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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華劇烈的喘息過,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窒息般的感覺死死扼住他,他僵硬的幾乎動彈不得

這幾日,每時每刻他都在煎熬中度過。

他其實早已習慣了煎熬,可從來沒有哪一回能像這幾日一樣難熬。

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當他听小林子說青雲院的人突然來了擁玉宮後,心中的詫異慢慢變成蹊蹺。

他心神不寧,忍不住去了擁玉宮。

玉致不在,倒正合他意,將她身邊一直伺候的兩個宮女叫到面前,細細問了一遍。

喜元喜春並不敢隱瞞,將所知道的情形一一告知他︰蘇庭川三人是突然過來,來之後沒一會,她便命人不得打擾,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們並不十分清楚,但因小林子來抱小貓時,喜元想去稟報一聲,走到院子里曾隱約的听到里面有哭聲。

他听完沒說什麼,去拿桌上的茶杯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然後她回來了,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明顯含了喜悅與真心的笑容,他壓制住心中所有的情緒,不動聲色的問她是否哭過,她只說沒睡好而已。

她在撒謊,他一清二楚,卻不敢戳破,甚至不敢再多問一句。

蘇庭川他們三人與阿玉的關系,他們突然如此齊整的到來,玉致哭紅的眼楮,玉致以往所帶給他的熟悉感……

所有的細節串連到一起,繞是他強力的控制自己一定要冷靜清醒,可到底是壓制不住。

他憋的太難受,夜里不得安穩,索性再次去了擁玉宮。

他沒讓人通報,徑直去了她的臥房。

深夜寂靜里,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地面上,似一抹清冷的白霜,讓人無端覺得幾分撲朔。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微微蜷著身子,他此時才發現,這是阿玉睡覺的習慣姿勢。

當年他還是太子時,無數次宿在阿玉的小院里,有時候他睡的晚一些,上床的時候,便看見她就是這樣蜷縮著身體,她怕冷,似乎這樣蜷縮著便能取暖一樣。

他當時看著覺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心頭發軟,她唯有睡著的時候才能如此安靜。

听說,不管怎麼變,一個人骨子里的東西和多年的習慣是無法改變的。

而睡夢中的她毫無防備,輕易的泄了底。

玄華看著她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想去撫模,最終卻只能狼狽的落到她隨意散落在枕上的如墨黑發上。

他在心里叫著自己︰玄華,不能再認錯,這說不定只是個夢,夢醒後,她會殘忍的變回玉致。

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卻見她動了動,一只手四處模索著,最終抓到他的手,迷迷糊糊的叫了聲小玄子。

夜太靜了,靜的玄華只能自己的心跳聲。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己遭受了重擊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唯能听見胸膛里的心似乎要蹦出來,半響,才能使盡氣力問一句她說的什麼。

她眼中的慌亂他看的分明,卻很快被她掩蓋下去。

她說她隨口而叫,好一個隨口。

小玄子這個名字,是阿玉央求了好久,他才準許她給小貓用。

他清楚的記得她曾說,這個名字絕不在外人面前叫,是只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而後來果然她從未在外面叫過小玄子。

是以,這個名字,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曹得安都不知曉。

她又怎麼會隨口叫出呢。

她掩藏的這麼好,就好像從始至終都不預備告訴他一樣。

巨大的痛楚洶涌著,玄華卻不能表露出來,他幾乎是倉皇而逃。

听了阿玉的夢後,他依然沒有放蕭炎走,他本能而倉促的計劃著一切。

他寢宮的床頭暗閣里一直放著那只錦盒,當他接到預料中的萬靈入宮的消息後,便拿上錦盒去了玉致那里。

幾乎是步步緊逼,沒有給玉致一點思考的時間。

然後便在東閣的靈堂里一直靜靜而焦躁的等待著。

這是世上最漫長的等待,難過以前他所熬過的每一天,他一遍遍安撫自己,等了那麼久,還不能堅持這一點點時間嗎?

事實上是,他真的快要堅持不住。

如果又是空歡喜一場呢?他會不會自此崩潰?

如果是……她呢?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在等最後的判決而已。

這判決來的太慢太慢。

然而終于還是來了。

他看到她縴瘦的身影一步步靠近棺木,听到她哭泣著喊玉琢。

萬物皆空,玄華的心幾乎停滯,他好像看見了心上的千瘡百孔,痛苦的快要承受不住。

他看著眼前的人,幾乎說不出話來。

前一刻,在布幔後面,他還想著如果萬一不是她,自己會不會崩潰,而現在看著她,終于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時,他卻依然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

這種要崩潰的感覺甚至來的更強烈更濃重,死死扼住他的心口,讓他的聲音要拼盡全力才能從喉嚨里擠出來︰「阿玉,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

玉致,不,玉琢慢慢回過神來,他的猛然出現,驚的她背上出了汗,慢慢的這汗便冷了下來,她人也稍微冷靜下來。

她不願意玄華認出自己的身份,可真的被認出後,她卻發現,原來沒什麼。

她本來就是玉琢,可已不是原來的玉琢,他再不能傷害她。

玉琢站在原地沒動,也沒打算回答他的話。

玄華目光不能離開一分,緊緊的鎖在她面上,他繞過棺木,與她站到同一側,向她慢慢走近,他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花費了很大力氣。

玉琢看著他赤紅的雙目像野獸一樣的盯著自己,一步步靠近過來,她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小小的一步一下子讓玄華反應過來,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撲到她的面前,狠狠的將她摟進了懷中,聲音暗啞的像是被大火燒壞了嗓子︰「阿玉,真的是你……阿玉……你回來了。」

他的動作太快了,玉琢根本來不及避開,便被他摟進了懷中,她拼命掙扎著,他卻越抱越緊。

緊的像是要箍進肉里,唯有這樣,玄華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這一次,真的不是幻覺,是實實在在的阿玉回來了。

他緊緊的抱著她,嗓音哽咽的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如果這是場夢,我希望永遠不要醒過來。」

玉琢使了大力,甚至拳打腳踢,可玄華一聲不吭的承受著,這樣的掙扎終于讓他知道,這不是一場夢。

有大滴大滴的液體從他的眼里落下來,砸到玉琢的發間和頸上︰「你真的回來了。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也……以為你死了,可你終于回來了,你回來了卻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在懲罰我嗎?是在折磨我嗎?阿玉,你特別特別恨我,對嗎?」

他說的語無倫次,聲音顫抖的甚至有些斷斷續續。

可玉琢听明白了,她感受著他滾落在她頸中的滾燙液體,听著他語不成句的訴說,心頭一時難以置信。

玄華在哭?他會哭?他抱著自己哭?說的話……都是對自己嗎?

玄華抱著她,嘶啞著說道︰「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阿玉,你如此……恨我嗎?」

他不敢撒手,生怕一放手,她就又不見了。

他再受不了這種折磨,這十年來,他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過,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悔恨是這世上最折磨人的痛苦,悔恨代表著一切都成了過往,沒有回頭與彌補的機會。

伴隨著巨大的悔恨而來的是蝕骨的思念。

他每日每夜的想著她,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即使他想她想到心口發痛,卻居然一次都沒夢到過她。

他絕望過,可又覺得沒夢見是一件好事。

所有的人都說他死了,即使他不許任何人在他面前說,他也知道,在所有人心中,都認為她已經死了。

而他自己呢,每回派出去尋找的人回報的永遠都是讓他失望的消息,隨著時間越長,她真的死了的念頭也開始在心頭叫囂,卻被他生生壓制住。

因為他記得她說過讓她來找他,除非她死了。

她真狠,說的這樣決絕,然後留下一場未吵完的架,從此消失不見。

可這樣狠絕的話,卻如同一根飄浮在水面上的枯木,成為墜入深淵中的他的唯一救援。

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抱著這樣卑微的希冀一日日支撐過來,一晃十年了,他就這樣度過了十年。

他出生帝王之家,從小看慣父皇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死一個又補上一個,一年比一年多。

而母後平平靜靜從無怨言,一直淡然處之,甚至有時候還會幫父皇選妃,對受寵的妃子也笑臉相對,而王叔們府中也幾乎每年都會新增一些他不認識的女人面孔。

他習以為常,以為世間所有的夫妻都是這樣,無非是相中了,便收到身邊來,不問心意,不管悲喜,都是一生。

沒有人告訴過他真正動心的感覺,沒有人教過他真正的感情是什麼樣子的。

得不到錦玉,他以為那種不甘就是喜歡了,而他享受著玉琢對他的好,理所當然的以為她不過是過客而已,卻不知自己早已一步步淪陷。

等他發現自己情根深種時,已經為時太晚。

其實他後來已經有所察覺了,他只是沒法確定那種感覺。

在與玉琢爭吵的過程中,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再猶豫糾結,下定決心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他想和玉琢就這樣一直在一起生活一輩子。

什麼代嫁,統統都不去想了。

他之前的荒唐想法,他可以去解釋,去彌補。

可玉琢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了,她把所有的機會與希望都結束在了逍離峰的萬丈懸崖下。

果斷干脆,幾乎一招斃命。

他到現在都記得看見她墜下懸崖那一瞬間時的感覺,就好像一把鋒利的刀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心口,初時只覺得刺痛了一下,而一會後,那種錐心蝕骨的疼痛才慢慢一點一點的洶涌而至。

在這疼痛中,他才終于大徹大悟︰原來自己不僅僅是喜歡她,而是已經不能失去她。

她已不知不覺融進他的生命里,填進他的骨髓里,沒了她,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他還能獨活下去嗎?

他想要一躍而下,無數雙手拉住他,然後他陷入虛無的黑暗中,再醒來,是在宮中,這世上已只剩他一個了……

他以為自己要一輩子這樣下去了,直至死亡。

想不到,玉琢卻終于回來了.可她回來了這麼久,就在自己身邊,卻不肯告訴他,她恨他已經恨到這個地步了嗎?

玄華稍微放開一點點,貪婪的看著眼前的容顏︰「阿玉,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玉琢掙扎了許久,被他禁錮的全身是汗,發際有些散亂的貼在額上,她顧不上這些。

被他認出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玉致這個保護殼,重新做回了玉琢,她不是從前的那個玉琢了,可也沒辦法一下子回到之前的冷靜。

玄華的話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是以前的玄華?他說的都是什麼意思?他抱著自己哭?

玉琢沒辦法不震驚,在這個現實世界里,已經過去十年,可對她來說,她只是痛苦的睡了一覺,醒來後又縮在玉致這個殼子里過了一段時日,她的所有記憶所有情緒都停頓十年前的那段時光里,眼前的玄華為什麼會這樣?

她反應不過來,有一種錯亂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這樣,他心心念念喜歡的人不是錦玉嗎?為什麼現在要說想她?

她看著他的眼淚,只覺得荒唐滑稽,他這樣是為了什麼?她活著的時候,他不曾珍惜過她,一直是她主動的追逐著他,百般的討他歡喜。

她卑微而坦蕩的愛著,她害怕求而不得,甚至不顧羞恥的直接告訴他,如果不喜歡她一定要告訴他。

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是他一面不動聲色的與她溫存,一面將他的陰謀算計繼續實施。

從始至終,他只考慮著錦玉。

他要了她的身子,然後給她喝下一碗碗凶險的藥汁以便將來瞞天過海;

他將靈珠給了錦玉,任憑她百般哀求,卻連她參加武林大會的機會都不給;

現在卻對她流淚,說想她?!

如果他說是真的,他的傷心是真的,那之前的種種殘忍呢,難道都是假的,是她做了一場夢?

那她是怎麼死的呢?原來的那個玉琢呢?

玄華受不了她這種無聲的目光,他伸手想要觸模她的臉頰︰」阿玉,我知道錯了,我想你想的快死了。你跟我說句話,讓我听听的你的聲音,不要不理我,你說句話,讓我知道,你是真的活著回來了。「

玉琢猛的回過神來,她揮手啪的一聲格開他的手,也趁機離開他的懷抱。

玄華想要再度靠近她,她已飛快的後退了幾步,她听見自己冷笑的聲音︰「你又玩的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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