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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解鈴還須系鈴人

讓酥餅截下梅妝,自然不是為了見一見這麼簡單,到底要如何做,她此刻心中還沒有確切的想法。只是想著就算將來不利用梅妝做任何事,就憑這幾日,在白玉熙手里吃的苦頭,就不能讓這對將來愛得如膠似漆的戀人的初次見面,來得如此順當。

她看向了酥餅,原以為他會問緣由或者會躲懶拒絕,她甚至已經在心中編造了數十個說服他的理由。

但意外的,酥餅居然什麼都沒問,抹了一把嘴邊的糕點碎屑,捧著桂花糕進了衣櫃里暗道。

這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偷偷模到王府後院的院牆,想終身一躍,越牆而出去找個吃食,這才發現身上的毒未解,真氣還是提不起來。要是她此刻去找公儀蕊要解藥,想來公儀蕊定然是不會給的。這三日讓她睡了個安穩覺,沒來找她晦氣,已經算是她的造化,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所以這解藥,必得找那正主兒要!

正主是誰?自然是那玉樹臨風,一樹梨花壓海棠,一表人才,人才一表的月公子,即將變身為雲國駙馬爺的公儀璟。

模到了公儀璟入住的梨香院,滿樹梨子綴滿枝頭,院中卻空無一人,抓過路過的小廝一問,這位駙馬爺原來是抓住那未婚前的寶貴的瘋狂時間,去那萬花樓里眠花宿柳去了。

只得再次模到後院的牆根,從八歲之後就沒干過的上樹爬牆的勾當,今日里倒是給溫習了個遍。幸好身量足夠,抱著挨著牆根的那顆歪脖樹往上爬,雖然不甚熟練,倒是頗為順利,爬到高過牆頂的位置,腳往牆頂上一跨,穩穩當當翻過牆落了地,整了整衣衫,瀟瀟灑灑地往那萬花樓走。

入了萬花樓,熟門熟路地上了二樓,但上哪個姑娘的房里找人,卻難住了她。

她此番是偷溜出王府,行蹤未向那管事的報備,沒有帶著公家的名頭上了這兒,便不能找管事的翠媽媽問個詳細。她這些日子,跟著白玉熙身旁,進出這萬花樓里,為了圖省事,便沒易容。白玉熙如此招搖,做戲做累了,還時常那她做幌子,這萬花樓里那麼多雙眼楮盯著,說不準哪個記性好的,就認得她,所以她此行更得低調,不能讓這萬花樓的人見到他,便自動自覺地默了聲,低了頭,悄不聲在二樓這些廂房外尋找。

廂房雖多,樓里的姑娘也不少,但倒也不是毫無頭緒,大海撈針。公儀璟審美甚高,這點從他身邊那些近侍的樣貌便可見一斑,但不說那個個模樣周正,身板筆挺的侍衛,但就說那天生的美人胚子鸞鏡,粉雕玉砌般的一個人,見天圍著轉,日子久了,這審美還不得被養得刁刁的,這一般的庸脂俗粉斷然是再也入了他的法眼的。所以,他來這兒既然都不避人耳目了,那要尋自然是尋那萬花樓里最出名的五朵金花,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外帶那新來的一朵嬌花翠煙。

按著順序,先繞到了春蘭的廂房前,偷偷撩開窗子,往里瞧,俏佳人正挨著一男子躺在床上,男子小肚子微凸,膚色黝黑,不是某人!斷然閃身!接著往夏荷門前一站,未等細看,一陣歡聲浪語順著門縫泄了出來,嬌俏的女音混著粗狂的男生,赤白白的話語讓人耳熱心跳,更不是某人!撩衣走人!秋菊、冬梅不在房內。

這說明什麼?說明某色迷了心竅,極有可能挑中那讓柳青青看著不甚順眼的翠煙!

翠煙的廂房在二樓東側最靠里的那間,雖然偏了些,但就因著最靠里,比中間那些廂房多了一排窗戶。那一排窗戶下,正是萬花樓在自家後院里挖了的大水池,養著些蓮花紅鯉,平日里也算是個景兒,而且夏日風拂水面,帶起真正水汽,頗為涼快,所以這最末的廂房,便是這萬花樓里當紅的姑娘爭著搶著想入住之處。

走到東側走廊盡頭,正要貓腰往那廂房的窗下蹲,原先傳入的腳步聲,卻越來越清晰,慌忙四下顧看,一條直通的走廊,除了那半人高的幾盆時令花卉,再無他物。

她又不是小小白能團了身子就能往那花里一鑽,沒有選擇,便只能往那只有三間之隔的冬梅的房里鑽。方才她剛剛看過無人,尚算安全!

閃身進了冬梅的房間,還未來得及松上一口氣,就听到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外。在心里嘆了一聲晦氣,便麻溜地鑽到了床底,瞪著一雙晶亮的眼,警惕地注視著屋內的一切。

冬梅領著秋菊進了屋,從茶盤里拿出兩只杯子,倒了兩杯水,一手一杯拿著,來到已在八仙椅上落了座的秋菊身邊,把其中一杯遞給了秋菊。

秋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忽然嘆了一聲,把茶杯放在了八仙桌上,言語中很是憤憤不平︰「翠媽媽真夠偏心的,把那麼好的房間偏生給了那妖精住,誰不知道那房間旺財,自從那妖精住了進去,連咱們的客人都被拉去了不少。」

冬梅正喝著茶,跟著怪怨了一句︰「可不是麼!搶客人搶到自家姐妹頭上,在這麼下去,咱們姐倆兒,怕是連這兒都不上了!」

秋菊又是一聲嘆︰「這妖精剛來的時候也沒覺得怎麼,這幾個月,也不知道從學了什麼狐媚子的手段,讓見過她的人,連魂兒都快失了!」

冬梅听了這話,激動地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什麼失魂!你也太抬舉那妖精了,不過是和那听雨軒的老妖精學了幾手,功力連那老妖精的一成都沒學到。」

這一聲聲妖精讓柳青青听著有些犯暈,冬梅話語里的那個‘听雨軒’倒是提醒了她,想起了幾個月前那翠煙和譏諷她時,提起的听雨軒學藝的話,看來這兩個人話中的一老一小兩個妖精,八成是翠煙和她那個師傅!想到了這個,便像是抓到了關鍵,再听這兩人的話,便有了頭緒。

秋菊神色一黯︰「一成就厲害成這樣了,那要是學了個十成十,還能有我們站的地兒嗎?」

冬梅從鼻子哼了一聲︰「那老妖精哪里會把一身本事都教給那妖精!教會了徒弟沒師傅,這個理兒,那老妖精能不知道?」

秋菊搖了搖頭,不敢苟同︰「那可不好說,那老妖精都快七十的人了,還能有幾天活頭,要是遇到了那可心兒的人,說不定就傾囊相授了!」

冬梅挑了挑眉,抓住了秋菊話里的把柄,打趣道︰「喲!找了個書生做相好,是不一樣了,還知道傾囊相授!」

秋菊臉一紅,嬌嗔︰「去!去!去!少笑話我!我正煩抓不住那書呆子的心,要不明兒,我也捧了銀子,去老妖精那兒學一學!」

冬梅眉毛一挑︰「那老妖精怪著呢,要是她看不順眼的,你就算捧了錢去,她也未必肯教!」

秋菊像是鐵了心︰「別人給多少,我多加一倍,我就不信這年頭還有人對這白花花的銀子,不動心的!」

冬梅嗤了一聲︰「你那些私房銀子,就算都給了那老妖精,那老妖精未必會放在眼里!你沒听說麼,宮里的娘娘時常喚那老妖精進宮教授那博得聖上歡心的技巧,每次捧回來的賞賜,就不說是金山銀山,反正是夠那老妖精吃喝玩樂,三輩子也花不完!」

秋菊像是有所耳聞,便不再這話題上糾纏,輕輕一笑,就轉了話頭︰「說歸說,都傳那老妖精手段厲害,也不知是個什麼來歷?」

冬梅拿起了茶杯,邊喝邊娓娓道︰「听說是從安國來的,原先是那什麼墨什麼的……嗨……那名字太拗口我也沒記住,反正就是和我們這萬花樓一樣的煙花之地。那老妖精年輕時,就是那里的姑娘,後來年紀大了,手頭上有了些積蓄,就買下了那地方,做了媽媽。本來那地方是又破又舊的,沒甚名氣,後來卻因為那老妖精教出的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而震響了名頭。」

秋菊完這些,便有些不信了,拿起茶杯邊喝,邊喝邊譏諷︰「什麼傾國傾城!不過是戲文里說說罷了!這美人啊,凡人里能長成翠煙那個模樣的,就算到了個頭!再美的,那可得上天上,去尋那仙子了!」

冬梅听了這話,立馬放下了杯子︰「這個還真是仙子!我可听說,當年咱們陛下為了搶奪這個美人還差點發兵攻打安國呢?」

秋菊繼續悠閑閑喝茶︰「差一點?那就是沒打成了嘍!道听途說,不可信!」

冬梅奪下了秋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少學那書呆子咬文嚼字的!我告訴,這個絕對可信!那個美人,後來可是進了宮,做了貴妃娘娘的,你想我們青樓里的姑娘,能進宮做娘娘的,古往今來,她算是第一人了吧!听說封妃典禮那日,安國老太後指著皇帝的鼻子大罵不孝,尋死覓活地也沒攔住!如若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怎麼能把那安國皇帝迷得忘了祖宗禮法,忘了仁義孝道,硬是把她封了貴妃了呢!」

這番話,終于引起了秋菊的興趣,追問︰「那後來呢?」

冬梅又低頭喝茶,「什麼後來?」

這下換成秋菊奪下杯子,好奇地追問︰「那美人做了貴妃,後來呢?」

「後來……」冬梅嘆了一聲︰「要不說我們煙花女子命薄呢,做了貴妃,寵冠六宮,又生了個皇子,福氣太深,卻沒命享用!」

冬梅話音一頓,就沒了下文,秋菊心急,便又問︰「病死了?」

冬梅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听說是失了火,人被困在里面沒救出來,就這麼去了!真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個絕色的美人!」

一夕之間,紅顏化成枯骨,的確讓人哀婉,柳青青垂下了眼眸,雖然和這傳奇美人沒一星兒半點的關系,但她還是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抒發了一下,心中由此事引起的哀思。

這廂柳青青還哀著,那邊兩個早就轉換了話頭。

秋菊輕笑了一聲︰「你也別嘆了!即便活著,咱們又不是男子,和咱們也沒甚關系,不如翠煙房里的那個絕色,那可是模得著,吃得了的!」

「你是說那個……」冬梅的眼楮立時晶亮︰「那還真是,我自小在這兒萬花樓里,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論說英俊的也不在少數,但還真沒見過那樣絕色的!」

絕色的?!公儀璟那小子果真瞎了狗眼,進了翠煙的屋子!

柳青青在心里小小的鄙視了一下,默著聲,繼續听著這兩姐妹垂涎著某人的美色。

「長得是好看,可惜就是眼神不怎麼好!」秋菊嘖嘖而嘆︰「每次來,都往雲姨那屋里躺!雲姨都快四十了,難不成那小美男是自小少了母愛,上這里來找來了!」

冬梅附和︰「難說!下次啊,咱可不能讓翠煙那小妖精再搶了先,居然趕搶雲姨的客人,把醉了的人抬自個兒屋里,真虧她干得出來!」

秋菊眉毛一豎,很是氣不過︰「那小妖精什麼干不出來?進屋時,我特意去扒著窗子看了一眼,這小妖精正在屋里點香呢!」

「點香?」冬梅的神色變得很怪異︰「莫不是?」

秋菊立馬應下︰「就是翠媽媽先前從西域弄來那些迷情香!那味道我一聞就忘不了!」

冬梅惋惜地一聲嘆︰「可惜了那小美男一身細女敕的皮肉,翠煙那個浪蹄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秋菊一听冬梅說這個,便來了興致,「我听說那小妖精會……」

兩人正說在興頭上,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冬梅起身開門,門口站著的小丫鬟,說是來了客人,把屋里的兩個碎嘴的佳人,請出了房。

柳青青算是既沒驚又沒險的月兌了身,反手輕輕地關上了冬梅廂房的門,貓著腰鑽到翠煙廂房一側的木窗下。熟練地把窗戶輕啟開了一條縫,往里看。只著一件胸衣的翠煙,正俯身貼在一個男子的身上,一雙玉手正輕車熟路地在男人身上點著火。

躺在床上的男人,酒品甚好,醉了之後背對著窗口睡得深沉。後來許是被翠煙動作驚擾,迷迷茫茫地轉過了身,呢喃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讓柳青青猛地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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