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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夕陽,總是清冷。==

唐雲坐在樹枝上,俯□,伸手,唐寧默默抓住他的手,兩只手交握在一起,一黑一白。

唐雲用力,把唐寧拉到身邊,寒風凜凜,兩人相互依偎著,默默看向遠處。

白雪覆蓋著蒼茫的田地,在殘陽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幽的橙紅。

唐寧深吸了口寒涼的空氣,感受胃里一片涼意,漸漸彌漫向四肢。

「二哥,你真要走麼?」

「嗯。」唐雲盯著天邊的紅霞,輕輕嗯了一聲。

唐寧再次沉默,他明白二哥的志向,不管他怎麼不舍,二哥終究是要離開這里的,外面有更廣博更精彩的世界在等著他。

唐雲摟住弟弟肩膀,「大哥娶了媳婦,你也考上了秀才,我也沒啥好擔心的了。我打听過,趙家的男人不似他家的姑娘,都挺忠厚的,大嫂也不似咱娘,雖然摳了點,但心眼不錯,大哥的錢由她管著我也放心。不過你的錢也要收好,不要給大哥了,你自己留著,以後娶媳婦考舉人都要用得到,每年縣衙發的米糧,米留給家里,錢自己收著。」

「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心里有數,該給的我一分不少,不該給的我也不會給。你出去有什麼打算嗎?」

「我打算去最南邊,沿海那邊,听說和洋人做生意很賺錢,我想趁著做的人還不多,搶先賺一筆。」

「你一個人去?你只是听說而已,萬一不是呢?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不說其他,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山賊強盜,你不能先在渭海的港口找生意做麼?等站穩腳跟,再做海上運輸,到時從南邊運貨過來,一樣能賺不少錢呢。==」

「嗯,我一個人去。放心,我打听過了,渭海這邊的生意早就劃分好,我想去分一杯羹不容易,不如去南邊,做的人挺多但還沒成氣候,機會更多。」

「那你把小銀帶上吧,它是狼狗,你帶上它也能多個幫手。先說好啊,你可千萬別出海,海上天氣變幻莫測,咱也不求那麼多錢,別把命也搭上。」

唐雲把弟弟摟得更緊,「我知道,我還想看你考上狀元做大官呢。」

「哥,我們現在有一百兩銀了吧,不如你帶五十兩走吧?」

「好。」

轉眼又是春節,這一年唐家可算是時來運轉,喜事不斷,身份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個連農戶都不是的匠戶,變成了士紳階級的秀才家。

故而今年來唐家拜年的人特別多,除了村里人還有不知道哪個旮旯冒出來的親戚,唐寧第一次知道原來家里還有親戚,他家不是幾代單傳麼。

給唐雲說親的都快踏平唐家門檻了,給妞妞說親的也不少。給唐寧說親的倒不多,不是唐寧不好,而是他太好,做媒的自覺周圍十里八鄉的姑娘沒一個配得上他的。

這些親事中條件好的人家不少,唐木匠很心動,想趁著這機會把唐雲的親事定下來,結果唐雲直接對媒人說不娶,說自己年後就要去南邊做生意,一旁的唐木匠和媒人听得震驚非常。

在消息落後的張家村人心里,凡是大昭極南極北之地都是犯了重罪流放之地,唐雲居然要去極南之地,這和流放有什麼區別?

好在唐家還有唐寧這個秀才在,流言蜚語雖然有但大家只是背地里說說。唐木匠打了唐雲一頓,有唐木和唐寧攔著,唐雲也沒挨上多少,可他鐵了心要走,唐木匠也拿他沒辦法。==況且,早幾年听他說要做生意的時候,唐木匠就有心理準備,倒也不怎麼驚訝,反正小兒子已經是秀才了,唐家已是士的階層,唐雲一個人做生意也不影響。

三月,春暖花開,三人一狗在家門口辭別家人,上了牛車。

中午時,到了鎮上。三兄弟找了家飯館,吃了最後一頓團圓飯。

在東城門處,唐木拉著唐雲的手,眼中淚光閃爍,哽咽半天,才說了句︰「萬事小心,遇事不要出頭,平安最要緊,要是踫到什麼難事,給家里來信,要是實在做不下去,就回家來,大哥養你。」

唐雲手顫抖著,狠狠點了下頭。

唐寧把背後的包袱解下來,遞給唐雲,「這件衣服是我照著你的尺寸買的,正是這時候穿,二哥以前的衣服都太老氣了,外面的人多是勢利眼,這件衣服正好,不招眼也不寒磣,二哥平日就穿這件吧。衣服里縫了個推薦信。呂大夫在瓊京的時候交過一個好友,叫鄭虎,是做海運生意的,為人豪爽,你去瓊京打听下,呂大夫說他很有名,有什麼難事就找他,多少也是條路子。」

唐雲點頭,接著放自己包裹里了。

後面趕車的馬夫已經不耐煩地吆喝,一起坐車的人也探頭出來抱怨。唐雲又抱了抱大哥和弟弟,帶著小銀依依不舍地上了車,在兄弟的目光下,漸漸遠去。

唐寧看著馬車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心中滿是擔憂不舍,人離鄉賤,唐雲這一路上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磨難,會不會被偷錢,被搶劫,被騙,他才十四歲,別人會不會欺他年紀小。

「三兒,時候不早,大哥也要回去了,你嫂子最近胎有些不穩,你多在城里呆幾天,和朋友玩玩,家里不忙,不用著急回去。」

「嗯,嫂子身體要緊,大哥小心,我過幾天回去。」

唐寧和唐木分了手,慢慢向著呂大夫家走去。==腦子里卻總是想著二哥路上的事,幸而他把五十兩銀票拆成小額的小抄,和推薦信放在一起,二哥身上有一百兩,除去路費和意外花費,到南邊還有八十多兩,做本錢足夠了。

忽然唐寧意識到不對勁,手伸進側腰的暗袋里,模到幾張紙片時,心跳加快,他連忙取出一看,是三章十兩的小鈔,他翻來覆去地又看了一次,是大昭面額最小的銀票,卻不是他給二哥的那幾張。唐寧拿著銀票,愣在大街中央,身邊行人來去穿行,他卻仿佛不*潢色小說

一輛華麗的馬車悠閑地自遠處駛來,行人紛紛靠邊讓開順便圍觀,倉平縣少有這樣華麗的馬車,一出現就佔了大半個街寬。馬車駛到唐寧後面,被他擋住,車夫吆喝了幾聲,唐寧卻仿佛沒听見。

謝白筠見馬車停了,掀起車簾正要詢問,視線卻一下子被前面呆呆站著的清俊身影攫住,再也挪不開。

他沒想到,原來唐寧留給他的印象如此深刻,深刻到他只要看到他的背影,便能立刻認出,即使那個少年在這一年里變了許多,但他還是認出了他。

他下了馬車,搖著折扇,無視行人驚羨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腳步顯得隨意悠閑。

唐寧剛回過神,便看到謝白筠陽光下放大的臉,此刻,這張頗具風情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反倒沒了他第一次見他時那種玩世不恭的世家子氣息。

「寧弟,這麼巧啊,你是去呂大夫家麼?正好我也要去拜訪他,咱們同行如何?一年沒見,寧弟愈發玉樹臨風了呀,看得我都呆住了呢。」

唐寧暗嘆,原來還是老樣子。

兩人到呂宅時,下人報說呂大夫正在制藥室,不方便待客。當然這句話是對謝白筠說的,唐寧不在此列。謝白筠明白呂大夫的脾氣,也不在意,自己帶著人去了慣用的客房,唐寧卻只身一人去了制藥室。==

唐寧用鑰匙輕輕開了門,呂大夫制藥時喜歡安靜。然而等他進來後,卻听到了歡快的童聲,

「爺爺,這個是做什麼的呀?下面要放它了麼?」

「嗯,要等這個水里的渣子沉下去,才能放集脂草。」呂大夫耐心道。

唐寧繞過木架,便看到了一個小孩蹲在案桌上,好奇的拿起一根草翻來覆去地看。他旁邊放著高高的固定容器的架子,都快趕上小孩的個頭了,呂大夫正站在案前切不知什麼東西,咚咚的聲音比平日都輕快了幾分。

唐寧靠著架子,嘴角不自覺的翹起,眼神溫柔地望著這一老一少,冬日午後的暖陽透過窗欞,灑在他們身上,為他們披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分外柔軟。

唐寧沒有打擾他們,他此刻只想靜靜地理清思緒,漸漸的他的目光飄遠,仿佛透過眼前的人看到了遙遠的回憶,很多人很多事紛至沓來,他卻始終只追逐著一個人身影,慢慢地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人,那眉眼,那神情,那嘴角,那是他的二哥。

唐寧的腦中沒有語言,沒有文字,只有一個人,他的二哥。二哥的形象在眼前越來越清晰,又漸漸模糊,直至消隱。他的眼前又回到了一老一少身上,然而此時的景象與剛才又有不同,唐寧說不出來哪里不同,事實上,此刻他的腦子里只有畫面沒有語言,一切都是感覺。

這種狀態不知過了多久,他?*??刈? 亓俗約旱姆考洌?路鷯惺裁粗敢?謊???貿齷?洌?﹞齷?跡?雌鴰?剩?植蛔躍醯腦碩?牛?磕ㄗ牛?宰永 由 蝗Д幕?娼Лг允駒諏嘶?忌希?憊飭魘牛??郟?ρ粑饜保??忌先玖艘徊閽位疲?煜?松廈嫻難丈??蘸錳頗??曄氈省 br />

「沒想到一年不見,寧弟畫技大有長進啊,這畫真是不一樣,和以往的畫都不一樣,明明畫的人物沒什麼奇特,卻感覺比那些美人圖多了些東西,說不出來。==」謝白筠盯著畫,皺眉苦惱道,似是不知怎麼表達。

唐寧驀地回頭,漆黑的眸子定定看著他,謝白筠看著他黑黝黝不見一絲亮光的雙眸,背後起了一層寒毛,「寧,寧弟,你怎麼了?」

唐寧定了好一會,才仿佛找回自己的語言,眼中也有了些神采,「白筠兄,寧有話,不知當不當說。」

「寧弟請講。」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從我認識白筠兄開始,你便三番兩次,不經我同意便進我的房間,看我作畫,還出聲打擾。若寧也對白筠兄如此,白筠兄可樂意?白筠兄總是說把寧看做兄弟,卻從不尊重寧的感受,何如?」

謝白筠低眉略一思考,深施一禮,「寧弟所言甚是,是為兄唐突不自重,忽略了寧弟的感受,為兄這廂賠禮了,為兄以後必會待寧弟以尊重。」

唐寧看謝白筠態度誠懇,上前扶起他,「說來慚愧,是寧氣量狹小。」

「不,是為兄的錯。為兄出身不錯,自小受人恭維,自以為是,把別人的尊重視為理所當然卻不回以同等的尊重,若不是寧弟點醒,為兄不僅會因此得罪人,以後更可能因此錯失更多的好友。寧弟能直言不諱,實乃益友,為兄當心懷感激,哪敢責怪寧弟,只盼寧弟今後多多提點才是。」

「呵呵,對了,家師已經給寧賜了表字,白筠兄自此喚寧‘子安’便可。」

「如此,為兄便恭喜子安得賜表字了。為兄是來喚子安一起去前廳吃飯的,呂大夫已經等候多時了。」

于是,兩人又相攜著去吃飯。

飯畢,喝茶。

「呂伯伯,您這里還有沒有古字畫了?上次給的已經用完了。」唐寧頗為苦惱的說。

「沒了,你不必煩惱,過兩天我去和他說說,他自己有不少字畫,偏要你自帶,這不是折騰人麼,哪有這樣做先生的。」

「怎麼,子安很缺字畫?」

「是家師正在教子安鑒賞字畫古董,白筠兄是知道子安家境的,哪有那麼多字畫和古董呢,故而才找呂伯伯借的。」

「這事簡單,一墨齋藏有不少古董字畫,子安想借就去找掌櫃好了。」

「這不好吧,畢竟那些都是貴重物品,一墨齋也沒有拿出來賣。」

「無妨,那些是為兄自己的私藏,子安想用,盡管去拿便是。難道子安還要和我客氣不成?」

「如此便多謝白筠兄了。」

「不客氣,明日為兄便帶子安去看看,順便也能幫為兄鑒定鑒定真偽。」

第二天,謝白筠果然帶了唐寧去了一墨齋。

剛進門,謝白筠一眼便看見了唐寧的畫,他笑著指著那畫道︰「子安,你這夕陽圖是早先畫的吧?比昨天那個差了不少。」

唐寧猛然側頭,大大的黑眼珠看向謝白筠。

這回謝白筠終于在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分外清晰。看著這對美目,一簇小火苗突然自他心底串起,明亮異常,謝白筠心跳加快。

自從昨天那事之後,他便把唐寧當做真正的朋友對待,早已歇了利用的心思,他不想因此失去除了墨一以外,唯一一個待他真誠的朋友。但是他也不想把朋友拉上床啊,謝白筠拼命想掐滅那簇小火苗,誰知那火苗雖小,卻越來越明亮,謝白筠無力。

「白筠兄是怎麼看出子安畫的是夕陽圖而不是朝陽圖的?」

「呵呵,很明顯啊,顏色不一樣,感覺不一樣,線條不一樣。」謝白筠每天盯著唐寧畫的桃花圖看,看了一年早就對唐寧的作畫手法熟悉了,況且唐寧自己的畫技也大有長進,他能看出夕陽圖也不奇怪。

唐寧微微一笑,此時他才覺得原來謝白筠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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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沒有再追問,反而指著一張寒松圖道︰「伙計,能幫我把這圖收起來麼,用好一點的盒子裝。」

謝白筠奇怪道︰「韓山子的畫雖然有名,可他才年過而立,算不得大家,有必要鑒賞麼?」

唐寧微笑道︰「這幅畫是我買的,明日我要去請閔大人做媒,這幅畫權當是謝媒禮了。」

謝白筠一听,心里的小火苗立即委委屈屈地低頭再低頭,不用掐自動熄滅了,他忍著莫名的酸意道︰「哦?不知哪家的姑娘這麼又福氣,能得子安青睞。」

「她是先生的女兒,我們青梅竹馬長大,我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唐寧心里已經打定主意,先斬後奏,先請知縣提親,等事已成定局,再告訴家里,到時他們總不至于找知縣大人退親吧?

謝白筠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轉而道︰「子安今後要來一墨齋的次數不少,總是從城里家里來去的,很不方便,不如為兄教子安騎馬可好?」

唐寧一听,眼楮立刻亮了,自從舒鴻宇住到呂大夫家之後,他經常來看他,順便借字畫,再說也要經常和趙謙金永福出來聚聚,學會騎馬確實方便許多,而且他現在賺的錢也養得起一匹馬。

于是唐寧便立刻答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捉了一遍蟲,估計還有漏網之魚,捉蟲是個麻煩事,總是會漏。

關于更新時間,我工作很忙,一般都是晚上寫了晚上發,有時候會深夜發,沒有固定的時間,親們表拍我啊。

關于唐寧這章作畫的感覺,有理論依據。根據資料上說,人的左腦是控制邏輯語言類的,而右腦就是純粹的畫面類的,有的畫家是能練出只用右腦觀察的境界,這很難,但有的人能做到,做到這一點後,他們就能看見不同的世界,畫出來的畫就會有不同的感覺,至于怎麼不同,咳,我也不清楚,但確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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