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婆家混吃混喝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盡管一直到五六歲了，可快樂的日子就是那樣地短暫。盡管跟媽媽在一起的日子在這幾年里加起來是那樣少得可憐，可母子血緣親情使得小古跟母親依然是那樣的依戀，猶如從前。該上學了，那個時候的農村晚上還是要點煤油燈的，在暗黃卻想起來溫暖的油燈下，媽媽擁著小古，教他數數。母親是個聰明的女人，盡管她只念到小學畢業，但依舊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小古入學前就已經能寫出一到一百這麼多的數字了，小古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聰明的。
幼兒園就在自己村里，院長兼老師總共就一個人，跟小古媽媽娘家一個村的。第一天入學，是爸爸送他去的，他跟父親很生疏，因為父親常年在外，所以父親告誡他的話他總是戰戰兢兢听著並執行著。那麼近三十個孩子一起在院子里度過了一個上午，其中一個在當時的小古眼里算得上是面目猙獰的孩子對小古扮了個凶凶的鬼臉，敏感內向的小古生來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可就是那個孩子，在上了三年級後，每次玩騎馬對決的游戲，都忠實地做著小古的坐騎，因為後來小古的學習成績很好，在那個本應該靠著力量來決定誰是孩子王的年紀里，小古也是第一次嘗到了學習好的好處，那是後話了。當天下午小古就逃課了，慫恿了鄰居家的一個孩子，躲在村委會的那個大大的門洞里既興奮又擔心著過了那個下午。結果回來就挨揍了，被父親揍的，也是自那以後小古從心里不親近父親的，不是因為挨揍，而是因為父親的粗暴，那個年代的農村父母大概都是那樣的簡單粗暴吧，可小古依然固執地疏遠著父親，因為他明顯能覺出父親比其他孩子的爸爸更粗暴，更不講理，年幼的小古不止一次看到過父親對母親的家庭暴力，幼小的孩子在當時怎麼也意識不到目睹這樣的情景將會對他的未來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只是希望快快長大，有一天能保護媽媽，而保護媽媽的方式他能想到的也只是跟父親一樣，使用暴力。母親一如既往著溺愛著小古，這大概是這個勤勞賢惠的女人在那個年代里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小古後來才想明白的。
直到今天，小古都不想再回首細想幼時目睹的那一幕幕的家庭暴力，所以他一直在心里莫名地恨著父親。幾歲的小古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學習好，就能緩沖父母間的不和，所以他在學校總是表現得很努力，直到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他的小腦瓜似乎一夜間就開了竅，成績開始名列前茅。自那以後，小古開始感受到成績好帶來的那種優越感，那些高高壯壯的同齡孩子見了羸弱的小古眼里的敬畏總能讓他莫名的欣喜，而每學期末拿到的獎狀也總能讓母親由衷著高興很久，也能暫時驅走父親臉上常年四季都掛著的陰霾。
他至今不能明白，為什麼他的父親，一個在外打工的農民，在家里能那樣一個不順心就隨意打罵自己的老婆，他更不能明白，他的母親，一個精明賢惠的女人，為什麼一直對這樣的粗暴就那樣著逆來順受到如今。直到很久以後，他長大了，跟母親談心時才知道，母親那個年紀的農村婦女，他們認定離婚是可恥的，所以再怎麼苦也默默著忍受。他能看到母親眼里的委屈，听得到母親話里的怨憤，更能覺得到母親心底那絲絲的不甘，不過那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就又恢復寧靜，靜謐得如同波瀾不驚的千年水潭。她明白了，母親這麼多年，只是為了小古他們兄妹幾個在煎熬地活著，盼著自己的兒女能健康快樂著長大。
此章獻給那些同樣曾生長在家庭暴力里的同齡人，希望那樣的過往不會在你我的心里造成太多的陰影。委屈的時候，找了寧靜的地兒，想想從前的那些苦難，便會覺得眼前的這些什麼也不算。朋友，我親愛的朋友啊，擦干委屈的淚水，透過葉間的縫隙，總能看到那絲絲的光線，將你帶向那美好的明天，那里沒有悲傷，那里離夢里的那個地方也並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