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不是沒有別人，洗衣裳的，挑水的，來來回回人不多但也不斷人，村里小子們打架一般是不管的，有村長家的小子在就更不管了，反正沒人敢跟村長家的小子動手，可打出人命就不能不管了，這河里可是淹死過不少人的，他們也不想背上見死不救的名聲。
听見春陽喊話的趕忙扔了手里的活計跑過來，「咋回事？誰掉河里了？」
「快來人呀，哪個會水的快去救人啊！」
幾個婆娘先喊上了，陳豐雪跟陳豐濤膽氣立馬萎了，眼珠子亂轉不知道該放哪，不小心踫上對方視線，忒默契的讀懂了自家兄弟的意思，得，趕緊撤吧。趁著大家伙都瞅著河水，把春陽往地上一扔，撒腿就往家跑。
春陽被打的沒力氣，心里著急他大哥，顧不上兩個逃犯了，想著等以後瞅見機會的，一定得好好教訓教訓那倆，村長家的兒子？呸！惹急了他連村長一堆兒教訓！
等春陽半爬半走的挪到人群里，春宣已經被撈上來了，面色蒼白氣息微弱的躺在那，春陽嗷的一聲撲上去哇哇大哭，完全沒了以往的機靈勁兒，單純的是個被嚇哭的九歲孩子。
「哎呦，這可咋整，還能救活不了？沉了挺長時間了。」圍觀的慌神了，出事的沒個能主事的，犯事的干脆跑沒影了，他們這群沒關系的不得攤上事啊。
撈人的漢子也嚇著了，倒不是怕被冤枉，他下河救人的時候春宣好像一心尋死似的不知道掙扎，會水的知道閉氣，不會水的知道撲騰，春宣兩樣都沒有，可不就輕生嘛。
「趕緊找大夫吧，看著還有氣兒。」陳八嬸稀罕小娃，看誰家孩子都心疼，能不能救活都得試試啊。
「是，是，我去找黎郎中，趕緊把孩子送家去吧，到時候把黎郎中請他家去。」一個年輕漢子接話，說完跳上石橋往黎家村跑，這速度不用一刻鐘就能到黎家村。
人群里卻沒人願意動春宣。
「要不喊春宣娘過來吧，春陽一個小娃不頂事。」就怕送家去了反倒賴他們，他們可不敢把村長家的小子供出來。
「成，我去喊。」
春山听說後沒嚇著，反倒擔心為啥有春陽在也能讓春宣溺水，一邊跑一邊問報信的婆娘，「咋整的？我家春陽在一塊兒沒有？」
「在呢在呢，去了就知道了。」報信的婆娘不說，叫春山自己去問倆孩子。
春山家離石橋不到二里，沒多會兒就到了，之前圍觀的五六個人也增到了十幾個，見春山過來給讓出個空來，七嘴八舌的安慰著。「春宣娘啊，別著急，大鵬去給請郎中了。」
「是啊，春宣娘你可挺住啊，家還兩個小子要養吶，可不興再看不開啊。」
勸了半天，春山卻是相當鎮定的走過來，沒哭沒喊更沒尋死覓活，看的眾人賊詫異。
「娘∼！嗚嗚∼！」見到春山，春陽哭的更狠了，心里又委屈又害怕，比看到他爹死了的時候還傷心。
「乖，不哭，娘看看你大哥。」春山能不著急嘛，三十年的記憶加上幾天的相處，她已經把五個孩子當自己人了，只是到底不是‘親’生，讓她像大多親媽那樣哭喊忒有難度。
試了試鼻息，還有氣，很弱，臉上蒼白沒有血色，好在沒有青紫，四肢也沒發僵發硬。春山松了口氣，扒開春山的嘴巴，里面沒有淤泥，應該是沒沉底。
「這是要干啥呀，有親娘這麼干的嗎？！」有年紀大的婆娘看不過眼，你不哭可以當成嚇傻了，你干啥這麼糟踐孩子呀。
陳八嬸一把摟住春陽，拍哄著，「哦，不哭，乖孫不哭哦，你娘不管你，八女乃女乃疼你。」自己稀罕孩子不算，還淨說挑撥人母子關系的話。
春陽這會兒只知道哭，哪管別人說啥，說也白說。
春山現在啥都听不見，把春宣領口敞開，模著他肚子發鼓，順著揉幾圈後輕輕按壓，幾次就見春宣吐了口水。肚子沒癟多少，又給他翻過來趴在自己腿上，揉搓拍打後背。
圍觀的人看著春山瞎亂折騰，不好攔著，人家是親娘，就是叫孩子去死也不犯法，他們是外人，也就說兩句譴責話，猜春宣娘是不瘋了，頭前兒剛死了男人，到手的童生娘子沒了，領著孩子淨身除族，接著被娘家攆出門，好不容易落了戶，還是個女戶，沒消停兩天又死了長子，能不瘋嗎！
「我說春宣娘吶，你折騰孩子啥用，趕緊領家去等著看大夫是正經，沒準能救回來吶！」陳七嬸是後過來的，已經打听出個大概，心里埋怨村長媳婦管教不好孩子，面上還得好聲好氣的勸著春山，不然她家名聲也不好，叫人說合著伙欺負個被躺槍的倒霉鬼。
「就是啊，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大夫還沒來你著急也沒用不是，快領家去吧，哪能叫孩子在外頭躺著，這還有氣兒吶。」旁邊婆娘也勸。
話音剛落，春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水，接著就是一陣有氣無力的咳嗽。
可下吐出來了，春山安心了，給春宣拍背順氣，一邊輕聲問，「醒沒？能听見娘說話不？跟娘說句話，身上哪不得勁？」說著，空出一只手給他揉捏胳膊腿，骨頭肉磕了踫了不要緊，神經可是脆弱的，說不準哪不對勁就要出問題。
「嗚嗚∼！大哥∼！大哥∼！」還沒等春宣說話，春陽哭著撲過來，一把抱住春宣的腰。
春宣掀了掀眼皮，沒睜開，窩在春山懷里喘著氣。
「宣啊，你是不沒力氣？你動動眼珠子。」春山瞅他這樣心又提了起來，其實他溺的不嚴重，但她也怕後遺癥啊。
春宣沒動。
要不是呼吸粗重春山還以為他睡著了，可他是不是耳朵進水聾了啊？
過了好半響，春宣慢半拍的動了動眼珠子。
還真給折騰活了？！
圍觀的沸騰了，春宣這命夠硬的，快沒氣了還能活過來，要不就是他爹在地底下保佑他，不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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