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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再一次為莫讓哀嘆一聲交友不慎,幽蘭若發誓,即使下一次陸玉果真將怡情劍插入莫讓的肋上,她也會很淡定的。

「哎,玉郎,我想我真的可以釋然了。」幽蘭若轉身走到窗下,窗外是一望無垠的湖面,夜色籠罩的湖面,看起來有幾分陰森。

幽蘭若將這片陰森映入眼底,輕嘆道︰「並非為你對那位小姐的安置妥帖周全。而是覺得你這般行徑,那位小姐得知了,估計不會原諒你。」

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幽蘭若是無法原諒這樣的「照拂」。

在世間有那麼一個人,他曾經很喜歡你,想要給你幸福,但有一天,他突然給不了了,于是他安排下另外一個人來給你幸福。他急著想讓你有一個好的歸屬,不過是為著減少心底的內疚,去追尋他的幸福。

終究,兩個人的幸福是不相干的。

「呵,」陸玉自嘲一笑,走到幽蘭若身邊,與她一同看向看不清的湖面,「月兒,你覺得我的心思很齷齪嗎?我也覺得自己很卑劣,但我就是移情別戀了,認識你後,再見到她我已經不再想娶她了,對她的喜歡隨著歲月的流逝,消失得一干二淨,此刻溢滿的,是對你的喜歡。」

幽蘭若嘴角抽了抽,這廝故意的!

「你就這麼篤定我逃不開你的手心?你不擔心我信以為真與你情意兩絕,從此陌路?」幽蘭若偏頭睨了他一眼,挑眉問道。

「哎,這就是事實,又有什麼辦法呢?」陸玉低頭輕嘆。

憑心而論,幽蘭若是喜歡陸玉的。這一段感情她一直在猶豫不決,無形中又在縱容其滋長,陸玉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決心也那麼堅定,其實不負責任的人是她。

此時她可以選擇放手,但她真的想放手嗎?

兩個人相識不易,相悅又是何等幸運?

茫茫人海喜歡的人可以有很多,喜歡自己的人也可以有很多,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自己,那就很艱難了。而兩情相悅的人,錦紅已鋪就,不牽手踏過又意欲何為?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是你此刻喜歡的人,不是你從前喜歡的人。」幽蘭若望著漆黑的夜空,今夜無月亦無星。

不管是無月還是無星,都不過是因為目力不及,星星和月亮,掛在宇宙中,從不曾消失過。

「月兒,只此一次,我的一生再也不會有從前,往後,你就是我的唯一。」陸玉堅定的聲音吐出,轉瞬飄散在寂靜的夜里。

幽蘭若好笑道︰「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她心中已有決斷。素來她做出的決斷,不到完全受阻,是不會撤回的。

陸玉移情別戀,移的是對舊愛的情,戀的是她這個新歡。陸玉心中的情能有多深她不知曉,但如此飄忽不定的情意,她不及時抓住,估計很快就會錯失。遺憾雖然不會縈繞太久,但她已不再為追求天長地久而困住自己,又何必去計較太多?

神說,且放縱,且放縱,不放則縱。

「嗯,」陸玉微一思索,似有所悟道︰「確然有些多余,我又何須愣愣的抓住一個女子的手勞心勞力的去剖白心意,我想得到的,總有法子握在手里,目的就在那里,不過手段而已。」

自作孽不可活!

幽蘭若訕笑一聲,「呵呵,玉郎,其實最喜歡的就是你身上這股子無與倫比的氣度!」睜著眼楮,開始拍馬屁。

陸玉嘴角微勾,眸中含了幾絲笑意,「不過,我總想著,我愉悅了,也要心上的人愉悅。這般,方不負情意之美。」

幽蘭若啞然失笑,這個人啊,是她喜歡的人。

六月的夜,藏了月隱了星,充斥天地的是陰沉壓迫的氣息,而此時暖閣中的兩人,心下都無比清明快意。

但即便解開了心結,今夜兩人都未再興起旖旎的興致,幽蘭若難得乖巧的躺在陸玉身側,陸玉將她微亂的發絲攏到耳後。

今夜,是個歡暢的夜,今夜,是個純潔的夜。

「玉郎,還有一件事是我心中所憂。」臨睡前,幽蘭若決定將最後的心事吐露。

「嗯,你說。」陸玉閉著的眼楮未曾掙開。

這幾日被父親帶回,嚴密看守,他其實未得好眠,醒著心中是幽蘭若,夢中也是幽蘭若,此刻她在他身側,他終于可以不受相思之苦了。

「玉郎,我沒你這麼多心思,那個人先負了我,我是不會等到他和別人成了眷屬才為自己打算的。我曾經答應嫁給他,還受了不少恩情,沒有去聲討他的薄情寡義已經算仁至義盡,若有朝一日他幡然醒悟回頭糾纏,我是不會原諒他的。」幽蘭若娓娓而道,「倘若他不知情曉趣,仍舊不依不撓,屆時刀戈相向,情意反目,希望你別介意這些麻煩。」

「嗯……嗯?」那個人?

陸玉閉著的眼楮猛地睜開,將適才耳際響過的一大段話屢了屢,後知後覺的他發現,信息量挺大的!

「嗯!既然是那人負心在先,你就不必為他守著自己的心了。他從前未能珍惜你,現在想從我手里搶人,沒門!」陸玉贊同幽蘭若的做法,究其根由,大抵是因為幽蘭若絕的是對別人的情。

東洛國民風保守,統治封建,但作為統治頂端的人物,陸玉很早就明白,規矩,道德,法度,不過是用來束縛人的,束縛臣民,令其忠義。但從來不是束縛統治者的。

他的母親國色天姿,傾國傾城,人前人後的韻事誰能分明?他與父親親近不起來,母親終日郁郁寡歡,若有一日,雙親和離,只要母親能開懷,他不會難以接受。

從一而終,從來不是能加諸于他身的桎梏,這種心思跟隨他已經多年了。

「謝謝你,陸玉。」

幽蘭若正式鄭重的相謝,陸玉承了。

「與你相悅,亦我之幸。」

更深夜半,困意來襲,幽蘭若安心的躺在陸玉的身側,嘴角是恬淡的笑意。

及至破曉,暖格外似乎響起滂沱的雨聲,繼而狂風大作聲,繼而轟隆隆的雷聲,閃電劃破天際,幽蘭若在夢中微微蹙眉,朝著陸玉又靠近了幾分,不曾醒來。

翌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又是一個烈日炙烤大地的日子。

幽蘭若推開暖閣的窗戶,一股清新的潮濕氣息迎面撲來,平坦的路面沒有積水,昨夜的驟雨仿佛只是一個夢。

一場夢,一個抉擇隨風而逝的是雨是電,是雷是魘,堅定的,是攜手並進的情路。

「玉郎,今天是一個好日子,不若出城一游同賞夏景?」晨光自窗外照進來,打在女子的身上,為她渡了一層金華,披金耀華的女子回身看向身後的男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好。」引得男子一陣痴迷。

三伏天很快會來臨,幽蘭若篤信今年的三伏天燥人的絕不只是天氣,而還能舒心的日子,一晃便過,此時不乘興賞玩,更待何時?

誠然幽蘭若十分有先見之明,卻未曾預料到最初的禍源現出征兆,正是她生平睡得最安心的一晚。

這一晚,她躺在陸玉身側安眠,而有人徹夜未眠。

莫相府的書房,長燈漫漫,夜雨瀟瀟,莫讓端坐在太師椅上,臉色一改素日的不耐、煩躁、哀怨,神色間是少有的凝重、嚴肅、疑惑、沉思。

而莫讓身前的書案上,橫著一卷畫,畫上是一副女子丹青,畫旁擺放著一張剛拆開的箋紙。

「確認無疑了?」莫讓似在問底下跪著的人,又似只是自己做著總結。

「主子,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要立即稟報軒世子?」暗衛長渾身打了個哆嗦,想著軒世子的手腕和行事,一旦穿幫,殃及的池魚晟京城的居民三天也吃不完吧?

更可怕的是軒世子看上的那位,眼見著輕言巧笑就有顛覆東洛政治格局之勢。

「此事,先壓下。」沉暗的聲音響起,暗衛長頓時抬首看向莫讓,眸中是難解的驚疑。

暗衛長身子哆嗦,莫讓心中何嘗不是在哆嗦個不停?先前覺得能保住性命就是上天眷顧,此時只想能看在他這麼多年勞心勞力盡忠盡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留他一個全尸。

他千算萬算,偏沒算到那兩只太能鬧騰,好好的姻緣不要,玩什麼諜戰!不過反正他的下場已經注定,那不介意風更猛些,浪更高些,蓄積的勢能更壯觀些。

同時與相府書房一般燈火通明的還有一處。

西城方府大宅,一直舊疾反復,抱恙臥床的方老夫人精神抖擻的端坐在花廳主位,雙目矍鑠,看不出半分病態。

她怒瞪著游歷十年歸家不久的孫子方少傾,「醴兒,月丫頭不管能不能擺月兌安王府的婚約,都不會是你的姻緣。咱們方府的大門太窄,納不進這尊高佛!」

兩個孫子都被迷了心竅,她舊疾沒復發,頭上的白發卻確然添了許多。

面對祖母的怒氣,方少傾一派淡然自若,聲輕如雲,飄渺如霧,「納不進?那就拆了,重建。」

話落,悠閑的抿了一口清茶,茶味雖清,沾染了也不好入眠,那今夜,就不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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