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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幽蘭若再次恢復意識,身下是輕柔綿軟的觸感,不是冰冷的泥土,不是堅硬的木板,也不是裹尸的草席。她還活著!

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觸目驚心的紅,紅色的帳頂,紅色的錦被,紅色的床褥,紅色的枕頭,屋內一應器物皆是喜慶的大紅,掛著錦紅飄飄。一堆大紅喜燭簌簌滴淚。這是新房?

往下一看,不知何時自己穿戴早已換過,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直挺挺的躺在紅木大床上。這讓他想起了待宰的羔羊,以及砧板上的魚肉。

悵然之際,心底又升起一抹遺憾,自己第一次穿喜服,竟然不是為陸情軒而穿。日後她和陸情軒拜堂時,她算不算二婚?

「 當!」

一聲撞擊聲打斷幽蘭若的遐思,這是木門開合的聲音。

她微微轉過頭,目光向外看去,卻見偌大的新房一個人也沒有,空曠至極。盯著屏風看了半晌,也沒听見腳步走近的聲音。莫非听錯了?是風吹窗欞的聲音?

「怎麼?期待著誰來嗎?」幽蘭若一臉失望的表情正好落入梁上陸情軒的眼中,他忍不住出言嘲諷。

听見熟悉的聲音,幽蘭若視線微轉,看清梁上之人,心底大喜,臉上諂媚道︰「好哥哥,我期待你來呀,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情意,沒拋棄我!」

陸情軒輕嗤一聲,言語中的諷刺之意更濃,「好弟弟,在新房里牽掛新娘以外的人,您的心胸真是寬廣啊!」

「撲哧!」一聲,幽蘭若心情大好,陸情軒這是在吃醋嗎?

正欲翻身坐起,卻突然一陣眩暈傳入腦中,動了動身體,幽蘭若發現一點力氣都試不出來。對了,她是中毒失去意識的,這是余毒未清?

「嗯!」幽蘭若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調,伸出雙手對著陸情軒展開,眸中是盈盈若水的柔情。

「哼,」陸情軒冷哼一聲,從梁上跳下,走到床前,將她打橫抱起,「你的身體過幾日才能康復,所中的毒除了讓身體綿軟無力,並無其他傷害,若強行用藥,反倒會傷害身體。左右不過幾天,且忍忍吧。」

「嗯。」幽蘭若點頭,是藥三分毒,能靠自己身體新陳代謝化解,寧可多費些時間也不可圖便捷用它法毒害身體,又問道︰「我失去意識也將對手解決掉了嗎?」她無法想象那副英勇的場面

陸情軒冷哼一聲,沒好氣道︰「在你身子傾倒之前,萬如風已經用深厚的內力解決了四人。」

「那還有一個呢?」怎麼只有四個?

「在你倒地之前我及時趕到,將之斃命。」陸情軒清淡的口氣似處置的不過是礙眼的螻蟻。

幽蘭若沉默,這就是冷兵器時代人命的不可保障。弱肉強食,意氣相爭,勝者為王。

沉默間,陸情軒已經抱著她出了新房,門外是一大群僕從侍立一旁,看見他們立即迎了上來,左一聲道喜,右一聲恭賀,簇擁著他們往外走。

幽蘭若有些轉不過彎來,她醒來見新房內空無一人,陸情軒是趁著空檔進來帶她跑路的呢,可是新房外面竟然候了這麼多人?他們這是要去哪兒?想著問了出來︰「我們去哪兒?」

「去拜堂!」回答她的是三個字。

「所以,你這是送我去跟別人拜堂?」幽蘭若沉默一瞬,將思緒理了理,大約是她中毒讓她先在新房休息片刻,醒了再去行拜堂大禮。

陸情軒听著她這話怎麼硬生生听出一股刺耳的意味,瞥了她一眼,目視前方,平淡道︰「如果你有力氣行走,也無需我送你了。」

握著陸情軒衣襟是拳頭緊了緊,幽蘭若沉默了的任陸情軒抱著她向萬家廳堂行去,如果去的是安王府的廳堂該多好啊,如果和她拜堂的是陸情軒多好啊!

偏偏陸情軒竟然成了送嫁的娘家人!世事真好笑。

「陸情軒,我這身喜服是你幫我換的?」幽蘭若突然出聲詢問道,如果是別人,不免會發現她是女子之身。

陸情軒點頭,「嗯。」

「陸情軒,你真大度!」幽蘭若撇撇嘴,三分諷刺七分贊揚,「可以親手將心愛的女子送到別人的喜堂上,和別人拜天地。如此平靜如此平淡!似,理所應當!」

在幽蘭若說出「心愛的女子」五個字時,抱著她的那雙手顫了顫,不過一瞬,又恢復平靜,仿佛只是她的錯覺。陸情軒沉默著,沒有答話。

「如果換作我,讓我為你穿衣束發淨面,打扮喜慶去迎接新人,即便新人是個男子,我也絕不能做到。」幽蘭若神色真誠,心中卻在尋思,她記得初相遇,不,重逢時,莫讓那小子可是對陸情軒有幾分心懷不軌的意味。看來她回去得好好整理整理陸情軒身邊的有可能突變成桃花的亂枝了。

陸情軒狠狠的瞪了幽蘭若一眼,看見她一臉真誠肺里又是一股悶氣。半晌,冷冷的發出一個鼻音,「哼!」

幽蘭若不明白陸情軒生哪門子氣,她實話實說而已,她悍妒難道他先前不知?

搖搖頭,不再說話。

陸情軒徑直抱著幽蘭若進了萬家的宴客大廳,大廳內等候的已有數百人,萬如風一身紅袍,立在當中,端得是華貴清麗,一望傾魂。她目光凝在陸情軒抱著的那人身上,輕輕飄出幾絲柔情。

「怎麼回事?」走進了,才看清陸情軒抱著的人臉上覆了塊輕紗,萬如風皺了皺眉。

「他中了毒,我幫他解毒。」陸情軒輕描淡寫道。

萬如風猶自想不通解毒和把臉遮起來有什麼關聯,她老子已經十分不耐的開口了︰「來了就快點拜堂吧,拜完堂送入洞房!」

萬如風嘴角抽了抽,他不樂意未來女婿,不想看見礙眼,但這催促得,仿佛他多希望快點把女兒嫁出去似的。當下難得計較,依言行禮。

「一拜天地!」

江州萬家的宴客大廳一道渾厚的嗓音傳出。

新郎身中奇毒,行動不便,由他兄長抱著代為行禮。先是向外對天地三拜行禮,接著回身對萬家主行禮三拜,最後二位新人相對躬身,三拜。

一聲「禮成」,接著「送入洞房」。

從始至終,陸情軒一直將新郎緊緊的抱在懷中,代為行禮,眾人知曉他是新郎長兄,弟弟行動不便之下,如此行事,也無不可。

此時拜完天地,他抱著新郎轉身向外走。這讓沒能鬧得新房的一群人難免抱憾,心底尋思著,這洞房總不能讓兄長代替吧?不由得面面相覷,而後交頭接耳的論談開來。

萬如風掃了一眼開始竊竊私語是人群,大紅衣袖下的粉拳握了握,將要踏出大廳門檻時,突然一出手,向陸情軒擊出一掌,陸情軒慌忙躲避,卻沒想到她這不過一招虛招,為的是搶他抱著的人,听她道︰「我的夫君還是我來抱著吧!」

輕紗揭開,新郎的面容頓時現出,萬如風一聲怒喝︰「你是誰!」回答的她的是寒光一閃,冷劍刺出。

她雙手抱著刺客,無暇格擋,此時即便及時扔出也不免受傷,但她卻是冷笑一聲,掌中發力,一股排山倒海在巨力從她身體溢出,直直將刺客打飛出去。武功達到一定修為,運力無須招式,全身皆可為武器。

陸情軒訝異,萬如風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身手。

萬如風一揮手,頓時涌出無數護衛,宴客廳內的眾人陡見這一變故紛紛議論開來,好事者立即要出來助陣。萬家主及時沖到門口,將一眾江湖俠士堵在門內,「家務瑣事,各位見笑!」

「好個卑劣的兄長!我夫君呢?」萬如風凌厲的瞪視。

陸情軒好整以暇,「剛才我們已經拜堂行禮畢,怎麼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嗎?現在,可該入洞房了!」

「胡說!你分明是代你抱著的人行禮!」萬如風怒目。

「哦,我抱著的人,在那兒!」陸情軒伸手一指,剛才那人被萬如風打飛,在地上滾了兩圈,現下將將站起,不確定的語氣道︰「你想與他入洞房?」

萬如風眼底的怒氣翻滾不定,死死的盯著陸情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須臾,退後一步,一招手,「拿下,生死不論!」

萬家主心中其實挺中意陸情軒這個少年的,欲要阻止,卻在接觸到女兒冰冷至極的眸子時啞了聲,一耽擱,護衛已經和陸情軒交上了手。兩方頓時交戰在一起。

星夜,江州城外的曠野上,一輛華麗的馬車疾馳呼嘯,向著前方的山脈飛速靠近。平坦的曠野上,急速行駛的馬車似一只皮球翻滾。

幽蘭若翻轉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一邊思忖著再見到陸情軒一定要讓他把這個冒失的車夫解雇掉,一邊使出積攢良久的力氣掀起車帷一角,準備將車夫好好訓斥教育一番。

「你……」

然而,在幽蘭若掀開車帷,發出第一個音節,夜幕灑下的點點星光和冰寒如劍的眸光一同映入眼簾時,她一連串醞釀頗久的訓斥和責備,悉數卡在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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