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僭越的話，奴婢還記得當年，那個時候皇上不過弘暉那個年歲，就一個人住到了宮外去。一日吃食都是奴婢騎著馬從宮里送到宮外。好在皇上是真龍天子，吉人自有天相，過了那一茬，日後就順順暢暢。那個時候奴婢看到皇上孤孤零零一個人的，就想著能不能有一天天花這病不再是讓人談之色變的東西。」蘇麻拉姑語氣平靜，像只是在訴說著心里話。
兩人之間擺放的棋盤被收了起來。
蘇麻拉姑拿出棋盒放了棋子回去。
「不管目的是什麼，奴婢總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結果。」
康熙怔了一怔，半晌後說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蘇麻拉姑聞言一笑，轉了話題，說起孝莊在時的一些事情。若說康熙最為敬重的人唯有孝莊太後，對蘇麻有感恩，但更多的是愛屋及烏。
蘇麻作為孝莊身邊的人，提起孝莊的事情不過是信手拈來，沒幾句話就讓康熙表情變得柔和，陷入回憶中。
康熙小的時候，同樣是非常艱難，先皇之疼愛董鄂妃所生的皇子，偌大的一個皇宮幾乎就沒有了康熙容身的地方。若非孝莊一力護著，又讓蘇麻拉姑照顧康熙，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後面少年登基。
說得興起，康熙留了蘇麻的飯。
蘇麻搖頭拒絕。
「蘇麻。」康熙顰眉，有些不悅。
蘇麻笑道︰「皇上忘了。四阿哥家的阿哥和格格還在慈寧宮那里呢。奴婢答應了四福晉，總是得做到的。」
康熙怎麼會忘，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罷了。
「梁九功。」康熙朗聲喊道。
梁九功從外面進來。
康熙抿了抿嘴唇。突然不發一言起來。
梁九功心里沒有底，腰又彎低了幾分。
蘇麻也不說話，只是輕輕地把棋子放回棋盒里面去。
「去慈寧宮把他們三個人帶過來吧，讓御膳房那邊準備一些能吃的送過來。蘇麻要留在這里吃。」
梁九功低低地應了一聲，腰抬起又彎了下來。
康熙皺眉。
「何事？」
梁九功低聲說道︰「……烏拉納喇五格進宮來了，十阿哥帶著他是從順貞門過來的。十三爺帶了弘暉阿哥去御花園散步，這個……」
康熙一听就明白了。
「這老十啊……」康熙搖搖頭。
蘇麻笑道︰「十阿哥這一年看著越發得能干了。幾個皇子都好。」
康熙笑了笑。
是啊，都好。
就是都好，全部都太好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心思，這本來是沒什麼。誰會沒有，但有心思也要匹配響應的能力。
有了能力才能讓自己的心思成為實際行動。
他的幾個兒子就是都太能干了，才讓康熙不得不打壓。而四阿哥就成為了首當其沖的一個。
就像是一個響應效果。
四阿哥每次一冒頭。無關是他那個時候有沒有別的什麼不好的心思。但凡康熙覺得有危害到太子地位的時候，就會用力敲打回去。其他人見了四阿哥收到的對待，就算蠢蠢欲動也多少會回歸一陣子的平靜。
久而久之，康熙直接也習慣了，對四阿哥也越發地嚴厲起來。
這一次天花的事情，剛開始得知得時候，康熙第一個反應是欣喜，覺得可以去奉先殿前同列祖列宗說這一好消息。
等冷靜下來。就發現幾個兒子都在暗地里動作。
研究天花的事情，牽涉地很廣。四阿哥即便在小心翼翼。但他手頭上能用到的醫術不錯的人就那麼幾個。幾乎小黃太醫是被默認的四爺府專用太醫，有關黃家的一舉一動，暗地里不是沒有人關注。
開始的時候，只是接觸了牲畜之類的，也沒有多少人奇怪，但等到去暗訪那些與牛痘接觸過的人的時候，這些行為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或者四阿哥也知道這個情況。
只是他心中覺得兄弟們再爭，這種為國為民的事情，大不了到時候他不要這個功勞。只是他願意，其他人並不願意。
四阿哥不爭，那麼這份天大的功勞是誰的？
毋庸置疑，就是毓慶宮的那位。
其他皇子們自然不肯，他們爭不得，也不能讓太子的地位更加鞏固，好不容易這些年一點點的磨動讓太子**底下的寶座開始搖晃，怎麼願意讓太子獲得更大的民望呢。
事情很快被捅了出來，捅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極力穩定，但終究紙包不了火。且天花之事若真有解決的方法卻發現不告訴群眾，那些大臣們給也是不同意的。
只是皇子們沒想到，康熙對于太子的維護依然那麼強烈。
四阿哥再一次被炮灰了。
這些日子，康熙一直有在愧疚，但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太子是他選中的繼承人，若是連他這個皇阿瑪都不支持，難道還指望其他人支持嗎？
老四這邊雖說是委屈了一些，但往後他也會為他布好路，康熙相信自己一手帶大的太子不是個心狠的人。
但他也忘記了，一個人做了皇帝之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時候心里不願意，但卻又不得不做了這個行動。
慈寧宮的老宮人把好好和暖暖兩個人送了過來。
康熙和壞壞接觸的比較多一些，這一次沒有叫了壞壞過來，本來會覺得不習慣，但好好是個人來熟人來瘋，又有這些日子陪伴的蘇麻在，依然不改之前膽大的性情，時不時說上幾句話。
說著說著，這話就偏到了四阿哥和宛宜那邊。
好好臉上的笑容漸散。情緒有些低落。
「我都好久沒有見到阿瑪了，阿瑪以前都喂我吃飯飯的。」她好想好想阿瑪和額娘，可壞壞跟她說了。宮里面有壞人，她不能哭，也不能給別人欺負去了，不然就見不到他們了。好好還得保護暖暖。
只是……好好對康熙還有些印象。
別的不說，但她心里有些明白，若是這個人說的話，基本上沒有人敢不听的。那麼她想知道若是他讓阿瑪和額娘回到好好的身邊。是不是就能馬上看到他們了。
只是好好若是知道如今的情況和面前這個看似和藹的年長者有關系，大概會大哭大叫，說著不喜歡康熙的話吧。
好在她是真的不知道。
好在壞壞算是了解這個同胞姐姐。就算他心里明白，也從來不說出來。
十阿哥揉了揉壞壞的腦袋︰「還真像四哥小時候。」
提起四阿哥，壞壞低了低頭，右腳踢著地面的小石子。眼圈不自覺地就紅了起來。說到底他也還是那麼小。心里早就慌亂害怕，但還是強撐著。
「十哥胡說什麼。」十三用肩膀撞了十阿哥一下，笑著說道︰「四哥小時候，十哥怎麼會知道呢？」
十阿哥笑︰「爺當然知道。那個時候四哥還追著九哥跑了大半個皇宮呢。爺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五格。」
五格也是有印象。
但就憑這一點，說壞壞和四阿哥像，也不怎麼站得住腳。
只是大家都默契地笑了笑。
親眼見過了壞壞，五格心里也放心了一些。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去往旁邊對著花園的一角駐足觀賞，正巧留出了空間讓他們二人說說話。
「別怕。舅舅有了你阿瑪和額娘的消息，就會像今日一樣來看你。」五格笑著說道︰「弘暉很能干。你阿瑪和額娘知道了肯定也會高興的。」
壞壞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住五格的手，小聲說道︰「小舅舅不能也帶了我一起去嘛，我很乖不說話的，就偷偷帶我去吧。」
五格雖舍不得，還是搖頭︰「不行。」別說偷渡一個小孩了，找個機會傳個口信進去，都是布置了很久。
有時候他就在想，之前阿瑪留下來的人脈，姐姐一直未動，從前還覺得奇怪，現在卻是覺得這實在是先見之明。
沒有過早地暴露了烏拉納喇家的人，否則又哪里有現在的機會。
只是人是進不去的，只能想法子傳一些話進去。
五格之所以來看壞壞，一來是看他好不好，二來也是想親眼看了，也讓四阿哥和宛宜兩個人放心。
十三還住在阿哥所里，帶了壞壞回去的時候，得知好好和暖暖去了康熙那邊，他就把壞壞帶去了阿哥所里。
十五阿哥也在那里。
索性就三個人一起吃了，吃到一半，十四阿哥也跑了過來。
壞壞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十四叔。
十四阿哥點了點頭︰「弘暉，你要不要跟十四叔去找皇瑪法，求一求，說不定就能讓你去見阿瑪和額娘了。」
「十四弟。」十三皺眉，把壞壞拉到身邊︰「別听你十四叔的，你還小，這些事情不要參與。」
「我怎麼了，難道我還害他不成。」十四不滿。
十三冷笑︰「你能說你沒有別的心思，老十四你自己和八哥走得那麼近，你會真心為了四哥和壞壞？」
「他是我親哥。」
「對，四哥是你親哥，壞壞是你親佷子。」十三冷哼一聲。
兩個人之間就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了。
十五阿哥左右看了看，笑著說道︰「說來說起，我們都不都是弘暉的叔叔嘛。弘暉，叫十五叔。」
壞壞看了十五阿哥一眼，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
「十五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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