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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唐寧感動地看向唐木,不管怎樣,在眾人都懷疑自己時,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永遠是他最親的人。==唐木的信任給了唐寧勇氣,他挺直背脊,迎向眾人的目光,

「我沒有,我連弟弟怎麼掉井里都不知道。我一直在西屋練字,直到听到娘的聲音才出的門,在門口還遇到了張二嬸嬸,我根本沒有時間去害弟弟。而且我也沒有理由害他,前兩天我還給弟弟找大夫治病,今天也是我把弟弟拉上來的,咱家又沒多有錢,難道我還因為家產而陷害幼弟麼?荒謬至極,就算我要害弟弟,我至于蠢到選個大白天,家里還有客人的時候動手嗎,還是這種立刻就被會發現的方法;最後,我家的井平時都有石板蓋著的,那麼大一個石板,我一個小孩哪里挪得開,除非是有人自己忘了蓋井蓋。」說著便意有所指地看向唐大嫂,他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和她撕破臉,他要讓她知道,他唐寧不是可以隨意欺辱的!

唐寧的一番話說得屋里寂靜一片,唐大嫂卻恨聲道︰「你是趁我在屋里時,偷偷溜到井邊把弟弟推下去,再溜回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潢色小說

唐寧听到這句不倫不類的話,更加肯定唐大嫂失去了理智,然而這不能成為她攻擊他的理由,他昂起頭,直視繼母,嘴角滑過一絲冷笑,身姿凜然道︰

「此時正是化雪的時候,我若是走到井邊,腳上必然沾有泥土,等我回到房中,地上必定會有痕跡,大家都知道這土和家里的干土可不一樣,弟弟剛落水娘就听到跑過去了,說明我這一來一回時間很短,沒時間換鞋清理痕跡,大家可去西屋看看,到底有沒有痕跡;再說,我剛剛說過,我怎麼可能推得動石板呢?」

唐寧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他們也不相信十歲大的孩子會去害親弟弟,村里人很淳樸,一輩子都沒踫到過謀殺案,在他們心里那是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

唐大嫂听唐寧兩次開口都提到石板,直戳她的死穴,胸口挖了心肝似的疼,瘋狂再次蒙蔽了理智︰「就是你!我拿了你娘的簪子,你懷恨在心,報復我的兒子!」

唐寧心里嘆氣,這得是多蠢才能自曝其短,他立刻抓住這次機會,身子晃了晃,作搖搖欲墜狀,還穿著濕衣服的他,其實不用裝也已經撐不住了,他哀怨地看向唐大嫂︰

「娘的遺物一直都在爹那存著,我怎麼知道你拿了娘親的遺物呢,我知道您是為了給弟弟看病籌錢才這麼做的,其實就算您不說,我也打算拿出娘的遺物給弟弟看病的,畢竟有什麼能比弟弟的命值錢呢?」

一番話說得至情至理,讓眾人紛紛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

「沒想到啊,平日看唐大嫂溫溫柔柔的樣子,對唐木兄弟三個更是好的很,誰知背地里竟是這個樣子,嘖嘖。」

「可不是,果然不是親生的不心疼,後娘能有幾個好的?」

「人家後娘不高興了都寫在臉上,可這唐家弟妹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真真是好深的心思喲。」

「噓,你們留點口德吧,人家剛死了親生兒子呢,也是不容易。==」

村長看事情有些控制不住,用煙斗連扣了幾次桌子,畢竟是村長,村里人還是很尊重他的,周圍又漸漸安靜下來,唐寧和唐大嫂也不再說話,大伙都看著村長,請他做主。

村長皺眉抽了一口煙,下巴點點張二狗家的,問︰「你一直都在,你說說怎麼回事?」

張二狗家的低了頭,知道這次怎麼也逃不過去了,心中忐忑,可她也不敢撒謊,只得硬著頭皮道︰「前天唐大嫂子托我打听鎮上一個姓呂的大夫的事,我今兒中午剛得了消息,就過來和她說道說道,我進門的時候她就在井邊洗衣服,栓子在旁邊玩,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急忙忙拖進了屋子里,我當時只顧著想心事,嗚,真是對不住,我是真把栓子給忘了,嗚,嫂子我對不起你啊…」

唐寧听到緣由,心里只有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唐大嫂自己小人之心,怕他听到,急急拉著張二狗家的去屋里說悄悄話,也不會把栓子忘井邊,更不會忘了蓋石板,唐大嫂這輩子吃虧就吃虧在心太小又太精明上了。==張二狗家的倒是個有擔當的,明明不全是她的錯卻勇于承擔,平日自己倒是看錯她了。相比起來,唐大嫂就遜色得多,明明是她的錯,卻因為承受不起自己害死兒子的心理壓力,而胡亂遷怒別人,難道她把罪責怪到別人頭上就能心安嗎。

顯然,跟唐寧一樣想法的人很多,大家都是經歷過不少事的,唐大嫂的心思一看就明白,不過大家都是厚道人,畢竟人家剛死了孩子,雖然心里非常不贊同,嘴上倒是沒說什麼,屋里繼續安靜著,只余張二狗家的雄厚的哭聲。

唐大嫂不罷休,張口就道︰「光說對不住有什麼用,我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啊……」

突然,「啪」的一聲脆響,屋里頓時寂靜無聲,唐大嫂捂著臉,吃驚地看向憤怒的唐木匠,一時愣住,人總算冷靜了些,好像不能接受老實的丈夫打了她的事實,又好像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不得了的話。總之,她周身的氣勢好似都被這一巴掌打散了,蔫蔫的坐回炕上,抱著兒子哀哀抽泣。==

唐木匠听了張二狗家的話,心里痛極,他的兒$**子就因為一個疏忽就沒了,若是得病而死他會傷心可也不會痛苦,畢竟那是天命,人怎能爭過天,可他的兒子本不該死的,他想痛揍唐大嫂一頓,用能想到的最解氣的話罵得她狗血臨頭,可看到她此刻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栓子也是她的兒子,她只有比他更難受的。

唐寧看著唐木匠軟下來的胳膊,心里冷笑,繼母犯了這麼大的錯,他都可以原諒,而自己僅僅是被一句瘋話指責,卻被毫不猶豫地懷疑,果然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村長長嘆一聲打破沉靜,擺擺手,「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大伙就都散了吧,今兒這事也不要到處亂說,這事雖是唐家的家務事,卻也是咱村的內務,要讓我知道誰到處亂嚼舌根,必定拉到祠堂去。」

等人都散完,村長又回身拍拍唐木匠道︰「今兒這事是個意外,天意如此,你也別太傷心,你還有三個兒子呢,也不要怪罪你媳婦兒,村里那條河不知淹了多少個娃子,都是家里女人看不住的,這事兒誰也不怨,天意啊!」

說著又轉向唐大嫂,正了聲音道︰「唐大家的,你沒了兒子心里難受,大伙都能體諒。可你胡亂冤枉人可就不對了,三小子也是你兒子,你這樣冤枉他,難道就沒想過這會毀了他一輩子的,幸虧他讀了些書,知道自己辯白,否則,豈不是又是一條人命?就算保住了命,他以後也難再讀書上進,背著害死弟弟的名聲一輩子,你于心何忍?」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有幾個後娘把繼子放心上的,他搖搖頭,自顧自地走出了唐家院門。

漫長的下午總算過去,當唐雲滿載而歸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當他听到弟弟夭折還有唐木講述的整個下午的事時,他沉默了一會,轉身去了東屋,把脖子上的狼牙取下來掛在了弟弟脖子上。

狼牙是他去年在深山遇到頭被狼群拋棄的老狼,他和那條狼搏命得來的,想給唐寧,唐寧不要,他便一直掛在脖子上。唐大嫂沒有拒絕狼牙,因為狼牙是最好的隨葬品,能夠鎮鬼驅邪。雖然拿了東西,可她嘴里卻也沒好話,指責唐雲冷血,弟弟死了連滴眼淚都沒掉,她知道得罪了唐寧,意味著和三兄弟徹底撕破了臉,索性破罐子破摔。

唐雲什麼都沒說,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出了東屋。唐寧在西屋門口迎接二哥,拉拉他的手道︰「二哥不冷血,我知道的。」

他知道二哥不是不傷心,只是他的傷心從不用眼淚來表達。

唐雲溫柔的拍拍他的腦袋,四年來,唐雲個子跟竹節似的,噌噌地拔了好幾節,襯得他越發瘦,他又常年日曬雨淋的,膚色和黑人有得一拼,還好他有雙大大的靈活的雙眼,增色不少。

然而,此刻這雙大眼卻布滿陰雲,堅定地看著唐寧,「貓兒,以後咱賺的錢都不要給爹了,大哥心軟肯定會把錢給爹,你可不要心軟。」

唐寧看著唐木瘦削嚴肅的臉,突然一笑,尚有些稚氣的臉龐隱隱透出絕代的風華,他撒嬌似的道︰「二哥,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長大了,不許拍我的頭,不許叫我貓兒。」說著便捂住頭,防止二哥又像以前一樣敲他腦袋,然而這次他卻遲遲等不到二哥的動作,他放下胳膊抬起頭,看著二哥發愣的樣子,以為他又傷心弟弟的死,正準備安慰幾句,卻听到二哥略帶憂慮的聲音︰「三兒,你以後在外人面前不要隨便笑。」

唐寧疑惑地看向二哥,正要發問,屋門突然被推開,唐木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看著弟弟們疑惑的臉,哽咽道︰

「爹在給栓子打棺材,我想去幫忙,被他趕了出來。」

說完,黑漆漆的屋里一片沉默。

寂靜的夜里,只余「叮,叮,叮」的聲音,一聲一聲,敲在唐家所有人的心上,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後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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