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亮的蜃樓殘骸溫熱了冰冷的深海,畫拖著的水泡由紅到暗,再溺下的痕跡落落無蹤,而最上面波動著碎木和天明淡淡的蕭瑟投影,他低頭思考著月神的提議,等待歲月飄逝,等待山河永寂,等待輪回相逢,以其今生做無謂斗爭,只與月兒擦肩而過,然後剩下百年孤獨,不如選擇了時光成就,下世相逢。這個念頭猶如瘟疫的苗頭,只一發芽就在他思想里瘋狂地扎根蔓延。
月兒凝眸,安靜的淡雅蓮花,卻不知為何心生落寞,這無聲的時光里,內心深處到底有什麼不可釋懷的呢,是哀宛流失掉的前塵往事?又或許是對新生命迷茫的求索?只是這所有感覺都是因那不速少年的到來。
少羽迷茫地伸出手,以前那麼遙遠的天空,現在仿佛可以觸及到了,天空里有繁星熠熠,有赤日炎炎,有茫霧似輕和暴雨如注,只唯獨缺席涼如水如勾的下弦月之芒,他閉上眼,不看了,不想再看了,這里不是夢幻的星空,而是血濺修羅的地獄。
「不對……」天明墮入無底深淵的天明,跳動的心髒驅散了覆蓋的魔障,開口說話,語氣中是不可磨滅的堅定,「……我知道自己真的很差勁……此刻是實力懸殊的境況,而我要做的是一件看起來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有足夠的勇氣證明,我並不會退縮逃避,在說做不到之前,我不會放棄,不管對手有多麼強大,不管救出月兒的機會有多麼渺小,我要拼盡自己的全力,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看看,自己最後能做到何種程度,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哼!沒有任何人可以用蠱惑的言語來達到扭曲我自主意識的目的……」
決戰宣言,如不古之風,席卷著天際的殘雲。
天明閉目,拈起二指舉于身前,無息中摧動斂聲劍氣。
似劍非攻,墨眉無鋒。
弱勢鴻溝里開始淌進黑流,逐漸彌漫溢出化為波瀾壯闊的墨海,景色蒼黃一片,墨眉峙霸威麋融散了結界,蕩漾著月神的斜影雲紗。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亂世經年,魔與道早已沒有了界限,有的是兩個迥異門派的相搏,互克相生。一方潑墨揮灑,流絲激揚,洶涌纏綿,另一方一筆勾勒,陰陽分割,靜水不懼激流。
天明穩如雕像,綿亙而去的內力縱橫飄灑,洋溢繽紛。
心似蛛絲游泳碧落,身如綢甲化枯枝,月神手指劃出光影,觸手無痕,蕭然抹滅墨鋒痕跡。
二人如塑,兩生兀斷,皆寂勿連。
眉絲心隨意轉蕩盡誅塵,天明猶如被大風席卷,又如被雷電擊滯,弱小的身體顫動不止,鼻縫里的血如水墨流動,一滴、一滴、一滴,如同一朵朵黑色的夢魘之花,妖靨綻放。
海面上,神坻般的月神倒影搖曳彌漫,染藍了變化瞬息的滄黃。
淒涼的夜,清澈的海面,紅血一滴滴蕩漾不息,詭異、鮮艷。
風火鳴唳間,遠方的孤木逐浪馳來,似離弦的箭毫不虛發,以百步穿楊的勁力殺向月神。少羽騰身蕭風壓境,將天空隕落的流星倚水疊障踢去,紅艷艷的連珠火焰,已漸久遠。
月神伸手無情遏止,停頓的空氣里燈影相隨,靜寂無聲。
紫色光影換位移形,鉗住了少羽的喉嚨將他高高舉起。少羽燃燒著篝火的眼,目光與鬼魅的月神對接,他再無力掙扎,體內殘余的氧氣正等待著消耗殆盡消耗。
月兒看著臉色蒼白,渾身是血垂首凝眉的少年,雨幕隱去了他的模樣,她渙散麻木的眼珠開始顫抖起來,仿佛在傾訴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痛。她踏著水面,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少羽不斷臨近窒息的極限,凸出的眼球絕望地看向無月光的天空,無垠的潮汐中彌漫著冷的氣息,涼了他的衣衫,凍了他的內心,當紛飛的蕭條接觸死亡的那一刻,他的心髒猛烈地抖動了一下,腦中迷蒙地飄過一個意識,暗淡的瞳孔忽而裝著滿滿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