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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便如這柄玉霄,泱泱五國,有哪位君王可以允許自己的後妃有武傍身枕畔又常懸一柄神兵利器,耗盡無數心力取得這柄南越國開國太祖的貼身寶劍不就是因為皇上體貼著娘娘出身將門,不願完全折斷娘娘的羽翼,皇上確實不曾回報娘娘同樣的深情,卻也無法做到真正的殘忍,而這些在他人看來小小的恩惠卻是娘娘她甘心情願困守在宮中一生的珍貴。

殿外雕龍琢鳳的廊柱後,仇岳寒剛硬的面上揚起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如此他終于能夠再無後顧之憂的離去了。

倏地一陣清風邀舞著冰雪輕拂而過,耳畔盡是那如歌如訴的樂音,好似這天地都在潺潺的應和著幾人了悟後的釋然與安心。此刻同桐華殿相距不遠的宮苑中正是茶香裊裊,溫然閑適,「這是昨個兒內務府送來的新茶,碧月自作主張加了些幾瓣風干的梅花在里面,皇上您嘗嘗可合您的胃口?」天青色的窯瓷杯盞中青碧色的茶水澄澈見底,澄粉的花瓣漂浮其上,在一片清冽中盡情的舒展出柔和的美好。

淺淺的啜飲著杯中氤氳著清淡梅香的茶水,赫連瑞微微頷首道︰「雪月紅梅本只在西寧國可見,難為你家主子能夠將一株移栽的梅枝養成這滿殿欣欣向榮的景色。」

「不過是無心栽柳的結果罷了,皇上過譽了」,已是習慣了皇上每每在毓清宮中難得的溫和與平靜,碧月淺笑著方要答言,卻听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婉轉裊娜中始終保有著獨有的淡然,仿若空谷幽蘭般余韻悠然。

淺碧色的百褶棉裙簡單的紋繡著栩栩如生的翠竹,一襲瀑布般的長發綰出的雲髻間也只有一根玉簪妝點,淡若雲煙的雙瞳中無悲無喜,精致的面容上未施半點粉黛卻愈發凸顯出那份純出天然的美麗,這是一個如風般的女子,即使在這四處宮牆之中她的神情也是傲然而幽靜的,仿佛她從未困守在這座囚城中一般,赫連瑞墨色的雙眸的深深的凝視著姚瑾萱平靜的面容,這樣遺世而獨立的女子,這樣無論何時何地永遠自由的靈魂,便是自己也是難免羨慕的。

「宮中數百位匠人培育不成的雪月紅梅偏只在毓清宮內爭妍斗艷,必定是因為你倍加付出的耐心與努力,單只這份執著的心意便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輕飲杯中的清茶,赫連瑞只覺一夜未眠的疲憊在這茶香花香中漸漸消弭無蹤。

自然的落座,姚瑾萱揮手示意正要近前斟茶的碧月退去,依然平靜無波的詢問道︰「如今滿宮里怕是已經鬧開了鍋,也難為皇上還有雅興在此品茗,看來日後之事皇上已是成竹在胸了」,深宮寂寞,宮人們也只剩下拉閑散悶的樂趣,何況是這般重大的消息,連殿中熟知她冷淡性情的宮人都忍不住在她耳畔說道了一二,原本還有些擔憂他會因為長久的隱忍而亂了分寸,現下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是啊,尋了這麼多年,怎麼還能輕易放手?」緩緩的撫弄著杯沿,眼神飄渺而悠遠,卻又朦朧的讓人看不分明其中的感情,赫連瑞悠悠的嘆息,只是嘴角處不自覺勾勒的笑意卻是許多年里都不曾見過的愜意與滿足。

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鐵血赫赫的元德帝,在這一剎那竟是那樣的溫暖與平凡,姚瑾萱素來清冷的容顏上也不禁滑過一絲淺笑,他終究是找回了那個能為之柔軟的存在了,「也好,既然已經決定長相廝守,皇上便用全部的心力去守護她吧,世間有情人太多不能終成眷屬,你們既能重逢,當得好好珍惜才是」。

輕輕淡淡的音色不摻雜絲毫嫉妒的丑陋,或許這也是自己願意不時前來毓清宮小坐的原因吧,不必面對著那些假意的柔情與做作的姿態,這樣宛若友人間平等自若的交談于他實在是難能可貴,這份淡然一如當年她初入宮之時,從來不曾改變,赫連瑞心知她的心底早在入宮時便已荒蕪成枯原,無欲無求的現在不知是當初多少清淚才能成就。有些嘆惋,有些憐惜,赫連瑞終是忍不住勸道︰「你總是能夠看透世事讀懂人心,可惜對于自己卻始終不願去面對,這數十年光陰你執意這般畫地為牢的度過,你既覺得安心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可是歲月匆匆,哪還有太多的時間由著你浪費,逃避了這麼久,難道你果真不想在心灰意冷前查個究竟?」

杯中的茶水已散盡了余溫,沒有喚來宮人,姚瑾萱親自起身執起暖爐上的紫砂壺重又沏了一盞,這才容顏沉靜的說道︰「既已是陌路,又何必徒勞糾纏,那些過往我早已淡忘,深居毓清宮不過是因為貪戀這份寧靜與自由罷了。我還是理智的,並不會不懂不能一味沉溺于過去的道理」。

赫連瑞墨黑的眸一掠而過她假裝若無其事的面容,心下喟嘆,若果真已經忘卻,方才又何須用沏茶來掩飾她微顫的雙手,罷了,許多事情還是須得她自己看破才好,這樣想著,赫連瑞適時的說道︰「奕兒近來頻頻出宮連我都不得見上一面,昨日鄭夫子告病這幾日自然也不必去上早課,又是雪霽雲散難得的好天氣,待會讓碧月去把奕兒喚來,我與你們一同用膳」。轉眼看向殿外,天際的碧色越發如洗,計算著時辰,已是來了大半日,赫連瑞起身喚來門外候著的小順子低聲交代了幾句,這才道︰「御書房內還有好些折子亟待批閱,朕先行回去處理政事,待午膳時分自會趕來」。姚瑾萱微微頷首應諾,赫連瑞轉身正要離去,卻又不由自主的頓住了腳步,姚瑾萱微微挑起柳眉,還未詢問出聲,便听到迎光而立的赫連瑞堅定的聲音︰「若有一日你想去尋個答案,朕隨時放你離開」。

雪月紅梅的香氣悠遠而寂寞,只是有多久自己都不曾真正的品味到心間,像是陰暗深重的囚牢里驀地探進一縷微弱的陽光,瞬間點亮了所有的陰霾與灰暗,姚瑾萱望向梅林小徑中漸行漸遠的身影,沉靜的雙眸中第一次不再是往日的波瀾不驚。

今年冬日里最為晴好的日子,有多少人臨窗而立,滿懷著對未來的驚疑與恐懼,靜靜的看著積存的冬雪飄飄洋洋,在這一剎那潔白了他們的世界與這蒼茫天地。

京城中各方風起雲涌,而那些在不遠的將來會為這番風雨更添上幾分波瀾的人們卻尚在千里之遙,「少爺,老太爺不是命咱們早些回京嗎?咱們日夜兼程好不容易趕到永城,距京都不過只剩幾日車程,為何您卻要在此處多停留一日?」

畢竟是東尹首富訾遠航安居的城池,永城一如當年浮光掠影感受到的繁華喧囂,即便街頭巷尾隨處覆蓋著厚重的積雪,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那盎然的生機。歸來客棧中雲安宸臨窗而立,若有所思的遙望著客棧前方的城牆上貼著的明黃的告示,盡量去忽略耳邊半柱香以來一直不曾消失的聒噪聲,終于已經不知道是雁清第幾次重復相同的疑問,雲安宸無奈的收回視線,簡短的解釋道︰「這幾日車馬勞頓,隨行的幾人都已有些月兌力,再說一月之期尚早,與其勉強不如在此休整一番」。

雁清疑惑的挑高了眉梢,即便單純如他也能察覺到這個理由的牽強,不過細想一下皇上已經張榜公告天下,月余少爺便會在一夕之間成為身份顯赫的五皇子,這樣的轉變即便是再沉穩之人也會心生忐忑吧,再加上莫主子的不告而別,少爺這幾日明面上談笑自若,其實心里並不好受,也罷,就多留些時間讓少爺好好平靜一下心緒吧。

窗外的光線一絲絲漸漸暗淡,窗前挺立的頎長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那片無垠的夜空,冷冷的夜風吹拂起雲安宸銀白的衣衫,玉樹臨風,飄然而欲仙,即便同為男子的雁清也不由的為夜幕下這樣僅僅一個背影所散發出的魅惑氣息而深深的蠱惑,好半晌才勉強收斂了心神,小心的說道︰「少爺,店小二已備好了熱水,雁清伺候您沐浴歇息吧」。

接收到雲安宸微微頷首的示意,雁清上前掩上了窗扉,來到屏風後服侍著雲安宸褪下衣衫,兌入一旁的熱水這才退出屏風等候。雖是歲寒的天氣,門扉緊掩後倒也不覺得寒冷,桶中的熱度蒸騰起朦朧的水霧,像極了雲霞繚繞出一片氤氳。雲安宸微闔著雙眸,任清水潤濕了鬢發妖嬈的沾惹上如玉的面頰,縴細有力的右臂斜枕在木桶邊沿輕緩的摁揉著眉梢處的穴位,腦海中不知為何竟然閃現出一雙耀若繁星的眸子,那樣的似曾相識,可是一時竟想不起在哪里遇見,凝眉思索了片刻,眼角掃過隱露的一角桌面上擺放的憨態可掬的人形陶俑,這才記起當年夜市中偶然擦肩而過的那名小小的女童,驀地向著屏風外等候的雁清吩咐道︰「明日隨我去街市上好好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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