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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積性難改

余光曉托人從南山﹙1﹚買回了上等的棗松木保三寸十大塊﹙2﹚,請木匠在家里給朱翠葉做成了棺材,又做了七星床、天花板、雕龍。此後,又請了手藝高的漆匠做漆泥人,把棺材外面繪成不同的圖案, 光瓦亮。

朱翠葉的尸體被人抬著放進了棺材,余光曉看到把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老人就要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只覺得陣陣辛酸,頭搶棺蓋,嚎啕痛哭,周圍的人趕緊將他拉起。

余光曉考慮到老人辛苦了一輩子,這次他不想再委屈老人了,他要把岳母的後事辦的風風光光,請人在栗子坪樊彩花父親的墳旁為朱翠葉做好了墓穴,又請了樂人在家里吹吹打打,有幾個好心人就勸他說,如今這政治運動一個接著一個,你又是領導,這樣做恐怕今後給你惹事兒。

余光曉苦笑著回答︰「我的一切都是老人給的,她對我恩重如山,為了她我考慮不了那麼多!況且在戰爭年代老人對革命也是有貢獻的呀!」

朱翠葉出殯時,余光曉穿白戴孝,腰勒草繩,手持紙棍﹙3﹚,頭頂紙盆﹙4﹚,他不由得想起英年慘死的父母,又是陣陣撕肝裂肺般地涕泗交流,幾次干嘔,差點背過氣去。

樊彩花看起來似乎沒有余光曉那樣難過,母親的死對她來說那是心傷、內傷,是無法用眼淚和流涕排遣的,她更多的是心在流淚。余光曉近來的表現確實讓她有幾分感動,同時也給了她幾許的希望和安慰。這些天家里人多、事雜,余光曉往往就顧不得吃飯,每每此時她就把飯菜端到他跟前,看著他吃了,晚上睡上一小會後就起來守夜,好讓余光曉多歇會兒,每當到這個時候余光曉就會看她一眼,她心里就會一陣子的舒坦,他還是自己真實地男人。

月兌孝以後按照當地習俗,孝子還必須在家里呆上三天,第三天下午要到親人的墳上去用土全好墳頭,然後解下頭上的孝布,叫做「卸孝」,這個時候「重孝子」﹙5﹚才能到別人家里去,整個的喪葬儀式才算結束。

頭一天余光曉和韓來生另外還叫了兩個鄰居的人把家里借用人家的東西歸還了,把前後院子及門口的街道整理打掃了,累得他腰疼腿酸,放下飯碗後就坐在竹躺椅上睡著了,樊彩花走過來看見這些天累的有點灰頭土臉的余光曉,心里便涌起一股子的憐惜,他對母親後事的認真和無怨無悔的勞累折合了她此前對他的許多不滿,是他讓母親風風光光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自己在鄉親們面前也露了臉;是他撐起了自己頭頂的這塊天,是自己的生活不像左鄰右舍那麼恓惶;他是自己兒子的爹,是用斧頭都剁不開的血肉聯系,想到這里,她心里就有了一份感動、一份柔情,也顧不得自己也忙碌一天的困倦,舀來了一盆溫水,放在余光曉的腳下,輕輕月兌下他的鞋襪,搬動他的腳丫默默地給他洗洗腳,解解他的乏。

睡夢中的余光曉可能是腳部受到刺激的緣故,動了一子,抬起雙腳猛然一蹬,蹬翻了臉盆,把洗腳水弄了樊彩花一臉,又把她蹬了一個仰面倒地,余光曉又呼呼地睡去了,樊彩花從地上站起來一下子就火了,好一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把我的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你還踢我,我給你洗你娘的pi,你本來就是我媽收養的的孤兒,你有啥牛到﹙6﹚的,如果是你外頭的那個婊子給你洗,你怕都喜愣了﹙7﹚!想到這里,樊彩花拿起臉盆將剩下不多的洗腳水潑向余光曉,然後將洗臉盆摔到地上,自己氣哼哼地走出屋去。

余光曉迷糊中被水一澆,摔盆聲一驚醒來了,一模自己臉上有水,衣服也濕漉漉,不知是咋回事兒,順手擦了擦臉,汲上鞋睡到炕上去了。

樊彩花是個愛干淨的人,今天好不容易把房子、炕上打掃淨了,這會兒看到余光曉腳沒洗,衣服沒換就上到炕上睡下了,就氣沖沖的走到房子把余光曉往起拉,余光曉說讓他睡會兒不起來,樊彩花就拿起掃炕的笤帚把兒朝著余光曉的身上、頭上猛抽,一邊打、一邊罵︰「你這個髒豬,驢日下的髒種!」其中一下打在了余光曉受傷的胳膊上,一陣鑽心的疼使他清醒了過來,用另只手奪過笤帚,厲聲喝斥道︰

「你干什麼?有神經病!真是一個變態狂!」余光曉氣的站了起來,真想揍她幾拳,但他忍住了,下了炕,走到朱翠葉生前住過的炕上睡下了。

第三天午後,天氣陰沉沉的,余光曉和樊彩花頭上戴著孝布、身上穿著孝衫一前一後走向栗子坪朱翠葉的墓地,余光曉走在前面,肩上扛著一把鐵杴,樊彩花走在後邊胳膊下夾著一小捆燒紙,另一只胳膊彎著挎著籃子,里面放著菜、香蠟等一些祭品,他們沒有說話,只顧著低頭趕自己的路。

朱翠葉的墓和丈夫樊麥成的墓是緊挨著的,不遠處是聶廣勝和余光曉大女乃女乃的墳頭。余光曉胳膊上的石膏箍子雖然取了,但干活仍然不得勁兒,沒多大功夫就滿頭是汗,胳膊隱隱作疼,便停下來蹲在那兒,樊彩花也沒有做聲從他手里拿過鐵杴,拆土堆墳。樊彩花在母親墳頭燒紙、祭拜的時候,余光曉走到大女乃女乃的墓前,一股油然的悲愴的襲上心頭,對祖先、對親人的追思使他感到一種淒然。

樊彩花默默地坐在母親和父親的墳前,她沒有象一般女人那樣嚎啕大哭以示紀念和緬懷,而是垂著淚水、嚶嚶地哭著。遠處傳來了陣陣的雷聲,山頭上的樹開始劇烈地晃動著枝條,余光曉叫樊彩花拾掇一下趕快走,樊彩花稍微磨蹭了一下,一陣子雷聲伴著風挾裹著大雨劈頭而下,他們快步趕到樊彩花原來的家里避雨。

前些天余光曉考慮到這里離家里路遠,就讓人把這兩間屋子拾掇打掃了,好讓那些掘墓的人和幫忙安葬的人有個歇腳的地方,如今他們倆開門走進屋子,身上都淋濕了,樊彩花從門口取了些干柴在火炕前的火塘上燃起了火,她自己月兌了外衣在火上烤,只穿著繡著花的裹肚和短褲。她又讓余光曉月兌了衣服也烤一烤,余光曉有一點磨磨嘰嘰的,樊彩花就一把拉過來,三下五除二地幫著他月兌了長褲和上衣,一邊烤一邊說︰「誰還是沒見過你的身上,羞答個啥呢!」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天好像一口倒扣過來的黑鍋,樊彩花點燃了蠟燭,上到已經熱了的炕上,拉開了僅有的一床薄被躺了下來,回想起來她就在這個炕上和她的柱石那第一夜,是那樣的刺激令她難忘,感覺貼近的就在身旁,她抬頭看了看披著上衣正在烤火的余光曉,雙腿間那地方就有了點兒癢,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在一塊做過了,此刻她想了。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蠟燭滅了,也沒有干柴往火塘上加了,余光曉打了一個噴嚏,無奈地也上到炕上,樊彩花主動讓開半個被子,余光曉卻跑到炕的另一頭半躺著。樊彩花拉著他的腿讓他躺下,他沒有理會,依然那樣。

這個炕他太熟悉了,這是他悲劇的開始,惡夢的溫床,如果沒有那一夜,如果沒有自己那樣的不冷靜,咋會冒冒失失的跳進人家母女設計好的陷阱里,如今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他警告自己今晚如論如何不能再干錯事了,給樊彩花一個錯誤的信號。

山里的晚上是很冷的,雨聲停後,山坡上傳來了陣陣羚羊的叫聲,在這黑暗的夜里是那樣的淒厲,樊彩花心里有些害怕,轉身睡到余光曉這邊,緊緊抱著男人的身子有些微微發抖,她的手在男人的身上模著,握住了男人的男根,男人那家伙也一下子挺了起來,她立刻月兌去了自己的半截褲子就要男人到自己身上去。

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環境下男人也有些忍不住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誡自己「不行,堅決不行!」,眼看他就要全線崩潰的時候,他猛然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那個挺起來的男人渾圓就象泄了氣的皮球耷拉了下來,他推說自己這些天太累了,身體受不了啦,穿好衣服,轉身睡到另一頭。

黑暗中女人悻悻然,咬著被子的一角,強迫自己閉上了眼楮。

注︰

(1)南山——指秦嶺山,因為秦嶺山脈在關中平原的南面,所以當地人就稱秦嶺山為「南山」。

(2)保三寸、十大塊——指的是做棺材的板料厚度不低于三寸,十塊板就要達到夠做一副棺材的尺寸。

(3)紙棍——當地風俗,在父母發喪時,「孝子」須手扶一根用柳樹枝纏上紙條的棍子,以表示悲痛難支,安葬時順便插在墳頭,以期發芽、生長、成材。

(4)紙盆——安葬親人時,用于親朋好友祭奠焚燒紙灰的瓦盆。

(5)重孝子——指與死者有著直屬血緣關系的晚輩。

(6)牛到——方言,拿架子的意思。

(7)喜愣——方言,意思是高興得知不道東南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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