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之堯沒有反駁,習慣但笑不語。
可看在勒家人眼里卻是心疼的。
勒之堯太過聰明也太懂得隱忍,即便對待家人也是謙和而疏離的,淡漠的眼神、出塵的眉眼、過人的天賦,曾經有多少人背地里罵他是怪物。
只是今天的勒之堯與以往卻有些不同,冷峻的眉眼竟沾染了些喜氣。
「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勒之堯低垂著眼眸,縴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兩道暗影,他的嘴角卻是不斷上揚的,「沫沫她懷孕了,大家輩分將會升一格。」
死寂依舊是死寂,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
勒老太爺嘴里吐出煙圈靜止了。
方老太太的金絲眼鏡滑到了鼻頭上。
肖茹手里的青花瓷杯抖了抖,就連安若泰山的勒首長也豎起來耳朵。
見大家這副神色,勒之堯忽然輕笑出聲,清雅絕倫的面容少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氣。
「好好好!跟我那幾個老兄弟比,我可是第一個四世同堂的!他們可不得羨慕死!」勒老太爺連聲叫好,竟露出孩子氣的神情。
其他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狂喜。
「哎呦,這是好事,我們可得抓緊時間將沫沫娶進門。那孩子我是越看越順眼!」方老太太喜不自禁拍起手來。
「媽說得對,趕緊讓那孩子進門,不然以後肚子顯出來會落人話柄的。」肖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兒子做父親了,這種滋味是難以言喻的。
「家里難得有件喜事,這婚事好好操辦下,盡量隆重些,表現出我們勒家對蘇沫這孩子的重視。」
勒遠鐸與勒之堯兩父子這次總算是想到一塊去了。
一家五口大半夜的也沒有什麼心思睡覺了,當晚就定下了結婚的日子,就在兩個星期後的一個黃道吉日。
天色漸晚,將近黎明,勒之堯便勸著大家先去睡覺,事情既然定下來就好計劃了。
見不早了,勒之堯也就在家里歇下,現在去蘇沫那會打擾到她休息。
勒家別墅二樓的主臥是勒遠鐸和肖茹的房間,關上了門,房間里卻依舊有亮光。
在復古雕花台燈柔和的燈光下,肖茹半倚著*,手上托著一本相冊,一頁一頁的翻著。
「這些照片你到現在還保留著?」勒遠鐸穿著寬松睡衣湊到肖茹背後瞄了一眼。
肖茹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當初我剛剛生下之堯沒多久,你就一心要上戰場,你跟之堯相處的時間太少了,這照片上哪有你的影子。」
「這些年辛苦你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你操持著。」勒遠鐸不是沒有心的人,只是不善言辭,但是他是打心眼里尊敬自己這個賢惠的妻子的。
「這些話就不用再說了,之堯如今這麼大了,結婚生子之後我也算熬出頭了,這勒家我打算交給蘇沫那孩子管了。」
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肖茹撥了撥自己額邊的碎發,忽然有個倉皇的念頭,年華老去,紅顏不再,她現在的樣貌必定是很難看了吧!
一絲苦澀涌上心頭。
「等蘇沫那孩子嫁進來之後的一兩年,我打算向上面辭了這份工作,以後我就在家里陪你操持著這個家,有空的時候帶你出去周游世界!」
燈光讓男人剛毅的面容多了幾分柔軟,也映出了他眼角的幾條皺紋。
肖茹看著看著便笑了,溫婉動人,也不是她一個人老了呀!遠鐸也老了呀!
年輕的時候他都不曾對她說過這麼溫情的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盡說些甜言蜜語哄我。」肖茹伸手熄滅了燈,背對著勒遠鐸睡過去。
勒遠鐸也不再言語,習慣的圈住肖茹的腰,慢慢閉上了眼。
「小茹,我對你虧欠太多了,這後半輩子我得加倍對你好。」
身後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漆黑的晚上里輕得好像嘆息。
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巾,多年的辛勞換來了這一句承諾,幽怨、欣喜、滿足,各種情緒交錯。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勒之堯*未歸,對于安生來說無疑是煎熬,他的手機等等一系列聯系工具都被蘇沫沒收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未眠的安生頂著兩個熊貓眼,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門,彎著腰小心地朝著門外走去,既然他臥底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那麼此地就不能久留。
出了他之外,南溧和蘇沫都比較嗜睡,如果不叫他們起*,他們是不會起的。
安生走到了大門口,心中一陣竊喜,只是當他把門完全打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南溧裹著厚實的軍大衣蹲在門口,漂亮的臉孔上一臉的得意。
「蘇沫讓我在這守著的,她說你會逃走。」南溧搓了搓冰涼的手,有些不滿的抱怨,「你怎麼磨蹭到這時候,知道我在外面等了多久麼?」
安生有些無語,正計劃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服南溧放他走,卻不想背後傳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蘇沫一手揉著臉,一手插著腰,穿著厚厚的粉兔子睡衣走了出來。
「安生,你能告訴我你一大早的想去哪?不會是逃走向堯哥哥告狀吧?」
明明是嬌嬌弱弱,毫無殺傷力的模樣,可看在安生眼里卻覺得膽戰心驚。
「當然不是,我想出去散散步!」安生撓了撓頭,巧克力色的肌膚又開始往外冒汗。
「不是就好,散步也不是大事情,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過來坐吧!」蘇沫自顧自的走到沙發上坐下。
安生遲疑了一會兒,想要破門而出,無奈南溧像是一堵牆將出口攔得死死的。
垂頭喪氣的在蘇沫的對面坐下,安生好歹是帶領過許多特種兵的中校,現在面對蘇沫,他頓時就沒了底氣。
「安生呀!自我認識你開始到現在也有幾個月了吧?這段時間我對你還算不錯吧?」蘇沫和氣的露出笑臉,兩顆尖利的虎牙卻閃著寒光。
安生點點頭,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現在我有事情需要你效勞,你是不是應該幫下忙?」蘇沫倚著靠枕,笑得格外燦爛。
安生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今天我要去和蘇氏以前的幾個客戶談合同,勒少那里就交給你應付了。如果你不幫我瞞著的話,勒少就會知道是你出賣了他喲!」
安生木訥的望著蘇沫,猶豫不決。
「對了,我從你的房間里面不小心揀到了這個,你以後好像是要打算回越南的,這麼重要的東西……」蘇沫拉長了聲音,在安生面前晃了晃他的身份證明以及護照。
揉了揉眉心,安生頓時就蔫了,「你想去也行,不過我得跟在你身邊,萬一遇到什麼危險,南溧應付不過來。」
蘇沫搖搖頭,「這次用不著你,我和南溧去就行。生意不成情誼在,那些供應商不會為難我的。」
南溧將手伸到安生的面前,安生極不情願的從口袋里面掏出車鑰匙。
「好好看家,等我們回來。」南溧懶洋洋的伸了個腰,朝門外走去,得瑟的沖著安生揮了揮手。
為了能夠讓這些合作伙伴以及大客戶回心轉意,這次蘇沫已經在萬隆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萬隆是汲休閑娛樂商務于一體的頂級會所,出入這里的無不是業界名流,這里的美酒佳肴美女名模數不勝數。
蘇沫這次狠心定下了萬隆頂樓的大廳,不惜一切代價的討好這幾個老客戶。
金碧輝煌的牡丹大廳,裝飾著字畫古董,吊鐘壁爐,奢華而不失藝術氣息,一個小型的交響樂團在角落里安靜的演奏著,舒緩的音樂令人心曠神怡。
經典的牛皮沙發上,幾個男人摟著貌美的小姐,茶幾上放滿了出自名廚之手的糕點。
頂級的紅酒一瓶一瓶的開,酒水滴落在奢華的羊毛地毯上,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蘇沫進來的時候,幾個客戶早就玩得很high,蘇沫望著地上喝了一半就倒在地上的酒瓶,眉頭微微一蹙,真是浪費,這些酒她珍藏許久都沒舍得動過。
「唉,我說你怎麼這麼不識相!」
蘇沫剛想要走近,一個客戶忽然很粗魯的將懷里的一個小姐推倒上地上,酒水潑了她一臉,那小姐一頭秀發披散在臉上,楚楚可憐。
「叫你們經理過來!不然今天就別想過我這關!」脾氣暴躁的客戶惡狠狠的威脅那個小姐。
那小姐似乎也沒見過這場面,捂著臉爬起來就朝著外面跑去。
「真是掃興!」那客戶不滿的將酒杯摔在地上,其他人見狀趕忙好言相勸,讓自己懷里的小姐去安慰安慰他。
蘇沫見氣氛緩和下來,快步走過去。
「各位叔叔伯伯,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蘇沫長得漂亮笑起來格外的甜美。
老客戶們也沒像以往一樣給下馬威,笑嘻嘻的讓蘇沫坐下說話。
「先自我接受一下,我是蘇洵的女兒,蘇沫,家父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所以讓我來陪各位,沫沫年紀小不懂事,得罪各位的地方各位長輩還請見諒。」
「原來是蘇洵的女兒呀!在我們吃飯之前,可得說清楚了,這蘇家我們真的是幫不上什麼忙。別等我們吃完飯了,你個丫頭誣賴我們收了你的好處,卻沒辦好事情。」其中一個客戶打量了蘇沫一番,給周圍的人眼神示意。
蘇沫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老狐狸,但還是笑臉相迎,「您說的是哪里的話?」
「這是我的佷子南溧,剛來蘇氏不久,今天帶他來是見見世面,跟各位前輩學習一向經商之道。」
南溧長得很討喜,加上從小就在人堆里面混出來的,敬酒說好話,當即把幾個大客戶哄得格外高興。
不一會兒,蘇沫和南溧就將幾個客戶灌得爛醉如泥,蘇沫暗中給南溧眨眨眼,南溧心領神會,站起身再次給幾個客戶倒滿了酒。
蘇沫從包里拿出了幾分合同,打算趁著這個時候騙他們簽下合作的合同,別說這樣有欺詐嫌疑,這就是中國酒水文化的博大精深,從小蘇沫就耳聞目染,暗暗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