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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十七的手掌往上攤開,撿起的斷發,齊整的碼放在掌心,眼神里全是溫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隨意丟棄。」

柳青青側過身,用手托起腮,看著他掌心的青絲︰「可是掉都掉了,不丟還留著作甚?」

鳳十七眼中的柔色漾開了去,低頭了,取下掛在腰間的素色荷包,從里頭拿出一小撮用紅線纏住的發。

發絲縴細,像是女子的?!

柳青青正欲相問,卻因鳳十七解開那纏發的紅線,把她那一縷斷發並入,而住了聲。

除了長短不一,粗細色澤完全一致,這分明是她的頭發!

她詫異︰「我的?」

鳳十七點頭︰「只是你每次來落下的發。枕頭上,梳子上……還有,沾在我衣衫上的,我都收起來了!」

細細的一股,被紅線細細纏了,更顯得單薄!

她嘆了一聲︰「好少!」原來她和他相距的時光是這樣的少!原來她竟然這樣冷落這他!她的心里裝著太多的事,真真是忽略了他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奪下了他正要重新放入素色荷包的那一縷發,放在當做枕頭的包裹上︰「十七,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結發的游戲!」

鳳十七搖頭。

她盈盈的笑,臉上難得漾起童真,伸手模入放置在床角,蓋著一塊靛青色粗布的草筐子里。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里應該有著一把剪刀。手向左邊伸了伸,果真模到一把剪刀,拿了出來。另一只手往自己發上一模,順出極細的一股,用食指和拇指圈了。

鳳十七的口張了張,來不及發出勸阻的聲音,便看著她把那一小撮頭發剪了下來。眉頭跟著一皺,很是心疼的模樣。見她又伸手來剪頭自己的,卻像是明白了什麼,立即松了眉頭,臉卻又變了紅。

‘ 嚓——’又是一聲,又一股青絲落入她手中。

她拿起原先放在包裹上的那一縷青絲,解開纏發的紅繩,把手上的並入。發絲有粗有細,有短有長,還是用那根紅線,細細纏,緊緊繞,重新綁好,又交回到他手里。

鳳十七接下的手居然有些顫,怔怔地望著她。

她笑,柔柔的,一如他一直對著她的笑容︰「結了發,我日後就是你的娘子了!」

童年里,村里那些游戲里扮作新娘的小姑娘,在游戲結束時,說出這句話時,又認真,又鄭重的樣子,仿佛發生在昨日般的清晰。

她身子一歪,躺在他的膝上,倒著對上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小時候,常看村里的孩子們玩結發,你不知道我多想扮那新娘子!可是娘就是不許!說結發是約盟,是要一生遵守的,並非兒戲,不能拿來和人游戲!可是那時候我哪里知道這些,老是趁著娘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去和村里的孩子玩!」

鳳十七眸色一顫,聲音發緊︰「那時,你和人結過發了?」

她搖了搖頭,「那個村子偏得很,攏共也沒幾戶人家,我那時個子又小,身子又弱,心眼又實,爭不過那些大孩子,每次只能扮那送嫁的喜娘!」

鳳十七聞言,似乎松了一口氣,低頭把手上的青絲小心地收入素色荷包里,把荷包重新掛在腰間後,又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才垂下了手。

如此慎重,珍視的感覺,讓她心頭一暖。多麼熟悉的感覺,小時候,她那耙耳朵的爹,也是這樣珍視娘親的掉落的青絲,每日早晨里,總是耐著性子把娘親梳妝後,纏在梳子上的發絲細細解下,埋入院子那顆桂樹下。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忙閉上了眼,掩飾著自己的哀傷,深吸了口氣,穩住了話音︰「十七,我娘如果知道,我和你結了發,一定會開心的!」

再睜眼,想給他一個亮麗的笑容,她成功了。但下一瞬,淚卻從眼角滑了下來,在這樣的笑顏里,顯得異常的突兀。感到了鳳十七撫上眼角的指尖,涼涼的,不知是因她的淚,還是因他神色中哀涼。

「青青,雖然不願你傷心落淚,但這淚若是凝結在心中,會郁結成殤!以後在我面前,若是想哭,便哭吧!」

她搖頭,拽過鳳十七的袖子抹了把淚︰「不哭!日後有你做常伴左右,為何要哭!」把頭重新靠在了包裹上,身子往里移了移,一只粽子手輕輕身邊空出的位置。

鳳十七會意,和衣躺了下來,她把半個包裹讓了出來,兩人腦袋幾乎貼在了一起。

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聲,沉沉的,讓她心莫名的安寧,先前亂七八糟的情緒也跟著平穩下來。

「十七。」她輕輕的換了一聲。

「嗯?」他微微偏過了頭,氣息噴在她臉側。

她閉上了眼,嗓音里已經有了幾分睡意︰「給我講故事吧!小時候,我娘常常講故事給我听!」

「想听什麼?」他伸手拉過衣衫,替她蓋上。

她的頭往他脖頸上蹭了蹭︰「想听你小時候的事!」

他轉回了頭,也閉上了雙眼︰「我小時候,出了讀書練字,撫琴便會唯一的消遣了!」

「這麼無趣?」她的手伸了過來,圈在他的腰上。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是很無趣!不過過節的時候,我是最開心的。那一日,沒有功課,也不必呆在書房,可以和哥哥妹妹在一起吃飯,看著他們各自的母親為他們夾菜,添飯,我就覺得好羨慕!」

她睜開了眼,往日里從來沒有機會問,以為他的雙親是死在安國那場滅族之劫中,此刻听他如此說,似乎並不是如此,不由得問︰「那你母親呢?」

鳳十七看著草舍屋頂的眸子,變得如黑夜般深沉︰「我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

竟然勾出了他的傷心事,她抱歉︰「對不起!」

鳳十七垂下眸子看她,眼中的深沉跟著散去︰「我不在意的,雖然沒有母親,但父親很疼我!時常會賞賜一次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給我……」

鳳十七又開始絮絮地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柳青青在這樣溫柔的話音中,再次緩緩的閉上了眼。

鳳十七這個男人,身上總有一種恬靜的淡然,給她莫名平和和安定,能和有這樣的人伴著自己這十日養傷之期,真真是極好!

她抱著這樣的想法睡去,真真切切地做了回安寧的美夢,夢里一片芳華,有個男子牽著一匹駿馬從那片芳華中,朝她走來,遠遠的看不清樣子,略走進了,卻還是只能看清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她著了急,奔了過去想看清楚,卻因為奔得太急把自個兒跑醒了!

她睜開了眼,被面前那張放大的臉嚇了一跳,一只粽子手本能地揮了上去。

酥餅腳往後一跳,輕松避過︰「你大爺的!平日里見小鳳站在床頭,你一睜眼,都是笑臉相迎。今日里怎麼輪到老子,你就甩耳光子相迎,你這是歧視啊!」

柳青青坐起來,眼楮往四周一掃,清清亮亮的,一桌一椅,唯一的活物就只有她和酥餅大爺。

她的眼往那敞開的門外瞅︰「十七呢?」

酥餅撇了撇嘴沒,十分不滿︰「十七!十七!叫的還真親熱!怎麼叫我就是連名帶姓的叫,你這是歧視啊!」

她斜斜瞄了酥餅一眼,不知道這位大爺,大清早的又抽什麼風,話里酸溜溜的,不想個豪邁的江湖男子,倒像極了一個愛吃醋拈酸的姑娘家。

「怎麼是連名帶姓?明明是昵稱,難道你姓酥,名餅啊!」她打了個打哈欠,緩緩坐起身。

酥餅哼了一聲︰「老子就是姓蘇,你又不是又知道!老子的名兒自然不是餅!」

她揉了揉眼楮,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問︰「那你叫什麼?」

酥餅抿了口,眉頭皺得死緊,此刻心里斗爭明顯激烈。

本來她是沒有一分好奇的,見酥餅這番情狀,不由得對知道酥餅大爺的真名兒起了興頭,因了解這酥餅軟硬不吃的脾性,要知真名兒,必得用激!

她收回了眸光,似是滿不在乎︰「這可是你自己不說的!不知道你叫什麼,那只能酥餅、酥餅的叫!你要是非讓我顯示親熱,去了姓,叫你餅,我倒也不是叫不出口,只要你听著不別扭就成!」

雖知道,這次酥餅開了竅,咬著牙,憋了許久,愣是沒落入她的圈套,大手一揮,「算了!還是叫老子酥餅吧!餅啊餅的,肚子都叫餓了!」

她忍住了笑,起床穿好鞋,酥餅遞過來一條擰得半干的帕子。

如今這雙粽子手不能沾水,連洗臉這平常不過的事兒,都需要人幫襯,看樣子,上天把酥餅到這草舍,也算送的及時。

她接過了帕子,往臉上一擦,涼颼颼,濕漉漉的,真是讓人精氣神一震,順著風,那不遠處,林子里的響動,便傳入了她的耳。

她凝神辨了辨,問酥餅︰「十七在林子里?」

酥餅訝然︰「你耳力不錯啊!這都能听到!」

她傲嬌地挑了挑眉,自然不會告訴酥餅,自己是用猜的!耳力雖好,但隔得這麼遠,能辨出腳步聲已然不易,哪里還能辨出腳步聲屬于何人!

酥餅似乎看不得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色,挑釁似的挑撥︰「既然耳力那麼好!那你有沒有听出,那林子里,不止只小鳳一人?」

嗯!腳步聲輕盈,不但有人相陪,而且八成還是個女子!

她再次細細辨听後,眉頭不禁一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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