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羽把一條腿架在水池邊，龍頭流出的自來水正在沖過他破了皮、有些青紫的肌膚。很疼，但是也有些異樣的清爽。
他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還是沒能堅持到比賽結束啊。
不過，這也差不多夠了。5分、1搶斷、1籃板，還有2個不知道該不該算的「助攻」。上場時間也就2分鐘，在這種普通高中生的比賽里，這個數據也還湊合了。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在陽壽上付出多大的代價卻有了足夠出彩的表現，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忽然有人打斷了他的沉思︰「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處理下傷口？」
這是一個甘甜如泉水般的聲音。
何天羽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個挎著小包的女生正站在一旁。
瑩潤的小臉、清澈盈盈的眼中透出關切，彎彎的小嘴微微翹著，露出了一個女性在和陌生異性說話時本能的微笑。
「謝謝，其實拿水沖一下就可以了，我們男生受這種傷是很尋常的事情，沒啥。」何天羽咧著嘴，大大咧咧地道。實際上這傷口不算小，還是應該要處理下；他這麼說，只是想等一下上課鈴響起後借這個機會跑一趟醫務室逃掉下午第一節課的某一部分而已。
女生聞言只是笑了笑，側過身看了看他的小腿傷處。
「同學，你先不要動啊。」
沒等何天羽答應，她從小包里拿出了一個小袋子，用鑷子夾出了一塊醫用棉，小心翼翼地清潔起何天羽的傷口來。她換了兩塊棉球抹淨了傷口、吸干了傷口周圍的水，然後又用鑷子從另一個小瓶子里夾出一個碘伏棉球，在何天羽的傷口上輕輕擦拭著。
何天羽咳了一聲，表情有些古怪。眼看著球賽就要散場，不會被回教室的人群撞個正著吧？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個借口溜走，那女孩已經抬起頭來，看到他這個詭異的表情，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麼一般甜甜一笑，「已經弄好了。下次自己注意啊，就是一場籃球比賽，傷了身體多不好？」
她快速地收好自己的東西，向著何天羽揮了揮手，轉身就要走。
何天羽忍不住叫住她，「同學，實在很謝謝你，請問你是誰呀？為什麼要幫我？」
那女孩掩口一笑，臉頰上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因為有人找我幫忙呀。」不等何天羽再問什麼她就跑走了，那離去的身影像一個輕盈的小精靈。
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冷冷地道︰「她是喜歡照顧人的那種女孩。這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說話那人從何天羽身邊擦肩走了過去，沒有停留。
何天羽沒留意他的正臉。但是從身形、背影來看，這人就是此前在球場上被何天羽搶走了籃板的那個二班球員。
高一開始，男生和女生就不在一起上體育課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班級互相組合，男生和男生一起上，女生和女生一起上。和一班男生一起上體育課的正是二班男生，所以何天羽對這人也算是個半熟臉，知道他叫丁華，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嘿！和田玉！」張簫呼哧帶喘地跑了過來，那一臉賊笑給人一種「我現在十分興奮」的即視感。
「什麼事這麼高興啊？比賽贏了還是你收著喜帖子了？」
「輸了！」張簫搖頭道。
「那你這是高興個P啊？」
張簫嘿嘿了兩聲，一臉神秘地賤笑道︰「我自然有好事，不過你也有好事。怎麼樣，請我一頓金錢豹，我就告訴你。」
何天羽扭頭就走，張簫連忙拉住他，「好商量好商量，那就去華貿中心12層那個游戲廳吧，1個幣咱倆一起玩，如何？」
何天羽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明天早上六點半小公園早點攤吃早點，包子、豆腐腦、油條、豆漿、餛飩管夠。」
張簫深深地嘆了口氣，「罷了，我覺得我這輩子等不到你請我吃自助了。你這麼不仗義的人，世所罕見啊。」
何天羽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仗義，我受傷下場了也沒看你過來關心下兄弟。」
張簫嘿嘿干笑了兩聲。他靠近何天羽，小聲道︰「你知道你離場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發生什麼了？」
「王雪妍帶頭給你鼓掌的。」
「哦。」
「靠，這麼好的消息，你就是這麼個反應？」張簫擠了擠眼，一臉不解。
「那又怎樣呢？」何天羽面無表情，就好像這件事情與自己無關。「倒是你自己，比賽的時候跑到哪里去了？你可小心了，飯桶他們可是要找你算賬的。」
張簫咳了一聲，「當然是……咳咳，我遇到凝凝了。然後跟她聊了會，直到你快要下場那會才跟她回到場邊。」
「瞧你那點出息。一遇到異性，尤其是美麗的異性，你的人性水平就會急劇下降。不過吧，你這也算是給咱們班籃球隊做貢獻了，我說怎麼二班有好幾位打球時心不在焉的，合著是女神沒出現。」
張簫正要接話，預備鈴響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向教室跑去。
走進教室，英語老師已經站在講台前了。
班里很多同學看何天羽的眼光都有些異樣；一些女生看他的眼神還有幾分小崇拜，這一切都被張簫看在眼里，他雖然沒看到何天羽的精彩表現，但是也突然有點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麼沒有出場比賽了。
年輕的男生們對這種能夠最大限度滿足自己好勝心與虛榮心的活動，自然是樂此不疲。
整個下午，張簫都不敢看範健強的方向，不敢正視他那能吃人的眼神。一下課他就跑的無影無蹤，然後踩著上課鈴聲回到教室。
按張簫話講，範健強就是個粗人，先躲他一躲，讓他睡一晚上明天就啥事都沒有了。
第三節課，班主任白老師捧著一摞紙進了教室。所有人都以為要進行一次隨堂考試，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猜對。
「同學們，現在已經是高一第二學期了。大家都知道，高二開始我們就要文理分班了。我們學校的分班制度想必大家也了解，六個班級中有一個文科班五個理科班。按照往年的情況來看，報名文科班的同學數應該正好差不多一個班級的人數。如果超過，則本學期期末考試文科成績相加最好的前5個人可以進去。
這是一份調查表，大家回家後和父母商量下要自己的去向，然後家長簽字，明天帶回來交給我。」
分班對于教室里的學生來說只是件早晚都要發生的事情。大家得到了新的話題，在下面一陣竊竊私語。
下課後，王雪妍被白老師叫到辦公室。白老師指著一張空椅子示意她坐下，親切地道︰「雪妍啊，白老師想問問你，這次重新分班你是怎麼打算的？」
白老師是學校的語文教研組長。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也必將是新文科班的班主任。對于王雪妍這樣的尖子生，白老師自然希望把她留在自己的班級里。
「白老師，我和家里已經商量過了。我應該會去理科班。」
白老師皺起了眉頭︰「雪妍，平時你不是更喜歡文科嗎？我一直都以為你會選擇文科的。」
王雪妍輕輕笑了笑，「白老師，是這樣的。雖然我很喜歡文科，但是父母考慮到將來上大學的專業選擇，可能理科的路子更寬一些。」
「的確，以你的實力來說，無論選擇文科班還是理科，都能考上全國頂尖的大學最好的專業。」白老師頓了頓，「既然你都和家里商量好，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不過雪妍啊，白老師是非常喜歡你的，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下要不要來文科班，好嗎？」
王雪妍溫馴地點了點頭，「謝謝白老師，我會再想想看的。」
看著王雪妍離開了辦公室，白老師嘆了口氣。
這孩子外表乖巧听話，骨子里卻非常有主見。這件事她會听父母的安排？那才是見鬼了。眼見著她沒有想去文科班的意思，白老師也就知道，再多勸她也沒什麼幫助的。
辦公室里另一個老師從椅子上轉過身來笑道︰「我說白老師啊，雪妍這麼好的尖子生、班干部，哪個老師不想要啊？我們班凝凝听說就要報文科班，你還想要雪妍也在文科班，也太貪心了吧？」
另一個男老師也湊趣道︰「誰說不是啊。再說了，文科班本來就女多男少，再湊齊了王雪妍和李凝凝，也太便宜那十來個臭小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