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王福敲了敲書房的門,道,「有個小公子說是老爺的舊識,現在在客廳里候著呢。」
趙麒頭也不抬,繼續看著手中的文卷,道,「福叔,自稱認識本相的人多了,打發了便好。」
王福又道,「可是那小公子手里有老爺您貼身戴的玉佩。」
這麼一說,趙麒想也不用想也知道那小公子是誰了!不過這人先是設計將自己擄走又膽敢對自己下藥,怎麼還有膽子拍到丞相府?趙麒合上手中的文卷,食指輕敲著桌面,面上陰晴不定。他趙麒活了兩輩子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著了別人的道,早晨起床的時候忍著許久才沒扭斷他的脖子。
「帶他進來吧。」
「是,老爺。」王福答道。沒一會兒果然領著那只野貓過來了。
那少年一進書房便不滿的瞅著趙麒,桃花眼里盡是媚意,「大人怎麼今早把人家一個人留著屋子里就走了,難不成是昨晚我伺候的不好?」
趙麒揮手叫王福先退下了。只見王福會意一笑,連忙退了出去,順便體貼的關上了門。
「來這兒做什麼?」趙麒看了他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坐到一旁的軟凳上。
那少年卻是一笑,幾步走過去便坐到他的腿上,手臂纏上他的肩,柔柔道,「我來這兒自然是來找那負心人的呀~」
趙麒任由他勾著,淡淡問道,「我的玉佩呢?」
少年不答話,繼續說,「昨天我特地去桃花林等你就為了引你上鉤,誰知你卻絲毫不動心,害得我只能把你打暈了帶回去。哦,听說你平時也是連個陪睡的丫頭都沒有,要不是昨晚……我還以為你那里不行呢~」
趙麒笑了笑,道,「這麼說來你的確是刻意接近我了,目的呢?」
「你就不先問問我叫什麼嗎?」少年撒嬌似的瞪著他,「好歹我都是你的人了!」
「你叫什麼?」趙麒問。
那少年卻勾起嘴角得意一笑,「偏不告訴你!」
趙麒心里想著這個少年究竟有何意圖,如果是要潛伏在自己身邊做臥底,又怎麼會在一開始就暴露身份。難道只是簡單的想要榮華富貴?不管是哪一種,都可以確定這人接近他的目的不純。
當伴可以,之後的事情就免了。趙麒想起昨晚的事來,雖然是被下了藥,但這孩子伺候人的功夫卻不是假的,可是看他那麼痛的模樣似乎又是第一次。真是古怪至極。
見趙麒不問,那少年卻忍不住了,悶悶道,「羅輕舟,我叫羅輕舟!」碧葉羅裙向陽開,水游輕舟入夢來。
趙麒點頭道,「倒是好名字。」
羅輕舟彎起眼楮笑了笑,從懷里模出一塊玉佩來,道,「這個玉佩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昨天我見你綁在腰間就順手取了下來,以我所知丞相府該不會一塊玉佩也送不起我吧?難不成這個很重要麼?」
這玉是優質的和田玉,碧綠通透,年代久了邊邊角角都磨得圓滑。
重要麼?趙麒望著那塊玉出神許久,最後才終于開口,「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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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非鹿,這塊玉佩給你。」身材嬌小卻挺著大肚子的婦人溫柔一笑,將脖子上戴著的玉佩交到了趙麒手里。
這時候趙麒才四歲,接過玉佩朝他娘親甜甜一笑,「謝謝娘親。」
「嗯,非鹿你要記著,這塊玉佩是你祖母當年傳給你爹,你爹又送給了我。將來啊,你若是有了喜歡的女子,就把這個送給她,也算是娘的一片心意。」趙夫人笑呵呵的模了模他的頭,囑咐道,「若是喜歡一個人定要一心一意,男人三妻四妾雖然是正常,可是娘親寧願你只有一個深愛的女子,與她白頭偕老。」
趙麒點點頭,「嗯。」听不懂啊娘親。
趙夫人又道,「唉,這一轉眼非鹿竟然長這麼大了。我這肚子里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你這麼乖,可別是個惹事精就好了!」
趙麒點頭,「嗯。」其實我才四歲啊娘親。
半個月後,趙夫人生產,誕下一子,名麟。不久後因敗血癥而早早的離開了人世,留下兩個還不知事的孩子。這玉佩,是趙夫人的遺物,更是趙麒心愛之物,所以才隨身貼戴了二十多年。
「這是什麼?」韓臻抬起頭,似是不解。
趙麒笑道,「送你的。」
「哦。」韓臻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的玉佩,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小物件罷了,這種東西國庫中是應有盡有。有什麼可稀罕的。
那玉佩從他的手里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頓時四飛五裂碎落一地。
韓臻朝他一笑,「對不起太傅,我沒拿穩。」
趙麒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不用在意,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說著卻彎腰蹲下去,仔細的撿起地上的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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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碎了的東西,當然不重要。趙麒望著那塊玉,輕輕一笑,「你喜歡就拿去吧。」
羅輕舟道,「可是真的?若是送我就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羅輕舟的眉眼有些像韓臻,只是他的一雙桃花眼里盡是風情。趙麒見他笑的嫵媚,頗似勾引,便伸手將他推開,道,「好了,本相還有正事,你自己出去尋個地方走走吧。」
「唉,大人當真是坐懷不亂呀?」羅輕舟嘻嘻一笑,在他耳邊吹氣,「看來還是要用藥物才行?」
「……」趙麒眉頭一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等爺忙完正事再教訓你。」這只小貓不知是什麼來頭,也不知有何目的。與其讓他在其他地方使亂子,倒不如放在自己身邊,倒是看他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羅輕舟卻是彎起眼,嫵媚一笑,「大人這回可要輕一點,人家到現在還疼著呢~」
「行了,快出去吧。一會兒叫福叔給你備一間偏房。」趙麒將他推開,揉了揉自己的腿。
劉長卿昨夜一夜未眠,便留在丞相府休息了幾個時辰。醒來的時候是下午,陽光透過窗斜斜的照進了屋子,泛著金色的光。
正要起身去穿衣,誰知那門卻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相貌姣好笑若桃花的少年。少年一進門看見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輕挑笑道,「哦~難怪對我興致缺缺,原來這兒還藏著一個呢。」
劉長卿沒听明白,利落穿上衣服系好腰帶,才道,「你是何人?」
羅輕舟心中暗道這趙麒雖然面上說是謙謙君子,卻是道貌岸然。還以為他當真有如柳下惠,誰知卻是虛假做作。莫名的不爽。
羅輕舟掩唇笑道,「我自然是丞相大人的新歡呀,以後我住這里。」
王福站在門外,嘴角一抽一抽的。這熊孩子,竟然以為當朝正三品四省巡撫是他的情敵,還爭風吃醋起來了……唉,希望劉大人不要介意,畢竟這孩子還是老爺第一個帶進府里的。
誰說劉長卿不介意,分明是介意的要死。不過卻不是介意對方把他當做情敵,而是介意趙麒讓這個少年住在府上。
劉長卿皺起眉頭,寒聲道,「你說你以後住在這里?」
羅輕舟一笑,「其實住在哪里都是一樣的,不過我正好看上了這間。反正你也總歸是要搬出去的,這兒以後就是我的了。」
「……」劉長卿氣得不輕,轉身揮袖而去。
羅輕舟在他身後笑道,「哎呀,該不會是去找大人理論了吧~大人公事繁忙,你可別生亂子!」
王福嚇得胡子一顫一顫的,連忙上前去拉住羅輕舟,道,「哎喲我的祖宗,你少說兩句吧,這可是老爺的同僚當朝三品巡撫劉大人。」
再說這時候趙麒在干什麼呢?
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從窗口跳進書房,單膝跪地,聲音平靜無波,大約是暗衛之類,「啟稟大人,屬下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目前還沒有什麼收獲。」
趙麒道,「給你三天時間,務必查出來他是什麼來頭。」
蒙面黑衣人回答,「屬下必當不負使命!」
這時候門外喧嘩起來,蒙面黑衣人迅速的竄上橫梁,銷聲匿跡。
沒一會兒,就見劉長卿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竟然也不敲門,一腳踢開了書房的們,「非鹿!」
趙麒沒想到會劉長卿如此失禮,要知道這書房一般是機密之地,他竟然就這樣強闖了進來。趙麒放下手中文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何事?」
劉長卿路上還想著去理論一番,問問那個少年與趙麒究竟是什麼關系。可這時候忽然看見趙麒帶著冷意的眸子,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在干什麼?這可是丞相府上的書房!就算趙麒平時再怎麼溫和,也總歸是要動怒的。
劉長卿連忙垂首道,「下,下官失禮了。」
趙麒沒理會他,卻是看向門口的護衛,冷道,「一群廢物,自己下去領罰。」
一干護衛連忙跪地,齊聲道,「屬下該死!」說著就退了下去。說實話他們也是無辜的,要知道趙麒和劉長卿關系向來不錯,劉長卿又是朝廷命官,這些護衛便隨著他去了。誰知道趙麒卻是翻臉不認人,真倒霉啊。
再說劉長卿,卻是垂著頭沉默不語,心中只覺得萬分委屈。
趙麒道,「進來再說吧。」
劉長卿這才進屋,可是該說的又已經說不出口了,只能默默的站在他面前一言不發。心里想問清楚許多事情,口上說不得。劉長卿又心想,剛才那個少年怎麼知道趙麒在辦正事,難不成是剛從書房出來?難不成之前一直跟趙麒待在一起?
趙麒原本想再教訓他一番,可是見他似乎是一臉失落的模樣,又說不出口了,只好放慢了語氣道,「坐吧。冒冒失失的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劉長卿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誠懇道,「沒什麼大事。」
趙麒看他一眼,沉聲道,「早些時候便跟你說了,切忌浮躁。為官者最忌諱的就是動輒大驚小怪手足無措,倘若你今天闖的是御書房,可是要掉腦袋的。」
劉長卿連忙端正坐好,「我明白了。」
「行了,沒事就出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劉長卿應了一聲,卻沒起身,望著他是欲言又止。趙麒也不著急,便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說。
許久,劉長卿才悶悶道,「我沒事了,你忙吧。」
說著沒事,心里想的卻多了。比如說,那個少年的身份啊,你們之間的關系啊,還有,你喜歡他嗎?他真的要住在這里嗎?
不過趙麒轉念一想,那個少年口口聲聲叫他大人,哪像自己還能親熱的喚他非鹿。這麼一想,劉長卿心中好受許多,彎起嘴角笑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