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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裝扮應該是這府里的家丁。

柳青青四處一看,矮樹繁花,卻沒有可藏身的地方,便又退回了茅房,捏著鼻子想等著這兩位完了事,再悄然離去。

卻不料,這兩位是個磨嘰的主,佔了那一左一右的位置,話語也從那一左一右傳來過來,她卻又不能不听。

前段都是些抱怨主子和主子的幾個老婆的是話。太過尖酸刻薄,她就沒往心上記。後段倒是說了個正事,就是這家的少爺,是老爺的九代單傳的獨子,離家出走了幾個月,前陣子被抓了回來,日日變著花樣兒逃跑,天天都未遂。折騰了一月,終于挑斷了這家老爺的耐心底線,老爺子發了怒,昨日把少爺捆得跟顆粽子似地扔在屋里,釘死了窗戶,又在門上上了三把鎖,就是為了保證明日那一場喜事里不能沒了新郎。

一左一右兩間茅房的竹門被摔得 啪 啪響,家丁的腳步聲越行越遠。

她捏著鼻子奪門而出,跑到那有花有樹之處,狠狠地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捶了捶酸麻的腳,站直了身子,往四周瞅。

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太好,但勝在記憶力不錯,邊走邊記周圍的景致,在陌生的地方倒也能來去自如。但方才來得急,沒顧得上細看,這會兒認不得回去的路。巡巡看了一圈,卻對周遭的景象沒甚印象。

她皺了皺眉,這個時候也不是沒有過,按照過去的經驗,提氣運功躍上屋頂,站在那高出一望,來路去路便一目了然。抖了抖衣角,理了理衣衫,正要躍上屋頂,腳面卻爬過一個東西。

她低頭,一團圓球團在腳邊,毛茸茸圓滾滾。

「小小白?」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毛球應聲顫了顫,伸展出四肢順著她的腿緩緩地攀了上來。

她把右手的手掌往上攤開,小小白四條小短腿在她手心停落,圓乎乎的腦袋往上一抬,兩粒小黃豆眼濕漉漉的。

她抬起左手,模了模小白的腦袋,「小小白,你怎麼會在這兒?」

俗話說睹物思人,一點都沒錯!這時候看到這小東西,便想起它那不著調的主子。話說自驛站一別之後,倒是沒見過那小子,難怪最近耳根子清淨了不少。

小小白被她這麼一問,眼眶里的水汽像是蓄不住,隨時要落下來一般,萬分委屈的樣子。

她納悶地問︰「怎麼了?是迷路找不到你主人了?」

這小家伙的看家本領就是尋路找人,照理說,是不會迷路的。

話語剛落,小小白忽然化成一道閃電,從她掌中落在了地上,再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躥。

她腦中靈光一閃,覺得那是小小白在給她帶路,便跟了上去。

這小家伙幾步一回頭,倒是追的不累,只是要躲過這一路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有些費事,彎彎繞繞,來到一處僻靜的別院內,正中那間廂房門前那三把鐵鎖很是顯眼。

她疑惑的目光從鐵鎖上移往旁邊被木條釘死的窗戶,一眼便看到那窗戶右下角的小圓洞。洞壁被狗啃過一般的不規整,配合那剛好夠小白穿梭的大小,想來是小白那鋒利的小牙齒的杰作。

小白在圓洞前,給了她飽含深意的一瞥之後,就奮力擠了進去。

她自然不能和小小白一樣從小圓洞里擠進去。于是乎就走到窗邊,順著那小圓洞里往屋里,見黑乎乎的,什麼都瞧不見後,又走到了門邊,輕輕推了推門。

門上三把鐵鎖跟著她的動作輕輕顫了顫,踫到那纏在門把上的鐵鏈子, 當 當響……

地宮里的教習師傅常常教習她們,眼見不一定為實。看來這麼多年教習師傅的這些話是融入骨血,滲透到了骨子里,才讓她在這麼明顯的現實面前,還執拗的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這麼簇新的鐵鎖鐵鏈,能鎖不上門嗎?!還如傻子般往上推門,是嫌動靜鬧得不夠大,非把人招來才算完嗎?

她暗自數落自己,收回了手,正準備召出小小白離去,一聲叫罵卻從屋里傳了出來。

「老子說不娶就不娶!你就是關老子十天半個月,老子也是這句話!」

這聲音……

她一怔,試探性地喊了聲︰「酥餅?!」

「小白?!」屋里的人也同樣震驚。

「真的是你?!」她意外。

里頭的人卻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是一陣夸贊︰「兒子,老子讓你去找你娘,你這麼快就把你娘找來了!兒子,等一會兒老子松快了,一定給你買好吃的獎勵你!」

這一聲聲‘兒子’叫得柳青青直皺眉,悶著聲站在門前。

里面的听著外面沒了動靜,立馬急了︰「小白,快救老子出去啊!」

她慢悠悠地回了過去︰「救你的事不急,說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里頭一听更急了︰「老子哪里知道為什麼?!端端地就被人綁了,扔到這破屋子里!你倒是快點啊把門弄開,把老子救出去啊!」

快?她能快麼?快了,酥餅大爺還能說出實話?!

「是嗎?」她耐著性子提醒︰「我剛剛怎麼听你說娶不娶的?」

里面的還想蒙混過關︰「是啊,老子說不去就不去!誰知道他們要把老子弄到哪里去啊!老子能去嘛!你要問啥能不能救出老子再問,這麼隔著門板說話,你听得不累,老子可沒力氣說,老子都兩天沒吃飯了,餓得前胸都快貼上後背了!」

餓了兩天,說話還如此聲如洪鐘的,酥餅的底子果真厚實!既然又閑心瞎扯,那她就奉陪到底。

她笑了一聲,抄了手斜靠在門上︰「今兒呢,我心情好,有的是時間听你編故事,你想說多久,我就听多久!蘇少爺!」

方才越牆前,遠遠瞥了一眼這府邸的大門,清清楚楚地看得那門上的匾上,寫著‘蘇宅’兩字,難怪當時他肯接受酥餅這個名字,蘇、酥同音啊!

里頭默了默,回過味來,就罵開了︰「你爺爺的,你既都知道了,還在這兒戲耍老子,還不快把老子弄出去,真想看著老子被人綁著進喜堂!」

說起來,她和酥餅還真是一是同病相憐,想想一個月前那場婚禮,一把把辛酸淚!

她嘆了一聲,伸出援手,救助‘難兄’︰「你等著,我這就救你出來!」

從頭上拔下銀簪子,用簪子那尖銳的頭插入鎖眼。開鎖是暗人必備的技能,當年考核解鎖,她回回可是拔得頭籌。撥撥弄弄,那鐵鎖鎖扣卻咬得死緊,沒有一點要開啟的跡象。

「那鎖是我家祖傳的玄鐵鎖,你打不開的!」酥餅的聲音又從里面傳了出來,為她解了疑惑。

你家祖宗真是個人物啊,祖傳的樣樣是件難弄的寶貝!她嘆,只能另闢蹊徑,拔下釘在窗戶上的木條,或者拆下門,那些個費力氣的活兒,都是粗莽漢子才會干的事。她這麼個精細靈巧的人,自然要用精細靈巧的法子。

是什麼?

當然是上房揭瓦!

從屋頂翩然而下,飄飄若仙般的身姿,才夠氣場!

「被驚艷到了?」她對著看得呆若木雞的酥餅,得意地挑了挑眉。

酥餅咽了咽口水,嘴硬︰「驚……驚你個頭!還不幫老子解開!」

她繞道酥餅身後,開始解繩結。今日出來定位明確,是個出來游玩的普通人家的姑娘,若如早知道今日還有這一出,就該把那無塵劍帶在身上,拔出劍,往這繩索上輕輕一劃,就沒了眼前這般費心的事。

酥餅大爺的頭拼命往後扭,卻只看到她的黑漆漆的頭頂,更急了︰「好了沒?」

「沒!這打結的方法不會也是你家祖傳的吧?」身為暗人,在被捆綁的狀態下,月兌逃也是必備的本領之一。上百種結繩的月兌結之法,她也是熟識的。可眼前的這個,卻不是她熟識的那上百種方法中的一個,真真是讓人頭疼!

「你大爺的,老爺子居然下狠手,還讓不讓人活了!」酥餅剛吼完,屋外就傳來了開鎖的響聲。

到底是暗人,這麼多年存下來的反應還在,在門將要開啟的那一霎那,她順利地躍上了屋梁,身子往前一傾,如四腳蛇般趴在梁上,靜靜地注視著身下發生的一切。

酥餅冷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了一邊。

來人抖了抖手上用紅繩子串在一起的三把鑰匙,眼里綻開了淚花。

「兒子,你可別怪爹心狠!你一走就是幾個月,你爹我是東南西北到處派人尋你,急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蘇老爺邊說邊繞道酥餅身後,輕輕揉著酥餅手腕上被綁出來的淤青︰「我知道,你為了你娘的事,一直在心里恨著我。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爹我啊!你娘但凡能想得開些,願意和你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姨娘共事一夫,也不會堵著氣去住郊外那間小別院,更不會被那過路的盜匪劫了財,連帶著弄丟了命!要說錯,你爹我是有錯!你爹我錯就錯在這‘多情’兩字上頭!」

頓了頓,蘇老爺嘆了一聲︰「哎……你呀!以後娶了媳婦就知道了!這情字最難守!你爹爹我不是不愛你娘,而是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個娘,我個個都愛!」

酥餅又是一聲冷哼︰「老子只有一個娘!」

「別老子老子的!我才是你老子,沒大沒小的兔崽子!」蘇老爺瞪了酥餅一眼,聲音又軟了下來︰「行了!再忍一個晚上,等明兒拜了堂,你這身子就松快了。咱家九代單傳就出了你這根獨苗,成了親,就給爹多添幾個孫子,要是一個媳婦生不過來,咋就娶上十個,你非得把蘇家這枝葉給爹散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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