的跑過去。

「這麼想我……」薛立珩推門進去,冷不丁被一身馨香的小女人抱住,怔了下旋即笑開︰「等久了吧?」

李昕撒嬌的抱緊他的腰,仰起緋紅的臉看他︰「不久,我剛把家里打掃完。」

「乖……」薛立珩說著,忽然彎腰將她抱起,腳步急切的往主臥室走去。

「別開燈好不好?」李昕被他吻得分不清東西南北,身體不住扭動︰「求你……」

「听你的……」薛立珩眸光炙熱,飛快退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不帶任何感情的覆上去。

黑暗中,踫撞之聲愈發激烈,宋青山悄無聲息的從門後出來,緊跟著沉悶的槍聲響起。

薛立珩胸部中彈,身子漸漸軟了下去,重重壓到駭然睜大眼楮的李昕身上。

下一刻,房中的燈光盡數亮起。李昕驚駭過度,猛的將垂死的薛立珩推開,渾身發冷的縮到床腳。

宋青山眯著眼,手臂利落抬起,又是「砰砰」兩下悶響,鮮紅的血漬瞬間染紅了整個床鋪。

李昕雙手抱頭,眼楮閉得死死,身子抖得猶如風中枯葉︰「別……求……你別……殺我。」

宋青山寒著臉上前,親眼看著薛立珩的身體停止抽搐,並檢查了下死去的人是否是偽裝。確認後,他優雅收起自己的槍,從容轉身。

他走後大概十分鐘,國安八局的行動小組,順利破門而入。

臥室中薛立珩永遠的停止了呼吸,而李昕也因為這恐怖的遭遇,嚇昏過去。

顧旭之接到小組成員的電話時,正和局里的技術骨干加班開會,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反問道︰「你再說一遍,確定是宋青山的開槍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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