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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回 夫妻恩怨隱藏殺機

南京淪陷與日軍大屠殺消息幾天後傳遍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盡管日本人失口否認,在上海的進步報刊還是刊登出了慘絕人寰的照片,引起全國人民的憤慨紛紛上街游行,又一輪反日浪潮在上海開始了。租界當局驚慌失措,害怕中立的地位不保,派出巡捕和軍隊在街上設卡,逮捕他們認為的激進分子,同時,在上海的**地下組織與在重慶的藍衣社分別對日本特務和漢奸進行了圍剿,沈默然最近也準備進行一次對宇喜多井的暗殺行動,他從報紙上得到一條消息,說是某月某日日本在上海的第一家合作銀行寶順分行正式開張,日中(滬)經濟合作會社社長到場剪彩等等。宇喜多井這個名字對沈默然來說來太刺眼了,無論國仇還是家恨都有理由鏟除他,由于周曉天和張恩華仍然住在他家有些礙手礙腳,決定馬上送他們回家。周曉天在沈默然家住了有近半個月光景,懂得了許多斗爭的經驗,也有機會到幾本馬列的書籍,感覺自己就像是森林里見到了陽光一般,他認識到,抗日不可蠻干要有策略,自己是國語系的大學生,可以在文字領域喚醒更多的中國人,沈默然給他介紹到了地下組織管理的一家進報社當撰稿人,那天把他和張恩華送回家時,周教授和周太太幸喜若狂,連忙感謝沈默然說︰「沈先生謝謝你啊,要不是你,那天我兒子躺在馬路中央昏過去還真不知會是什麼結果,來來,進屋喝杯茶。「沈默然今天親自送他們回家,也是準備向這樓里的鄰居通報一聲母親去世的消息,完了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久留,便說︰「不了,我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後就走。」他頓了頓哀傷地又說,「我媽走了。」周太太一怔,嘆息道︰「啊?沈家阿婆過世了,什麼時候的事啊?」沈默然說︰「近一個月了吧,那天救令公子時,我其實是來告訴你們的。」周教授淒淒的說︰「八十四、五了吧?哎,我也七十五了,這人哪……」周太太狠狠戳了他一下讓他閉嘴,周教授辯解道︰「我又沒說錯,沈家阿婆搬走的時候身體還好好的,說沒就沒了,對,沈先生,沈家阿婆是生什麼病去的?」這話無意中戳痛了沈默然,讓他聯想到身懷九個月的妻子被日本人殘暴害死,母親是因為這件事傷心過度而死的,可他說不出口。周曉天帶著張恩華上樓,從沈默然那借來幾本進步刊物準備藏匿起來,沈默然沒有回答周教授,指指樓上說︰「我得上三樓說聲,一會有很多事情得趕回去。」

今天太陽比較旺,郝允雁幫丈夫的被褥全部換了床,又給他洗個澡,自然還是請劉秋雲一起抬進衛生間坐凳子上,然後她退出去等到洗完穿上了衣服,再一起抬回床上,這一來二去的劉秋雲也默默奉獻了近兩年時間,有次她半開玩笑地埋怨︰「允雁哪,大概我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盡沾你的苦了,我丈夫在的時候我也沒怎麼服侍過他,倒服侍了人家的丈夫,哎。」郝允雁知道她是有口無心,累了發個牢騷,便說︰「秋雲姐對我的好允雁是記得的,在這世界上我第一個不會忘記的人是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報答,心一直虧欠著。」劉秋雲笑道︰「別那麼認真啊,我說說而已,心里是情願的,但也只有對你,要是那樓下的周家,我才不去管,上次他們家兒子失蹤好幾日,我連問也懶得去問,有次我出去時,听他們在屋里哭著呢,想是思念兒子了,活該,誰讓這周太太對我五斤夯六斤的?」郝允雁見她氣呼呼的笑著問︰「這是怎麼了,她跟你凶過了?」劉秋雲忿忿地答道︰「還不是那次白老板的姨太太來鬧這事,見他們在樓下議論,我去警告他們不許胡說,然後還有前幾天白老板來之前那個晚上,我去樓下插門,那個周教授非要說兒子要回來,後來周太太出來和我翻了臉,其實他們早就恨我了,那次他們家兒子跟父親鬧別扭時,周太太明著在罵老伴,實際上是在數落我,別以為我听不懂。」郝允雁听她說起這事微微有些尷尬,到目前位止她與白敬齋的關系沒有向她正面說清楚過,想到這漫不經心的附和了一句說︰「原來還是我的事情引起,真難為秋雲姐了。」接著話鋒一轉岔開話題問︰「你剛才說樓下的那個孩子離家出走有半個月了?他們怎麼不去找?我這些天忙著丈夫也沒去安慰他們。」劉秋雲雖然沒有去周家關心過,但此事的來龍去脈和發展了如指掌,笑笑說︰「有次她兒子的女朋友來過,說住在朋友家。」郝允雁連忙打斷若有所思道︰「對對,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回家在樓下踫見了。」郝允雁指的是被關潔哥哥**後,冒雨趕回來在底層走廊上看見他們兒子女朋友在,當時她神志恍惚一會全忘了,劉秋雲幸災樂禍地說︰「住人家朋友家那麼久他們也放心啊?」郝允雁說︰「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前幾年不也在北平念書來著。」劉秋雲哼了聲說︰「最好一直住外面,這房子我收了,我看這小的老喜歡談論政治,早晚要出事牽連到我這房東。」郝允雁安慰她說︰「你別總疑神疑鬼的,上次沈先生的事,你也怕巡捕找上門來,不也平安無事麼。」

他們說著,門外傳來凌亂的幾個人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的跑出去看究竟,原來是周家的兒子和女朋友正上樓回房間,身後跟著原來的房客沈默然,劉秋雲苦笑道︰「正是說曹操,曹操到。」剛要拉郝允雁回房,沈默然上樓揮手跟她們打招呼道︰「你們都在家啊。」這一招呼便就走不月兌了,劉秋雲怕見這個人,自從幾個月前日本特務來抓他,結果被他的人開槍打死,自己的樓死了人不吉利,也怕巡捕房趕來興師問罪,著實憂心重重好幾天,沈默然搬走她一點遺憾也沒有,只覺得他最好永遠別來這了,今天看見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郝允雁跟她不一樣,覺得沈默然是個正義之人,熱情的把他讓進屋內,說︰「沈先生真是稀客,身體恢復了吧?」沈默然不屑的說了句︰「沒事,身體好著,只是偶爾刀口有些疼。」

劉秋雲不滿的跟了進去,一方面是想知道他來干什麼,另一方面不管是誰,凡是男人進郝允雁家她都多了份心。

王守財睡著,郝允雁指指他對沈默然說︰「我家先生睡著,剛剛醒的,家里有人躺著就收拾不干淨的,你看這麼亂,沈先生坐這邊。」她搬來椅子放下,沈默然望了望王守財,不無同情地說︰「真是難為你這位妻子了,希望他有朝一日會醒來。」郝允雁說︰「謝謝沈先生的吉言,我有這個信心,哪怕十年八年,一輩子我都這麼服侍他。」她這話是說給劉秋雲听的,似乎在告訴她,自己今天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丈夫而不是自己,劉秋雲是最能懂郝允雁的人,自然隱約的听出畫外之音,連忙幫襯著說︰「我這允雁妹啊,真是個好人,這兩年非常的辛苦。」郝允雁接話說︰「其實這是我應該做的,倒是秋雲姐給了我很多的幫助。」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表揚著對方,沈默然報完母親的事馬上要走的,插不上話,旁邊笑著敷衍她們,郝允雁見他站著,招呼道︰「沈先生坐吧,對了,最近在忙啥麼事啊,听說南京被日本人攻佔殺了很多中國老百姓……」劉秋雲手戳戳她不讓說,郝允雁收住話說︰「您先坐著,我去給你倒茶水。」沈默然忙說︰「「不用不用,我說幾句話就走,我母親上個月去世了。」郝允雁端在手中的空杯子跌落在地,眼淚頓時冒出來,楞了會淒淒地說︰「沈家阿婆平時對我很好,她在我困難的時候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走的時候卻不能送送她老人家,不行,她的墓碑在哪,我得去祭拜她。」沈默然說︰「在郊區很遠的地方,等以後我有空時吧,她臨走時提醒我,一定要告訴你們,說這里的鄰居都很好。」劉秋雲也被他說得眼淚汪汪。

沈默然告別她們走了,他是去吳淞區寶順分行附近查看地形,斜對面有棟十層高的居民樓,他模到最頂層往寶順分行望去,初步判斷相距二、三十米,他有狙擊槍完全在射程之內,他很清楚,宇喜多井是日本高級特務,出席剪彩活動一定有許多保鏢,所以近不了身,而且行動需要絕對的隱秘,為此決定由一個人來完成這項任務。幾天後,在原虹口日本武館,今天的日本陸軍部駐上海特高課籌備處,宇喜多井在客堂里接待了一個從天津趕來的中國男人,他是授日本東京財務部與陸軍參謀部共同委派來上海出任白敬齋寶順分行經理的唐辛亥。兩年前他受到民國政府教育部追捕,從上海逃往天津,剛下火車已是深夜,他提著從白敬齋的寶順洋行取出的十萬法幣到處在尋找旅館,突然前面跑來一個倉皇而逃的日本女子,緊接著後面追來兩個男人,手里舉著槍想開又沒有開的喊著站住,唐辛亥判斷他們不像是一般的**犯,逃的人是日本人那他們一定是抗日的殺手,他之所以選擇天津為逃亡的地方,是因為那里有日本的租界,他並不甘心一輩子當個亡命天涯者,認為現今的中國只有投靠日本人才有前途,因此決定救下這名日本女子,或許會對他認識日本政要人士有幫助。于是他悄悄尾隨過去,在一片小樹林內,兩名中國人追上了日本女子,那女子無處可逃用生硬的中文夾帶著日語說︰「你們是誰,干嘛要抓我?」一個男人獰笑著說︰「抓你?我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去。」女子驚慌地說︰「我和你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如果你們要錢,我讓我爸給你們就是。」男人笑了,說︰「誰要你們日本人的臭錢?」女子怯生生說︰「你們不要胡來啊,知道我爸是誰嗎?」男人說︰「我們殺的就是你,你爸是日本駐天津領事館的參贊,一個殺害我們中國人的劊子手,今天你落單算你倒霉,替你爸贖罪吧。」說著就要動手掐死她,女子拼命喊叫,唐辛亥手里有槍,毫不猶豫的沖過去一人一槍結果了他們,拉著那日本女子就跑。他提著箱子跑不動在一處歇腳,問女子︰「你是日本人怎麼會說中國話?」女子回答道︰「我爸是日本人,我媽是中國人,所以我屬于半個中國人半個日本人。」唐辛亥剛才听那兩個男人說起女子的父親是領事館參贊很感興趣,便問︰「你爸真是領事館參贊?」女子嗯了聲,唐辛亥說︰「那我送你回家吧,剛才開了槍怕警察會追來。」

他們在路上閑聊起來,那個女子日本名字叫美代子,32歲,結過婚的,丈夫是日本軍人年初在中國戰場上效忠了天皇,剛才她是父母那回自己的家,父親派一名保鏢護送,因為路不遠兩人就徒步在寂靜的街上走著,他們沒有想到,在父母家出來時就被兩名藍衣社的人盯上,保鏢被他們開槍打死,美代子奪路而逃。美代子問唐辛亥︰「你是外地人?」唐辛亥點頭道︰「我從上海來剛下火車,這不箱子還拎著。」美代子打量了番問︰「那你住的地方還沒有找到?」唐辛亥說︰「是啊,天津怎麼旅館那麼少?有的也是客滿。」美代子想了想說︰「你也別找了,現在都已半夜,就到我這對付一晚吧,我家很大有你睡的地方。」就這樣,唐辛亥如願的認識了日本人,並通過她拜訪了她的父親日本駐天津領事館參贊渡邊,幾個月後,兩人閃電結婚,渡邊很喜歡唐辛亥,知道他曾經教育部的背景,並立志為大日本帝國服務,便有意圖的送他到滿洲學習金融管理,兩年不到的學程和他堅定的**信念,讓他深受渡邊的信任,這次陸軍部需要一名懂些金融的中國人去上海,渡邊推薦了他,于是唐辛亥帶著美代子從天津感到上海向宇喜多井報到。

宇喜多井一邊在客堂向吳濤交代下午去寶順分行剪彩的事情,一邊在等候唐辛亥的到來,他活動了下脖子說︰「今天天氣暖洋洋的,怎麼我脖子酸痛酸痛很不活絡的?」吳濤討好道︰「宇喜社長日理萬計一定累了,晚上我替你揉揉。」這次吳濤回來後與跟宇喜多井睡過一晚,宇喜多井非常嫌棄她的那只假乳,雖然假得很逼真,一想到這是假貨就惡心,認為是死人尸體上割下的,以後就再也沒有要過她,吳濤心中有素卻不想放棄討好上司的機會,宇喜多井要重用她,也不方便拒絕得太明顯,又轉了幾下脖子說︰「好點了,呵呵,你今後工作會很繁忙,應該經常與你的新搭檔保持友好關系,但是感情歸感情,他如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要如實向我匯報,這也是我派你去的原因。」

門口一名憲兵進來報告,從天津來的唐辛亥到了,這一聲報告把吳濤嚇著了,瞪大眼楮問︰「社長,那人叫唐辛亥?」宇喜多井吩咐帶進來後笑著說︰「哦,我忘記告訴你了,有問題嗎?」吳濤心想,世界上沒有那麼巧的事情,一定是同名同姓,或者音同字不同而已,忙搖搖頭說︰「沒問題,沒問題。」

客堂的門咯吱的響了聲打開,唐辛亥西裝筆挺從外面笑容滿面的進來喊道︰「報告,唐辛亥前來報到。」吳濤轉過臉頓時面如土色,原來真的是自己在民國法律意義上仍然有效的丈夫,一個狠心的曾經把她交給貧民窟的一個瘸子,然後遭到上百名男人蹂躪的魔鬼,認識加藤後,她曾經到處打听過他,想把這個無情無意的男人殺死,然而事過境遷,僅僅兩年,加藤死了,他卻活得好好的衣錦還鄉。宇喜多井上前與唐辛亥握完手向他介紹吳濤,這時他才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妻子,一時不知是否應該去認,吳濤在他離開上海後的事情唐辛亥一概不知道,也弄不懂一個文弱的作家怎麼跟日本特務攪在一起,兩人都目瞪口呆著,宇喜多井奇怪地問︰「你們認識?」

唐辛亥當年對妻子的出賣進行了報復,而此刻民國政府退守重慶,他的案子似乎已經不了了之,而現在上海的租界外是日本人的天下,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從整個事情的發展到今天自己因禍得福,成為日本駐天津領事館參贊的乘龍快婿,如果沒有妻子曾經的出賣也不會有現在的飛黃騰達,所以看到吳濤也沒有了怨恨。吳濤正好相反,今天要殺的人就在眼前,深藏在心底的那段悲慘記憶,瞬間就像洪水沖破了閘門,可她現在殺不了,唐辛亥是宇喜多井請來的要人,是自己將要合作的同事,如果殺了他,宇喜多井絕不會容許,想到這,她握住槍的手從口袋里抽了回來。她這個小小的動作加上緊張而又充滿仇恨的表情,宇喜多井看得一清二楚,用中文問︰「你們這是認識,還是怎麼了?」吳濤惡狠狠地月兌口說︰「哼,他就是燒成灰我也認識。」宇喜多井嗯了聲眉毛豎起,覺得她說這話很不禮貌,畢竟唐辛亥的岳父是日本駐天津領事館參贊,罵了句「八格,怎麼可以這樣跟唐君說話?」唐辛亥連忙勸道︰「別別,吳小姐可能對我有誤會。」宇喜多井介紹說︰「她現在叫加藤英子,是個日本人了,丈夫剛死不久可能心情不好。」接著向吳濤介紹道,「他叫唐辛亥,這次出任寶順分行經理,你是他的秘書,我不管你們以前是怎麼認識的,或者有什麼過節,不能將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來,彼此握下手。」

吳濤這恨壓在心里不敢爆發,但要讓她跟仇人握手很不願意,手伸出來又縮了回去,宇喜多井極不滿意,呵斥道︰「英子,別忘了你私拿公款的事還掛著,想二罪歸一嗎?」唐辛亥听罷一驚,感覺在說他私吞教育部的經費,臉色很不好看。吳濤和他想一塊了,略帶威脅的望了望他伸出手,唐辛亥受寵若驚的雙手握住寒暄道︰「哦,英子小姐,今後請多關照。」說著深深的鞠了個躬。唐辛亥現在不敢得罪吳濤,免得把他曾經挪用教育部公款之事抖落出來,這件不光彩歷史他一直諱莫如深,包括妻子美代子和她父母都不知情,他現在授日本財務部和陸軍部委托擔任寶順分行經理,一旦暴露其曾經手腳不干淨將會失去這個位置,同時也會遭到妻子和她父母的蔑視影響他的前程,另外他也不希望曾經對妻子的那些所作所為被宣揚出去,想先在宇喜多井面前穩住她,之後私下里向吳濤說個好話用錢給她點彌補。宇喜多井對他的儒雅十分滿意,笑著說︰「你們既然握過手,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午飯後我們要去吳淞區的寶順分行參加開業剪彩儀式,你們兩個明天正式到那上班,雙方要精誠團結,為實現大東亞共榮圈貢獻自己的力量。」

吳濤沒有當眾揭露唐辛亥是在考慮用什麼方式置他于死地而又不連累到自己,在宇喜多井手下的一年多里,她學會了冷靜與忍辱負重,兩個人今後在一起工作有的是機會。宇喜多井是個陰險的老牌特務,表面上笑逐言開,心里已想好一會單獨詢問吳濤,三人坐下閑聊了回拉了拉家常,宇喜多井替唐辛亥找了棟房子住,兩層樓獨進獨出,唐辛亥听了表示非常滿意,說︰「下午剪完彩去認認房,然後找時間從現在的旅館里搬過去。」宇喜多井正打算支開他,說︰「唐君,在你接手寶順分行後會很忙碌,要不乘現在還有些空閑,回旅館整理整理東西,打打包,搬遷時我讓人替你們拿過去如何?」唐辛亥覺得有道理,起身告辭,也謙卑的向吳濤鞠了個躬。

宇喜多井送他到客廳門外,轉身收住笑容旁若無人的重新坐下,抿了口茶沒有說話,靜得可怕。

吳濤十分了解他的作風,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大凡他對誰大罵,基本不會有大事,越是安靜就越說明他準備下狠心懲罰誰,心想可能是自己剛才冒犯了唐辛亥的原因,听他們閑聊時提到如今的唐辛亥跟一個天津領事館參贊的女兒結了婚,那是個大人物也許連宇喜多井也得罪不起,深深的為自己剛才的鹵莽後悔,知趣的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宇喜多井面前怯生生站立著。隔了許久,宇喜多井有氣無力地問︰「剛才你們倆是怎麼回事啊?」吳濤吃不準唐辛亥在他心目中是什麼樣的一個位置,並意識到要想暗算他,最好不要讓宇喜多井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的關系與怨仇,她相信唐辛亥也一定隱瞞了所有人,權衡之下說了個謊道︰「沒什麼事,我和他以前在民國政府內是同事,鬧過矛盾,想必他也已經忘記了,今兒個彼此猛然看見驚一下而已。」吳濤這謊剛說出口就後悔太拙劣了,要是宇喜多井轉過身去向唐辛亥證實如何是好?但話已出口不能收回,低著頭用余光打量他的反應。宇喜多井對唐辛亥經歷完全是空白,吳濤的解釋他是相信的,覺得問題不大,如釋重負的猛喝了口茶,將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喊了聲︰「吆西!」吳濤以為謊言被他戳穿了,腿一哆嗦身體軟下來癱在地上,向他爬過去哭訴道︰「我錯了,我沒有說實話……」接著她把自己和唐辛亥的夫妻關系,以及日後的事全部抖了出來,說完頭俯地哭泣著等待宇喜多井的懲罰。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宇喜多井听完沒有大發雷霆,她匍匐在地感覺到他正向自己走來,每一秒後自己都有可能遭來滅頂之災,她太了解這個心狠手辣的魔鬼了。宇喜多井見她這副模樣笑了,親自攙扶她起身,湊到她臉跟前用蹩腳的中文饒著舌頭說︰「講實話就好,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不許對任何人講,你的明白?」吳濤不知其中的玄機,頻頻「嗨嗨」的點頭。

宇喜多井陰險的轉動著眼珠子,內心很高興,這是送上門來的意外收獲,日本陸軍部是唐辛亥的推薦人之一,如此劣跡斑斑的人被派到上海委以重任簡直就是個丑聞,掌握了這個證據就等于抓住了一頂保護傘可以為自己所利用,他一點也不怕唐辛亥今後會監守自盜,認為人都是貪財的,唯有嚴苛的制度和管理程序才是有效的保障,派吳濤當他的秘書就是這個作用,早就運籌帷幄。他還看到了另外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方面,唐辛亥的岳父是日本駐天津領事館的參贊,在日本政府有著極大的聲望,其女婿不光彩的歷史對他是十分不利的,因此握著這張牌,就可以控制住唐辛亥,從而保住自己在寶順分行事務中的領導地位,于是馬上讓吳濤把詳細情況寫份報告,這是他保護自己的救命稻草。

白敬齋下午帶著三姨太和管家來到寶順分行,本來他想邀請郝允雁隨同在人面前露露臉,之那天夜闖她家後兩人安靜了一陣子,也因為白敬齋實在太忙分不了心,但是郝允雁不能真的遠離他,她需要錢,一個月過去後,到了該拿錢的時候,那天晚上吃飯的光景,她怯生生的來到白府,三姨太身體完全恢復,正陪著白敬齋在喝酒,白敬齋拍拍她臉說︰「想來想去夫妻還是老的好,你雖然只是我的姨太太,可我當你是太太看來著,家里的事都由你管理著,辛苦你了,你喝差不多了,你洗洗上床等我。」三姨太走,郝允雁進白府不用通報直接走進客廳,白敬齋手里的酒杯舉到嘴邊停住了,眼前是一個仙女從天而降,郝允雁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頭上盤著發髻,一身錦緞旗袍外套一口鐘披肩,修長的**時隱時現,她毫無表情的站著沒有再過去,白敬齋恨過她好幾日,這回看到她激動的站起身跑過去,喊道︰「允雁——」他張開雙臂要去擁抱她,郝允雁退後幾步猛的雙膝跪地道︰「對不起,老爺,我錯了。」——郝允雁的錢不多了,她今天必須這樣做,來的時候她有思想準備,無論白敬齋如何懲罰她,只要給她錢,她都願意承受,白敬齋哪還來得及懲罰她,抓起她的手就往三姨太的房間走,白敬齋的正房有四間,一間自己的以後改了辦公室,一間是結發妻子的房間,人死後他覺得不吉利一直沒有去住,放著祭品點著蠟燭,逢年過節的過去親自燒幾支香,平時佣人打理著,這些年他在二太太與三姨太的房間里穿梭,二太太被殺後,他自然就住在三姨太房間里,前幾天三姨太肺結核出院,他仍然害怕會被傳染就把她趕到二太太房間里,如今她要了又搬了回來,此時三姨太已經洗干淨自己,有幾個月沒有同老爺恩愛過,心里頭癢癢的,月兌光了衣服在被窩里為他暖床,看見郝允雁被拉了進來,恍然間又想起了被她戲弄的事來,前幾天白敬齋吃了郝允雁閉門羹回家發牢騷,說再也不要她了,所以三姨太見了她一改往日的卑微,問她︰「你這沒良心的怎麼來了?」白敬齋被子一掀粗魯的道︰「三姨太,你去二太太房間睡。」三姨太悶了,說︰「老爺,您不是說今晚跟我嗎?」白敬齋討好郝允雁,說道︰「別羅嗦,沒見白太太來了嗎?」三姨太忙說︰「那我們倆一塊服侍您吧。」白敬齋怒了,大聲說︰「滾,誰要你?我要單獨跟我的允雁睡覺,與你在一張床上那是侮辱了我們的檔次。」三姨太很失望,氣呼呼的穿衣服走了出去。一場猶如半輩子積壓的欲火燃燒過後,白敬齋與郝允雁冰釋前嫌,白敬齋如了意,郝允雁拿到了錢,而且加了一千塊,今天藥費漲價,她消耗掉了存在銀行里的錢,現在又得到了補充。寶順分行要開業,白敬齋自然不會放棄讓郝允雁出席的機會,電話打到劉秋雲家沒有人接,鑒于上次的教訓他又不敢再去同泰里登門,今天是禮拜天,郝允雁去醫院為丈夫配藥,女兒在家,所以劉秋雲也一塊去幫著提大袋大袋的藥瓶回來,白敬齋正焦急著,三姨太走了過去,猜到白敬齋在跟誰打電話,說︰「老爺,今天您的寶順分行開業,賤妾多日貓在家中怪寂寞的,能否帶我去見見世面啊。」說著望了望管家,管家心領神會在一邊幫腔說︰「老爺,我覺得應該帶三姨太去,這種場面都是帶太太參加的,現如今三姨太太是白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正規場合理應帶她前往,帶別人去不合適。」白敬齋不高興的說︰「有什麼不合適的?郝小姐早晚會是白太太,正房女主人。」

家丁跑來稟報︰「老爺,外面有人找您,說是宇喜多井派來的。」

白敬齋一怔,罵道︰「盯到老子**後面了,不知道這里是法租界嗎?有請。」

來人帶了幾名保鏢是保護白敬齋安全抵達寶順分行的,白敬齋沒有時間再去等郝允雁了,思索片刻很勉強的答應了三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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