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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目光若有似無的交織在正中的年輕臣子身上,寶藍色的雲紋袍服簡潔雅致,極是適合男子淡然的脾性與金科狀元的身份,五官周正,原本那最為出彩的璀璨的眸子也因他的刻意隱藏越發顯得面容平淡無奇,只是在此刻略顯劍拔弩張的大殿內男子面上極是突兀的淺笑使得他無聲中增添了幾分懾人的氣度與風華。蘇齊恆眸色深沉的看向男子筆直如松的背影,孟如常,以西寧國布衣之身及第成名獨佔鰲頭,三年已過,他已然不是當年因異國之身而備受爭議排斥的西寧平民,身為左相麾下智技雙全的謀士,孟如常身上早已鏤刻上元德帝親信的印記,莫怪帝君原本風雨欲來的面色立刻平靜了下來,或許,當初沒有听從心底的不安極力將他驅逐出朝堂將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沉重的錯誤。

東尹祖制上雖未明文載有異國之人不得入朝為官的律例,不加錄用異國人入仕為官已是五國中不成文的規定,三年前若非左翊極力諫言,孟如常如何能夠堂堂正正步入科舉殿堂蟾宮折桂,及至後來,百官群起力諫,亦是因著左相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打消了眾臣所有隱晦的意圖。

柳百順倒是不甚在意蘇楊二人的爭執,畢竟無論是慕容曄或是仇岳寒都並非太子即位的倚仗,只是這從天而降的皇貴妃卻讓他不得不心生警惕,世人皆嘆帝後伉儷情深,只是自己疼寵的女兒尊榮背後的落寞他人又如何能夠知曉,帝王薄情本是尋常,如今明顯衷情于一人,待芷兒得知這份旨意怕不知該怎樣傷心呢。然而現在終究不是計較一個不知身份背景的平凡女子之時,太子日益長成,暗處的眼楮哪會甘心坐視昱麒他安然繼承大統,眾皇子的母妃與背後的勢力有哪一方不是將眼楮死死的盯在太子身上,或許如今這位皇貴妃的出現于他們而言並非全然是凶信反倒是難得的轉機也未可知。如此思量了一番,柳百順亦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眾人目光的焦點。

仇岳寒平靜的任滿殿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凝匯在自己的身上,眾人眼中的審視與探究根本無從掩飾,心中再是澄明不過,若是換做昔年剛烈沖動的自己應該早已忍耐不住放肆的挑釁君王的威嚴了吧,這滿堂文武又有幾人不做此期盼只是單純的憂心自己的立場,仇岳寒心下微微一哂連苦笑都無力表露在面上,胸中積聚的郁結此刻也惟有一聲極輕的嘆息聊以紓解,抬眸看向高座上那位與生俱來的王者眼中傳遞出的堅持與警示,愈發堅定了腦海中的念頭。無視周身竊竊私語聲聲,仇岳寒毫不畏懼的直視著帝王銳利的視線,一字一字沉聲道︰「末將謹遵皇上聖旨!」

赫連瑞,你終究是握住了我最脆弱的軟肋,我本無爭強好勝之心,不過是有些不甘數年艱辛卻不得不屈居人下而已,其實你何須如此費盡心機的算計試探,自瞳兒入宮那日起,我已然放棄了爭權奪利的心思,罷了,我只願瞳兒母子安好,今生哪怕你命我誅神誅魔我亦百死無悔。濃墨如夜的雙目中毫無遮掩的將他這一生最深重的心願完完整整的傳遞到高聳的龍座之上,直到覷見原本面無表情的赫連瑞極是輕微的頷首,仇岳寒方恍如重負的勾勒出一抹淺淺的笑紋,安然的垂首而立再不過問周身的風起雲涌。

「五國明面上謙融和睦,私下里始終紛爭不斷,朕即位以來,四國君主為免我東尹國祚昌盛幾欲聯合縱橫,只因四帝心中均有私心方才未能如願對我東尹形成合圍之勢,雖說東尹國力昌盛,四國齊力終究是一件心月復大患,如今溟帝即位,四國合縱之局自然不攻自破,此刻我東尹應當如何自處,此刻眾卿是否依舊有人不明該當如何行事?」已經得到預期的回應,赫連瑞也無意繼續觀賞眾人間的勾心斗角,狀似不經意的撫弄著指上的墨玉扳指,言辭中不容質喙的強硬讓座下的眾人驀的渾身驚顫,即便再無眼色之人此刻也已明了帝君話語中濃重的警告意味,一時間更加無人膽敢強捋虎須。

左翊眸光深沉如水,一一自大殿各處浮掠而過,這些臣子有誰不是自最初滿腔熱血壯志雄心的青年才俊中千挑萬選出承擔起東尹社稷民生重責的呢?為何不過短短數年,那份責任便已不復昔年,風雨飄搖之際卻尚自心懷鬼胎,與其寄望于這般所謂的重臣,或許當真不如將一切都豪賭在孟如常身上。異國之人又如何,這世間唯有一顆仁愛之心是從來沒有國度之分的。猶自記得當年無意中在靜心齋中看到的由他所書的「一念慈祥,可釀兩間和氣;寸心潔白,可垂百代清芬」,左翊眸中的黑沉盡斂,心下的決定益發堅定了許多。

「皇上,微臣愚鈍,尚有一事不明,雲貴妃離宮祈福多年如今回返不知該以何等禮儀相迎,祖制之上確實未有先例,還請皇上明示!」守關將領的更替到底只是邊城中權責的轉移,對于京中各方勢力的影響實則微末,與其糾纏此事徒惹來聖上猜忌,不如細細思慮一番日後新妃入宮後該如何自處才是最要緊之事,昭告天下的懿旨不過是為堵悠悠眾口,這位突如其來出現的「雲貴妃」不費吹灰之力即能穩坐後宮第二高位,怕不是只有姿色而已。

後宮眾妃的親眷多半都是肱骨之臣,若非昔年太後娘娘親手操持迎數人入太子府邸,許是無一人能如「雲貴妃」一般殊榮由皇上欽點成妃吧。如此榮寵宣揚開去後宮中有誰能不眼饞嫉恨?雖說皇上已經下令冊禮迎回之事由驃騎將軍統籌,身為禮部尚書卻始終逃月兌不了干系,眼下尚未知悉這位新進貴妃的秉性,如何能夠既顧全了皇家威儀和皇上聖意又不至于觸怒了後宮眾妃,這般兩難的境況實在令禮部尚書秦嚴頭痛不已。

後宮與朝堂同氣連枝,秦嚴憂心的問題實乃眾臣的心病,赫連瑞從不沉迷美色,後宮眾妃多是昔年太子府中的「舊人」,這些年赫連瑞雨露均沾眾妃多有所出因此倒也相安無事,如今眼見著眾皇子日漸長成,試問又有幾人未早在心底為日後作盡了打算,既然已經各自選擇了支持依附的皇子,日後無論榮辱成敗都已失去了後悔的理由,榮損與共,自然不能再允許太多月兌離掌控的意外因素出現。若今日只是尋常女子入宮為妃倒也不足為慮,怕只怕此女深得聖心,日後為皇室綿延的皇嗣將成為眾皇子爭奪儲位最為強勁的敵手。因著諸多私心,眾人自然是不願盛禮相迎,私心里計較著儀仗威儀愈發從簡才好,卻終究無人敢如此直言,權衡之下眾人盡皆沉默了下去。

蘇嚴鷹目環顧了一周,嘴角不由的牽起一抹冷笑,真是愚蠢,皇上既已封妃,日後的榮寵又豈會因為那些表面的儀仗而有絲毫減損,明明都還算的上是精明睿智的人物卻為了這等小事糾纏許久,果然是鼠目寸光難成大器。隱去眼底濃濃的嘲諷,蘇嚴面色肅然的朗聲道︰「皇上,雲貴妃離宮茹素多年為東尹社稷離宮祈福乃是無上功德,如今回返微臣以為當以後妃最高儀仗相迎,方能慰藉貴妃這些年的清苦」。有些不可置信這些話竟是由蘇嚴口中說出,眾人中多半立刻對他怒目而視,莫要以為他們當真蠢到以為蘇嚴如此體貼聖心,不過是想著借這股東風使後宮前朝再亂上一些好讓他漁翁得利罷了,只是眼下確實不是計較的時候,如此想著,眾人竭力的忍住了怒氣,紛紛豎起耳朵等待著聖意的裁決。

許是對重逢期待了太久,當渴求數年的心願果真實現的時候心中雖是歡喜卻也免不了幾分忐忑,太過恐懼昨日的相見不過是又一場恍若真實的夢境,赫連瑞一宿難眠,直到晨光初升看到龍岸上的聖旨依舊如昨夜一般擺設的時候才終于相信上蒼不曾辜負了這些年的等待,終究讓他的人生得以圓滿。

座下群臣爭議之時,赫連瑞的心神卻早已飄散至殿堂之外,有些貪婪的回憶著雲清苒一如往昔般美好的容顏,蓬勃跳動的心房內涌動的情感竟是超越想象的深沉濃郁,忽而想到那還未蒙面的由自己深愛之人孕育的屬于他們共同的血脈,腦海中驀地熱血上涌,在眾臣視線不及的地方赫連瑞的指尖無可抑制的輕顫起來,紛沓而至的情緒讓他全然遺忘了身處朝堂之上,更是無心介懷眾人各自懷有的心思。

爭論不休的眾人並未有察,小順子卻已經敏銳的捕捉到帝王的心神全不在此處,不敢多做遲疑,小順子緊忙以袖遮掩輕扯赫連瑞龍袍的袖邊,這才將他游離的深思恰如其時的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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