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麼？」打人男子怒喝道。
「別著急，我忘了件事。」何天羽從包里掏出一桿筆，彎下腰在地上尋找著什麼。「錢還是不能給你，因為你還沒簽收條呢。」說著，笑眯眯的他撿起了一張廣告單，用筆在紙背面寫下了一段話，然後把紙和筆遞給了對方。「簽個字吧。」
男子哼了一聲，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彭磊……」何天羽念出了他的名字。「你這身衣褲是在哪里買的？」
不知為什麼，彭磊的意識中突然出現一片空白。那個瞬間他的大腦似乎不再受自己支配，說出的話好像完全被本能所驅使著，再沒有了任何謊言與矯飾。「陽光市場。」他張開嘴，木訥地做出了回答。
大馬路上從來都不缺好事者。何天羽為了避開人群特意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但還是有幾個人又跑來繼續圍觀了。算上剛剛走過來的張簫和程蕙，現場有七八個人听到了彭磊的這句自白。
「嗯，陽光市場。」何天羽和顏悅色地又問了一句︰「這麼說的話差不多3塊錢就能拿下了吧？」
陽光市場是城里最大的廉價服裝集散地。人們在那里逛逛攤便可以輕易淘到各種高仿貨，其價格往往只有正品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
彭磊呆若木雞，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賣家要4，最後一共花了28塊錢。」
何天羽沖著張簫和程蕙聳了聳肩。
「你會催眠？」彭磊陡地一驚，猶如從噩夢中驚厥。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總之，你已經親口承認了夸大事實想要訛錢這件事。」何天羽冷笑道，「真是好大的胃口啊。不到3塊錢的東西管人要15，你還真說得出口。」
彭磊呸地一聲，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剛才我說的是玩笑話，不能算數。給我15塊，一分錢都不能少！」
程蕙在一旁淡淡地應道︰「看到你打人的時候我就報警了。」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撥出電話的時間，「現在警察應該快到了。到時候只要把你的衣服拿去給懂行的人看看，要搞清楚到底值多少錢也是不難的。」
「這樣啊，不錯。」彭磊怪笑著，一臉的有恃無恐。「小美女我跟你說啊，這一塊的派出所副所長是我的表姐夫。就算來了警察，你們幾個也佔不了便宜。」
「原來你認識派出所的人。真是好可怕呢，我都被嚇到了。不過，我敢打賭警察一時半會來不了。」何天羽嘖嘖了兩聲，嬉皮笑臉地盯著他。「這樣，我去打個電話，一會兒再跟你說。不過先提醒你一件事︰小美女的‘小’字可以不說，這樣對人可不尊重。」
程蕙臉上騰起一片紅雲，她沒想到這人在這時候還有閑心扯這種事。
不一會兒，何天羽拿著三個熱狗回來了。「來來來，你們都餓了吧？先吃點東西。」他塞給張簫和程蕙一人一個，然後使勁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那個。
「你電話打完了？趕緊把錢給我！」彭磊明顯沒有興趣陪著何天羽不著調地耗時間。
「很快就會有人聯系你了，等你接了電話再說。」何天羽咬斷了熱狗里面的香腸，美美地咀嚼著。
話音剛落，彭磊的手機就響了。本來還在罵罵咧咧的他暫時吃回了自己的髒字，接通了電話。
五分鐘後，彭磊面如土色。他原以為有表姐夫罩著對付眼前這幾個人是易如反掌的，沒想到這次踫到扎手的人物了。區分局局長打電話給他表姐夫，語氣很平淡地和他談了談工作。放下電話前，局長特意提到自己剛剛听說副所長的一個親戚在大街上和人起了沖突，囑咐他注意對親屬的約束，遇到問題要秉公處理，不能徇私護短。
副所長想了想，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自己這個愛惹是生非的表小舅子，一問果然是他。于是倒霉的彭磊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現在還沒從疾風驟雨中緩過神來。
何天羽打了個飽嗝，晃了晃腦袋。「怎麼樣，想好了嗎？我們該賠你多少錢呢？」
「呃……」彭磊有些不知所措地搓著手。
何天羽走回事發現場蹲下了身子，伸手抓了一大把地上的炒菜。他若有若無地笑著，菜湯從他的指縫中向下滴落。
「你要是沒想好呢，我給你兩個選擇。至于你的選項是什麼，一會我再告訴你。」何天羽像老友會面那樣，熱情地拍了拍彭磊。只不過，他用的是菜湯淋灕的那只手。
現在，彭磊的肩上頂著黃瓜片和豬肉。雖然臉漲得通紅，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發難的資本了。
「我本來沒想為難你，頂多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何天羽把手在彭磊的衣袖上用力擦了擦，就像在用一塊擦手毛巾。「我的朋友可能很窮，但是他正拼命做一件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情。弄髒了你的衣服是他的錯，他拿不出錢來我們可以替他賠你。但是你不該把不到3的衣服說成18，然後讓他賠你15。這件事，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他的眼神如刀般鋒銳，閃著寒光。「不錯，這錢我們可以幫他出。但是那樣的話他的心里一定會不安，然後他還是會想方設法把錢還給我們。也就是說，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會有12塊被喂狗。對不起，我這麼說侮辱了狗。」
何天羽把手伸進了張簫的兜里拿出了錢包。張簫只是看了何天羽一眼，並沒有試圖阻止他。
何天羽在彭磊的面前打開了錢包。那里面裝著一大沓鈔票，但其中只有一張5元，剩下的都是2元、1元的小錢。當然，他用手擋住了里面那張李凝凝的照片。
「這是他風里來雨里去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錢不多，但是每一分都是咬牙掙來的。他和你不一樣，他是有夢想的人。」何天羽把錢包丟還給張簫，拍了拍手。「我兄弟的夢就是我的夢。誰他媽敢動我的夢，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被教訓了半天的彭磊咬牙切齒地怒視著何天羽，看樣子他已經不準備再忍下去了。
而何天羽完全無視了他的怒火，探過身去附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現在很想不顧一切地打我一頓，對不對？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你踫了我一根頭發，你就準備在輪椅上過完你剩余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