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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鳳起驚天

天剛亮,納蘭容止翻了一又繼續睡。

這些日子以來,納蘭容止因為遷就沈清微,所以也養成了白天睡覺的習慣。

而沈清微卻是拿出一個香囊放到納蘭容止的鼻子下,吸氣呼氣間,納蘭容止睡得更熟了。她將香囊收起來,從寒玉床上起來。這香囊原本是她配好的迷藥,打算迷昏納蘭容止,然後借機離開用的。

她走到洞口,站定,似徘徊,似猶豫,總之許久都未邁出一步。

自從她從泥石流中爬出來以來,她一直處在害怕和恐懼中,無法適應卻又不能改變目前的變化。以致于她從未仔細思考過自己身體的變化與她所知道的吸血鬼有什麼不同。‘

現在想來,她與傳統意義上的血族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是有心跳的。有心跳代表她是有生命力的**,與真正的吸血鬼不一樣,他們是僵尸,甚至可以說,僵尸其實就是一具死尸。她記得,她在現代作為慕容雨悠的時候,她白天通常比較虛弱,一到晚上就會變得生龍活虎。而且她也不喜歡白天,甚至她的房間里也是特意布置過的,很少會有光線透進來。嚴格來說,吸血鬼不但不能見天日,也怕光。可是她並不怕光,只是不喜歡光而已。而且這個山洞,她當然因為時間倉促,找得比較匆忙。雖然山洞很陰暗,但是白天的時候,確實會有一些陽光射進來。起初她並未注意,現在看來見光就死,對她並不管用。

那麼,她可不可以認為,她其實並沒有完全變成吸血鬼,至多只能算是半人半吸血鬼。她身上有一半的人性,所以對于吸血鬼的那些惡習,她是可以想辦法克服的。

思及此,她似乎瞬間有了莫大的勇氣,咬牙邁出一步,兩步……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

清晨的陽光很暖和,她感覺到細微的刺痛感,卻並沒有想象中徹骨的疼,甚至是灰飛煙滅。那一瞬,她只覺欣喜若狂。她沒有猜錯,她賭對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沈清微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洞口,任陽光肆意的射在她身上。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有冷汗不停的滲出,隨著陽光越來越烈,身上也越來越痛。可她卻咬牙忍著,她必須要知道這具身體的底限在哪里?

洞里面,納蘭容止幽幽轉醒。翻身,雙手欲去抱沈清微,卻撲了個空。他一驚,什麼睡意都沒有了。坐起來,推開巨石,借著洞口射進來微弱的光,目光掃過四周,沒有發現沈清微。

現在是白天,清微能去哪里?

「清微!」

他大喊一聲,回應他的只有回聲。

「清微!」

他又喊了一聲,從寒玉床上跳下來,腳著地時,雙腿突然一軟,跌坐在地上。

「清微……」

他不死心,不停的喚著那個名字。爬起來,飛快的沖了出去。

納蘭容止跑到洞口,目光一凝,看到暈倒在地上的沈清微。他連忙抱起她,那一刻,手是顫抖的,身體是顫抖的,連心和聲音都在顫抖。

「清……微,你……」

沈清微虛弱的睜開眼,烈日刺得她的眼楮生疼,她不得不又閉上眼,嘴角逸出一絲淺笑。

「納蘭,抱我回去!」

「好!」

納蘭容止抱著沈清微,幾欲站起來,卻幾次因為雙腿使不出力而失敗。

「納蘭,我沒事!」

沈清微明白他的擔心和恐懼,輕拍他的手。

「嗯。」

納蘭容止這才抱起沈清微,順利回了山洞。

陰暗的山洞,仿佛瞬間便讓沈清微活了過來。她雙手摟住納蘭容止的脖子,咯咯的笑。

「納蘭,你看到了嗎?我能見陽光,我沒事。」

只納蘭容止卻是雙手抱緊她,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半晌都沒說話。

「納蘭?」

「不要說話!讓我抱一會。」

納蘭容止低沉暗啞的聲音傳來。

沈清微不再動,也不再說話,任納蘭容止靜靜的抱著自己。她知道,納蘭容止是嚇壞了。

「清微,再也不要突然不見。可以答應我嗎?」

許久,納蘭容止起伏不定的聲音又傳來。

沈清微點頭,「好!納蘭,我不會不見,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就像鎮定劑,瞬間安了納蘭容止的心。他抬起頭,雙手握住沈清微的肩膀,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確認她沒有受傷,方道︰「你剛才說你能見陽光?」

沈清微勾唇一笑,笑意直達眼底。握住納蘭容止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納蘭,你能感覺到我的心跳聲,對不對?在我們那里像我這樣的血族,是沒有心跳聲,也不能見陽光的。可是我不僅有心跳聲,還能見陽光。這說明我的身體並未完全發生異變,也許有法子可以挽救,也許可以改變現在這樣的狀況。」

納蘭容止拿出手帕替沈清微擦拭額頭上的汗珠,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他知她是因為他,才這樣迫切的想要改變,他歡喜,同時也心痛,卻無可奈何。因為這些事,他除了陪著她,無法替她分擔一絲一毫。

「盡力就好,不要這麼拼,我心疼。」

「好!」

第二日,兩人起程回金陵城,暗衛一路護航。

自從沈清微發現自己可以見陽光之後,便開始嘗試著同納蘭容止一起吃飯。

她從泥石流中爬出來之後,也曾試著吃過一些熟食。可食物才到嘴里,她卻根本無法咽下,便吐了出來。那時,她吃了吐,吐了又吃,整整三天肚子里空空的。第四天,實在是餓狠了,她吸食一條蛇的血。

現在她也依舊吃不習慣那些食物,可是不管多難受,她卻總是咬著牙,堅持每餐吃一點,哪怕只是一小口米飯。這幾天下來,她已經開始慢慢習慣,至少吞下去的食物,不會再吐出來了。只是鮮血卻還是必須要每天吸食,原本她打算試著戒掉。可是納蘭容止不答應,讓她不能急躁,必須慢慢來。

沈清微同納蘭容止回到容王府之後,容王府便掛出了「免擾」的牌子,開始閉門謝客。

當然對于沈清微活著回到金陵城一事,納蘭容止依舊還是對外封鎖了消息。

而此時容王府卻是沉醉在一片歡樂中。

容王府內開始大幅度的修葺,一切以沈清微的意願作為首要考慮的因素。特別是兩人的臥室,不但增加了許多的機關,更是遮得密不透風,一絲光線都透不進去。

納蘭容止那些心月復一個個臉上掛著笑容,一掃這幾日子以來的陰鷙。

怎麼能不高興呢?主母死而復生了,再也不用整日對著主子那張死氣沉沉的棺材臉了;再也不用擔心,一個不留神就惹怒了自家主子,而被發配到哪個窮山僻野里去養豬。

雖然主母很少出現在人前,可主子臉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深。主子心情好了,他們這群做手下的才能好。

所謂主母好,主子好,我們大家才能好。

整個容王府,就像活過來了一般。

這期間莫揚秘密的來過一回容王府,原本是打算看看沈清微的身體狀況。畢竟杏花村一役,如果沒有沈清微,十個納蘭容止都不夠死的。雖然不知道沈清微到底是怎麼做的,可是她確實是救了納蘭容止。不想他過府之後,發現沈清微只是臉色蒼白些,可納蘭容止卻是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

他要給納蘭容止把脈,納蘭容止拒絕了。只說他沒有什麼事,只是因為沈清微為了救他,中了一種極奇怪的毒,所以每日必須喝一碗他的血,方能壓制體內的毒素。所以只需給他多開一些補血的藥即可。

他于是去給沈清微把脈,可納蘭容止卻又拒絕了。說什麼不用他操心,現在他們已經有了解毒的法子,過一陣子就能解毒之類的。

莫揚知道這事情有古怪,而納蘭容止也鐵定有事情瞞著他。可是他了解納蘭容止,對于他如果不想說的事情,你再怎麼問都沒用,只得作罷。畢竟納蘭容止是極有分寸的人,他不說,定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

而那些空降到北軍「火鳳凰」的姑娘們,也開始慢慢被士兵們接納。「火鳳凰」的姑娘們全都是沈清微按照現代女特種的模式訓練出來的,一個個都是單兵作戰的好手。雖然她們並沒有上過戰場,可是卻順利通過了模擬的戰爭訓練。而且她們不論是心理素質,身體素質都是經過系統專業訓練的。再加上經過現代文明的燻陶,一個個在兵法上都有很高的造詣。

最開始,士兵們確實瞧不上「火鳳凰」的姑娘們。

娘們還能上戰場打仗?簡直是笑話。

可是當「火鳳凰」的姑娘們以一挑十,一以抵百時;當姑娘們輕輕松松完成那些爺們都受不了的訓練時;當姑娘們組成的一支小隊,在模擬戰爭中,以出其不意的戰術,直搗黃龍,將北軍防得密不透風的元帥斬首時。士兵們再也不敢輕視上戰場的女人,正因為是女人,所以在戰場上,有著男人天生無法擁有的優勢。

所謂幗國不讓須眉,誰說女子不如男。「火鳳凰」的姑娘們用實力,向天下男人證明了這一點。

從此,「火鳳凰」所代表不再是女兵,而是一個傳奇和神話。

同時,納蘭容止借機將沈清微是這個神話締造者的消息傳了出去。他在為沈清微的回歸造勢。她的風華絕代,天下皆知,卻只有他一人獨享。

一個月之後,容王府傳出消息,容王妃已歷劫歸來。

只對于「歷劫」二字,卻是眾說紛雲。

沈清微以質子,殘破之體來到扶桑,卻能順利嫁給容王,成為容王妃。後以容王妃的身份回到北詔,短短數月,不聲不響令北詔風起雲涌,突然繼承北詔皇位,成為北詔史上第二位女皇。可這位女皇只不過繼位數月,卻又突然詔告天下,退位讓賢于慕容煜。于是眾人猜測,這皇家啊有貓膩!怕是那慕容煜謀朝篡位,奪了這女皇的權,逼她退位讓賢的吧?這世事啊!果真多變,人心難測!此番容王妃回來,怕是在北詔受到了重創。

當然這只是不知內情的百姓的看法。

而熟知內情的如納蘭無極之流,卻是對此了然于心的。

御書房。

納蘭無極正與納蘭辰逸為此事密談。

「皇兄,這容王妃著實有些本事。臣弟自以為我們的計劃天衣無縫,可臣弟現在都想不透她到底是如何逃出來的?」

納蘭辰逸愁眉不展,對于此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納蘭無極點頭,神色憂慮,道︰「朕也覺得此事有蹊蹺。當時除了徐公公,朕還另外派有影衛在場。只是怕納蘭容止發現,影衛離得遠了些而已。可當時影衛確實看到納蘭容止掉落懸崖。可不知怎麼的,納蘭容止突然又被沈清微給救了上來。甚至他們根本就沒看到沈清微是怎麼救的,好像突然間納蘭容止就已經被繩索拽上來了。兩座大山直接壓下來時,沈清微是和徐公公一起被埋在下面。依納蘭容止前陣子搜救的情況來看,不可能作假。可徐公公死了,這沈清微卻活了下來。這事,真真太奇怪。」

納蘭辰逸點頭,「按理說,那樣危急的情況,根本是人力無法改變的。」

納蘭無極鷹眸中殺氣一閃而過,「這沈清微絕不能留!」

……

不日之後,金陵城驚現預言石︰禍國妖姬,必亂天下;北詔帝女,人人得而誅之。

同時,帝陵附近卻挖出了千年石碑。千年石碑有言︰三水暴雨,蒼生疾苦,天機示警,乃扶桑由盛轉衰之先兆。原氣數將盡,此乃天意。幸帝星橫空出世,有容乃定,庇佑扶桑百年基業,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一時間,謠言四起。

這兩則預言,皆同容王府有關。這北詔帝女自然是指沈清微,那什麼「帝星」,「有容乃定」卻是直指容王。一扼殺,一扶持。顯然,這是兩方勢力在背後角逐。

說起這容王,還確實是褒貶不一。天下第一紈褲,空有皮囊,實則草包。看看他做出個那些混帳事︰沉迷酒色,男女同吃,搶婚……

可你若說他月復內空空,無才識吧?那一件件事情又干得極漂亮。比如梨雪國皇子一案,落英山平山賊,三水縣賑災。甚至他足夠狠,足夠狂,足夠放肆。以鐵手手腕鎮北軍,一夜之間,斬北軍二十多名領將,火燒金龍寺。這人啊!讓人實在是看不透。從一個無名小卒,到手握重兵的容王,用橫空出世確實不為過。

至于沈清微,她在北詔受百姓愛戴,雖已退位,卻被尊為聖皇。所謂禍國妖姬之言,實在有些牽強。在老百姓心中,誰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皇帝能不能讓他們衣食無憂,四海生平。而沈清微在北詔的所作所為,已經深入人心。好皇帝就是她——沈清微,沈清微就是好皇帝。

所以兩則預言同時出現,老百姓們自然更相信千年石碑所言。

此間事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謠言平息之後,納蘭驚天第一個造訪了容王府。

這一月以來,沈清微比起當初在杏花村已經發生了許多的變化。她經過不斷的嘗試,不斷的克服困難。現在她除了身體冰冷,依舊需要吸血鮮血之外,其他的幾乎同普通的人沒有兩樣。

沈清微自從回來之後,對外聲稱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只納蘭驚天,她卻是沒有拒絕。

正廳。

沈清微頭戴面紗,一縷紅衣,領口高高束起,手上戴著白色的手套,整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納蘭驚天自從落座之後,目光一直停在沈清微身上,久久不語。

「太子殿下?」

沈清微雖然戴著面紗,可是納蘭驚天那灼熱的目光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對不起!本宮失禮了!」

納蘭驚天回過神來,立刻向沈清微賠禮。

沈清微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道︰「無妨!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本宮就是來看看,听說你回來,本宮就想來看看。」

納蘭驚天目光又停在沈清微身上,似有些痴迷,語無倫次的道。

沈清微輕咳了一聲,「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本妃雖然遭了些罪,卻也算是有驚無險。」

「那你可有受傷?本宮府中有些珍貴的藥材,明日便命人送來。你或許有什麼需要……」

納蘭驚天有些急迫,那自說自話的模樣還有些傻氣。

沈清微卻打斷了納蘭驚天,「謝過太子殿下好意,本妃心領了。容王府什麼都不缺,暫時不需要。」

納蘭驚天神色一暗,長睫垂落,遮住了鳳眸中的神色。半晌,他笑了笑,道︰「無妨!你回來就好!」

知她埋骨荒生,生無可戀;知她平安歸來,欣喜若狂。

他的歡喜,他的相思,無人知,無人懂。

無妨!她回來就好!

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她,比起天人永隔,他已知足。

此生唯求——她安好!

沈清微對納蘭驚天的感覺是復雜的。原本納蘭驚天是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里,第一個佩服的人。後來她知道納蘭驚天喜歡納蘭容止,她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些不高興。現在想來,人心果然都是長偏的。那時她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事會對納蘭容止造成什麼傷害?卻沒有想過,其實納蘭驚天也是一個可憐人。後來因為皇後屢次暗害納蘭容止,她對納蘭驚天更是沒有好感。只是細細想來,其實納蘭驚天從來都未曾真正害過納蘭容止與她。他的親情,他手握的權力皆必須與他們對立。能做到如此,亦是頗為難得。甚至這一次,他在發現問題,第一時間就趕去了三水縣,他亦是想去阻止的。

可縱使如此又如何?他們皆有為難,皆是身不由已。這樣似敵似友的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就像這次一樣,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所以他們做不成朋友,也許敵人才更適合他們。

「太子殿下若無事,請回吧!本妃有些累了!太子殿下與容王天生就是敵人,日後若無事,太子殿下還是莫要到容王府來的好,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你……認為我會害你們?」

納蘭驚天一怔,沈清微言詞中的疏離刺得他生疼。

沈清微笑,笑得很涼薄。

「太子殿下是聰明人,何必說的這麼直白?」

納蘭驚天抿唇,帶著一絲倔強看向沈清微。

「不!我絕不會傷害你們。」

沈清微嘆了一口氣,想不到納蘭驚天如此固執。難道彼此劃清界線不好嗎?不論是對他,還是對納蘭容止和她,都好。如今這天下,已經不是他們想不想搶,而是他們必須要去搶。天下代表著權力,權力便是籌碼,可以活著的籌碼。日後彼此兵融相見時,才能不留情,才能無所顧忌的去做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我信你!卻不能信你!」

納蘭驚天一愣,原本在激動之下,已經離了坐位。此時方又坐了下去,道︰「為何?」

沈清微原本並不打算解釋,只是想到事後听慕容晴柔說起,當日若不是納蘭驚天適時的將即近瘋狂的納蘭容止勸下,納蘭容止不知道會自虐到什麼時候。突然間又有些心軟,罷了!日後是敵是友,暫且不提。念在他的這一份心意上,給他一個交待,彼此不拖不欠。

「我信太子殿下,可你能阻止你的母後和你的太子妃嗎?」

「什麼意思?」

納蘭驚天隱約間似乎嗅到了什麼異常,可一時間卻又理不清楚。

「三水縣這一局,太子殿下知道都是誰設的嗎?」沈清微冷冷的一笑,「納蘭體質特殊,任何毒對他都沒有用,唯有給他下盅。你的太子妃不簡單呢,竟還是一個用盅的高手。太子妃當日邀約納蘭,故意向他表露愛意,故意對他投懷送抱,趁機在納蘭的手背上抓了一道傷痕,攝魂盅的盅引就是這樣通過雲淺碧下在納蘭身上的。攝魂盅與其他的盅毒不同,它本身並沒有毒。種下盅引之後,若無特制的香料催發,什麼征兆都沒有,對人的身體也沒有任何害處。納蘭素來謹慎,若是其他的盅毒未必能瞞過他的雙眼。而且納蘭那一陣子又因為一些私事心神不寧,所以便疏忽了。而那催發攝魂盅的香料,便是你的母後給你的那個香囊。然後,你的母後故意將皇上要在三水縣對徐公公下殺手的消息透露給你。她料到你會告訴納蘭,果然納蘭對自己親生母親之事一直耿耿于懷,自然就打算前往三水縣。而皇上的聖旨也適時的在這個時候下達,讓他沒有任何準備,沒有思考的余地,即刻起程。納蘭武功並不弱,真要對他下殺手其實並不容易。只那一日在杏花村,徐公公先是利用了納蘭母親的事情,令他思緒混亂。而雲淺碧也一直在試圖用攝魂盅控制納蘭,只因納蘭心智堅定,除了讓納蘭頭痛和神思恍惚之外,沒有起到其他大的作用。可正是這一點,一瞬間的遲鈍,便足以致命。況且納蘭原本身中蝕心盅,這是你的父皇下在他身上的,與你父皇身上的蝕心盅一脈相連。所以你的父皇才會在當晚趕到杏花村,適時的催發了蝕心盅。攝魂盅,蝕心盅,納蘭本身的思慮,大內第一高手徐公公,專門為納蘭布下的萬無一失的陷阱。這所有的加在一起,只為讓納蘭死。」

納蘭驚天雙眸瞪得大大的,眼里滿滿皆是震驚。這一局,環環相扣,算無遺露。不但算計了納蘭容止,也算計了他。

「對不起,我……」

納蘭驚天用的是「我」,而非本宮。

「我和納蘭並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並不怪你。造化弄人,只能說是天意。今日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想提醒你,小心雲淺碧!」沈清微又道︰「當日你我在金龍寺遇害,表面是我是被秦凝月推下去的。可秦凝月當時的神色很怪異,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現在想來這操控秦凝月的的定是雲淺碧無疑。幸好,當日是你同我一起掉下去。當時我一直想不通,幕後之人既然要害我,為什麼將我困在金龍寺之後,卻沒有後招。現在想來,雲淺碧當時只是因為顧忌你,所以才沒有對我下手,而是提前撤走。」

「好,我明白了,多謝提醒!」納蘭驚天很平靜,神色淡淡,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我也該告辭了!」

「太子殿下。」沈清微見納蘭驚天站起來,又突然叫住他,道︰「皇後與太子妃,我們絕不會姑息,好自為之!」

納蘭驚天看了沈清微一眼,知道沈清微這是在給他提醒。能得她真心相待,讓她信任,他也算沒有遺撼了。

「多謝!」

也在那一日,納蘭驚天突然上奏皇上,要求廢除太子妃雲淺碧,而且態度異常的堅決。皇帝自然要追問其原因,他卻道只是因為自己不喜歡雲淺碧,並且聲稱雲淺碧還是完壁之身。皇帝大怒,自是不允。可納蘭驚天卻在御書房長跪不出,不管誰來勸都沒有用,堅決要廢除雲淺碧這個太子妃。

原本這只是宮廷秘事,必定不會泄露出去。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晚這件事便已經在金陵城傳開。雲淺碧聞言,不甘受辱,三尺白綾欲自盡,幸好及時發現,搶救了過來。雲家家主連夜進宮面聖,要求將雲淺碧接回家中休養。雖然只字未曾責難太子,言詞中皆是對太子的不滿。皇帝自知有愧于雲家,只得應允。而太子納蘭驚天被禁足,面壁思過,一日想不通,一日便不能出府。

容王府。

沈清微正坐在納蘭容止懷里吃葡萄,納蘭容止正細心的給她剔皮,而她吃得不亦悅乎。

「納蘭,你說納蘭驚天,這是抽得什麼風?」

納蘭容止笑,「老東西因為想要拉攏雲家,所以才將雲淺碧賜婚于太子。太子現在要休棄雲淺碧,也就是說他不打算要雲家的支持。他這是在自斷一臂呢,估計老東西這回正氣得吐血。」

沈清微蹙了蹙眉,疑惑的道︰「可這雲家不是你的人麼?」

納蘭容止輕吻沈清微的額頭,笑道︰「是啊!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啊!」

沈清微咯咯的笑,轉過身,雙手摟著納蘭容止的脖子,道︰「太子是因為我們,才自斷一臂的吧!我覺得太子日後不會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幫幫他唄!」

「嗯?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納蘭容止雙手抱著她坐好,免得她在他懷里動來動去,到處點火。

「我突然間改變主意了!比起納蘭辰逸,我覺得太子可要順眼許多。」

納蘭驚天能坐穩太子之位,苦心經營多年,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如今這朝堂的局勢已經是蓄勢待發,在這個節骨眼上,納蘭驚天退出朝堂,便相當于是給了納蘭辰逸可乘之機。與其讓納蘭辰逸撿了這個便宜,他們更樂見納蘭辰逸與納蘭驚天斗個你死,我活。

「小壞蛋,就依你!」

「納蘭,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沈清微頓時正經起來,「那個徐公公不是說你並不是納蘭無極的骨肉嗎?可那蝕心盅既能讓你同他一脈相連,便說明你們一定是血親。這中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納蘭容止笑,笑得有點蒼涼。「徐公公的話,並不像在撒謊。不管哪里出了問題,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而且我現在很好,是不是都無所謂。」

沈清微猝然抱緊納蘭容止,「你有我!我們不稀罕。」

「對!我有你就足夠了。」

三日後,金陵城突然發生了一件怪事。

容王府的周圍,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許多劇毒之物。如毒蛇,毒蜘蛛,毒蟲,毒蟻……許許多多,每一只都帶著劇毒,而且數量非常多。將整個容王府,團團圍住,烏黑一大片,不停的往里面爬。

最開始數量不多,也不知道都有毒。有許多人因為好奇而去圍觀,結果被毒死了幾十號人。一時間,人心慌慌,擾得百姓不得安寧。特別是與容王府相近的老百姓都不敢回家,生怕那些毒蟲進自家院子,一個不慎就會被毒死。

說來也奇怪,那些毒蟲竟仿佛有意識一般,淨挑容王府的牆爬。與容王府相近的老百姓雖然也有遭殃的,可比起容王府卻是九牛一毛。

于是,一個時辰不到,金陵城又有謠言傳出。

北詔帝女,禍國妖姬,天神俱怒,故降毒蟲,代為誅之。

對此容王府起先並未回應,里面亦是靜悄悄的,沒有想象中的呼救聲,似乎根本就沒有被毒蟲驚擾。

突然簫聲起,只見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同時躍起,一人持簫,一人拿琴,落于摘星樓,簫聲和琴聲同時起。

這摘星樓位于容王府的後院,是原太子公孫無淵所建,登高便可俯視整個金陵城。

「是容王和容王妃!」

百姓中不知誰高呼一聲,接著百姓們相繼抬頭仰望摘星樓。

那是一首從來沒有听過的曲子,曲子算不上好听,卻出奇的銳利,有一股凜冽的王者之勢。琴瑟合鳴,十分默契和相融,毫無間隙。

只見容王府牆上的毒蟲開始掉落,地上還在繼續爬的毒蟲開始掉轉方向往外爬,而牆頭有早前爬進去的毒蟲又不斷涌出。毒蛇更是躁動不安,蛇身和蛇尾扭成一團,仰頭吐著風信子。

琴聲越來越烈,圍在容王府的那些毒物,自行成隊,快速的往外爬。老百姓們遠遠的避開,卻又好奇的探出頭,想要看看那些毒物到底又往哪里去。

「啊!蛇,好多蛇!蟲子,蜘蛛……天啦!救命啊!」

突然隱約有呼救聲傳來。

「是銳王府,銳王府!毒蟲們往銳王府去了!」

人群中又有人驚嘆出聲。

銳王府與容王府相隔並不遠,所以此時發現毒蟲離開,圍觀在容王府的百姓,可以清晰的看到銳王府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琴聲未停,簫聲亦未停,聲音越來越宏厚,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嘎!」

只見無數鳥雀從不遠處的林中翩翩飛出,形成一隊壯闊的百鳥群,盤旋于二人頭頂天空,歡快鳴叫不住飛翔。更有一雄一雌,兩只七彩鳳凰神鳥圍在兩人身旁嬉戲,造成了一幅奇異驚人的景象。

這還不止,突然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只老虎。百姓們嚇了一大跳,人群迅速的四散。可那老虎卻並不如往常凶猛,甚至稱得上溫順。它在容王府外站定,前腿跪地,仰頭看向摘星樓中吹簫撫琴的兩人,然後頭低下,俯地,似是臣服。

「百鳥朝鳳,百獸臣服!容王,容王妃威武!」

那日,沒有人在意損失慘重的銳王府,所有人的眼里只有那摘星樓上那一對吹簫撫琴的神仙眷侶。

那日之後,一首童謠在扶桑傳開,唱遍扶桑每一個角落。

沈清微,容王妃。

容王妃,北詔皇。

愛百姓,佑北詔。

御百獸,護容王。

鳳驚天,百鳥朝。

麒麟現,救扶桑。

------題外話------

第三卷完了。

納蘭︰沒節操的蠢貨,到底什麼時候給洞房?

親媽︰你才蠢貨,你全家都蠢貨。第三卷一完,洞房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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